================= 书名:蓝花楹 作者:烨烨荣光 文案: 蓝花楹,多长于南半球,以春夏季烂漫蓝花傲于世人。 蓝花楹花语:宁静,深远,在绝望中等待爱情。 当年,他与她日久生情, 更为她情困十年。 从北半球到南半球,再次相逢时, 她已是夫唱妇随,儿女双全。 她放弃北半球一切,随老公到南半球打拼, 相夫教子,助老公事业有成, 重返职场的求职之日,却与承诺下辈子一定不错过的他不期而遇...... 本想在她身边默默守候, 不想天意难测…… 当她终于看到自己“美满婚姻”的真相, 是命运?是巧合?是不遗余力的纠缠,还是一念之差的错判? 当她被逼面对一切诱惑,执念,背叛,罪恶, 她该如何取舍,何去何从? 一场看似美满的婚姻却卷入了罪案中...... 慢热保守女VS忠犬禁欲暖男 路漫漫其修远兮^_^ 有小虐,有小甜,慢热文,请耐心,精彩会越来越多。 如无意外,每早8:00前更新 拜托各位注册登录后,点下面“收藏此文章”。 多谢支持,叩谢叩谢!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虹,申凯,王健青 ┃ 配角:吴心美,陆子峰 ┃ 其它:宠爱,阴谋,暗恋,背叛,商战 ================== ☆、序幕   和北半球正相反,十月初的悉尼已经进入春季。   花草树木舒展着枝叶,竞相换上了生动的色彩。房前的郁金香抽出了三三两两的花蕾,道边的绿植也捱过了冬天的低温,披上了又一年的新绿。   安虹像往常一样,站在落地窗边向坐在SUV车里的孩子们摇摇手,看着车子缓缓开出自家车道。老公王健青每天上班的路上顺便送两个孩子上学,她忙碌如打仗般的早晨也算告一段落了。   道边有一棵高大繁茂的蓝花楹树。此时已值花期,嫩绿的枝叶上星星点点地绽放着炫目的花朵。这种南半球特有的树种,听说国内南方也有人工引种栽培。但安虹生于北方长于北方,这醉人的蓝色花树,倒是她来澳洲后才亲眼得见的。   蓝花楹最与众不同的,是她于南半球的春末夏初傲然怒放地那满树的蓝紫色花朵。安虹还记得,多年前她第一次在悉尼大学古老的教学楼前看到那株蓝花楹时,那满树沉甸甸的蓝紫色花朵,像画匠手中调出的最出挑的色彩,一瞬便让她的双眸浸染了那浪漫的颜色,引得她抬首仰望,久久不去。   那略显忧郁的蓝紫色,静谧而美丽,难怪这花的花语是:在绝望中等待爱情。   去年她和老公买房时,也是这个季节。当见到房前的这棵蓝花楹时,她一眼就看中了这房,让老公无可奈何地放弃了别处他认为更好的选择。   车已走远,安虹收回视线。她打开七年前刚到澳洲时买的旧CD机,放上一张老碟。   前奏响起,歌手用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悠悠地唱起:“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   歌词倒是很应景。今天一早,天空就乌云密布,看来天气预报说的挺准,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安虹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桌上的碗碟,一边把今天要做的事情想了一遍。   十点钟要给眼科诊所打电话给儿子约个检查,最近这孩子老是不停地眨眼,老公都说我家小森要变成孙猴子了。上上个月定的新沙发说是六周到货,这已经快两个月了还没来,得打电话催催。老公当时看上鬼佬店里的家具时她就说过,价高货慢,现在果然不出她所料。还有,女儿安娜明天学校要过crazy hair day(疯狂发型日),她一会儿得在网上查查有什么奇怪的发型。上次crazy hat day(疯狂帽子日),安虹从西游记观音菩萨的头饰中找到灵感,给女儿赶制的小观音帽让她在年级里爆红。这次,她又央着妈妈给她设计个出其不意的发型,好让她再风光风光。   安虹移民到澳洲后就没再正式上过班。好在老公的收入一直不错,不过几年的光景,他们已经在这个悉尼南部叫Hurstville的小城买了一栋几百平米的房子。   房子有两层,四卧三卫,房后还有一个不小的后院,被一人多高的木栅栏和两三米高的侧柏环绕。树木终年郁郁葱葱,正好挡住了外面的视线,隐秘性很好。虽然买这套房子时老公不是特别满意,但在这个中产阶级为主的地区,这间房子已是不错的户型。   安虹家后面,还有一条不宽不窄的小河,在她家和周边四五栋房子的后院墙外有半米左右的小径,蜿蜒在河边顺河而下。小河两边是一人来高的芦苇荡,密密的一片。风来时,绿油油地摇曳在河边,很是养眼。河上不远处,还有座小木桥。那里虽然偏僻,但偶尔会有附近的住户在河边慢跑散步。夏天时,也是个消暑纳凉的去处。不过,现在天气还未转暖,河两岸整天见不到半个人影,很是安静。   后院的柏枝有些泛黄,安虹拿了修枝剪子匆匆地修剪。   十月初天气仍然有些凉,加上阴天,天色越来越暗,风也刮了起来。安虹戴上了外套上的帽子,手上更加快了速度。   枯枝剪得差不多了,雨点开始劈劈啪啪地砸下来。安虹慌忙收起剪子往旁边的小工具屋里送。   一个闷雷打下来,惊得她手里的剪子差点脱手。她还没来得及回屋,瓢泼大雨就毫不迟疑地泼撒开来。她不得不赶紧钻进小工具屋里,把门也紧紧带上。   阵阵闷雷过后,雨下得更加肆无忌惮。豆大的雨点打在屋顶树梢上,溅起了片片水花,让本来已经黯淡的天色更加模糊不清。   安虹抹了把刚才打在头上脸上的雨水,思量着这雨什么时候小些,她好跑回屋里去。   可是,雨势丝毫不减,那噼里啪啦的雨声也仿佛彻底隔绝了世界。   突然,院墙外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入,虽然听不太清,但她能分辨出那应该是一男一女在对话。   安虹好奇,谁会在这么大的雨中跑到这偏僻的河边?她轻轻扒开靠在后窗下的工具,踮起脚向外张望。   窗户很小,位置也高。雨点透过纱窗打在她的脸上头发上,她勉强能从这个小窗,透过木院墙的缝隙看到河边的小径和那片芦苇荡。   大雨中,她看见那片芦苇中有两个人影。雨突然下得越来越急,密密的雨点把芦苇打弯了腰,让她终于看清那对男女。   那男人很高很壮,穿着黑色帽衫,半个身子露出芦苇荡。他把帽子戴在头上,斜对着这边,看不到脸。那女人却很娇小,只勉强露出脑袋,虽然看不太清容貌,但感觉岁数不是很大。这时两人都是全身湿透,嘴里说了什么完全听不清。   突然,女人开始推搡那个男人,而男人也努力要抓住女人的手臂,好像想把她治服。扭打中,男人终于一使劲抓住了女人,并顺势把她扑倒在了芦苇中。   两人完全消失了,只有那片芦苇不停地四处摇曳着。哗哗的雨声重新统治了世界,好像那两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外面仍然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河边没有一个行人。估计这两人绝对想不到会有人躲在这里偷看吧。   安虹开始是种猎奇心理,好像是撞破了人家的幽会。可看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害怕。那男人不会把女人怎么样了吧?!安虹努力地再踮起脚看,想确认那两个人是真实出现过,而不是她的幻觉。   没过两分钟,女人率先出现了。她站起来快步朝小径的方向跑过来,从安虹眼前一闪而过。这一瞬,让安虹看清了她是一个肤色白皙的年轻亚裔女人,此时衣衫湿透,样子慌乱。很快,男人也出现了。他追着女人逃走的方向快速跑来。但他微低着头,帽子仍然挡着脸,安虹没能看到他的容貌。   不过,当他走出芦苇荡跨到小径的瞬间,安虹看见他一手摸向了自己的裤兜。   此时,一个闪电猝不及防地劈了下来,让安虹在这墨黑的雨幕中看到,那男人手握住的像是一把手/枪的枪把!   --------   不知是冷还是害怕,安虹靠在小屋的墙壁上,抖得几乎站不住。   虽然,她从小就喜欢看故事会后面警匪故事的连载,长大后也对CSI,犯罪心理之类的美剧趋之若鹜,但亲眼看到这意外的一幕,尤其是最后那把“点睛之笔”,却是安虹这三十四年里的头一遭。   那年轻女人会受到伤害吗?后来没有听到枪声,应该是逃脱了吧!她感觉那对男女应该是认识的,要不然怎么会在这么大的雨中一起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小河旁。而且,刚开始他们确实像是在交谈。   也许只是情人间闹矛盾?可是,那男人怎么会拿枪?!   安虹顾不得淋雨,赶紧跑回了屋子。   她在浴室扒下已经湿透的衣裤,打开了花洒,让温热的水冲散身上的寒意。   她犹豫着要不要报警。可作为移民最不想打交道的就是警察,没事碰见警察都会莫名地心虚,何况,这事万一是个误会,还要跟警察纠缠。   但转念一想,这万一不是误会,那个男人如果真的要伤害那个姑娘怎么办?   安虹思绪飘忽地关了花洒,心神不宁地用浴巾擦了身,走出浴室。   犹豫再三,她把手伸向电话,想着是不是先给老公打个电话说一下。   手还没拿到听筒,电话突然自己响了起来。恐怖片里到这种关键时刻都会有这刺耳的铃声,安虹被这午夜凶铃般的急促电话声惊掉了浴巾,懵了一分钟才拿起了听筒。   “亲爱的”,软绵绵的声音传来,安虹这才反应过来,是闺蜜吴心美。   “你一人在家呀?”吴心美问。   “嗯”,安虹的声音闷闷的。   “感冒了?”   “没,没有,刚才淋了点雨。”安虹还是没回过神。   吴心美在上班,没太多时间闲聊,就直接告诉她,几个月前托她找工作的事情有眉目了。   她说是一个朋友的朋友去年刚刚投资移民到悉尼,之前在国内也是做进出口贸易的,现在在这边开了个小贸易公司。老板要扩大业务,正找学商科专业,中英文都好的助手。尤其听说安虹还会说些日语,对方非常满意,希望能尽快安排见面。   虽然,安虹到悉尼后这七八年都没怎么正式工作过,但她大学在国内最好的商科学校本科毕业后,就进入了国内一家知名的贸易公司上班。因为成绩突出,不到两年她就作为最年轻的职员被派驻到了东京分公司。在日本的三年间,她的日语连学带练地也会了个七七八八,一般日常沟通和简单商务会谈都没问题。   那时,安虹被破格派驻到日本,年轻貌美又业绩不俗,总部和分公司多少年轻才俊都纷纷明追暗抢。当时,安妈妈对在悉尼读书还前途未卜的女儿的男朋友王健青很是不感冒。他能不能在异国他乡混出个样子倒是其次,她主要觉得,安虹要是在日本,好歹飞两三个小时就能见到宝贝女儿,但要是被他拐去了澳洲,那可真是山高皇帝远,想见一面都难咯。   但后来,安虹还是被王健青追到日本,终于点头答应了他的求婚后,被很快拐来了澳洲。他们注册结婚后,王健青火速给她申请了配偶移民。当时安虹的一干同事,都极是敬佩王健青对安虹的痴心和办事效率,说是嫁人如此,夫复何求?   结婚不久后,安虹就意外怀孕了。王健青于是不让她再找工作,让她在家安心养胎生孩子。但是安虹不甘心,怀孕生子的间隙,还是在悉尼大学又读了个商科的硕士学位。这些年,因为两个孩子小,她一直在家相夫教子。终于,几个月前老二提前上了小学,安虹这些年来想重回职场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最近几个月,她把以前工作上的一些资料拿出来翻看着,也一边准备着简历面试,一边开始着手找工作。   招人的这位老总似乎很着急,吴心美说他这半年来一直在中国,日本,新加坡等地飞来飞去,上周末才回到悉尼。今天一早,朋友就联系吴心美,说如果可能,老板让安虹下午就到公司面试。   安虹被这个猝不及防的面试一下拉回了现实。这份工作能干回老本行,又是熟人介绍,机会看起来很是诱人。可在这个不寻常的早上接到这个面试通知,倒让安虹有些手忙脚乱。   吴心美挂电话之前一再强调让她好好打扮打扮,别把这些年的家居风格穿到职场。   安虹化了淡妆,吹干了头发,在脑后梳了个高马尾。她找出最近买的淡粉色衬衫和深绛色一步裙,套上丝袜登上黑细跟。收拾停当,她照了下镜子,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又翻箱倒柜地把年初老公去黄金海岸开会时给她买的LV丝巾找出来,系在了脖子上。   站在镜子前再打量了下自己,看到镜中人妆容淡雅,衣着合体,小腿修长,□□。安虹挑眉,嗯,看起来依旧年轻貌美!难怪王健青当年追她追得“穷凶极恶”。   无暇再去想刚刚偷窥到的一切,安虹套上长风衣,拿起挎包雨伞,急匆匆出了家门。   --------   考虑到这个时间城里一定堵车,安虹没有开车而是坐火车进了城。她家离火车站走路五分钟就到,有时候她也会坐火车出门。   路上,雨已经小了很多。她在城里的Town Hall站下了车。   车站位于地下,她乘坐古老的升降电梯到了地面上。   这个上世纪三十年代建成的车站位于悉尼市中心商业区,地上的出站口就在一座名叫维多利亚女皇大楼的漂亮建筑里。   这楼是一座建于十九世纪末的拜占庭风格的建筑。整体呈长方型,头顶上典型的拜占庭式圆穹顶增加了空间感。正上方的屋顶用玻璃替换砖石,无论刮风下雨,人们都能够透过五彩缤纷的玻璃屋顶窥见外面天气的变化。   建筑内地上部分分为两层,中间上下打通,两边排列着各色店铺,让游客走出店家,无论在哪个角度都能看到头上的巨大圆顶。   大楼内部装饰得金碧辉煌。地面都用各色的花砖拼成图案或形状。建筑中央还有一座古老的尖顶小钟楼,和周围鳞次栉比的卖珠宝,衣服,化妆品,食品,餐具的小店和谐共处,让人不购物也会在楼里流连忘返,不愧是连国际知名设计师都称道的世界上最漂亮的购物中心。   安虹刚到悉尼时最喜欢在这里逛。累了就在二楼的小咖啡店歇歇脚,离开时再在出站口旁的小花店买上一束最爱的白玫瑰。那时,她在这里有时一呆就是一个下午,等到老公下班时,两人约在这附近的车站见面,再一起坐车回家。   今天的面试地点,就在Town Hall站旁隔三个街区的一座五层商务楼里。   进楼,上电梯,终于到了这家公司门口。安虹看见前台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华裔姑娘。只见她身材匀称,穿着非常合体的印花连衣窄裙,妆容稍有些浓艳,但挡不住她还略带稚嫩的清秀面庞。开口一听她流利地道的英语,安虹知道她应该是个移民二代。姑娘听说她约的是总经理,就把她直接引到了一个小会议室,说老板马上就过来。   安虹坐下看了看四周环境,会议室里干净整洁,白板上写着不少中英文的字,好像是什么销售计划。这公司看起来确实不大。不过,刚刚路过时,看见大家都专心地低头工作着,让安虹对这久违的职场有了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虽说是中国人开的公司,但在国外,外语技能是必不可少的。安虹在会议室里坐定,脑子里开始紧张地默念之前背过无数遍的简历。他会问英文?还是日文?   没过几分钟,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哐地一下被人急急地推开了。   进来的男人三十多岁,身材匀称,个子高高的。他脸庞俊朗,眼睛雪亮,目光急切而兴奋地打量着安虹,嘴角噙了一丝掩不住的笑意。   他见安虹俊俏的鹅蛋脸上还是那双弯弯的眼睛,嘴角依旧稍稍上扬,露出个淡淡的微笑。她脸上略施粉黛,衣着得体,身材窈窕,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变!哦,不,比以前更加圆润美丽,成熟而有韵味......   安虹站起身,刚说了句“你好”,就突然如定住了般,一动不动。看着那男人眼中不加掩饰的热切目光,她心里不禁砰砰地乱跳起来。   “你......怎么是你,申凯?!”安虹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是我。你好安虹,多年不见,你过得好吗?”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定定地看着她,渐渐露出了那久违的温暖笑容。   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激动和难以名状地复杂情绪。   仿佛被他的笑容感染,安虹也终于露出了个释然的笑容。   她过得好吗?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问题。   多年前,为了追随王健青,她放弃了人人艳羡的工作,唾手可得的大好前程,离开了父母亲人,还放弃了他......   时过今迁,现在,她变成了个日日围在丈夫儿女身边洗衣做饭的家庭主妇,人近中年,还想重回职场,再找回工作给她带来的充实感......   她如今过的是她当年期待的那种生活吗?   在南半球这个乍暖还寒的雨天,和多未见的他意外重逢,让安虹恍惚间觉得,那些经年岁月没能阻挡某些牵扯。说了下辈子要等的人,这辈子还未过半,就在这异国他乡蓦然出现,没给人丝毫的缓冲。   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笑脸,安虹心里五味杂陈,那些多年前难以忘怀的片段如颗颗流星般飞入了她的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坑,请多多捧场!先在此拱手作揖了! 17年11月18日首发,此为修正版,希望亲们能喜欢哦~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烨子 ☆、意外重逢   当年,安虹刚被派驻到日本分公司时,对东京这边的人事和业务都十分陌生。她的日语也只是在外派前恶补了几个月,想在日语环境里工作,还远远不够。   她刚大学毕业两年,就被老板钦点到东京分公司。周围的同事对她不知是嫉妒还是不服,都有意无意地孤立她。这让安虹在日本最初的几个月,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过得很是不如意。   就在安虹一筹莫展时,一个人向她伸出了援手。   那个人,就是眼前的申凯。   他是东京分公司的前辈,比安虹大个三四岁,也早到东京几年。他看安虹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大家又有些疏远她,他看不过去,就在工作和生活中处处帮她。   出去跑客户,别人不愿意带,申凯就带上她一起拜访客户。日本客户喜欢下班拉着他们去喝个小酒,因为安虹最年轻貌美,经常被老板点将作陪。酒席间,安虹免不得被灌酒,但只要有申凯在,都会帮她挡酒。   从慷慨帮忙到处处维护,安虹渐渐发觉申凯对她不只是对普通同事那么简单。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安虹在日本从不适应到得心应手,从时常想念已去澳洲留学的男友王健青,到开始享受在东京的繁忙生活。   那时,王健青在悉尼读书读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一个穷留学生,时间紧钱更紧,他越来越难得跟安虹联系,大家都不知道她有男朋友。   安虹也觉得这个男友虽然确立恋爱关系两三年了,但真正在一起相处还不到半年,他就去澳洲留学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的近况,仅靠每月两三次的视频或越洋电话简单交代一下,远没有热恋时分分钟都想见面的黏糊劲儿了。   随着分开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通话的频率更是越来越低,每次通话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安虹觉得王健青好像变了,变得陌生而冷淡。虽然他还是尽量抽出时间联系她,但有时,拨通了电话,互相都不知从何说起。两人渐行渐远,安虹有时都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他这个男朋友。   回忆再美好,也抵不住生病时递来的一杯热水,和无助时在身边的默默陪伴。   申凯在安虹还犹豫要不要和王健青继续下去时,已经向她越走越近了。   --------   看着眼前申凯和煦的笑容,安虹终于收回飘远的思绪。   “你怎么会到澳洲来了?”她还是觉得这巧遇简直不可思议。   见安虹终于开了口,申凯低头笑了下,“是啊,我也来澳洲了,去年移民过来的......”   看那熟悉的眉眼笑容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申凯有些按捺不住那咚咚狂跳的心,很想好好问问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是否一切顺利,是否快乐幸福......   昨晚,看到陆子峰传来的简历时,申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上面虽然没有照片,但看到那些熟悉的履历,他知道就是她!那个当年让他黯然神伤,离开东京去北海道赴任,那个对他哽咽地说“你也一定要幸福”的安虹!   申凯知道自己今天很失态,盯着人家看了这么久,该说的正事一句都还没有说。   他勉强敛了心神,笑笑说道,“去年过来后,我开了这家小公司,本来想招能马上上手的。但见了一些都不太满意。没想到昨天子峰发了你的简历给我,我简直不敢相信在这里能碰见你!你怎么样?听说一直做全职太太,相夫教子,怎么又想出来工作了?”   他还是一如当年温暖和煦,和他说起话来,都觉得如沐春风。   安虹微笑着,心中有着激动过后的淡淡喜悦。没想到自己应征的是申凯公司的职位,那如果自己入了职,他就是自己的老板了。   他好像已经平复了刚刚那种外露的情绪,眼神恢复了平静,仿佛只是多年未见的老同事,话说得不徐不缓的,让气氛刚刚好。   安虹听着,也赶紧调整情绪,让谈话往正事上靠。   她大概介绍了自己的现状。一儿一女,今年最小的孩子都已经上学,她现在时间精力上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几年前,自己也在悉尼大学拿了个商科的硕士文凭,毕业后还在当地贸易公司实习一个月。虽然这些年一直做全职太太,但还是想趁年轻找回职业女性的存在感。   申凯一直笑眯眯地倾听,间或点头称是。末了,他递过来一张彩页,上面是他这家公司的简介。   这家凯旋商贸公司主要进口亚洲食品百货供给当地超市商店。除了陆港台的食品之外,申凯因为和日本的渊源,从日本进口的商品也不少。今年上半年,他又谈了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等地的一些供货商,现在供货渠道已经涵盖了大部分的亚州国家。目前,陆港台地区由他的合伙人陆子峰盯着,申凯主要开拓稳固东南亚渠道。如果安虹可以加入,他希望她过来能接手日韩两国的业务往来。   最后,他把给她的薪资报了一下。他说小公司,可能薪水给不到太高,如果安虹还有其他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看来,老板连面试都省了,直接邀请她加入。刚才他给出的薪资水平,莫说是她这个在澳洲毫无工作经验的全职太太,就是工作过几年的职场新人,都不一定能拿得到。   安虹听完申凯的介绍,心中十分满意,甚至有马上点头的冲动。毕竟很多东西都是多年前她就驾轻就熟的,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她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她唯一担心的,是申凯。   以前两人有过那么一段欲罢不能。当年她启程来悉尼,最后在成田机场给申凯发了信息:“我走了,保重。安虹。”   毫无意外的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安虹知道是自己伤了申凯的心,可三个人的游戏总要有一个人退出。   婚后,安虹再也没有工作过。王健青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如今已经挣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小窝,现在更是儿女双全,她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对于申凯的愧疚,她只能深埋心底。   虽然时隔多年,安虹还是有些纠结,要天天和申凯一起工作,大家会不会有些......不自在?   申凯看出安虹似有疑虑,笑笑开口:“怎么样?了解了一下我这里的基本情况,还算满意吗?我们业务也刚刚开展起来,咱们都是老同事,知根知底的,合作起来也方便。希望你愿意屈尊过来帮帮我的忙,你也算我和陆子峰的合作伙伴。我现在正缺你这样的熟手啊!”   他比以前健谈,态度也很诚恳,好像只是工作上很需要她的加盟,没有什么其他的杂念......   安虹心中还在犹豫。这个面试太突然,更意料之外的是申凯的出现。他从她心底的记忆中突然活生生地跳出来,像在她平静的心中砸下块大石,哗啦啦地击得水花四溅。   安虹沉吟了一下,以要和老公商量为由,没有说定。   申凯微顿了一下,掩饰住心中的失落,说好吧。不过,他和她约好,无论是不是接受这份工作,三天后都要给他一个答复。   申凯看安虹悄悄瞥了几次墙上的挂表,知道她回去还要照顾孩子,不好再留。   只是在她离开前,他再次强调,很希望她来他的公司帮忙。   送安虹出来到前台,申凯点头把刚刚接待安虹的年轻姑娘招了来。   “这是Jane,前台兼我的助理,你三天后决定了直接告诉她就好了,她会帮你安排签约入职。”   申凯好像笃定安虹会答应他的邀约。   Jane伸手和安虹握了一下,开口道:“希望能收到你的好消息。”   这次说的是中文,发音虽然有点腔调,却是正规的普通话。看来是大陆移民的二代。   申凯要陪安虹等电梯,安虹说自己先去个卫生间,让申凯留步。   两人轻轻握了下手,申凯笑笑说,“希望你能尽快答复”。安虹点头说好。   仿佛一切还像多年前一样,他们还是最默契的同事,最亲近的......朋友。   安虹向申凯最后点点头,转身向走廊尽头走去。   出了卫生间,安虹又经过公司门口时,恰好看见Jane正挡在申凯身前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她从桌上拿了个咖啡纸杯,塞进申凯的手里,柔声说:“给你买的小杯卡布奇诺,别老喝黑咖啡了,晚上睡不好觉。”   说完,眼峰妩媚地瞥了申凯一眼,那神情,感觉满脸都写着:我俩关系匪浅。   申凯微怔,看了看手里的纸杯,笑了笑:“谢了!回头把钱给你。”   说罢,扭头走向自己办公室。   安虹看到Jane兀自撅了撅嘴,从提包里拎起粉底盒,细细补起妆来。   --------   申凯回到办公室,把咖啡杯放在桌上。他不喜欢这甜腻腻的卡布奇诺,多年来,一直只喝黑咖啡。   那种苦涩的原味,能麻痹他的味蕾。嘴里苦,心中就显得不那么苦涩了。   他慢慢踱到窗户旁。外面还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天空阴暗浓稠一片。看着这雨下得这么不痛快,估计明天也天晴无望了。   申凯不喜欢雨天。   虽然过去多年,他还能记得那个箱根的雨天。当安虹把手伸给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时,他的心是怎样的支离破碎。他甚至能听见哗啦啦的声音从自己的身体中传出,那些碎块无处可去,裹在胸腔里把他的身体刺得疼涨无比。   那时,他一直觉得安虹是喜欢甚至是爱自己的。他从她看他的眼神中,她给他的笑容中,她对他的拥抱和吻的回应中,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种情感。   也许是她还不自知,或许是她不愿意承认。   所以,当年的申凯,想一步步用自己的主动来唤醒她,点破她。可是到头来,她最终还是对那个男人说了“我愿意”。   申凯在那一刻怀揣了一腔碎片,到那时,他才意识到,为了让安虹认清事实而拼命向前的自己,已经陷得太深了。   --------   铃铃铃,手机铃声打断了申凯的思绪,是合伙人陆子峰。   “陆子,回来了?”   上周四,陆子峰去了趟墨尔本,和当地的几个超市接洽。除了悉尼,他们也想开拓一下那边的出货渠道。   这小子周末也没回来,据说是和女朋友顺便在墨尔本度了个周末。   “今天上午谈了最后两个超市,中午才往回赶。八家有四五家有意向,不过最大的那家拽得很,不太乐观。他们给了我一个要货清单,说有了货源再报价给他们。我看了下,都是些不太常规的货。东西贵,出货少,做的话有点得不偿失啊!”   陆子峰机关枪似的,把要说的恨不能一气都说完。   “他们要货的清单你带着呢吗?我在公司等你,你过来咱们研究一下。”   “别,我中午就没来得及吃饭,现在正在惜福,要不你也过来,一起把晚饭解决了?”   申凯抬手看了看表,差十分五点,虽然有点早,但回家也是一个人做一个人吃,干脆和陆子峰边吃边谈吧。   惜福,不同于唐人街那些从早上就坐满港粤老人,几碟点心一壶茶泡大半天的老式茶餐厅,是一家装修有些像酒吧的新派茶餐厅。   她保留菠萝包,鸳鸯奶茶等传统菜品,也加入了像日式便当的商务套餐和西式糕点。由于装修新潮,菜品也不贵,周围的白领和大学生很喜欢光临。   惜福离他们公司只隔三个街口,申凯和陆子峰都是这里的熟客。   申凯走进惜福时,陆子峰正在狼吞虎咽的往嘴里猛塞饭菜。看见他,只摇了摇左手,继续奋战。   “好久没过来了,出差了?”老板廖盛福亲自过来打招呼。   “是,跑了一圈,前两天刚回来。怎么老板亲自接待了,老板娘不在?”   申凯一边点了常要的鳗鱼饭套餐,一边寒暄。   老板有些尴尬,“是啊,我老婆最近不在,都是我盯着。”   他放了杯冰水给申凯,扭头进了后厨。   申凯用眼睛询问陆子峰,陆子峰喝了一大口冰水,低头小声说:“你这段时间不在不知道,两口子吵架,老板娘一气之下回了国,这都两三个月了,还没见回来。”   廖盛福和老婆田惜都是北京人。几年前,他们办技术移民到了悉尼。   老婆的专业是建筑,老公是林业大学毕业,俩人的专业都不太好找工作。快三十了,想再读个学位也不太容易。好在廖盛福他爸在中南海宴会厅当大厨,炒得一手好菜。儿子从小耳濡目染,又有这方面的天赋。他经常在家里练手,又有自家老爷子的亲身传授,手艺已经够开个私房菜的了。   当时,廖盛福想开个高档点的餐馆,可一是投入大风险高,二是一时也找不到能合作的大厨,所以只好在城里盘了个小饭馆,装修一番,先从最有客源的茶餐厅快餐开始干起。   申凯和陆子峰边吃边把客户要货清单过了一边,果然是价高和寡的中高档货,而且大部分是日本产。那家名叫Only的连锁超市,最近两年在墨尔本风头正劲。除了日常生鲜,主要针对当地的亚洲客户,卖的都是些中高档的亚洲食品及日用品。其中,中日两国的客户群是他们最为看重的。   申凯皱着眉沉吟了一下,“这些货要倒是能要到,主要是价格。我这次去日本拜访了几个原来的老客户,有一位在长野的远藤先生,当年还是个部长,现在已经是社长了。他们公司应该可以做这些货,我已经邀请他过一段时间来访问澳洲,到时候咱们可以和他好好谈谈。”   “和日本人打交道我可不行,我不会日语,他们英语又不灵。”陆子峰口齿不清地说。   “没关系,过两天就有新帮手了。”申凯放下清单,喝了口大酱汤。   “你是说那个安虹,面试过了?不错?什么时候上班?”陆子峰好不容易吃完了,长手长脚伸开,摆了个吃饱喝足的大少爷做派。   “她还没答应过来,不过我相信她会答应的。”申凯想起刚才的重逢,还有些意犹未尽。   “为什么没答应?嫌你给的薪水太低?”   “应该不是因为薪水,可能是因为......我吧?”申凯有些失神地低声嗫嚅。   “因为你?这女的你认识?她和你有过节?”   陆子峰外号十万个为什么,万事都要刨根问底。   申凯抬眼看了看一脸问号的陆子峰,笑了起来,“行了,过几天就知道了,她会来的。”   没容陆子峰再发问,申凯赶紧转移话题,“你和你那个小美周末过得怎么样?彻底拿下了?”   陆子峰一听“小美”,立刻目光闪闪,难掩笑意。   他高深莫测地瞥了一眼申凯,把送的果盘打扫干净,才开口,“天机不可泄露啊,等有好消息了,第一个告诉你。哦,对了,她跟你那个有过节的安虹是闺蜜,这次也是她跟我推荐的安虹。她说安虹老公做得不错,自己开了个牙医诊所,大house也买了。可安虹还是想出来干,不想再当全职太太了。”   申凯没想到陆子峰的女朋友是安虹的闺蜜,看来没有几个月前陆子峰对他那位“吴美人”的一见钟情,他和安虹还不能这么快见面。   申凯刚想问问吴心美还说了安虹什么其他的情况,陆子峰的手机突然响了。   陆子峰一看电话显示,满脸幸福地赶紧按了接听。   刚温柔地叫了声“小美啊”,就听电话里吴心美气急败坏地嚷嚷:“陆疯子,你他妈没处理好你老婆的事儿,就别来招惹姑奶奶我。她刚才在我公司门口堵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我把你还给她,这到底什么事儿啊!”   陆子峰一听就窜了起来:“小美,你别急你别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呀,她不是我老婆,是前妻!她去公司找你了?你现在人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他说着拍了张纸币在桌上,跟申凯递了个眼色,匆匆向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仍是修正版 ☆、合作伙伴   陆子峰原来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   姑娘长得不赖,是陆子峰当时公司的同事。   南方姑娘对一个男人上心时,吴侬软语,是个雄性生物都招架不住。又加上他们都是在这海外异乡,孤独寂寞是家常便饭。两人干柴烈火的,热恋了三个月就注册结婚了。   婚后头几个月,陆子峰过得顺风顺水。两人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但是在同一个大楼里。早上一起开车上班,中午一起吃午饭,晚上下班再一起开车回家,吃了饭抱着老婆热炕头。   好日子还没咂摸过滋味,姑娘就开始不安份了。这姑娘年纪不大但心不小,觉得陆子峰在公司给人打工收入有限,总想撺掇他出去自己干点什么。   陆子峰原来是学计算机的,移民过来工作还算好找。这个公司的薪水不高也不算低,陆子峰攒钱说先买个公寓,首付都凑齐了,人家姑娘却不跟她过了。   陆子峰那段很消沉,他实在搞不明白,这婚才结了大半年,怎么就“性格不合,没感情了呢”?   当初刚认识时,虽然自己对姑娘有那个心思,可看人家炙手可热,自己除了长相还算拿得出手,经济基础只能算一般。所以,他那时一直按兵不动,看着人家周围狂蜂浪蝶的热闹非凡。   可后来,是姑娘借口让他帮忙修笔记本,一来二去就滚了床单。陆子峰当时跟天上掉了十吨馅饼似的高兴得找不着北,每天看着他的“馅饼”口水三千尺。那可是他最爱的猪肉大葱馅的,他最好这口!   没想到这“馅饼”翻脸跟翻书似的,刚提出分手就卷铺盖搬出了他们租的小公寓。上班时间也冷着个脸,丝毫不搭理陆子峰的软磨硬泡。   陆子峰打听到老婆暂住的地方,天天晚上去那公寓门口守着。头一个星期,陆子峰居然没逮到他老婆。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一个周六的傍晚,他看见老婆坐着辆跑车回到了公寓门口。老婆没着急下车,跟开车的男的笑着说着什么。陆子峰再一眨眼,他老婆居然和那人亲了起来。   两人亲得忘乎所以,陆子峰只觉得血往上撞,气得头上冒了青烟。他慢慢逼近,终于看清了那个奸夫,竟是他们公司负责亚太营销的香港总监。当那男的把手伸进他老婆衣服里忘情地揉/搓时,陆子峰猛地拉开车门,把那男的拉出来当头就是一拳。   陆子峰好歹也是个东北纯爷们儿,婚还没离就在老子面前玩十八摸,他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那男的被打得鬼哭狼嚎,喊着要报警。公寓的黑人保安跑出来一看情形,扭头就要回去打电话。还是他老婆给拉住了,说是朋友间闹着玩的。   他老婆一改平日柔弱的小白兔的形象,对陆子峰大吼道:“你快回家照照你那样!动不动就上拳头,一点没品!你一月那几千澳币算个屁,人家一月零花就能给我一万,还是欧元,我不跟他享福还跟你住小破公寓啊!”   陆子峰当时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看重钱,这一年来的感情看来远远没有钱来得重要!   他真是被这赤/裸/裸的拜金女打败了。他咬咬牙什么话也没说,把那烂泥般的奸夫扔在地上,啐了口痰扭头走了。   陆子峰后来婚离得很痛快,签完字当天也递了辞职信。他实在受不了那一对狗男女天天在他眼前晃,还不如一切从头开始!   后来,他没心思再找工作,真的和别人一起倒腾点东西,想学着做做生意。   可隔行如隔山,一年的工夫,不但没赚到,还把积蓄赔了个七七八八。   正在迷茫之际,国内的发小给他介绍了申凯,说他一直做进出口贸易的,刚移民到澳洲,想自己搞点生意。   因为知根知底,两人一谈也很是投契。   陆子峰下海试水这一年,多少也积攒了些人脉。他把自己剩下的积蓄也投了进来,做了个小股东,和申凯合作开了这个公司。   一年多来,公司逐渐上了正轨,慢慢有了些局面,进账也越来越多了。   --------   安虹面试完刚到家,王健青也接了孩子到家了。   她一边手脚麻利地烤上三文鱼排,一边掰着花椰菜准备素炒。冰箱里有昨天蒸的花卷,再拌个凉菜,做个汤就可以开饭了。   孩子们跑过来,一边一个抱着安虹的大腿“Mommy,Mommy”地叫着,争着向她汇报今天学校的见闻。   安虹一边手里继续择着菜,一边低头一人一句地问孩子们今天在学校学了什么。   两个小家伙说着,还挥舞着手里今天新做的手工和新画的画作,争着向妈妈邀功。这个戏码每天孩子放学回来都要演一遍,两个孩子都是安虹一手带大的,比起王健青,还是跟她更亲近。   王健青看到安虹在厨房里正忙,换了家居服,走到安虹背后,探过头来亲了亲安虹的脸颊。   “面试怎么样?”安虹在去面试的路上给王健青发了微信告知。   “还不错,是中国人开的公司,规模不大,工作内容以前我都干过,上手应该不难。他们对我也比较满意。”安虹也说了申凯跟他承诺的薪金。   “听着不错,你准备答应了?”   王健青没想到,安虹在家里待了好几年,这么快就找到份看起来还不错的工作。   “我还有点犹豫,想跟你商量商量的。如果这样上全职班,家里可能很多事情就照顾不到了。”   安虹没有说她真正担心的原因。之前申凯的那一段从没向王健青提起过,现在也不想多此一举。   王健青沉吟了一下。他的诊所刚刚起步,他本来想让安虹去他诊所帮忙,但安虹觉得夫妻俩还是应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所以一直在找能和自己专业对口的工作机会。他本意不想安虹再出去工作了,他现在的收入,负担四口之家的开销是绰绰有余的。   “你说,这个公司是吴心美朋友的朋友开的?”王健青没有直接支持或反对。   “是啊,她的朋友也是合伙人之一。这个朋友前一段就听她提起过,好像不是一般的朋友噢。”   想起小美跟她提起那个陆什么峰时,委婉闪躲,含糊其辞,这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噢?是她的备胎?搞不好,是想把你安插过去设个岗哨吧?”   王健青想事情总是比她复杂。安虹瞥了他一眼,没作声,抬手开了火,开始炒菜。   晚饭过后,王健青要去跑步。他最近怕身材发福,几个月前添了个夜跑的习惯。   孩子们吃过晚饭,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地下室去玩刚给他们买的乐高了。   安虹把桌子收拾好,碗筷锅盘等都放进洗碗机里清洗,又给女儿在网上查了些独特的发型好应付她明天的“疯狂发型日”。家务总算做完了,她忙碌的一天终于接近尾声了。   她走进书房,把自己窝进按摩椅里,享受难得的自由时光。   想想今天的重逢,安虹还是有些犹如梦境的不真实感。   但对于是否接受申凯公司的这个职位,要和申凯朝夕相处,她还是踌躇不决。   当年,安虹辞职移民到澳洲后,就和以前的同事鲜有联系,只有同期派到日本的时倩还和她保持着邮件往来。   时倩当年看出了申凯的一往情深,虽然后来她也离开了日本,但还是有意无意地向安虹传递着申凯的消息。   申凯在北海道干了两年,就被调回东京当了副总。据说再干两三年就会升调回国内总公司,或改派其他海外分公司。谁知回来才几个月,他突然辞职了,理由是要结婚。   结婚和辞职有什么因果关系,大家都不得而知。因为辞职后,申凯和大家就几乎断了联系。只有逢年过节,东京分公司的同事们能收到他亲自送到前台的贺卡和礼物,但人一直都没再和他们碰过面。后来,时倩的工作越来越忙,也和安虹好久没有联系了。   安虹从提包的暗兜里拿出个丝绒小布袋,解开封口的丝带,她把里面的一个精致的日式小玩偶拿出来放在手心中。   看着玩偶那酷似申凯的脸,安虹又想起多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   记得那是安虹到日本的第二年年底,圣诞节前两天,她和申凯一起去长野拜访客户。   下午,和客户的会议比预计提前结束了,离晚上的招待宴还有三个来小时。他俩都是第一次来长野,既然有时间,他们打算出去逛逛。   把电脑投影仪等物品都寄存在了客户那儿,两人打车到了长野市市内。   长野地处盆地,冬冷夏热。冬天从十二月份开始下雪,由于气温较低,山上的陈雪没化又叠上了新雪,冬日里一般都会有几十公分的积雪。又因为在盆地中央,风力不大,而且晴天的时间比其他雪大的城市要多,所以长野市是日本著名的滑雪胜地,还举办过九八年的冬奥会。   这是一个十分晴朗的冬日,天空湛蓝湛蓝。虽然这两天的会议并不顺利,但看着眼前的蓝天白雪,呼吸着这带有冰雪味道的清新空气,两人都觉得精神一振。   听说当地有个善光寺很有名,两人决定去看看。   善光寺始建于公元七世纪,是一座佛教古寺。长野地区古时属于信州古国,所以善光寺又叫信州善光寺。穿过门口的仁五门,就看见参道尽头的山门。这座建筑有二三十米高,顶部据说是用丝柏树皮葺的双重结构。与中国寺庙的红墙灰瓦不同,日本的寺庙整体的色调偏深,远远望去肃穆却有些压抑。好在屋顶的白雪平衡了这种压抑,黑屋白顶衬着碧蓝的天空倒是十分有情调。   临近新年,有不少朝拜的人。安虹随着虔诚的人群也在大殿前合掌低头,默立了一会儿。   申凯看她拜的有模有样,也站在她身侧拜了起来。   安虹默念完心中的话,睁开眼睛,看到了身边的申凯。   只见他低着头,蓬松的乌发有一缕垂在了高挺的鼻梁上。嘴角微翘,脸上露出的笑容让他在这个寒冷的冬日看上去也暖意洋洋。   “求了什么?”申凯率先问安虹。   安虹神秘的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你呢?”安虹反问。   申凯笑笑说:“我求菩萨赶紧派个仙女下凡给我。”   申凯直直地看着安虹的眼睛,那目光中好像蕴含着什么。这让安虹觉得有些异样,她赶紧扭过头指着旁边说,“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从善光寺出来,两边都是卖工艺品和当地名产的小铺子。古玩字画,佛书人偶应有尽有。   走到一家小吃店前,看店门前排了不少人,里面飘出诱人的香味。申凯兴致勃勃地站到队尾,说买了给安虹尝尝。   这是一间卖当地名小吃おやき(Oyaki)的小店,卖的是一种烤制的类似馅饼的小吃,每一个只有手掌心大小,饼皮上面还印着里面是什么馅料。   申凯问安虹想吃什么馅儿的,安虹看看前面很多人买蘑菇馅的,就点了蘑菇馅。申凯知道安虹喜欢吃甜食,又加了两个苹果馅的。   蘑菇和苹果都是本地产的,蘑菇清香,苹果酸甜。   两人各吃了两个蘑菇馅的和一个苹果馅的小馅饼。安虹吃得食指大动,非常满足。   申凯看到安虹嘴角挂着点苹果馅,一边伸手用大拇指给她抹干净,一边笑着说,“吃相怎么这么丑”。安虹撇撇嘴,继续把剩下的半个塞进嘴里。   安虹吃了申凯买的东西,也想买个回礼送他。她左逛逛,右看看,在一个小摊上看见一个精致的小钥匙圈,上面坠着个穿红色和服的绢人小姑娘。小姑娘留着齐刘海和齐肩的长发,圆圆的小脸上有一双弯弯的笑眼,看起来很合眼缘。钥匙圈上还坠了个精致的金属牌子,正面写着“信州善光寺”,背面画着山门的样子。安虹觉得这个钥匙圈既实用又有纪念意义,就买下了。   看见安虹递过来的钥匙圈,申凯显得很意外,“送给我的?”   “嗯,谢谢你请我吃这么好吃的おやき。”   申凯拿过钥匙圈仔细端详了端详,又看了看安虹,笑着说:“我看这个娃娃长得很像你呀!”   安虹倒是没想到看着像自己,她眨眨眼,也探过头来端详“有吗?像我吗?”   申凯心里很是高兴,把钥匙圈攥在手里说:“谢谢,我一定每天都戴在身上!”   --------   因为接近年底,客户方说是要答谢他们公司,晚上的答谢宴每个部门都来了一两个人参加。一桌子人对申凯安虹两个。这顿饭两人吃得很艰难,结果也很沉痛。   申凯一直护着安虹,自己喝了不少,结束时终于直奔卫生间吐去了。   晕晕乎乎地回到酒店,申凯发现放在出租车后备箱的公司投影仪居然忘了拿!   九十万日元的东西对刚工作几年的年轻人不是个小数,申凯的酒醒了一半。   安虹觉得申凯是为了自己才喝多了忘事,就劝申凯先回房间把吐脏的衣服换一下,自己设法找酒店门口录像看出租车牌号。   午夜,安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房间时,看见申凯低头靠在她房门口等她,看样子情绪很是低落。   申凯抬头看见了安虹,开口道:“打你电话一直关机。”   安虹:“噢,手机没电了。”   申凯:“明天我会跟老板说是我弄丢的,你不用着急。”   安虹疲惫地笑笑说:“你放心,我已经查了酒店录像,看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那辆出租车了。我已经联系到了那个司机,和他约好了明天一早咱们就去他们公司取投影仪。”   申凯低垂的头猛的抬起,眼睛闪着亮光,好像不认识安虹似的仔细盯着她看。   安虹看他的样子很有趣,笑道“怎么,不认识了?感激涕零吧!”   “可不,本想今年都白干了,没想到碰到你这个田螺姑娘分分钟就搞定了!”申凯像一下子恢复了精神头,又开始开玩笑了。   安虹边开房门边说道,“累死我了,快给姑娘我倒水捶背磕头谢恩吧!”   进了房门,申凯果然要给安虹倒水,安虹笑笑说,“我肚子不好,只喝热水,你给我做壶热水,我先去个卫生间。”   安虹从卫生间出来,申凯果然冲了杯热柠檬水给她,还切了酒店房间里的水果摆在茶几上。   喝了口热水,吃了口苹果,安虹才觉得缓过点劲儿来。   “嗯,伺候得挺到位呐!”   “今天多亏你,本来今天这个客户没签下来就不好交代了,要是再丢了公司的东西,估计工作都保不住了!”申凯真诚地说。   安虹一看申凯又沉重起来,赶紧劝道,“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咱们能外派,说明公司还是认可咱们的能力的。跟日本人周旋本来就比较难搞,等咱们明年底回国,估计都炼成金刚不坏之身了!”   安虹觉得是自己不能喝酒连累了申凯,一个劲儿地安慰他。   申凯听着安虹柔柔的声音,看着她装满笑意的弯弯的双眼,心底埋藏的爱慕再也抑制不住了。   他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安虹,我能做你男朋友吗?我喜欢你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正版 ☆、闺蜜死党   这么直接的表白安虹还是第一次听见。以前有追她的人都是约她吃饭看电影,王健青当年也是拉了小手亲了小脸才和她确立了关系。   安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不能否定对申凯除了感激还有一点喜欢,两个人在工作中的合作也是默契而愉快的。但因为还有个王健青,她从不敢往男女朋友上想。   申凯看她没说话,继续说道,“我知道,公司喜欢你的人不少,我也一直没勇气说。虽然我以前也跟一个女孩谈过几个月,但你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好像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你的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的想法......我觉得咱俩在一起挺高兴,我也觉得很轻松......我每天都特盼着上班,就是想能天天看到你......我不想让那些日本人欺负你,一直在练酒量......我也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希望能更配你......”   看见申凯眼里她从未见过的真诚而热烈的目光,安虹被感染了。她也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她不能否认,申凯的话好像击中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她也想冲口而出,她和他有着同样的感觉!   和申凯在一起,他们有自然而然的默契,有莫名的温暖和愉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清早上班前,她开始对着镜子不停地打量自己,希望自己能妆容美丽,衣服搭配得体......这也是因为,她希望每天他都能看到更完美的自己!   申凯慢慢探过身,伸出双臂轻轻把安虹揽在了怀里。   他脸侧蹭了蹭她柔软的头发,喃喃道“安虹,做我女朋友吧,好不好?”   安虹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说实话,这个有着陌生男人气息的拥抱虽然意外却并不让人讨厌,相反的,在这个寒冷疲惫的夜晚,这么一个温暖的怀抱让人有种被呵护的感觉。   安虹还犹豫在这个突然的怀抱中,申凯已经慢慢地低下头来。她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咻咻的鼻息,感到他的嘴唇探下来一下吻住了自己。   安虹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下意识地猛然推开了申凯。   仿佛是惩罚自己的优柔寡断,尽力跳出那个让她有些贪恋的怀抱和沉迷的吻,所以她的动作有些用力。安虹虽然觉得那个远在天边的男朋友这么的不真实,但在两人还没有决定分手前,她不会接受新的追求,这是她给自己设定的底线。   申凯显然有些意外,他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安虹对他的好感和依赖,他也能分辨出今晚她那么努力地帮他,不仅仅只是同事间的帮忙。   那个柔软的身体瞬间的抽离让他很是失落。   他低下头,深吸了口气,然后抬头看着安虹说:“对不起,安虹,是我唐突了......可能是我喝太多了......也许,也许是这房间里的灯光太柔和,气氛太好,我,我以为你对我是有感觉的......”申凯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出国前谈了个男朋友,他现在......在澳洲,我,我...”安虹不敢抬头看申凯的脸,咬咬嘴唇小声道。   申凯抬起头微微皱了皱眉,但并不回避,深深地看着安虹,“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但今天我既然已经挑明了,也希望你能考虑考虑我。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不逼你现在做决定,我会等你。”   申凯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安虹的头,说了声“圣诞快乐”。   安虹始终没勇气抬起头。直到申凯道了晚安,走出她的房间,她才一下倒在沙发里,双臂抱紧了自己的双腿。   窗外缓缓飘起了漫天的雪花。   酒店前,两层楼高的圣诞树上林林总总挂满了饰品。在这个圣诞前夜的凌晨,一切都静谧而祥和。   房间里,安虹缩在沙发上。她看着那随风乱舞的雪花,心中思绪纷乱,久久不能入眠。   那晚之后,安虹开始躲着申凯。   同事一起出去吃饭,如果有申凯她就以各种借口缺席。出去跑客户她也尽量拉着别人搭档,连陪客户喝酒她都亲力亲为,不再做需要别人保护的小白兔。   她觉得,让别的男人和自己走得这么近是她对自己的放任。毕竟她和王健青还没有分手,而且,自己和王健青在国内热恋的那几个月也是很美好的。   三月底,北海道有个项目要东京分公司派两个人过去支援,项目很急,估计要呆上三四个月。派驻名单下来,申凯就是其中之一。   安虹觉得趁这个时间也正好能让自己冷静一下,考虑清楚......   --------   如今想起这些,安虹长叹了口气,觉得平静的心绪有开始烦乱起来。   申凯已经结婚了,和他今天的见面安虹只感觉到和老朋友重逢的喜悦,再没有其他。是释然,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安虹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又可以和申凯每日见面的工作机会踌躇不前,好像不是怕申凯怎样,而是怕自己的心吧!   安虹又看看那玩偶,把他重新放进丝绒小袋子里。   想想自己面试完了,应该跟中间人汇报一下,安虹拿起手机,播了吴心美的号码。嗯,顺便看看她是不是知道申凯的什么信息。   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起来,可是听筒里却没人应答。   起初只有悉悉簌簌的声音,后来突然听见吴心美吼着:“陆疯子,谁让你动我手机了!你他妈赶紧给我消失!带上你的东西,去找你那个奇葩前妻吧,我就是饿死也不吃你买的东西!”   安虹皱着眉把手机拿远了些。   虽然,吴心美这个四川妹子上学那会儿有个“美人椒”的绰号,但安虹很少碰到她这么辛辣。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手机里这次传来的好像是......扭打的声音。   末了,一个陌生的男声急促地说道:“你是安虹吧......我是小美的男朋友陆子峰......我们今天闹了点误会......小美从刚才一直又哭又骂地不吃东西。你看......你看你能不被帮忙劝......”   这陆子峰的话还没说完,吴心美又抢回了手机。   “安虹,你别搭理他,他倒想我做他女朋友呢,先把自己老婆搞定啊!你以为商场打折促销啊?我可不玩买一送一那一套!”   手机又换了主人,“安虹,麻烦你啊,我们在她家,你看......”   话还没说完,电话嘟的一声挂断了。   什么“男朋友”,还有“老婆”,还要促销“买一送一”?   虽然她这闺蜜脸蛋像天使,身材像魔鬼,但认识她这么多年,她可从来没搞过这么复杂的多角关系,而且能让她这么动怒,看来和这陆子峰的关系可不一般啊!   吴心美的公寓离安虹家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老公王健青正好夜跑归来,安虹匆匆交代了情况,嘱咐他一会儿先带孩子们睡觉,自己开车直奔吴心美家。   --------   给安虹开门的是陆子峰。   安虹展演一看,眼前的男人个头不矮,长身玉立,是一副可以让小鸟依人的大树模样。他脸上虽然棱角分明,但唇红齿白的,看上去像个古时候风流倜傥的白面书生。   不过这书生现在风流不起来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客厅里沙发靠垫衣服仍得乱七八糟的,沙发上坐着的那位小娘子正气鼓鼓地冷眼斜睨着他,那笑眼神恨不得把他后背戳出几个窟窿来。   “你是安虹吧?这么晚,真是麻烦你了。” 陆子峰对亲友团很是客气,尽量把自己的姿态放低。   “你少跟我铁磁面前装好人,她是冲着我来的,不是冲你。”跟安虹待久了,这四川妹子偶尔也能蹦出两句京片子。   安虹看陆子峰有些尴尬,赶紧坐到吴心美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和稀泥:“可不是冲你,看看这小脸哭的,妆都花了,赶紧,我陪你进去洗洗吧!”   当务之急,先把俩人分开一会儿,让梗脖子这位灭灭火气。   安虹连推带搂地把吴心美往主卧的卫生间带,离客厅远点,姐俩好先交交底。   边往里走,安虹还不忘扭头跟陆子峰使眼色,让他把打包的饭菜热一下。   吴心美洗完脸,两人坐在卧室的大床上。   安虹扭头看看吴心美,虽然见她面色不虞,余怒未消,可安虹心里,其实还挺为她高兴。   吴心美比安虹小六七岁,她们是在读悉尼大学的研究生课程时认识的。   安虹文静,吴心美外向;安虹清秀,吴心美艳丽;安虹像夏夜默默绽放的睡莲,吴心美就像春末怒放的牡丹。两个风格大相径庭的漂亮姑娘当时在商学院的中国留学生中被誉为“商院两朵金花”,走到哪儿都赚足了回头率。   那时候有一阵儿,安虹总是被一个意大利留学生纠缠。明明告诉他自己已经结婚了,可人家意大利帅哥硬是装听不懂,老在安虹下课的路上截她。王健青那时上午上班,下午进修牙医课程,晚上还要啃大部头的参考书。安虹不想再占用他的时间来接送自己,所以只能东躲西藏的,尽量避开这位意大利同学。   一天晚上下了课,安虹跑到校车站,准备搭校车去临近的地铁站。不知怎么,那位意大利帅哥又冒了出来。   安虹正在皱着眉头不厌其烦的拒绝他的邀约,后面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Hey, Rainbow(安虹的英文名),你等我呢,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回头一看,是吴心美。   那时两人虽是一个系的同学,但只是点头之交,并不十分熟稔。   吴心美此时身穿合身的Polo衫短裤,头上高高的马尾带个棒球帽,与平时的艳丽夺目不同,更显得英姿飒爽。   那位外国帅哥还要说什么,吴心美瞥了他一眼,用英语说:“别再浪费时间了,她跟你说她已经结婚了那是骗你的,其实她跟我在一起,她是我的!”   说完一把搂住安虹的肩膀,向那意大利人挑衅地挑了挑眉毛。   “噢,真是没想到,你们......实在......太遗憾了!”   帅哥听完大出意料,半天才耸耸肩摇摇头,转身撤了。   安虹被这两人的对话震得目瞪口呆。她说她们是......蕾丝边,他居然......信了!   安虹表情复杂地看着吴心美。   吴心美露出个胜利的笑容,“这招最快,反正你结婚了,不需要再找男人。”   “那,万一有人要追你?”安虹记得眼前这位美女追求者甚众,貌似还待字闺中。   “我不需要,现在没心情找男人。”吴心美瘪瘪嘴。   安虹觉得这人办事儿真是又出人意表又可爱,心中不禁冒出几分喜爱。   她俩一动一静,一个主动热情,一个被动慢热。但相同的是,她们对朋友都有颗赤诚之心。这之后两人越走越近,成了在悉尼最好的闺蜜死党。   安虹回想认识的这些年,追求吴心美的各族裔男士没有一百也有□□十位了。吴心美心情好了,对邀请她的,就赴约吃个饭,喝个咖啡什么的,但一两次后就没了下文。不高兴的,连眼皮都不抬,直接无视走人。   后来,安虹知道是因为吴心美有一段四年的初恋,俩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男友居然和她的闺蜜出轨了。想坐享齐人之福的男友被吴心美撞破了他们的丑事,她又痛又恨之下毅然退还了订婚戒指,一年后远赴澳洲留学。   吴心美就这么一直一个人耗着。她说因为她对感情很难再有安全感,没有哪个男人能让她再涉险谈一场恋爱。   今晚,安虹看到吴心美和这个陆子峰闹得这样鸡飞狗跳的,心里不但不着急反而有些欣慰,看来吴心美这次是动了真情了!   安虹看着吴心美卸下妆后清丽动人的脸,微笑地问道:“说说吧,这个陆子峰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还一直瞒着我。他到底怎么你了?”   吴心美抬头看了看安虹,撅撅嘴说,“我想等彻底定下来,再向你交代,没想到......”   她叹了口气,低下头,向安虹慢慢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修正版 ☆、欢喜冤家   几个月前的一天,吴心美和一个女同事到公司附近一家很火的日餐厅吃午饭。客人很多,两人拿   了号牌,在门口等位。   叫到6号时,吴心美看了自己拿的号牌是6,就叫同事一起进去。   那位女同事怀了七个多月的身孕,走得比较慢。   还没走到指定给6号的桌子,吴心美就发现桌边已经坐了个高个男人。他此时正用中文打着电话,看来是中国人。   吴心美一看这男的穿着西装,长得也算一表人材。但一个大男人居然好意思和孕妇抢位子,她一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吴心美紧走了几步到餐桌旁,敲了敲桌子,让他把位子让出来。   陆子峰当时约了个客户吃饭。客户还没到,他先占好了位子,正给客户打电话告诉他坐的桌号。   谁知这时杀过来一位红衣美女,怒气冲冲地敲了他的桌子,又语气不佳地说了声,“你坐了我们的位子!” 。   陆子峰赶紧收了线,就听那美女说:“这位先生,你倒是挺快,可惜这不是你的位子。看你也像个文化人,怎么还加塞抢座位!赶紧接着门口老实排队吧,省得一会儿叫你不在,你的位子也被别人占了。”   陆子峰看着眼前的姑娘,虽然长得美艳动人,可说出的话一点不温柔。   陆子峰现在对美女有免疫,他看人家话说得冲,自己也没怂。   “这位女士,这不是快慢的问题,大家都是等叫号入座,别以为你长得漂亮我就得给你让座!”   吴心美听了火冒三丈,我长得漂亮招谁惹谁了!   她啪的一声把自己的号牌拍在桌上:“我是6号,这张桌就是我的!”   陆子峰也不甘示弱,啪地也拍出了自己的号牌,竟然也是6号!   他们的争吵吸引了周围吃饭的人,虽然听不懂中文,大家还是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   这时,一个华裔侍应生跑了过来。他看了下桌上的两个号牌,连忙对吴心美用蹩脚的中文说:“不好意思,你的号码是9号,这位先生的才是6号。”   说完他指指牌子左上角的一个很小的标志。侍应生把牌子上下颠倒过来,那左上角变成了右下角,上面赫然写着这家餐厅的名字“日上”。   吴心美刚才还纳闷“下日”的下的一点怎么点错了地方,想着日本汉字可能和中文有点不同吧。没想到是自己把牌子拿反了,号码也看错了。   吴心美心中懊恼,都怪自己太毛躁,上来就跟人不分青红皂白。现在大家都在看着,她真有点骑虎难下。   陆子峰看着眼前的美女脸上泛了白,知道她是有些下不来台了。   再看看她后面还站着个孕妇,有点于心不忍,就对侍应生说:“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了,这张9号是我的,这桌子应该给这两位女士。”   说着拿起吴心美的9号牌,对她笑了下,说了声“坐吧”,起身向餐厅门口走去。   吴心美十分意外。刚才自己对人家可是出言不逊外加斤斤计较,可人家却给了自己这么大个台阶下,看来这个人....挺绅士的嘛。   吴心美和同事落座后,不禁向门口瞄了瞄那个高挑的身影。   又等了二十分钟,陆子峰才等到桌子,而他的座位恰好在吴心美的餐桌后。   陆子峰坐在了吴心美后面的座位,把西服上衣搭在椅背上,和她背对着背。   吴心美吃得有点心不在焉,支着耳朵听后面那桌说什么。   陆子峰跟对面的人道歉,说自己走开了一下,没听见叫号,所以不得不重新排号,让客户又等了这么久。   点完菜,两人就开始谈什么货最近海运出了些问题,要拖半个月,他们可以从别的代理手里先调一批过来,差价他们来负担等等。   吴心美听着,心道看来这人还是个专业人士。   饭吃到一半,陆子峰的客户去洗手间。陆子峰看看周围,大家都在低头吃饭。   于是,他把身体尽量靠近椅背,小声叫身后的吴心美。“哎,哎,你过来一下。”   她抬眼看看坐在对面的同事,人家正在低头专心致志地吃饭,显然没听见。   吴心美狐疑地也把身体靠了过来,难道这人发现自己在偷听了?   “有事吗?”   陆子峰把自己搭在椅背上的西服拿起来,对吴心美小声说,“你那个,那个后面的拉锁好像破了,用这个挡一下吧。”   吴心美脑子嗡的一下。   今天上午见客户,她特意穿了一件很合身的连衣短裙。可能是太合身了,她赶紧摸了一下,果然,腰到底裤上面的拉锁边上破了四五厘米,春光外泄了!等位时她去了个卫生间,那时还没有发现,看来是和这人争位子时一激动给撑破的。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怎么不早告诉我!”吴心美又尴尬又羞涩,小声埋怨陆子峰。   陆子峰其实在落座时就看到了。这姑娘脸长得扎眼,身材也是一流。那破的地方不是很小,露出姑娘白皙的小蛮腰,她皮肤白如凝脂,真是春光乍现!   当时陆子峰心头一紧,潜意识不想让别人看见,让这姑娘出丑。所以赶紧把自己的椅子往后挪了挪,又把上衣搭在椅背上,遮住这春光。   听到吴心美怪他,陆子峰不怒反笑了。   他小声回道:“我刚才看到的,可我客户一直在,我要跟你说,他也就看到了。现在只有咱们俩知道,你快穿上吧!”   吴心美和同事都没带外套,她别无选择,只好低着头把陆子峰的西装快速穿在身上。   面前的同事看她把身后人的衣服披在身上,诧异地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晃晃头,“衣服破了,临时借用一下,呵呵。”   她又靠近陆子峰,小声说:“这衣服借我一下,不过我得穿回公司,一会儿怎么还你?”   “我吃完饭要和客户出去,明天我还会来这附近。我名片在衣服兜里,明天你联系我,我来取吧。”   两人像秘密接头的间谍小声商量好了次日碰面。   吴心美从那上衣兜里摸出来一张名片,看上面印着潇洒飘逸的三个字:陆子峰。   吴心美是典型的川妹子,口辣心软。人家低头让她,顾及她的颜面护着她,她一下子对这个男人有了那么一点好感。   第二天,陆子峰来取衣服时,不仅发现衣服被烫熨得平平整整,装在提袋里,给他烫衣服的姑娘还说为了谢谢他,想请他吃个便饭。   看着眼前这张艳丽脱俗的笑脸,陆子峰却有些......怂了。   拜前妻所赐,他现在对漂亮姑娘的主动邀约有些敬而远之,不想和美女再有什么牵扯。   他面带礼貌的笑容,以最近工作忙为由,回道,“不用客气,举手之劳,以后有机会再约吧。”   然后转身,翩翩然走了。   吴心美真有点吃惊。以前都是男人三番五次地约她,她给人家脸色看,现在居然有男人对她的主动邀约爱搭不理,让她碰了一鼻子灰。   虽说陆子峰有她的手机号,但吴心美等了两个多星期,那人居然按兵不动,丝毫没了音讯,这让她既意外又有些不甘心。   吴心美回想那天的情形,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对人家实在不咋样。平白骂人家抢她的位子不说,后来人家小声提醒她衣服破了,她还埋怨人家不早告诉她!   吴心美觉得一定得再见一次面,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和谢意。   这次吴心美主动出击,约陆子峰周五晚上一起吃饭。   陆子峰觉得人家姑娘已经第二次邀约了,再拒绝有点说不过去,所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子峰接到吴心美电话的时候正在布里斯本出差,周五晚上下了飞机就坐车直奔约好的餐厅。   周末城里大堵车,下高速走小路,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陆子峰满头大汗地赶到餐厅,庆幸地看到吴心美没有生气离开,而是静静地在座位上等他。   看陆子峰坐下来就忙不迭的道歉,吴心美倒了杯苏打水推到他面前,说:“别再道歉了,你从刚才下飞机给我打电弧到现在,你说了几百遍了。看你这满头的汗就知道你已经很努力赶过来了。快喝点水,凉快凉快吧。”   陆子峰心里有点小感动,看来漂亮姑娘不都是得理不饶人的。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吃完饭两人又要了酒水,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说笑笑,谁也不提回家的事儿。   眼看这饭局从晚上七点多一直吃到了十一点半人家餐厅打佯,俩人结了账出来,又在路上一起压起了马路。   看吴心美穿得单薄,陆子峰脱下了外套,披在了吴心美身上。   就这么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走着,吴心美心中感觉到了久违的踏实。   这个男人虽然外表看起来像是典型的小白脸,但办事倒是诚实可靠。最主要的,从他身上吴心美感到了一种真诚,这在人与人都十分陌生的异国他乡,让人不禁想和他走得更近些。   “你工作这么忙,女朋友没有怨言吗?”吴心美旁敲侧击得很是直接。   “女朋友倒是没有,老婆有过,不过早就离了,现在老光棍儿一个!”   陆子峰感觉到姑娘对他有那么点意思,他直接道出黑历史,看看姑娘介不介意。如果她不介意,倒是可以再进一步接触看看。   吴心美真是第一次遇到第三次见面就直接告诉她自己结过婚的男人,这人是老实还是......傻?   吴心美抬眼瞥了一眼陆子峰,看他白脸上透着笑意,但眼神倒是挺严肃。   “你结了多久?”   “好了三个月结的,后来她外面有人了,结了九个月离的,到现在离了一年多快两年了。”   陆子峰把吴心美刚问的,想问的,还没问的一股脑都回答了。   吴心美没想到碰到个同道中人,“我以前那个好了四年,结婚前一个月发现他和我闺蜜在我们的婚床上......后来我就退了婚,来这边读书了。”   陆子峰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姑娘也有人不要!   他扭头看了吴心美一眼,觉得天外有天更高,人外有人更苦啊!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都走过了一段坎坷路,如今误打误撞地碰上了,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   陆子峰本来发誓,以后看见漂亮姑娘都绕着走。但碰到吴心美,让他有点坚持不住了。   那姑娘虽然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亮眼的一个,但她率真豁达的性格,很合陆子峰的意。   那晚过后,陆子峰犹豫了两周,终于还是主动打电话约了吴心美看电影。   吴心美自从那晚后,也时常想起陆子峰。   他人长得精神,但不会无端耍酷,而是很接地气地真诚直爽,让吴大美人对小白脸界有了新的认知。   陆子峰打来电话,吴心美是很高兴的。他要再按兵不动,自己这次又准备主动约他了。   这次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约会,两人一下子进入了状态。   他们在市内的快餐厅吃完饭出来,天下起了雨。   两人都没带伞,陆子峰就脱了自己的夹克挡在两人头上。   好在到电影院只有几分钟路程。陆子峰个子高,他就尽量放低身体,把衣服往吴心美那边挡。   吴心美靠在陆子峰身边,由着他用衣服把自己罩起来。那个小天地,让她很安心。   买完电影票,陆子峰看见吴心美的头发被雨淋湿了,就拿出纸巾递给吴心美擦头发。   吴心美不说话,也不接纸巾,眨着杀伤力百万级的大眼睛盯着陆子峰。   陆子峰不解,吴心美就把自己的头往前伸伸。   陆子峰终于明白姑娘是让他给她擦。他手里攥着纸巾,看那肤白如雪的饱满额头,竟有点不好意思了。   看着陆子峰的白脸染了一层红晕,手里的纸巾几乎不敢碰到自己的皮肤。那不是擦,简直是掸。   吴心美笑了,笑得仿佛一切都春暖花开了。   陆子峰看得有些痴了,手里的纸巾终于粘在姑娘额头,动也不动。   那一刻,陆子峰就知道自己完了。   电影是个爱情片,名字陆子峰已经忘了,只记得自己这辈子看电影从来没看得那么甜蜜过。   屏幕上的男女仿佛换成了自己和身边的姑娘,他们相识相爱,结婚生子,共度一生。   黑暗中,吴心美的侧脸也好像闪着光芒,让陆子峰几乎整场电影都没舍得挪开眼睛。   看到男女主角相拥接吻,陆子峰再也忍不住了。   他在黑暗中伸出手,悄悄抓住了吴心美的小手。   吴心美抿着嘴笑,把手往回拉,陆子峰不让。几番拉扯,手没拉回来,人却被陆子峰揽在了怀里。   陆子峰这次真是壮了牛胆,不管不顾地把姑娘紧紧揽在怀里。   他看姑娘终于不挣扎,柔顺地任由自己揽着。   他心中欢喜,嘴里小声说,“小美,以后我能叫你小美吗?”   吴心美没想到这呆子到关键时刻倒是不孬。她扭扭身子,温柔地“嗯”了一声。   陆子峰当时盼着电影永远不完才好,那样,他就可以搂着心爱的姑娘,一直都不撒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正版 ☆、不速之客   两个在感情上都受过伤的人,越相处越觉得合拍。   陆子峰虽然是个大男人,但遇到吴心美这个大女子就收敛了锋芒,甘心做她石榴裙下的小绵羊。   吴心美虽然有时看起来很女汉子,但看陆子峰对能她伏低做小,不禁怜爱之心顿起,对他加倍地温柔照顾。   两个人好了几个月,慢慢地从看电影吃宵夜发展到下班带对方回家,回归做做饭看看电视的家庭生活。   一天晚上,两个人回到陆子峰的公寓。   他们一起吃过晚饭,靠在沙发上看网上的电影。   屏幕上,男女主角情到浓时宽衣解带,接吻滚床单。男主角一个动情,哗地撕开了女主角的衣服。   陆子峰看得血脉喷张,不禁扭头看看女友。   今晚,吴心美上身穿着柔软的薄毛衣,下身是紧身的打底裤,好身材一览无余。姑娘此刻正咬着手指,专注地看着这撩人的镜头,目光炯炯的。   陆子峰早已心猿意马,把嘴靠近吴心美的耳边轻轻吹了她一下。   吴心美没理他,只把手抵在陆子峰靠近的头上,推了他一下。   陆子峰看骚扰不成,又照着姑娘的脖子亲了一口,然后做纯情乖巧状,眨眨眼等着姑娘看他。   吴心美斜眼瞥他一眼,骂了句“发骚啊!”   陆子峰看□□也不成,把心一横,一个饿虎扑食,把吴心美压在沙发里。   “看有什么劲,咱们自己也练练”,边说边俯首啃起来。   吴心美开始还咯咯咯地边躲边骂:“你个陆疯子......敢吃姑奶奶豆腐......看我不把你......先/奸/后/杀......再/杀/后/奸......”   慢慢地,笑骂声没了,取代的是两人忘情的接吻。   陆子峰独守空房许久,好不容易得着个女朋友又是绝色,早就蠢蠢欲动。平时,小美也就让她抱一下亲一口的,想多腻味腻味不是被掐就是被踹的,这几个月来陆子峰憋得着实辛苦。   今天,天时地利人和。   看看女友被自己吻得微闭着眼睛,很是沉醉,陆子峰不禁大起胆子,边亲边褪下了小美的上衣。   衣服下山峦起伏,波涛汹涌,一派大好山河!   陆子峰暗叹老天爷对我不薄,看我情路坎坷,送了个尤物补偿我!   陆子峰索性把自己的上衣也一把脱下来,扔在一边,附在吴心美身上,忘情地亲吻起来。   吴心美是典型的四川美女,皮肤吹弹可破,摸上去滑如凝脂。   陆子峰的手先是放在吴心美的腰肢上揉搓,看女友没有反对,慢慢向上,朝他肖想许久的地方抚去。翻山越岭地终于到了山顶,手心下丰满挺拔,陆子峰喜得不禁用了力,隔着最后一道屏障抓了满掌。   身下的吴心美 “嗯嗯”地抗议,陆子峰赶紧对着吴心美的红唇又是一通乱啃,让她瞬间没了声音。   两人正亲热得难分难舍,突然,门口有钥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门一下子被打开,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人闯了进来!   两人大惊,陆子峰赶紧先把吴心美的毛衣挡在她胸前,生怕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被别人看去。   然后,回过身捡起自己的衣服,边往身上套,边瞪着闯进来的女人。   眼前这女人显然被沙发上这一对给惊着了,脸上从白变红,又从红变黑。   陆子峰瞪着来人,火冒三丈:“孙怡,怎么是你!你怎么还有我家里的钥匙?!”   这姑娘剜了一眼陆子峰,眼神捕捉到他护在身后的吴心美。   她哼了一声,面带鄙夷地说:“哟,你效率不差啊,我刚走没几天你就往家里带人,这做小的怎么也得先给我这做大的磕头倒茶吧!”   吴心美一听,原来这就是那个甩了陆子峰的拜金小娘们儿!   看她长得一脸柔弱,可说起话来这么尖酸,这陆疯子当时真是瞎了眼着了她的道!   吴心美“美人椒”的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当年,在悉尼大学念书时,大家一起去同组同学的学生宿舍做小组作业。大白天的,有对西班牙小情侣办事儿,叫声震天。同组的女生羞得脸红,男生也听不下去了。只有吴心美淡定地迈着四方步走到人家门口,使劲地拍了几下门,大声用英语说了几句。翻译过来大致意思是:大白天干事儿麻烦您悠着点,不是声音越大越觉着您厉害。再吵就报告舍监了,到时候能不能再住学校宿舍就不敢保证了。   要知道,这学生宿舍比在外面租房便宜百分之二十,申请完要排几个月的队才可以住进来。   里面战得难分难舍的二位听了立马偃旗息鼓,据说连晚上都很少再吵了。   此时,吴心美整理了一下刚穿好的上衣,抬腿下地,踱到孙怡面前,上下打量了打量她。   “我还当是谁那么喜欢看我和峰峰亲热,原来是前任呀!我这儿还得谢谢您不要我们家峰峰了,让我捡到个好男人。你怎么不给那香港人当傍尖儿了?是你又傍上澳洲大佬还是美国大佬了,估计那香港同胞现在正谢你的不嫁之恩呢吧!”   孙怡没想到这女人不但长得漂亮,嘴也厉害,这让她本来已经变黑的脸又转了绿色,气哼哼地接不出话。   她看见陆子峰对着她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但对眼前这女人却是宠爱有加。孙怡心里一阵泛酸,她扭头开门就要走。   “等一下”,吴心美把双臂抱在胸前,一眼不眨地盯着孙怡。   “你可以走,但是得把钥匙留下,我们可不想每次亲热旁边都有个偷师学艺的。”   孙怡回头瞪了一眼吴心美,然后怨恨地看着陆子峰说:“阿峰,咱们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你没那么容易算完!”   说着,把钥匙摔在地上,开门出去了。   --------   吴心美说得没错,这孙怡还真是没人傍了。   之前的那个香港总监和她厮混了几个月。她先开始看这人出手大方,又听说他在香港住半山,还真是动了恨嫁的心思。当时气陆子峰时说的月付一万欧元她是没见到,人家周末带她出去逛逛,倒是也给她买些珠宝鞋包,不过有五百的就不买一千的,有牛皮的就不买鳄鱼皮的。到了晚上,人家就把她按在给她租的小公寓里颠/鸾/倒/凤。   孙怡使出浑身的魅力,想让他说出娶她的意思,可没想到人家爽了几个月后突然不来了,公司里也不见的踪影。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人家任期到了,拍屁股走人,回香港了。   孙怡守着那几个gucci包包和一堆烂化妆品,心里这个气啊!   昨天,她还从另一个香港同事那儿听说,什么特么的住半山,那人住的是一个叫半山的高级公寓,根本不是半山的大别墅!家里除了两个正上初中的小娃,还有个叫太太的黄脸婆呢!   还好人家给她租的小公寓多付了三个月的租金,可三个月之后,除了离婚时从陆子峰那儿拿回来的一万多澳币和一份吃不饱饿不死的薪水,她真是输得一败涂地!   这时,孙怡又想起了陆子峰对他的好。再怎么样,刚结婚几个月他就想给她买个高级公寓。当时,为了挽回她,陆子峰赶紧交了首付,买了套两室一厅,还给了她一把新公寓的钥匙。   于是,那天晚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打算勉为其难的吃一回回头草,看看陆子峰还能不能念个旧情,再让她回头过过以前的平淡小日子。   那晚,上演完现任完败前任的戏码,陆子峰还没来得及给吴心美的女王范儿鼓掌叫好,就迎来了一顿暴风骤雨般地痛殴。   陆子峰抱头边躲,边诅咒发誓离婚后从来没有跟前任老婆有过任何勾搭,一颗红心一直向着现任老婆。   看陆子峰认错态度尚可,吴心美给出了八字原则:留用察看,以观后效。   谁知这孙怡真是知难而进,时不时的就出现在陆子峰的公司或公寓附近。偶遇的次数多了,吴心美真的是不厌其烦。   一段时间过后,看收获甚微,这孙怡还改变了策略,开始单堵吴心美。   今晚就是,吴心美下班刚坐电梯到楼门口,就看见了孙怡。   人家低眉顺目地跟着她走到停车场,从辛辣霸王花俨然变成了柔弱小白花。她边走边给吴心美讲之前她和陆子峰如何恩爱,她被骗一时糊涂才和他分手,现在幡然醒悟,自己最爱的还是阿峰,请吴心美成人之美,还他老公云云。   吴心美被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得心烦意乱。   她心道:自己单了这么多年,这次好不容易动了真格,可又碰到个烈女前妻来缠。想想刚过去的周末,刚和陆子峰浓情蜜意地在墨尔本玩了两天,两人更是有了“实质性”的发展。自己还浸在蜜罐子里傻乐,就叫人兜头泼了一盆辣椒水,那滋味,真是说不出的辣眼辣心。   吴心美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所以又怒又怨,跟陆子峰大吵了一架。   安虹听吴心美讲完这段,心里也是怪陆子峰没能当机立断保护吴心美,对孙怡这位“好前任”也是十分唾弃。   她想了想,问吴心美:“你对陆子峰有多认真?认真到会考虑和他结婚吗?”   吴心美低头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说“是吧,虽然他还没跟我正式求婚,但我想如果没什么意外,就是他了。”   看着闺蜜笃定的眼神,安虹释然的一笑:“那就好办了,现在,只要解决孙怡这个麻烦就行了。”   安虹想了想,“要不你们先订婚,在这边订婚是可以说事儿的。孙怡再来闹,你们就可以报警了。到时候要打官司,你们肯定赢。法庭可以出限制令,叫她离你们远点。”   吴心美没想到,平时办事稳稳当当的安虹会给她支这么决绝的一招。想想之前,自己才是雷厉风行的那一个,没想到爱情果然让人患得患失,风格大变啊!   安虹透过门缝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陆子峰,笑着说:“这个陆子峰,第一印象还不赖。回头我再敲打敲打他,让他对前妻果断点。这里边他是最关键的,男人如果软弱了,就是纵容。为了你,他应该态度再鲜明些。”   吴心美情绪平稳了些,忽然想起今天是安虹主动打她的电话,脱口问道:“你今天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安虹说了自己今天面试的结果,但隐去了和申凯是旧相识,她怕吴心美会告诉陆子峰,今后如果要在一起工作,会有些尴尬。   吴心美听了十分高兴,强烈支持让安虹先去试试。如果觉得没办法兼顾家里,可以缩短上班时间,或是请人帮忙做家务。   “反正有陆子峰在呢,我跟他说不让你太累,他会照顾你的。而且你也能帮我盯着点陆子峰,看他和那贱人还有没有牵扯。”   看好友软磨硬泡的,安虹也更加动心。   公司的两位老板都是熟人,工作内容也是她以前做过的,薪水也给得合理,她还有什么顾虑的。反正,和申凯那段都是婚前的事儿了。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男已婚女已嫁的,除了老同事,不会再有什么其他牵扯了。   --------   当晚,安虹从吴心美家出来,陆子峰也被轰了出来。   坐电梯时,安虹看陆子峰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想鼓励鼓励他:“小美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你只要不再和你那位前妻有什么瓜葛,我看,她还是很重你的。”   陆子峰勉强笑了笑:“我也知道小美是个好姑娘,只是我那个前妻脸皮厚加有毅力,我真是躲都没法躲。我看她倒不是觉得我多好,就是自己过得不爽也不想让我好过!”   说到最后,陆子峰觉得很懊恼,自己当时怎么就着了这么一位的道儿!   “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你抓紧时间把那位撇干净,我会帮你劝劝小美。你也知道她原来有段心酸史。遇见你,她好不容易又有了信心,一定别再让她受伤啊!”   安虹第一次见陆子峰,就对他颇有好感。只要别让好友受到伤害,她还是支持他们走下去的。   陆子峰“嗯”了一下,感激地看了看安虹。   “对了,我们公司那个职位,希望你能过来帮忙。我们申总对你很满意的,今晚我们一起吃饭他还夸你呢,希望你能尽快入职。”   安虹倒没想到申凯会和别人夸她,毕竟有七八年没有正式上过班了,怕自己的专业知识已经离现在的职场要求相距甚远。   “好的,谢谢你邀请,如果我真的入职了,还要请陆总多多关照呢!”安虹说着笑了起来。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小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以后还是叫我陆子峰吧。”   陆子峰有点不好意思,他这个“陆总”刚在她面前被她的闺蜜骂得颜面扫地啊。   --------   回到家,孩子们已经睡了,王健青坐在床上看书等她。   “怎么样?那个吴美人又发什么疯了?”   王健青和吴心美虽然早就认识,但不知怎的,两人一碰面就互怼。王健青不喜欢吴心美那种自信张扬的个性,吴心美则觉得王健青没有安虹认为的那么沉稳可靠。总之,两人一说起对方,就口气不善。   王健青曾经问安虹,吴心美不会是爱上你了吧?要不怎么要样貌有样貌,要事业有事业,这么多年就是不找男朋友?   吴心美则说她和王健青一个摩羯一个狮子,都是说一不二的星座,个性太强,互相看不对眼,很正常。   安虹洗了澡,换了睡裙,坐在床沿上擦润肤霜,“不是发疯,是恋爱了。”   安虹把大致的情况跟王健青说了下,但没把陆子峰前妻的情况说得太详细,她不太想八卦别人的烦心事。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男朋友我觉得还满不错,很紧张小美,也处处让着她,说明对小美很上心。人嘛,看起来也挺老实的,以后应该会对小美不错。”   王健青放下书,“人不错还和前妻藕断丝连的,分明想享齐人之福嘛。”   王健青对吴心美的眼光十分不欣赏。   “是那个前妻有问题。当年是她嫌贫爱富,婚都离了快两年了,现在又跑来想吃回头草......”   安虹不想再说别人的事儿了,吴心美的男友,又是申凯的合作伙伴,人不会太差的。   她钻进被窝里,突然想起来早上看到的那一男一女。下午忙着面试,又意外地和申凯重逢,晚上又去小美家帮忙解决人家的“家庭纠纷”,今天这一天还真是硕果累累呢!   她对早上看到的仍心有余悸,想跟老公念叨念叨。   “今天上午,我在后院看见后面河边的芦苇荡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好像在吵架,那男的好像有把枪唉。”安虹看着王健青说。   王健青伸出要关台灯的手顿了一下,“是吗?你确定他有枪?你看清那两个人了吗?”   “不确定。当时雨下得太大了,又装在那男的兜里,我只是觉得那好像是一把枪。人也没太看清,女的好像是亚裔,挺年轻的。”   “这条小河比较隐蔽,只有住这儿附近的人才知道。可能是住在附近的情侣吵架吧,要不俩人怎么会在那么大的雨里躲进芦苇荡里。”   王健青关上台灯,屋里立刻变得黑漆漆一片。   “我也这么想的,也许是我看错了,我当时有点紧张......”   算了,今天社会新闻也没有什么枪杀,情侣失踪之类的新闻,应该不会像她之前想象的那么糟。   王健青在黑暗中过来搂着安虹,“应该没什么事。以后咱们也小心点,没事儿不去后面河边。那里就早上有人锻炼,人还多点。平时没什么人,你也别去了。”   王健青亲了亲安虹的脸颊,说了声睡吧。   安虹听着王健青的呼吸平稳而均匀,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申凯,吴心美,陆子峰......今天的出现的人物太多,发生的事情也意外,让她有些兴奋得睡不着。   听着身旁王健青轻轻地鼾声,安虹不禁想起了那年她和王健青的那段“青葱岁月”。 作者有话要说:  修正版。 后面五章是回忆杀。 ☆、青葱岁月   安虹从小是个默默无闻的孩子。在周围人眼中,她温柔恬静,斯文守礼,是个好学生,乖女孩。   女大十八变。上了高中,安虹的模样越来越俊俏,身材也日见线条。昔日埋头苦读的书呆子,一下成了男生们心中的学霸女神。   从高一下半学期开始,情书,纸条,小礼物,甚至大束的红玫瑰,都频繁地出现在安虹眼前。可安虹态度坚决,一概温和地拒绝。她是个要强的女生,她知道自己目前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考上个好大学。   安虹高二那年,高中部的校草在学校卡拉OK大赛中自信地向她公开献歌,赛后又捧了奖杯和鲜花向安虹表白。安虹还是羞涩地微笑拒绝,说了声“对不起”,又加了句“谢谢”。   那个本来是理科尖子的校草,不甘心被拒绝,硬是在分班时弃理从文,跟安虹分到了一个班。可惜直到毕业,也没能抱得美人归。不过校草大学考了法律系,几年后,阴差阳错成了一位律师名嘴。   高中三年,安虹一直专心致志地学习,没有为任何事情分过心。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安虹如愿考到了国内著名经贸大学的商贸专业。   --------   踏入大学校园的那一天,安虹多年后都记忆犹新。   因为小学早上了半年学,上大学时安虹还不满十八岁。新生报到日,她穿着短袖白衬衫,碎花长裙,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她身后背着双肩背包,手里还拉着个大拉杆箱。   王健青是安虹同系的师兄。安虹入学那年他已经是大四毕业生。那天他帮系学生会迎新生,在一个个爸妈守在旁边扛着大包小包入校的身影中,那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一下子撞入了他的视线。   只见那姑娘挺胸抬头,走得挺快。脑后的辫子随着步伐愉快地来回摆动。她身材袅袅婷婷,皮肤细嫩白皙,俊俏的鹅蛋脸上一双弯弯的笑眼,嘴角自然的上翘。那精致的长相,看上去像江南水乡姑娘的温婉柔媚。   王健青是个行动派。眼睛一直跟着姑娘走,看她走到了本系的桌子旁,就赶紧挤过去打招呼并递上新生登记表。她弯腰填表,王健青看到她在姓名栏里写下了“安虹”两个字。王健青偷偷借了学生会的照相机,热情地招呼安虹照个入学第一天的纪念照。   镜头里的安虹眼睛弯弯,笑得单纯而美好。王健青透过镜头看着安虹,觉得找了这么多年的感觉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就是这种单纯而美好!   第二天,王健青把安虹的照片洗了两张,一张藏在了自己的床头,另一张当晚送去给了安虹。   安虹在女生宿舍楼下看见王健青时有些意外。   王健青笑着说:“我是来给小师妹送照片的。”   看见照片,安虹很开心。   她真诚地说:“谢谢师哥啊!你照相技术真不错,我得把这张照片好好保存起来。”   王健青看她情绪不错,就热情地邀请她:“系里小礼堂正在放英文电影,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安虹仍在低头看着照片,听了王健青的话,她迟疑了一下说:“刚买了不少教科书,我正在预习功课,嗯,以后有机会再看吧。”   王健青有点尴尬。今晚,他前半场打算一起看看电影,减少些陌生感。后半场,他还安排了逛校园顺便交交心的行程。   “是,是啊,刚入校都挺忙的,那,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去吧。”王健青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安虹微笑着摇了摇手说了声“再见,师兄”,然后就毫无留恋地转身走了。   王健青看着小师妹窈窕的背影,心里有些不甘。   他心中暗道:想我王健青在系里校内也算得上是校草级的人物,以前都是姑娘主动约我,被我婉言拒绝,我这头一次对姑娘动了春心,却吃了软钉子。   望着小师妹那窈窕的背影,王健青暗下决心,一定要迎难而上,就不信我王健青搞不定这个小师妹!   这之后,王健青制造一切机会接近安虹。可没想到,看上去温柔恬静的小师妹,始终和他保持着友好而不越线的距离。软钉子吃了一箩筐了,一直到王健青毕业找到工作,他都没能缩短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王健青每次都铩羽而归,但每次又总结经验教训接着努力。   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在安虹大四找工作时,他迎来了转机。   大学四年,安虹成绩都很优异。毕业求职时,她十分想进一家业界知名的贸易公司。王健青所在的公司和安虹想进的这家公司恰好有一个很大的合作项目,对方公司的项目组中刚有位小助理嫁了个煤二代,辞职当少奶奶了。合作方着急招人,王健青就利用自己在项目组中的便利,极力推荐了安虹。   面试了三轮,安虹很争气地过关斩将,从十几个竞争者中胜出,拿到了这个职位。虽然离正式毕业还有一个多月,公司答应安虹在正式毕业之前先以实习生身份进入项目,等拿到毕业证再正式和公司签劳动合同。   终于进了理想的公司,各方面条件也相当优渥,安虹十分感激王健青的帮忙。除了请吃饭,她还亲自织了一条毛围脖,说是送给王健青冬天御寒。   王健青拿着围脖端详来端详去,很是爱不释手。   他觉得自己这些年付出的真心终于开始有回报了,心仪的姑娘不仅貌美如花还心灵手巧。这之后,他更是攒足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追求安虹。   除了隔三岔五接送姑娘上下班,还附带买早点夜宵;除了手把手地帮她熟悉业务,还把两边公司中错综的人际关系给安虹做了关系图详细讲解。   安虹作为新人,确实有很多地方搞不明白。她每每向王健青请教,王健青都十分耐心细致地解答,第二天还把她没问到的相关资料整理好发给安虹做参考。两人在这样的一问一答中更加了解了对方。   安虹觉得这个大师兄工作认真,办事细致,逻辑清晰,态度谦和。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有求必应,而且对自己的喜好习惯也记在心里。连大家一起出门吃饭,王健青都总会给安虹点出她最爱吃的菜。   王健青呢,觉得安虹除了之前了解的长相甜美,性格温柔,她在工作中也是一丝不苟。她虽然刚入职,很多方面没有经验,但稍一点拨,她就能举一反三,悟性很好。学会以后,她还能自己研究总结出更优的方案,让项目的推进更有效率。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安虹那一直严防死守的堡垒慢慢被瓦解,王健青约她去吃饭看电影逛街,她也开始慢慢接受。   --------   那是几个月后的情人节。王健青在后海的小酒吧里定了位子,邀安虹晚上一起喝酒听歌。   那个名叫“楼阁”的酒吧很小,总共就七八台桌子,每个桌子两旁都摆着布艺沙发,上面放大靠枕,看上去很是舒服。酒吧里有一个小舞台,键盘手和吉他手伴奏,中间的女主唱正在唱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乐队唱的都是些慢歌,让酒吧里的气氛很慵懒而舒适。   王健青知道安虹不怎么能喝酒,就给她点了度数很低的科罗娜。   周围的座位上清一色都是情侣,有窃窃私语的,有依偎在一起听乐队唱歌的。看到旁边已经有三四对情侣和着乐曲缓缓地跳起了贴面舞,王健青也邀请安虹起来跳舞。安虹本来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被周围的气氛感染,她还是站了起来。   王健青双手放在安虹的腰上,知道安红脸皮薄,没敢用力,只虚虚地搭着。安虹的手放在王健青的肩膀上,透过他的薄衫,她能感觉到王健青温热的体温。   她确实有些羞涩,这是她第一次和王健青离得这么近。她觉得王健青的个子好高,肩膀好宽,触感也好结实。   安虹一直没敢抬头,她的视线放在王健青的下巴上,那里已经冒出一些青青的胡茬。微微向上,安虹看到了王健青的嘴唇。他的嘴不大,嘴唇也不厚,刚喝过的啤酒把嘴唇润得很亮,很......性感。   王健青一直盯着安虹的脸,那张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微微羞涩,笑意融融。她的五官单看并不十分出色,但搭在一起就显得脸型那么的恰到好处,眼睛那么的含情脉脉,鼻子那么的小巧可爱,嘴唇那么的......他的头下意识地想凑过去。   此时一曲终了,大家都纷纷鼓掌落座。安虹也扭头对乐队鼓掌致意,坐回到了沙发中。   这时,安虹发现王健青几步走到前面的舞台上,冲乐队键盘手耳语了几句。   王健青走到了台中央,接过麦克风,然后对键盘手点了下头。音乐响起,王健青拿起麦克风,对着安虹的方向说了句“送给你”。   门外北风萧瑟,屋里面却暖意融融。王健青和着伴奏慢慢地唱起来,是梅艳芳的那首“亲□□人”。   “今夜还吹着风   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也不是无影踪   只是想你太浓   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   爱的路上有你   我并不寂寞   你对我那么的好   这次真的不同   也许我应该好好把你拥有......”   这是安虹第一次听王健青唱歌。他平时并不关注流行歌曲,所以才选了这么老的一首歌。可是,这悠扬舒缓的乐曲却让安虹心中不禁激荡起来。   虽然,王健青在学校里也算是个领军人物,但刚入学时,他的主动让慢热的安虹有点不知所措。她刚经历了高考的折磨和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兴奋,对一直憧憬的大学生活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就冲出个男主角候选人。她不相信自己优秀得能让男人一见钟情,所以下意识地启动了自己的防御系统。   她的刻意疏离,让她和王健青之间的师兄妹关系一直很纯洁。她知道王健青一直对她有意思。即使毕业了,他也借口看望系里老师回来过几次,还特意到安虹班里找她聊天。但在他面前,她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笑容。   在王健青帮她进入到她梦寐以求的公司时,她对他也只是感激。入职之后,他默默地为她做这做那,一起相处的时间长了,她看到了王健青的很多优点,也感觉到他对她的用心。每次见面,王健青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连吃哪个饭馆都决定好了,这让最怕选地儿的安虹多了份依赖,觉得跟王健青在一起既踏实又有一种安全感。对着这个认识了四年的大师兄,安虹平静的心中开始出现了一丝涟漪。   在这个冬日的晚上,天气不那么寒冷,酒吧里不那么吵闹,科罗娜啤酒也不那么涩口。   王健青的嗓音低沉,目光深情。站在台上唱歌时,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安虹。   安虹觉得心跳的很快。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融化,又瞬间有什么东西流进来,把她的心挤得满满的,涨涨的。   安虹的双眼也注视着台上的王健青,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一刻都没舍得转开。   王健青唱完歌,说了声“谢谢”,下了台。   回到他们的座位,两人谁也没说话。   王健青仰脖干了酒瓶里的酒,对安虹说,“出去透透气吧!”   安虹点点头,“嗯”。   起身的一刹那,王健青向安虹伸出手,安虹只迟疑了一秒钟,就自然而然的把手放进了那只大手里。   --------   自从和王健青确立了关系,王健青把她宠得没了边。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安虹觉得自己仿佛一直在云中,轻飘飘的不着地。   每天接送她上下班风雨无阻,给她买的早餐从油条豆浆到广式蛋挞,天天都不重样。知道安虹喜欢白玫瑰,几乎天天保证有新鲜的白玫瑰送到安虹办公室。安虹来月经第一天一般会痛经,他就托朋友从日本买了暖宝宝让安虹放在肚子上暖着,又买了红糖姜茶的茶包让她带着随时能泡着喝。   同事们虽然不知道安虹的男朋友是谁,但天天这么高调的花样翻新,让一众女同事啧啧称赞。在同事们的艳羡声中,安虹也觉得自己幸福得都不太真实了。   相恋了几周后,王健青和安虹回了母校。   两人特意选在当年最有人气的三食堂吃晚饭。三食堂以各类美味小炒称霸全校,但和其他两个食堂比起来价格偏贵。   当年,王健青临毕业前鼓起勇气请安虹来这里吃饭,安虹却拉了同宿舍的两个姐妹一起赴宴。两人约会变成了宿舍联谊,在那两个姑娘的强烈要求下,王健青还免费给他们进行了求职培训。那两个不知是没眼色还是成心,让王健青一顿饭和安虹说的话不到十句,吃得很是落寞。   三食堂的小炒部变化不大,只是椅子从原来的木质圆凳换成了带靠背和软垫的椅子,桌子上还铺了塑料印花桌布,显得整洁舒适了许多。   王健青点了一盘宫爆鸡丁,一盘芹菜炒鸡蛋和一大盆西红柿疙瘩汤。知道安虹不太能吃辣,特意嘱咐宫爆鸡丁少辣。   王健青坐在安虹旁边,一边给安虹倒茶,一边问道:“还记得这几个菜吗?”   安虹疑惑地看着王健青。   “当年我请你来这里吃饭,你点的就是这几个菜。”   “这你还记得?!”安虹实在没想到。   “可不,我还记得你说吃鸡肉比猪肉健康,芹菜含粗纤维比较多,多吃对身体好。还有,你从小就喜欢喝你妈做的西红柿疙瘩汤,临出锅再撒上葱花淋上香油,味道好极了!”   安虹听了简直目瞪口呆!她自己都记不清自己说的原话了,王健青居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你怎么到现在还记得?!”安虹看着王健青笑着说。   王健青把一次性筷子的包装纸撕开,递给安虹道,“那是因为我那天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你说,你倒好,拉了你们宿舍的人来,弄得我想跟你说的话一句都没说成,你跟我说的也就那几句!”   安虹想想当时的情形,的确如此。那两个姐妹当时你一句我一句的,王健青招架得着实勉强。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男朋友。当年的自己对王健青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但他却始终初心未改,实在是让安虹感动。都说失去了才知道自己错过了最好的东西,幸亏王健青的坚持,才让她没有错过这份迟到的感情。   安虹一时心潮澎湃,在桌子下握住了王健青的手,把头靠在王健青的肩膀上,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心里还有一句“谢谢你”。   吃过晚饭,两人手拉手漫步在学校里。身边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他们也仿佛回到了几年前。   王健青看看身边的安虹。她穿件鹅黄色圆领薄毛衫,柔柔的秀发在头顶随意梳了个丸子头,耳边散下的碎发飘在姣好的脸旁,白皙光洁的脖子在暗黄的路灯灯光下也闪着柔和的光。   暗恋了这么多年的姑娘还是那么的温柔而美好,王健青不仅心神荡漾,握着安虹的小手,指腹不禁在安虹的手心里轻轻的摩挲。   前面是晨读园。   这里绿树环绕,与外面相对隔绝。里面灌木丛生,自然地隔出了一个个区域。院子深处还有一条长廊,旁边种了很多株丁香。每到四五月份,满树就会挂满紫色的丁香花。坐在廊下的长条木凳上,能闻到扑鼻的丁香花香。这里白天到处是捧书苦读的身影,晚上则是情侣们卿卿我我的天堂。   王健青拉着安虹走在丁香长廊上。今年的春天气温偏高,三三两两的丁香已经开始抽出花苞,过不了多久就会争相怒放了。   安虹停在长廊的尽头,拉过一枝缀着花苞的绿枝闻了闻,香气似有似无,就像这静夜美景,让人平静却沉醉。   王健青挨在安虹身边,低头看着女友。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他来晨读园看书,无意间看见了她。她身穿纯白色连衣长裙,手捧着书静静地坐在长廊上。那时正是丁香绽放的时节,一阵风吹过,吹落了那一树树的繁花,撒在她的头上,衣裙上,书上......她耳后的长发随风飘逸,长裙的裙摆也在纤细的小腿上轻轻拂动......   那时那刻,王健青在不远处默默地伫立了很久。那画面如此的宁静而美好,让王健青到现在都不能遗忘。   王健青轻轻揽过安虹的腰,让安虹靠在他的怀里,头微微低下靠着安虹的头,嘴里喃喃道:“幸亏我没有放弃,幸亏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安虹转过身,慢慢抬起双手抚摸着王健青的脸颊,“我以前没想到你一直对我那么上心......我也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会这么好,我现在觉得很幸福......谢谢你,健青。”   王健青终于等到了!从安虹入学的第一天到现在,整整四年半。曾经觉得远在天边的姑娘现在就在自己怀里,说着如此动人的话......   王健青紧了紧双臂,把安虹拉得更近。他慢慢低下头,嘴唇按在安虹光洁的额头上,再滑过她小巧的鼻梁一路向下。   安虹觉得有点紧张,又有些期待。当她的嘴唇被王健青轻轻吻上时,她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   这是她的初吻,二十一年来第一次有男人拥着她吻上了她的嘴唇。   王健青稍顿了下,看了看怀中的安虹。   她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他没再犹豫,埋下头再次吻住了安虹。嘴唇紧紧的贴着安虹的嘴唇,缓缓地描绘她那饱满而美好的唇线,由上而下,再由下而上......   安虹觉得有些晕眩,双臂攀在王健青的脖子后,有些笨拙地回应着。   两人隐在丁香树的枝叶间,仿佛醉倒在丁香花淡淡的香气中,久久不能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修正版 ☆、热恋之旅   项目接近尾声,两个公司的相关人员一起去上海出差。安虹的总公司安排两边的项目人员入住在同一家酒店。   这是一家别墅型的酒店,共有大大小小二三十栋别墅,散布在一片小山坡上。   这些别墅,每栋都风格迥异。有白墙灰瓦的仿徽州建筑,也有格局简约的北欧风;有雕花拱门的欧式洋楼,也有白底蓝顶的地中海风格。山坡下,还人工开凿了的一个月牙形的小湖,湖边建了个八角亭子,一眼望去,不像个酒店倒像是个世界建筑群的博览会。   上海正值春末夏初,别墅群所在的山坡上绿草茵茵。每栋别墅都有一个明亮的客厅和三到五个房间。别墅前都有个小花园,花园边放置着木制长椅,让住客打开客厅的落地玻璃门,就能步入花园,在椅子上休憩赏景。   为了让两方的项目人员更好的交流,每栋别墅都是两个公司的人员混住的。   王健青特意要了跟安虹同一栋别墅的房间,另外一间房住的是安虹公司的一个女同事。   那姑娘的男友在上海工作,两人平时分居两地,好不容易有机会在一个城市了,当然要抓紧时间团聚。除了开会的第一天,那姑娘都不住在酒店。怕安虹单独和王健青住不自在,同事临走还偷偷安慰安虹,说王健青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对女同事也照顾有加,你们又是校友,不用担心云云。安虹心中腹诽,人前君子,人后色狼。   第二天开完会,同事们约着一起出去吃饭,他俩一个说要回房准备第二天开会的资料,一个说要去拜访上海的亲戚。两人一前一后跑出来后,又约了个地方偷偷地汇合。   因为合作同一个项目,他们怕情侣关系被人质疑影响工作,就没有公开彼此的男女朋友关系。所以,在同事面前,两人一直保持师兄妹的距离,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王健青知道安虹喜欢吃甜食,就带安虹去南京西路的凯司令老店吃有名的栗子蛋糕。   这家老字号最早是个西餐厅,后来特地聘请西点名师凌庆祥到店里做西点,慢慢在上海滩打出了名号。   两人在三楼的咖啡西餐厅坐下来,安虹对这个欧式西餐厅很是喜欢,水晶吊灯,复古壁炉,欧式雕花的白色桌椅,安虹一落座就兴奋地东看看西摸摸。   王健青一边翻着菜单,一边很快向服务员点好了菜。   王健青笑着对安虹道,“你最近不好好吃饭,看瘦的,今天得多吃点。”说完,还不怀好意地对安虹挑挑眉毛。   安虹听了顿了一下,瞬时羞红了脸。   昨晚,王健青趁同别墅的女同事睡觉后,偷偷溜进她的房间,腻味了半个多小时。   他俩不敢开灯,王健青一边吻安虹,一边在黑暗中把手伸进她的睡裙里乱摸。安虹怕要擦枪走火,就边捶他边压低声音说,“你再闹我叫非礼啦!”   王健青啃了两口安虹的脖子,假装口气淫邪的在安虹的耳边说,“身材看着挺魔鬼的,摸着怎么这么瘦,那儿好像比上周又小了点。赶紧多吃点,养大了,爷再来疼你!”   两人窝在王健青的小公寓看电视时,王健青总会把安虹揽在怀里,趁她不备就若无其事地把手从领口伸进去乱摸。开始时,安虹边推他边拍开他的魔爪。随着两人关系越来越亲密,安虹也就半推半就,只要不过分就默许了。   安虹想起昨晚王健青的话,红着脸在桌下踢了他一下。王健青笑着趁机用双腿夹住了安虹的脚腕,手也探到桌子下,伸到安红的裤管里,抚摸安虹光滑的小腿。   安虹羞得脸色更红,想使劲挣却挣不开。   两人在桌下拉拉扯扯,王健青最喜欢看安虹那含羞带怒的样子。安虹越挣扎,他越来了兴致。他索性脱了安虹的一只鞋,用手指挠起她的脚心来。安虹最怕痒痒,咯咯地笑出声,怕周围人注意,又不得不捂住了嘴。   闹到服务员来上菜了,王健青这才松开了手。   因为白天下了一天暴雨,来店客人比往常少,所以最受欢迎的栗子蛋糕到了这个时间还剩下两块,王健青都点了来。除了栗子蛋糕,他还给安虹点了白脱球,拿破仑,掼奶油,柠檬派,金枪鱼沙拉,鹅肝配牛排和罗宋汤,一碟又一碟地放满了一桌子。   安虹双眼冒光,这个尝一大口,那个喝半碗的,吃得畅快淋漓。王健青看见安虹的那块栗子蛋糕很快就吃完了,把自己刚吃了两口的蛋糕也放到安虹眼前。   这栗子蛋糕虽然卖相不出彩,但内馅十足,手打的栗子泥很细腻,软糯香滑,非常好吃。   安虹把王健青的这块蛋糕三口两口也吃完了,满足的仰天长叹道:“真好吃呐!”   王健青看安虹吃得这么投入,一边用餐巾纸给安虹擦掉嘴上的奶油,一边笑着说,“你倒好养活,回头我学会怎么做天天给你做,吃到你吐!”   安虹吞了口手边的橙汁,“你要真学会了,咱们就开店卖!你当老板!”   “那你当老板娘!”王健青冲口而出。   安虹手里的勺子顿了下,看着王健青,羞涩地低下了头。   吃饱喝足,两个还不想回去,又跑去城隍庙逛夜市。   晚上的城隍庙灯火辉煌,人头攒动。放眼望去,老街上的建筑粉墙黛瓦,红柱飞檐。仿古的茶馆招牌,楼堂横匾,一派古色古香。街两侧的店铺灯火通明,牌楼和高阁上也是彩灯绽放,整条街都笼罩在热闹的氛围里。   安虹每家店都要进去逛逛,王健青也不厌其烦地在旁边陪着。   安虹看见一个小摊的招牌上写着“情侣对链”,就拉着王健青过去看。   摊主挺会做生意,一条色泽漂亮的仿宝石手链本来也就卖不到五十块,可加个金属吊牌,在上面可以现场烙上两人的名字和对方的生日,这样一串就要一百五。两个人肯定都得要,所以付的钱也要双倍。   本来王健青是坚决不戴这些乱七八糟的饰物的,但看安虹兴致这么高,就掏出三百块,让安虹挑了两串暗红色的手链。   问了他们的名字和生日,摊主仔细地用细尖头烙铁在金属吊牌正面先烙了Q&H,在背面烙上了王健青的生日0802给了安虹。又在另一串的吊牌正反面分别烙了H&Q和0702,递给了王健青。   安虹迫不及待地戴上,也催王健青戴好。俩人把手链并在一起,两个Q&H和H&Q的吊牌亮闪闪的,份外耀眼。安虹歪着头端详了半天,像个刚吃到糖果的孩子般兴高采烈。   豫园,城隍庙,安虹初中夏令营时也曾来过。但今天能和男朋友一起来,意义十分不同。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远门,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再不用为晚归编理由敷衍爸妈,也不用担心手拉手在街上被公司熟人撞见。安虹和王健青可以十指紧扣,像别的情侣那样吃饭逛街,甚至在没人的街角尽情地相拥接吻。   晚上回到别墅,安虹让王健青先回房间,自己在湖边的亭子上坐了一会儿。   今晚虽然仍有些闷热,但湖边有一丝丝凉风吹着,倒是很舒服自在。   回头望望不远处自己和王健青住的那栋地中海别墅,白墙蓝屋顶,很漂亮很梦幻。昨天王健青拥着安虹的时候说,这次像是两人的蜜月。   别墅落地门已经拉上了窗帘,但里面透出的柔和的灯光,让安虹突然很想赶回去,回到那个人的身边。这时,下了一整天的暴雨又卷土重来,安虹抱着头赶紧跑回了自己的别墅。   刚打开房门,安虹就落到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里。   王健青已经冲过澡,换了舒适的白色卫衣,短发上还湿漉漉的,身上有浴液的淡淡香味。   王健青把头埋在安虹的颈窝,深深的吸了口气,含糊地说了声“真香”。   安虹被他喷出的鼻息弄得痒痒的,笑着说,“哪有,玩了一晚上,又淋了雨,还没洗澡呢。”   王健青赖在安虹肩上不说话,然后蓦地把安虹打横抱起来,快走了几步放在沙发上。   他微笑地看着安虹,“我刚才觉得像老公在等老婆下班回家。”   安虹也微笑着说:“那你有没有给老婆大人准备好美味佳肴啊?”   王健青笑得很有深意,“为夫已经洗干净了,娘子这就享用吧!”说话间吻已经落了下来。   安虹的心中是喜悦的。这栋两层别墅就像两个人的家,他们像一对甜蜜的夫妻。一个等着另一个下班,另一个在雨夜晚归,进得房门,感觉一室温暖。那个她牵挂的人也同样牵挂着她,这对她是一种全新的感受,一种被保护被需要的幸福。   --------   后面几天的行程安排很满。王健青在公司开会,安虹则一连三天随项目经理去昆山经济开发区,与供应商落实供货细节。   每晚,安虹吃完商务餐回到酒店都很晚了。王健青一般都一边支着笔记本做些案头工作,一边等着她回来。   看到疲惫的女友,王健青表现得还真像个二十四孝老公。他伺候她喝水吃水果,冲完澡再帮她擦干头。王健青虽然想和女友多待一会儿,但看安虹累得眼皮都在打架,只能亲亲安虹的小脸儿,让她赶紧回房睡觉。   转眼到了临走前的最后一天。全体项目人员都到安虹的总公司开会。   两边的VP和具体负责项目的部门经理分别发言,总结前段的工作成绩,鼓励大家再接再励,把高质高效的工作作风坚持到最后。   让人意外的是,团队领导还特意对几个组员进行了点名表扬,说是工作认真负责,勇于创新,这其中就有安虹。   安虹站起来接受大家的鼓掌,她瞥见王健青眼里闪耀的光芒和嘴角的笑意,他也在为她高兴!安虹脸有些红,心里只有两人知道的喜悦更让她满足。   安虹落座,下面点到了王健青他们公司一个叫蒋旭的人时,王健青却瞬间敛起了笑容,冷漠地扭头瞟了那人一眼。   安虹觉得奇怪。因为负责的部分不同,蒋旭这个人她只是知道,几乎没说过话。她仔细地看了看这个蒋旭,高高壮壮,长得挺帅,有点阳光男孩的意思。他微笑着向大家点头致意,看起来并不讨厌。   中午会议暂停,大家被安排到公司旁的自助餐厅用餐。   安虹看吃得差不多了,就暗暗四处打量,想看看王健青在哪儿。刚开始吃饭时,她就看到王健青被他们部门的女部门经理叫走了。找了一圈,看来他还没回来。和顶头上司谈了这么久,应该是工作上的事。   午餐快结束时,她看见两人走进了餐厅。王健青表情严肃,女经理很职业地笑笑,拍拍王健青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同事过来招呼安虹回去开会,安虹回头看了看自己默默吃饭的王健青,他好像吃得很专注,没有抬头望这边。   下午开会时,安虹一直在偷瞄王健青。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笔记本,似乎若有所思,两人的视线一直没有交集。   是领导又交给他什么棘手的工作了吗?他一向工作能力很强,上面交给的任务总能完成得漂漂亮亮。这次是什么任务?安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到他。   晚宴安排在公司附近一个上海本帮菜的包间。项目人员和总公司的相关人等一下坐满了三大桌。安虹和王健青分到最两边的桌子落座。   安虹这桌安排的基本都是女士,大家吃得比较斯文,席间也就互相举举杯意思意思。   王健青那桌是清一色的年轻男员工,互相祝酒的声音,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安虹看见王健青似乎吃得很开心,兴致勃勃地和同事频频举杯,跟旁边的合作伙伴低头耳语,笑容洋溢。看他不像下午时那么沉默,安虹也放下了心。   这时,那桌又传来了鼓掌起哄的声音,王健青和那个叫蒋旭的正在拼酒。   两人面前各摆着一排倒满啤酒的玻璃杯,此时他们正一杯一杯地干掉。   因为之前大家互相敬酒已经喝了两轮,蒋旭喝到第四杯时就败下阵来,呛了口酒,瘫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摆摆手,看起来挺难受。王健青则仰脖把第五杯一饮而尽,啪地把酒杯墩在了桌子上。   这时王健青已经脸色微红,看蒋旭已经认怂,王健青笑笑大声说:“你小子不地道啊!虽然拼速度你慢,但说好的不管第一第二都得把杯中酒喝光,你干嘛装怂啊!”说着就端起那杯还没动的啤酒,走过去要灌蒋旭。   旁边同事看王健青喝得有些高,赶紧拦着,“他都那样了,肯定你赢了。”   王健青端着酒杯没再往前,斜睨了一眼还低着头的蒋旭,语气有点冲,“哥们儿,咱输赢都放在明面上,才算个爷们儿!”   蒋旭好像要吐,突然站起身,捂着嘴急匆匆跑出了包间。   王健青看着蒋旭跑出去的方向,哧地笑了下,一仰脖又把手中的酒干了。   看热闹的众人一看王健青干得豪迈,纷纷鼓掌叫好起来。王健青坐下来不知跟大家说了句什么,一桌子男人哄然大笑,王健青笑得尤其爽朗。   这两桌的众人看男主角都坐下了,也收回了视线,纷纷说他们喝得挺尽兴啊。   安虹瞥见王健青他们部门的女经理估计觉得刚才那两人拼酒拼的有点过,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   晚上,大家聚完餐回到各自的别墅。和安虹同别墅的同事说今晚不回来住了,明天直接去机场汇合。   为了避嫌,安虹和王健青和其他的同事分别搭出租回了酒店。   安虹刚进了自己的房间就传来叮咚的门铃声。在猫眼里看见是王健青,她赶紧开了门让他进来。   王健青现在的脸色已经不那么红了,估计冷风一吹,人也清醒了一些。   安虹看他脸上表情有点凝重,以为是酒喝多了不太舒服。   把房门关上,安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王健青抵在墙上吻了起来。   平时温柔的吻今天变得热烈得多。他有些霸道地用舌头顶开安虹的双唇,勾住了安虹的舌头,卖力地吮咬。   安虹被这个带着淡淡酒精味道的吻弄得气息大乱,她双手软软地抵在王健青的胸前,使不出一点力气。   王健青吻得情动,沿着安虹那柔软的唇线吻下来,轻轻吮咬着她白皙的脖子和动人的锁骨。   他的双手缓缓从安红的脖子上滑下来,一只手寻找到她胸前美丽的弧线,慢慢地揉/搓,另一只手顺着她的纤腰滑下来,把安虹紧紧地按在自己怀里。   两人在一起的几个月来,虽然亲吻爱抚并不少,但今天的王健青好像不太一样,他要得更多。   王健青急切地解开了安虹衬衫的纽扣,大手伸进去,隔着那一层薄衣料更加用力地揉/捻。另一只手把安红的一字裙摆慢慢拉起,覆在她柔嫩的臀上抚摸起来。   此时的安虹面颊绯红,呼吸急促,一手扔抵在两人中间,另一手紧紧抓着王健青的西服,想推开他却又力不从心。   王健青乘胜追击,一只手伸进了安虹上身那薄薄的衣料,寻到那敏感的一点,用手指轻轻地拨/弄起来。   安虹觉得浑身麻了一般颤栗了起来,她的嘴被王健青堵着,只能用手捶着王健青的肩膀,想挣脱这个羞人的态势。   王健青微微睁眼,瞥见安虹的胸罩被自己拉扯得隐约看见了那两个白嫩的山丘,更加感到血往上撞,手也慢慢滑进了安虹的底裤。   安虹不禁轻吟了一下,感到王健青的手已经滑入了她的大腿根部,她下意识地夹紧双腿,双手使劲推了推王健青,“别,你别”,安虹努力呼吸到了空气,轻声说道,“我不想......不想那么快”。   王健青好不容易停下了动作,他靠在了墙上。大口喘着粗气。侧头看看身边衣衫凌乱的安虹,他手抬起来轻轻握了握她的肩膀,说了句“我进去冲个澡”,就走进浴室合上了门。   冲完澡出来,王健青看见安虹坐在床上,把被子拉得高高的一直盖到鼻梁,露出的眼睛里有些羞涩与无措。   王健青轻轻走到床边坐下,头探到安虹的面前,定定地看着她,把那双弯弯的眼睛一直看到了心里。   “今天饶了你,不翻你牌子了,赶紧洗洗睡吧!”王健青玩笑道。   安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王健青,“嗯”。   王健青静静地看着安虹,还是不舍得走。他抬手抚了抚安虹的小脸儿,觉得嫩如凝脂,便顺势拉下安虹的被子。   “让我再亲亲”,说着他便压了过来。   他的双唇还是热热的,嘴边已经钻出的短须有点扎。吻着吻着好像还不解气,张开嘴像吃冰激凌般嘬起了安虹的红唇。   安虹被亲得缺氧。她从王健青的手臂下钻出去,手忙脚乱地蹦下床,一边往卫生间跑,一边回头对王健青说,“今天喝了那么多酒,你也早点回房睡吧。”说着便钻进卫生间,砰地把门关上了。   看着浴室镜子里满脸通红的自己,安虹不禁羞涩地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听到王健青的关门声,安虹想起王健青今天从下午开始就有点反常,他的表现好像和他平时沉稳的样子有些不同,失了惯有的分寸和隐忍,却多了分强势。尤其,在刚才,感觉他好像特别迫切。是酒精的作用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上大学时,曾经听同宿舍的舍友说,男人是为了和女人发生性/关系才确立恋爱关系,而女人则是因为确立了恋爱关系才会发生性/关系。难道王健青也是这样?   可安虹转念想想,他对自己的好都是实打实的,自己也是被他的坚持而打动,喜欢上他的呀!   安虹有些忐忑,不知道如果下次他再要,是不是应该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修正版 ☆、分手在即   五月底,两个公司的合作项目终于顺利完成。   安虹进公司才将将一年的时间,就在项目中有不俗的表现,这让她在老板心中的信任值大大增加。   六月初她被调入和日本分公司协调合作的小组中。组里的老人时倩告诉她,一般国外派驻人员都是从总部的协调小组中物色人选的。   时倩年纪比安虹大一点,为人很热情。她进组一年多,已经内定再过一年就要派驻东京分公司了。她和安虹一见如故,对这个刚进公司一年就分进这个号称“外派直通车”的小组的姑娘很是关照。   安虹暗下决心,要好好工作,争取早日外派。这样,就可以更加开拓视野,积累经验。   王健青这边却正相反。入职四年,这个项目是他参与的规模最大也是最成功的一个。本想凭这个项目能从项目副主管顺利升为项目主管,但结果是,今天他们的部门会议上宣布,那个同组的蒋旭后来者居上,被破格提拔成项目主管了。   安虹和王健青下班后约着吃晚饭,席间听到这个消息,安虹很是为王健青打抱不平。她从项目组里王健青他们公司的同事那儿知道了一些那个蒋旭的事情。   蒋旭比王健青还晚一年进公司,平时业绩平平,工作态度也是一般。但人家胜在不仅外表出众,而且很会察言观色,跟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搞得不错。   最重要的是,他很有女人缘。上到各大名校毕业的核心部门经理,下到每天上班接接电话补补妆,偷偷逛逛天猫的前台小妹,他都能坐下来跟人家聊上一会儿。简直是所到之处,撂倒一片迷妹。坊间传闻,他和他们的部门经理走得很近。   “有硕士文凭了不起啊,我们健青年轻有为,能力超群,实在不爽咱们就换个地儿!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嘛!”安虹拍拍王健青的肩膀,很励志地说。   “就怕处处都不留爷,倒把爷难住呐!”王健青自嘲地回道。   比起安虹的愤愤不平,王健青看起来倒是很平静。   两人吃完饭离开餐厅,慢慢走在护城河边。   安虹看王健青神情落寞,就主动把身子贴在他身上,哀怨地看着他。   “怎么了?”王健青扭头笑笑,看着安虹。   “我看你今天是想把怨妇演到底了?”安虹挑挑眉毛。   “嘁”,王健青把头扭向河水,突然沉默了。   安虹刚想再说点笑话逗他开心,王健青却先开了口:“其实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咱们在上海出差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啊?!”安虹没想到他那么早就知道,却一直没跟她说。   王健青接着说:“最后开会那天,我们部门经理就找我谈话了,说提项目经理是要综合考评,学历占很大比重。我一直没跟你说是还有点幻想,想着会不会最后拼业绩还是让我升了。直到今天最后宣布,我才彻底死了心......”   王健青顿了下,接着说,“其实拿学历说事儿那都是借口,即使我有硕士文凭,上位的还是蒋旭。”   “为什么?”安虹不解。   “人家别的能力超群啊......”王健青嘴角露出一丝鄙夷。   “我有一次加班特晚出公司,在公司旁的小区后门,看见蒋旭和我们经理车震呢!”   “真的假的,你看清楚了没?!”安虹十分震惊,看来小道消息都是有事实根据的呀!   “当然看清楚了!当时我靠着颗树抽烟,远远看见黑灯瞎火的停着一辆车,看车牌是我们经理的。当时那车摇晃的呀......我就想看看是什么人和她做野鸳鸯呢,就一直藏在那儿没动。后来我足足抽了六根烟,他们才完事儿。开车经过我时,我躲树后头看得真真的,就是蒋旭那小子没错!”   “哎呀,那看来传的那些都是真的了!”   王健青的一席话立刻戳中了安虹的兴奋点,“他们说,之前你们那个新来的小助理没敲门就进了你们经理的办公室,撞见你们经理正坐蒋旭大腿上呢!后来没几天,你们经理就找了个借口把那个小助理开了。还有还有,听说上次你们部门经理老公来公司接老婆,也撞见她和蒋旭一前一后从黑着灯的VIP休息室出来,她老公的脸一下拉得老长......”   安虹觉得这么八卦的事儿,王健青应该早拿出来,大家共享嘛。   “那你就没啥好抱怨的了,谁让你们经理没看上你潜你,人家那也是花了大力气的!”安虹边说边捂着嘴笑。   “她看上我,我也得能看上她呀!”王健青终于露出了笑模样。   “再说朕后宫里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等着我潜呢!”王健青说着,用双手比成魔爪的样子作势扑向安虹。   安虹大叫了一声,边躲边笑着说,“主子您后宫佳丽三千,还是先潜别的美人吧......”   安虹看王健青又和她笑闹起来,心情好像好了许多。这种职场潜规则每个公司都有,王健青估计就是愤愤不平也只能看开些了。   --------   可是,这件事对王健青的影响,远比安虹想象的大得多。   进入六月,王健青好像一下子忙起来,总说要加班。   原来因为有合作项目,一周五个工作日,几乎有四天他们都能在彼此的公司见到。可如今项目结束了,只有下班后才能约会。这两周,王健青有好几次加班太晚都没能和安虹见面。周末他也说有很多PPT要做,安虹说去他家陪他一起做,他却说安虹去了他反而分心,说等忙完这一阵儿再好好陪她。   都三四天没见到王健青了,安虹有点心神不宁的。   爸妈回老家探亲了。她下了班在家做好了饭装在饭盒里,打车从南城的家去王健青在西郊租的公寓看他。他今天说是把工作带回家干,现在应该在家。   看到安虹拎着饭盒出现在门口,王健青显得挺意外。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你爸妈没问你?”王健青把安虹拉进来关上门,顺手揽在怀里。   感觉着王健青的体温,安虹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我爸妈今天回老家探亲了,说是要好好住一段,过过田园生活,再和亲戚在附近省份玩玩,估计这一两个月都不一定回来。”   安虹把带来的饭盒放在饭桌上,转回身来仰头看了看王健青。她右手攥住王健青左手的食指,低着头有点羞涩地撒娇道:“再说,人家想你嘛......你最近老躲着不见我,我看你家里是不是藏别人了。”   “哪儿有别人,我这段实在是太忙了!再说,有了你,我还哪儿还看得上别人!”   王健青笑嘻嘻地看着安虹,在安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把她按在沙发上说,“我去收拾一下,咱俩一起吃”。   说着走进卧室,把桌子上摊着的资料一股脑叠在一起塞进了抽屉里。   安虹有点奇怪,觉得王健青好像不想让他看到什么似的,动作有些突兀。   陪王健青吃完饭,安虹很贤惠地边收拾碗筷,边催王健青去接着工作。王健青看着安虹忙碌的背影,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从后面把安虹圈在怀里,嘴轻轻地亲着安虹的脸颊,喃喃道,“离开你,我可怎么办......”   安虹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双手挂在王健青的脖子上说,“那就不要离开我呀......”   王健青深深地看着安虹,然后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像怕她跑掉一样,久久都不撒手。   厨房收拾完,王健青拉着安虹进了卧室。   几天没见,女朋友亲自下厨又深夜来送饭,让王健青既意外又感动。   他把安虹带到床边,看着安虹微低着头羞涩地样子,有点按捺不住了。   他用手捧起安虹的脸,嘴迫不及待地印了上去。额头,眼睛,脸颊,嘴唇,王健青用唇扫过安虹的肌肤,像呵护又像诉说。一边亲一边把安虹轻轻推倒在床上,手伸进安虹的衣服里抚摸起来。   安虹虽然拿手轻轻地捶他,但也并不真的阻止。她有点陷在王健青的热吻里,目光渐渐变得迷离。   王健青边亲,边断断续续地说,“今天你别......回家了,就住这儿吧,明天一早......我送你上班。”   安虹被王健青吻着,脸色酡红,气喘吁吁地说,“嗯......但,你要......睡沙发......”   王健青忙里偷闲地抬起头,抗议道:“不要睡沙发,要睡床!”   他埋下头再亲亲安虹的红唇,含糊地说:“要抱着睡!”   安虹觉得王健青时不时的耍无赖也挺可爱。她知道王健青爱她,珍惜她。虽然他从来没有说出口,但他对她的用心和呵护是她能感受得到的。   安虹在那方面比较保守。她觉得只有想跟对方共度此生,才会发生吧。有时王健青对她有过于亲密的举动时,她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他们真正在一起还不到半年,现在就......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但有时她又觉得,也许就是他了吧,再也不会有人像他一样对我这么好了吧!她的界限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堪一击。   王健青拉低安虹的上衣领口,在她胸前白皙诱人的肌肤上专注的吻着。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来。   王健青一手抓过手机,本来想挂掉,但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停了下来。   他从安虹身上爬起来,说了声“我接一下电话啊”,就扭头走出了卧室。   “你好”,王健青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阳台上,并关上了阳台门。   安虹觉得今天王健青的举动有些反常,总是躲躲藏藏的。她整理好衣裙,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努力竖着耳朵想听他在讲什么。但距离太远,怎么也听不清楚。   她走回来,在书桌前驻足了一下,轻轻拉开抽屉,把王健青之前塞进去的资料拿出来,想看看他到底在忙什么。   那都是些英文资料,仔细一读,显然不是工作方面的资料。很多张纸的右上角都有一个很小的徽章,下面的小字写着UNSW Sydney。   安虹纳闷,赶紧用旁边开着的电脑上网查了一下。这是澳洲悉尼一所很有名的高校新南威尔士大学的缩写。   安虹更加奇怪,接着翻看。看见有一张纸上写着To Mr Jianqing Wang,就仔细读了起来。   安虹的英语是很不错的,当年上大三时,代表系里参加全校英语演讲比赛,她还得了季军。   这是一封从新南威尔士大学商业与经济系寄给王健青的信,发信的时间是今年3月。这封信首先祝贺王健青先生入读经济学硕士的申请获得了批准,再是可以用这封信向所在国的澳大利亚大使馆或领事馆申请学生签证,最后希望王先生能准时来校注册,开始第一学期的课程。   安虹心跳加速,手开始微微颤抖。她找到了最下面的课程开始日期,是7月27日!   她生怕看错了,又看了一遍,没错,不是明年或是后年的7月27日,就是一个半月后的7月27日!   --------   安虹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天真的人,总是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   小学时,自己的作文总被语文老师在班上当范文朗读,当她喜滋滋地认定,选语文课代表她肯定高票当选时,语文成绩总被她压一头的另一个女生却被老师同学一致通过,当上了语文课代表。原因是同学们觉得那个女生更平易近人,老师也觉得她更热情好用。   初中时,她和同学一起回家,自己心仪的男生总是假装偶遇,擦身而过时还投来个迷人的笑容。当安虹小鹿乱撞了半个学期,畅想了无数次某一天他会跑过来向自己表白时,身边相貌平平住同楼的邻居居然和男生走到了一起。原来那女生已经默默追了男生一年多,男生终于被女生的痴情打动......   渐渐的,安虹的热情被磨灭,梦想被禁锢。她的心越来越被动,对那些热情的邀约总会投以疏离的笑容。她渐渐用学习来武装自己,把那些追求者都隔在自己的世界外,自己一门心思,全神贯注地学习。没有希望自然就没有失望,内心越平静就会越强大。   然而,遇到王健青,她的界限终于被打破了。   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却让安虹深深地感受到了被爱的幸福。她开始了解他,关注他,接纳他,慢慢被他的人吸引,为他的心沉醉。在一起才短短几个月,她的初吻,她第一次容许男人触碰的她的身体,虽然理智上不允许,但感情上甚至想要把自己的身心完全交给这个男人。这全是因为王健青已经让她足够自信,自信这个男人是全身心地爱着她的,没有任何欺骗或者隐瞒。   可是,当她颤颤巍巍地把这封录取通知书读完,明白了这些天王健青到底在忙什么,隐藏什么,她突然觉得她好像又一次天真了,又一次觉得自己仍是个丑小鸭。过去的那些日子,她只是一只披着天鹅皮的丑鸭子!   王健青打完电话回到卧室,看见安虹木然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自己申请留学的资料散落了一桌。   好像是意料之中,他一直不知如何开口的事情,终于还是被安虹撞了。   他默默地走到安虹身后,紧紧地挨着女友,抬起手又放下,不敢碰她。他好像从安虹的身上又感到了那种不远又不能近的疏离。   “你都知道了......我一直想跟你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王健青艰难地开始解释。   “这个学校我一年多前就开始申请了......那时只是想试试看,多给自己一个选择......可自从撞到蒋旭和我们经理那事儿......我就知道我在这公司没什么前途了。后来,我们好了.....我追了你这么多年......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你终于答应了......”   王健青吞了下口水,继续说道:“录取通知书,是我们去上海的前几天收到的......当时我还幻想事情也许没有我相像中那么糟,我还是能得到我应得的......进公司这几年,我们部门经理一直拿项目主管吊着我,用我跟用傻子似的!”   王健青越说越气愤,“那天她告诉我,这次晋升的是蒋旭不是我,我真想告诉她,我都看见了!看见了他们的脏事儿!难道我这几年加班加点废寝忘食地给她卖命,还不如脱了衣服让她搞几次?!有时候觉得真他妈脏!可是哪个地方没这种事儿,除非你后台硬,文凭学历高!等我拿到这些我就不用再看这些小人的脸色了!我都不屑和蒋旭那种卖肉的竞争!”   王健青咬着牙,好像憋了很久,终于把心中的这口浊气吐出来,仿佛坐在他面前的不是女友,而是可以依照道德规范审判苍生的法官。   “所以,你在上海时就已经决定走了,是么?”一直沉默的安虹突然开口了。   她的身体始终没动,好像在坐等王健青的回答。   但还没等王健青开口,她蓦地站起身,转过身盯着王健青一字一句地说:“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   安虹起的太用力,椅子顺势被一下掀起,晃了晃,哐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王健青看见安虹由于激动满脸涨红,眼睛里亮亮的,神情既生气又委屈。   面对安虹的质问,仿佛开口又变得艰难起来。王健青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又张了嘴,才说:“我想我刚过去读书,条件大概不会太好......等过一段时间,也许,等,等我一切安顿好了......如果,你愿意,应该可以申请你过来陪读......”   什么“我想”,“大概”,“也许”,“应该”......完全没有诚意!他根本没有考虑过两人好不容易在一起,正是如胶似漆,突然要分隔万里,我能不能接受!他也根本没有考虑我们的未来!   安虹看着王健青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低吐出这段话,觉得心里好像有火烧了起来,一开口,就要喷了出来。   “你不是说四年前就开始喜欢我了吗?!你不是说你当老板我当老板娘吗?!你不是说你像老公我像你老婆吗?!你不是说你不要离开我吗?!你早就决定要远走高飞了,可一个字都不对我说,我到底算什么?!”安虹气得胸脯上下起伏,目光变得倔强而尖锐。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在我彻底爱上你了,你却要离开我......我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完完全全地信任你,可你却不要我了!”安虹说着,眼里亮晶晶的泪珠终于滚了下来,一串串的从脸颊滑到下巴,再从下巴掉到胸前。   是爱上了吧?是爱上了。要不然怎么一想到他要离开,不在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就觉得心里绞了起来,酸酸软软,涨涨疼疼。这应该就是“爱”了吧。人生第一次对人家说“爱”,人家却好像要抽身了。   安虹哽咽得几乎喘不上气来,觉得委屈得像个要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质问他们:不要我,当初干嘛要生下我呢!   王健青听了安虹的话,心中大恸。他没想到自己的话安虹一字一句都记得。他没想到知道他要走,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他更没想到,羞涩如她,居然先他说出了“爱”!   王健青看到安虹的眼泪,觉得心疼又自责。他双手抱住安虹,脸侧碰着安虹的头顶,像哄孩子似的慌忙说:“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你别哭,别哭了。我没有不要你,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安虹只在那怀抱里停了一瞬,就奋力推开了王健青。她抓起自己的皮包,跑到门口。推门出去前,她低头看了看手腕,突然把那串一直戴着的情侣手链猛地拽下来。   串珠子的松紧绳禁不住这么大的力一下子被扯断了,暗红的珠子瞬间散落一地。   王健青看着那一片红色,好像是安虹的心摔在了地上,震得粉碎。   安虹冲出公寓楼,在街上急急打了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车子在夜色中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修正版 ☆、黯然神伤   王健青其实预见过这一幕。   他一直想亲口告诉她自己这个决定。可是,每每看到安虹甜美的笑容,趴在自己怀里时欲迎还羞的娇美,他实在不忍心吐露这迫在眉睫的分离。安虹晚一天知道,王健青就可以多偷到一天的甜蜜。   王健青盯着地下断开的手链愣了一下神儿,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追到路边,他只将将看见安虹上了出租车,车飞也似地离开了。   虽然知道安虹不会接,但他还是拿出手机不停拨打安虹的电话。最后,安虹的电话关了机,他只能发信息,嘱咐安虹安全到家后给他回个消息。   王健青颓唐地坐在路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车穿梭来往。   一辆五十六路公共汽车在他眼前的车站停下,因为是终点站,乘客都下了车。公共汽车在前面掉头,又在马路对面的起点站停下,重新载上乘客,向着刚刚开来的方向缓缓开去。   人生如果能也像这车般,遇到不如意,就可以调头跑回原来的起点重新来过该多好啊!   真能那样,他可能会推迟申请学校的时间,等两人的感情更加稳固后再考虑分居两地。或者他应该在当年碰到安虹后,更加积极努力地追求她,让她早一些信任他,接受他,也许那样,在她面对他们的感情是否能经得住相隔万里这个考验时,会变得更加乐观......   甚至,他会想起在上海的最后一天。   中午,他从经理那儿得到了晋升资格被人挤掉的消息,下午开会时他不得不做出了接受这个录取通知,出国留学的决定。但是,他也马上就开始担心安虹的反应。她会不舍吗?她会生气吗?她会挽留他吗?......他走后,她会因为距离的遥远,阻隔了彼此的感情而接受别人的追求吗?   他胡乱地担心着,纠结着。一方面对经理和蒋旭痛恨不已,就是因为他们的苟且才阻碍了公平的竞争,让他不得不选择放弃现在的一切去另一个国度奔赴前程。另一方面他又忧心不已,忧心这一段来之不易的感情终究会与他失之交臂。   那个晚上,本来是在犹豫不舍间和安虹缠绵。但看着她对自己的欲迎还羞,他突然有点卑鄙地想:保守如她,是不是如果彻底得到了她,她就会没有退路,不再动摇地和他一起走到底。   他第一次那样大胆的挑逗她,她青涩的身体让他兴奋而珍视,他知道她的矜持是他最应该保护的珍宝。所以,当安虹一再拒绝,他还是放弃了,放弃了这个连他自己都鄙夷的手段。他希望,他和他的女孩的第一次,是在完全信任和享受的气氛中发生的,那将是他们一辈子的美好记忆。   夜渐渐深了,王健青低着头,手里一直攥着手机。手机静悄悄的,连平时的骚扰短信都没有,更没有能接到安虹的只言片语。   他的头越垂越低,好像一只无措的鸵鸟,把脑袋深深埋在沙堆里,不想看见那些他不能解决的问题。   --------   安虹开始自己买早点,自己带午饭,自己做晚饭。那些之前几个月已经习惯和王健青一起做的事情,她都努力独自完成。她在强迫自己习惯一个人,因为不管是从现在还是一个半月后,她总归又要回到一个人了。   王健青每天不同时间段给安虹打手机,家里座机,公司电话,但她一律拒接。他后来甚至让安虹的同事帮忙找她来接电话,说是项目报告有点疑问想请教一下,但安虹对同事笑笑说,“好的,你告诉他先挂断,等我从卫生间回来,就回给他。”然后就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王健青每天下班来公司堵她,但安虹下了班一溜烟就出了公司楼门。下班出奇的积极,连同事都玩笑地说她,每天都见,下班还这么迫不及待地见男友。她只能笑笑,不置可否。   王健青还去安虹家的小区门口张望,她家小区门口保安站岗,访客必须要登记。偏偏安虹嘱咐门岗,有年轻男子说是她男友一律不要放行,弄得小保安保护欲膨胀,看到王健青来访就像对待骚扰犯一样毫不通融。再见,不送!再来就报警!   王健青迫切地想见安虹,他想解释,想挽回,想承诺,但安虹就是不给他机会。   转眼已经一个来星期没见到安虹了,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听到,王健青白天心神不宁,晚上辗转反侧,人一下子就瘦了下来。想想这辈子还没有过这么寝食不安,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衣带渐宽终不悔”了。   一天,安虹正要和同事去开会,却被部门秘书叫住,说部门经理有请。   走进经理办公室,除了部门经理和之前的项目经理之外,王健青也赫然坐在里面。   他抬头看见安虹进来,脸上泛起笑容,但仍不能掩盖住他憔悴的面容和落寞的眼神。他双眼望着安虹时,贪婪地多看了好几眼。   鉴于他们还是大学校友,安虹也回了个很职业的微笑。   部门经理看安虹来了,就把情况说了一下。   下周的年中总结,他们之前的项目作为成功范例要到上海总公司给高层做总结报告。虽然邀请的合作代表是王健青的部门经理,但因为有下半年预算要提交,所以部门经理指定王健青代劳。   他们这边,采纳了王健青的意见,让安虹代表。虽然她还是个新人,但之前的项目主管和王健青都觉得安虹思路清晰,英语水平也不错,这次的总结汇报有欧美分公司的老外参加,所以安虹是个不错的人选。   安虹觉得奇怪,这也太巧了吧,她一再躲着王健青,可王健青居然被指派和她一起去上海总公司出差。可如果说是王健青做了手脚,可他的部门经理怎么会把这么露脸的机会给了王健青,而不是她刚刚提拔的项目主管蒋旭?   这要是在一周前,听到要和王健青单独出差,安虹一定兴奋得睡不好觉。可现在她不想看到他,更不想和他单独在一起。   安虹假装很感动又很纠结地说:“谢谢两位经理给我的机会,不过我刚进日协组不久,正接手了一些新项目,我怕......”   “这个你不用担心,总公司汇报是下周四和周五,你和小王这周花两个工作日把PPT(演示文稿)做出来,周末抓紧练练,下周三去上海,耽误不了太多本职工作。再说,你和小王既是校友又是合作伙伴,相信你们可以合作得比别人更好!”自己的部门经理打断安虹的话,把这两周的安排直接说了出来。   能在那么多高层面前露脸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自己的部门经理也是想沾沾这个项目的光,所以极力推荐已在自己麾下的安虹。她如果再推辞,就有些不知好歹了。安虹暗暗咬了咬牙,笑了笑点头称是。   会后,安虹找了个小会议室,和王健青坐下来商量项目报告内容。   一周前还你侬我侬的两个人,现在要正襟危坐地商量PPT内容,总结项目成功的要素等等,安虹觉得十分不习惯。   以前合作项目时,安虹作为助理,主要负责自己公司项目负责人的日程安排,会议记录,阶段报告,和与项目合作方的日常协调。可要通观整个项目,找出闪光点和不足,汇报优势,总结教训,这对她这个工作才一年的新人着实有些挑战。况且,和她一起完成这个任务的,还是这个让安虹伤透了心决定再不搭理的男友。安虹虽然手里拿着资料,但在小会议室里一直不能专心工作。   王健青看起来比安虹平静。他看安虹没有太多想法,就把之前已经复印好的两个公司做的项目总结报告拿出来。安虹看到那上面已经用不同颜色的马克笔画了很多重点,王健青指着这些标注跟安虹讨论起来。   王健青态度严肃,神情专注,声音低沉,语速平缓。慢慢地,安虹对他的防备之心稍稍放了下来,和他一起进入了工作状态。   忙了一下午,两人终于把汇报的内容大致定了下来,按照两个公司之前项目中的分工,他们也把两个人负责的PPT的分工定了下来。   王健青抬头看见窗外已经华灯初上,早过了下班的时间。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安虹说:“我看今天咱们就到这儿吧!PPT的内容已经定下来了,咱们这两天先把自己那部分做一下,我明天公司有个会,后天下午一点我再过来。到时咱们把做好的PPT过一下,你看怎么样?”   安虹从一大堆资料中拔出头来,捋了捋耳边散落的秀发,“嗯,好”。   王健青看安虹又低下头继续看资料,犹豫了一下,说:“这么晚了,一起去吃个饭吧。”   安虹这次没有抬头,“不用了,我中午带的饭还有,你去吧,我还要再待一会儿。”   王健青看着日思夜想的女友,没有再说什么,默默转身走了出去。   听到王健青的关门声,安虹终于放下了资料,抬起了头。   她以为王健青会趁和自己独处的机会说些什么。意外的是,一下午的时间,他都表现得非常理智和专业,除了工作,没有一句废话。这让安虹既有些放心,又有些失落。现在,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种不远不近的师兄妹关系。   安虹站起身,走到玻璃窗前。透过高层的玻璃窗,下面的街道蜿蜒曲折,被两侧的路灯勾勒出纵横的曲线。厚厚的玻璃窗隔绝了外面的车声人声,让安虹仿佛站在云端的仙人,静静地注视着脚下的人间烟火。   安虹抱着自己的双肩,感到疲惫而孤单。   就在几天前,这个时间,她肯定和王健青勾肩搭背的商量去哪个饭馆吃饭,或者在超市买好了食材,准备回王健青的公寓一起做晚饭。可是现在,她只能一个人站在这里,独自品尝着寂寥的月光,孤单的夜色。   就在这时,小会议室的门砰砰砰响了几下。安虹回过头,发现王健青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一袋打包餐盒。   “我在楼下的小饭馆给你打包了几个菜,这个是你喜欢喝的西红柿疙瘩汤,装得有点满,你开盖时小心别烫到啊。”王健青的神情好像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总爱嘱咐安虹小心这个,注意那个。   安虹很意外,她不知道对这雪中送炭的温暖该如何拒绝,犹豫了几秒,轻轻说了声“谢谢”。本想问王健青吃了没有,但还是忍着没说出口。   王健青把餐盒拿出来摆好,看看安虹。   她低垂着头,没有再说什么,王健青把一肚子的话也咽了回去。他嘱咐安虹干完早点回去,最后说了句“我先走了”,转身离开了。   这回应该是真走了吧。   安虹坐回桌子前,打开装疙瘩汤的塑料盒,扑鼻的香气迎面而来,她趁热喝了几口,瞬时觉得五脏六腑都温暖了起来。   --------   之后的几天,他们的工作进行的相当顺利,完整的PPT在周五就提交了两边的领导过目,周一上午就得到顺利通过的消息。下面只剩下把各自的内容背好,在会上好好发挥了。   这几天王健青没有再给安虹打电话,也没有在一起工作时提过任何他俩之前的事情。安虹在王健青面前也一直强装镇定,不想让王健青看出一丝丝小儿女的神态。   但当两人凑在一起看资料,或者改PPT时,闻到王健青身上熟悉的青瓜浴液的味道,安虹还是会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两人还像从前一样,头靠头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安虹还时不时往王健青嘴里塞个薯片。   认真工作中的王健青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让安虹有时砰然心跳,她不得不时不时地调整自己与王健青过于接近的身体。   周三一大早,两人坐飞机去上海。   这几天晚上安虹练习PPT,都熬到一两点才睡。今天早上为了赶飞机五点就爬了起来,一上飞机她就开始昏昏欲睡。   王健青看见安虹精神不好还支起笔记本看PPT,就柔声对安虹说,“下午还有时间彩排,现在先睡会儿吧!”说着,不由分说合上了安虹的笔记本,起身放到了行李架上。   安虹张张嘴想抗议,但旁边那么多人,她没好意思说什么,只能头靠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飞机飞得很平稳,安虹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迷迷糊糊的,好像看到王健青在前面走,她很高兴地追过去。可他一瞬就不见了,再一看,他上了前面不远处的一座桥。她忙跑到桥下,王健青却站在桥上对她挥挥手说,“我去桥那边看看,如果好,就回来接你。”说完人唰地一下不见了,安虹着急地想跑上桥,却发现眼前的桥也瞬间消失了!安虹大惊,一边大声叫着“健青,你在哪儿啊?你回来,别丢下我!”一边焦急地四处寻找。   正在这时,安虹朦朦胧胧中听见一个好听的女声说道:“我们已经到达上海浦东机场,现在的地面温度是......”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飞机上,身上盖着飞机上的毛毯,头靠在身边王健青的肩上,而王健青正扭头深情地看着她。   有一瞬,她觉得心踏实了下来,她的健青就在身边,没有抛下她。可是,突然想到两人的现状,他们正在冷战啊!她赶紧收起了温情,调直了身体。   安虹拉下了身上的毛毯,想想估计是王健青帮她盖的,低声说了句“谢谢”。   王健青温柔地看了安虹一眼,说;“刚才看你困坏了。飞机还要滑行一阵儿,你再休息会儿吧。”   安虹避开了王健青情意绵绵的目光,把头扭向另一边,没再说话。   --------   为了方便去总公司,他们特意定了市内离总公司很近的酒店。   看看离开会还有半个多小时,两人先到酒店办了入住,再一起到了安虹的总公司。十一点开始,他们要参加明天高层会议的准备会。   这个准备会主要是让各个分公司被点名来做汇报的同事熟悉一下流程和会议器材。一共五组汇报人员,安虹他们被安排在第四个。按明天的会议日程,应该在下午的三点半到四点半。   准备会是按照明天上场的顺序,一组一组上去调试设备,和总裁秘书处的人大致沟通PPT内容。其他人也趁这个时间,争取能从其他组的汇报内容里再吸取可以为自己所用的精华,务必让自己的内容尽善尽美。   王健青和安虹两个人配合默契。王健青负责听和记:听别人的演讲,摘出他觉得可以借鉴的地方,记录给安虹。安虹负责写:把王健青提供的摘要揉进他们的演讲内容,让他们的PPT尽善尽美。   中午简单吃了盒饭,一直到了下午六点半才算把五组重点汇报小组都弄完。安虹他们组因为安排的比较靠后,做得比较成功,秘书处的人没有给太多意见,只希望安虹明天在汇报时能够声音大一些,不要紧张。   大家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参加秘书处安排的欢迎宴。   王健青看见安虹脸色泛白,收拾东西的动作看起来也很是疲惫。   他走到安虹身边,小声对她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请假不要去会餐了。”   安虹抬头看看王健青,摇摇头说:“我没事儿,就是今天起太早了,晚上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其他分公司的同事交流交流,我还是去吧。”   王健青拿她没办法,只好拿过安虹的笔记本和双肩背包,一起去附近定好的餐厅赴宴。   晚宴时,王健青很快和其他人热情地攀谈起来。安虹故意坐在了和他隔了两个位子的座位上。他趁夹菜不时瞄一眼安虹,看见安虹虽然也不时和周围同事说话举杯,但人看起来很没有精神,脸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过了一会儿,他看安虹起身走出包间外,也借故追了出去。   王健青在卫生间门口等了半天,才看见安虹脸色煞白的慢慢走了出来。   “你是不是吐了?”王健青急忙迎上去。“都说了让你回去休息,就是不听,明天还要开一天的会,你这样怎么撑得到会开完?!”王健青一急,男朋友的架势又找了回来。   安虹确实病了。这些天,本来因为和王健青的事就是寝食难安,再加上前两天又连续熬夜背PPT,今天在飞机上已然觉得头重脚轻,浑身乏力。下午开会撑了六七个小时,她觉得到了极限。现在,她已经是浑身滚烫,病势如山了。   看到安虹软绵绵的样子,王健青赶紧走过来用手扶她。   谁知安虹又犯了倔脾气,推开王健青说:“不要你管!”   安虹理智上不想看见王健青,可感情上又贪恋和他在一起的温暖甜蜜。如今身上烧得难受,又勾起了王健青要弃他而去的伤心事,一边说着一边眼圈泛起红来。   王健青看她小脸烧得红红的,双眼也泪光闪闪的满是委屈怨忿,心中既心疼又着急。   他不顾安虹反对,把她按在旁边的沙发上休息,火速回到包间和秘书处的人说明了情况,拿着两人的包,快步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修正版 ☆、二人世界   王健青把自己的西装披在安虹身上,一手搂着安虹,一手招了辆出租车,带安虹回酒店。   安虹气自己关键时刻生了病,明天的汇报演讲不知该怎么办,回去又不知道和新部门的领导怎么交代。再者,她不想再依赖王健青,可他偏偏阴魂不散地总是出现在她身边。   一起准备会议这几天,王健青虽然没再向安虹解释一句他出国留学的事情,但他无所不在的目光和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安虹无处可逃。她表面上对王健青冷若冰霜,但心已经渐渐软了下来,不再对王健青拒之千里。可是,安虹十分唾弃这样软弱的自己,觉得不能就这样被王健青软化。他都要抛弃自己远走高飞了,自己怎么还能沉迷在你侬我侬的假象里不愿出来!   王健青给出租车结账时,安虹抓过自己的包,踉踉跄跄地走向电梯。   王健青看安虹一门心思要甩开自己,只好匆匆跟前台报了安虹的房间号,要了退烧药,然后匆忙追到电梯门旁。在安虹的电梯门即将关上时,他奋力挤进了电梯。   王健青过来扶安虹,安虹一边推一边气鼓鼓地说,“不要你管,你去你的澳洲,我生我的病,病死了也不要你管!”   看见电梯门开了,安虹夺门而出。   王健青看见安虹走路已经有气无力,险险要摔倒了,却还在为了摆脱他而夺路而逃。他二话不说,抢过安虹手里的房卡,追上去一把把安虹横抱起来,开门进了房间。   王健青看着虚弱却倔强的女友,心里心疼不已。他双手抓住安虹的双肩,想把安虹直接按倒在床上。   安虹仍然又推又打,嘴里“骗子”“流氓”地骂着,泪水也跟着飙出了眼眶。   王健青上手抓住安虹的手腕,把她的双手锁扣在她的身体两侧。   安虹被王健青压着动弹不得,只能双眼死死地瞪着王健青。看着安虹满脸的泪痕和怨怼的神情,王健青心里一酸。   两人对视了几秒,王健青平复了下心情,说:“你就算再恨我,也犯不着拿自己的身体撒气,何况明天你还要在高层面前汇报,现在不好好休息,明天怎么办?你要打要杀,也等明天会议结束再说吧!”   安虹喘着粗气,虽然不见好脸色,可已经不挣扎了。   这时,客房服务人员送来了退烧药和体温计,王健青倒水让安虹吃了药,和衣躺下。   跟王健青一通闹,把安虹仅剩的那一点体力也消耗完了,没过几分钟,她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王健青回自己房间换了衣服,又回到安虹的房间。   摸摸安虹的额头已经不那么烫了,拿体温计量了一下,37度2,体温已经降下来了。   看安虹出了一身汗,白天的衬衫和一字裙都贴在了身上,很是难受,他就从卫生间里找了她的毛巾,用温水投过给安虹擦身。   虽然知道安虹醒了会骂他,但他还是把手伸进安虹衣服里,把她全身都擦拭了一遍。最后,他又把手伸进被子里,褪下安虹的衣服,给她换了干净舒适的睡裙。   两周没碰过女友的身体,猛一碰到安虹柔嫩细滑的肌肤,王健青有点心猿意马,但看着安虹憔悴的睡容,怜爱之心让他无暇再想其他。   半夜里药劲儿过了,安虹又烧了起来。她痛苦地辗转,把被子踢到了床下。王健青赶紧哄她起来又吃了药喝了水,等出了汗又是擦身。如是折腾了大半宿,安虹才算是安稳地又睡过去了。   清晨,安虹醒了,她闭着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前额,不烧了,身上觉得轻松了许多。她睁开眼,想坐起来,却发现脖子下面枕着一条胳膊,自己也蜷缩在这条胳膊的主人的怀里。   是王健青!   安虹着实惊到了!隐约记得自己昨晚晚宴和同事喝了点酒,难受得去卫生间吐,然后出门就碰到了王健青。他把自己强行带回酒店......还抱自己进房间......她打他推他,他也没走......后来隐约她吃了药,好像,还帮她擦了身......等一下!他帮她擦身了!还,还换了衣服!安虹偷偷扯了睡裙的领子往里看,裙子下居然没穿胸罩,只有一条小可爱!!!   安虹腾地坐了起来,躺在旁边的王健青也被惊醒了。   “你,醒了?还烧不烧?”说着,王健青就抬手来摸安虹的额头。   安虹赶紧躲开,手揪着自己的领口,不好意思又有点气急败坏地说:“谁让你脱我衣服了!”   王健青满脸胡茬,眼睛里布满血丝,一看就是没睡好,显得比安虹还要憔悴。但他看见安虹回复了些元气,不好意思的样子又显出了些小儿女的样子,心里开始有点感谢她得的这场急病。   “我在网上查了,要药物降温和物理降温一起,恢复得才快。要不是昨天给你擦了三四次,你现在能恢复得这么快嘛。”王健青故意逗她,夸大了给她擦身的次数。   安虹果然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你还,还擦了三四次!!你个大色狼!趁火打劫!趁虚而入!”   安虹举起拳头,又要打王健青。   王健青一边抓安虹的手腕,一边假装委屈又有点无赖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看在人家照顾了你一个晚上的份上,你也不能打我。再说,我的胳膊也给你枕了,身子也给你抱了,你要怎么赔我呢?”一边说着,一边抓着安虹的双手把她又压回了床上。   他居高临下定定地看着安虹,他的女孩此时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弯弯的眼睛里神情既羞涩又可爱。两人的身体此时紧紧贴在一起,都在贪婪地吮吸着彼此的体温。   王健青觉得,这两周他们都为情憔悴,为爱伤心,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温馨的一刻,简直希望时间就此停住。   安虹此时虽然还在气王健青,可看到他憔悴的面容和依旧温暖的目光,此时此刻,她实在气不起来了。   他还是爱她的吧?应该是爱她的!那担忧,心疼,憔悴和深情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此时,安虹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王健青的下巴,密密钻出的胡茬有点扎。   “你瘦了。”她轻声说。   “你也是。”王健青也伸手抚摸着安虹清瘦的小脸。   不知怎的,两人一下子都红了眼眶。   王健青一把把安虹搂进怀里,紧紧的拥着她,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用力。   --------   当天的汇报是在有惊无险中结束的。   安虹虽然吃了药,强打精神到了会场,但一个小时没到,还是烧了起来。她赶紧又吃了王健青早上给她买的药,然后频频喝水来缓解身上的不适。   看来这场急病虽然让两人的关系得到了修复,可病情却没有因关系修复而得到缓解。安虹的热度还是越来越高,人也看着越来越没有精神了。   第一组汇报进行完,中间有个临时加的高层电话会议,趁着领导们暂时离席,大家都出去休息。   王健青看四下没人,在桌下攥住了安虹的手,担忧地问:“是不是很难受,看这手烫的,你还能坚持吗?要不咱们回酒店休息吧!”   安虹一手撑头,一手和王健青十指紧扣,好像要从王健青身上吸取些力量。   “坚持不了也得坚持啊,今天好像更难受,早上以为好得差不多了,现在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   王健青紧锁着双眉,看了安虹一会儿,突然说,“要不我们提前吧!我现在跟前面两组和秘书处的人沟通一下,如果可以,待会儿开会咱们第一个上!”   安虹现在顾不得紧张,只想赶紧讲完,她想都没想,马上点了头。   各方人员得知安虹带病开会,自然一路绿灯。   等高层们重新回到会场,安虹站在前面讲台上,对着下面二三十位公司高层,分公司总经理及核心部门经理开始侃侃而谈。   虽然第一次参加这么高级别的会议,但安虹的表现比她自己预估得要好。   她努力把自己的声音加大,双手时而指着关键数据,时而比划着图表,显得十分自信。再加上她英文还算流利,面容又姣好,给与会人员的印象分也不低。   半个小时过后,安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部分,如释重负地下来,坐在电脑旁帮王健青操作。   王健青上了台,等大屏幕切换到他的演讲内容,他先看了一眼安虹,然后微笑着向大家说:“感谢我的搭档安虹小姐,顶着四十度的高烧给我们做了这么精彩的演讲,希望她顺利完成汇报任务后能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台下众人听到刚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是带病坚持工作,马上给予了热烈的掌声。   安虹赶紧不好意思地起身向大家致意,心里却想,王健青真会说,这样一来,即使今天他们做的有任何纰漏,也会被轻易原谅了。   王健青的演讲很成功。   他毕竟在职场上比安虹多打拼了几年,知道既要有事实根据,又要不着痕迹地夸大他们的项目成果。演讲中他还适时地加了几个笑话活跃气氛。他讲完,连安虹都由衷地鼓起了掌,领导们更是频频点头。   看着王健青在台上风度翩翩地向大家点头致意,安虹突然有点理解王健青的忿忿不平和决意出走了。优秀如他,骄傲如他,怎么能在蒋旭那种靠潜规则上位的人手下卖命。可他资历尚浅,想跳到其他公司未必会有更好的位子。还不如趁年轻出国深造,等镀了金,身价应该会提高不少。   他们的汇报进行完,秘书处的人主动过来低声和安虹说,总裁让她不必参加后面的会议了,回酒店好好休息。如果明天还是没有好转,希望她一定要去医院看病。   安虹没想到有这样的待遇,赶紧转头向总裁点头致谢,总裁也微笑地向她点头以示慰问。   安虹出了会议室给王健青发了个信息说明情况,王健青回到“好,回去好好休息,我中午休息时间回去看你。吻,青。”   安虹看着手机,脸上溢出了笑容,还是有人惦念好啊!   --------   中午,王健青给安虹带了些粥,喂安虹喝了。他还转达了秘书处的意思。   因为王健青是外公司人员,下面的会议日程如果他有别的安排可以缺席。王健青正好第二天安排了拜访别的客户,所以,从下午开始,他们都不用去参加会议了!   安虹心里暗暗感谢她这场急病,让她和王健青有了这难得的二人世界。   王健青所幸把自己的行李箱拉过来,正式入住安虹的房间。   因为昨晚照顾安虹,他也没怎么睡,所以伺候安虹喝过粥,吃了药,他就换了衣服,直接钻进安虹的被窝,说是要一起补觉!   安虹这次没有推诿,两人终于雨过天晴了,她也珍惜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安虹迷迷糊糊醒来,发现王健青在她后面拥着她,轻轻地打着呼,正睡得香甜。   安虹觉得既温暖又安全。她把手放在王健青的手上,想着上午男友演讲时的风采,心里说不出的骄傲和倾慕。那时的王健青,一定也迷倒了不少女同事吧。但他们都不知道,现在他正和他的搭档躲在酒店房间里一起睡午觉吧!   安虹有点小小的窃喜,扑哧笑出了声来。   “笑什么呢,姑娘?看你一脸花痴的样子,肯定是想情郎呢吧!” 身后的王健青忽然出了声,抱着她的双臂也略微收紧,把她牢牢锁在怀里。   安虹一下羞红了脸,心想,难道这么明显吗?自己真的是在想他呀!   “谁想你了!”一边说着,一边要挣脱王健青的怀抱。   王健青把安虹的身子扳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说,“看你那作贼心虚的样子,不是想我脸红什么?谁那天在飞机上做梦还喊我的名字,让我不要丢下你!”   安虹这下窘得不行,怪不得下飞机时另一侧的大姐一个劲儿冲她笑。她当时还觉得古怪,原来她居然说了梦话!而那人当时就在他身旁!   安虹一想起当时的情景简直羞得没脸见人,她低下头双手捂脸,悔恨地说:“好丢脸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王健青看见她可爱的样子爱得不行,低头一边亲她的脸颊一边低声说:“我这些天也天天梦见你,想你都想疯了!”   安虹心头一暖,红着脸抬起头问:“你都梦见我什么了!”   王健青看着她娇艳欲滴的笑脸说:“就梦见咱俩这样!”   “什么样?”   王健青挑挑眉毛,有点不怀好意地笑道,“梦见我俩这样抱在一起滚床单!”   安虹大窘,伸手拍打王健青,“你好不要脸,怎么梦这个!”   王健青不由分说嘬了下安虹的脸蛋,“我梦见的是我女朋友,有什么丢人的,现在我就告诉你我梦见什么了啊!”说着一边作势撕扯安虹的睡裙,一边吻在安虹的脸上脖子上。   两人打打闹闹,房间里一片欢声笑语。   --------   第二天晚上,安虹和王健青奔赴浦东机场,准备回北京。   王健青为了让安虹多休息,也避免撞上公司的同事,特地避开高峰期,定了晚上九点半起飞的航班。办好登机手续,两人在登记口等待登机。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好像一个硕大的电影屏幕,循环播放着各种肤色的旅客来来去去,各色各样的飞机起起落落。   安虹和王健青坐在一处安静的角落,看着外面停机坪上一架架飞机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安虹头枕在王健青的肩头,向外看了一会儿。   她想了想他们地这次出差,轻声问:“这次我和你一起来参加这个高层会议,不是巧合吧?”   王健青微微一笑,“是,是我。”   安虹抬起头,看向王健青,没有说话,只是皱皱眉表示疑问。   王健青又笑了一下,说:“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再有机会和你在一起,就想趁这次出差再努力看看,你是不是能原谅我。所以,我去跟我们经理摊牌了,我说我知道她和蒋旭的事儿,但我不会说出去,让她把这次出差的机会让给我。比起其他的要求,我的这个要求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这么简单就能让我闭嘴,她还是很划算的。”   安虹有些意外,没想到王健青会用这种他自己都不齿的事来要挟经理。   “那你怎么能保证我们公司会派我去?”安虹接着问。   王健青答道:“我先去找了你新部门的部门经理,以前工作上和他接触过几次。我和他提起了这次汇报的事,他说他已经听说了。我顺水推舟说你在项目中表现出色,当时两边领导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能让你代表你们公司这边给高层做汇报,也能让你们的新部门脸上有光不是。所以他欣然同意,后来是他去找的你们原来的项目经理说的。”   安虹实在没有想到,王健青煞费苦心,就为了能再有机会和自己独处。   “那你怎么保证你们经理能相信你以后不会说出去?”安虹又问道。   “我,我和她说了我要出国留学的事儿。我已经无意再跟蒋旭争什么,也没必要在走之前为了解气把他们的事儿捅出去,这样损人也不利己。而且......我,我已经向她提出了辞职。”   他已经辞职了,他还是要走了!安虹听完他地话,心中黯然。   王健青看看安虹低头不语,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揽着安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叹了口气说:“当时一直没勇气说,是怕你不支持,也怕自己动摇,更怕咱们的感情经不起这么远的距离。可是你这么一闹,我看到了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也看清了自己对你的感情。你知道那天你在梦里叫我的名字,看你那么紧张,那么急切,我心里不知道有多感动。感动我对你的感情有了同等的回应,不仅我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我。"   王健青把头靠在安虹的头上继续说,“我知道,我现在出国留学对你我的感情是个不小的考验,毕竟路途遥远,我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面......可是,我不想就这么在这些人手底下混下去,为他们卖命!换别的公司,我的资历文凭又不足以给我太好的选择。所以,现在趁着年轻,我出去读个学位,镀镀金,是一条不错的出路。等我学成归来,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未来。”王健青越说越有自信,好像已经要功成名就,荣归故里了。   王健青双手握着安虹的双肩,让彼此面对面,“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但我......想让你等我两三年,等我拿到硕士学位,我就回国。如果......如果过一段你也想出国,我也帮你办出来,这样我们可以快点在一起。”王健青真诚地看着安虹,希望自己的人生规划安虹也可以参与进来。   安虹知道出国留学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自己纵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王健青已经铁了心要走。她虽然气他要舍了她去那么远的地方,但更多的,是不舍。她心里恨不得自己爱上的男人没有这样的抱负,这样的决绝。   她看着王健青,好像有千言万语,但又说不出一句话,只是莹莹的双眸里那么的忧伤,那么的纠结。   看着这样的安虹,王健青也是百般的不舍。   他把安虹抱在怀里,安虹也双手搂着王健青,轻声地说:“你要早点回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我会尽快回来,我一定尽快回来。”王健青也轻声地回应着。   两人在高高的落地窗前紧紧地相拥。   窗外又一架飞机从灯光勾勒的跑道上飞起,消失在月色笼罩下的夜空中。   --------   当年七月,王健青赴澳洲留学。   第二年九月,安虹也和时倩一起被正式派驻东京分公司。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修正版。 第一卷完。 ☆、初回职场   对于申凯的邀约,这两天安虹反复权衡。她觉得自己离开职场多年,能碰到这么好的机会实在难得。犹豫再三,她终于和王健青商量,决定接受这个职位。   家里的事情,她下班后尽量做,等过一段儿争取接自己的父母过来帮忙。最近,他们先从附近的东北家庭厨房订晚餐,这样她晚上回来迟些,也不会耽误晚饭。   王健青看安虹已经下定决心要回到职场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建议安虹先适应一段时间,如果觉得身体吃不消,随时可以辞职回家,继续做她的全职太太。   安虹三天后如期给Jane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接受这个职位,看什么时候办理入职。   Jane很夸张地欢迎她,“Wow,真是太好了!”   她告诉安虹,申总已经交代,让她明天就过来办入职手续。   第二天,安虹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四个人一起坐王健青的车,先把孩子送到学校,自己再在附近的火车站下车,坐火车进城。   Jane虽然年轻,办事情倒很老道。一套入职表格,合同,等安虹填写签字完毕,她就把胸牌,电脑等一并交给安虹,总共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拿着自己的新胸卡,看上面亮闪闪的烫金字“Rainbow”(安虹的英文名字),安虹有些感慨。距离摘下上个工卡,已经过去将近八年了。   当年那个顺风顺水,意气风发的年轻白领,现在已经变成个相夫教子的家庭妇女。为了追随王健青,自己放弃了很多,当然也得到了一个人人羡慕的幸福小家。现在,孩子们慢慢长大,她终于可以再找回原来的那个安虹,让自己除了在家里做个好妻子好妈妈,也能在外面的世界找到自己的存在感。   一切手续办妥,Jane主动和安虹握手。   “Rainbow,欢迎你加入。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樊晓珍,Jane Fan,年龄二十加,应该是咱们公司最年轻的。除了申总和陆总现在去拜访客户了,还有Eric去超市跑店了,其他同事都在公司。”   公司还有两位和安虹职责差不多,是负责不同进货区域的市场人员。另外包括不在的那位Eric,共三位联系当地各大超市的销售人员,一男一女两位会计,还有一名司机兼送货,加起来这个公司一共有十二个人。   安虹和大家一一握手相互介绍后,坐到Jane给她收拾好的座位上,开始熟悉申总交代的一些上游供货商的资料。   安虹和陆子峰隔一个座位,都斜对着申凯的办公室。   座位之间的隔断不高,安虹抬起眼就是申凯那间公司里唯一的办公室。透过落地玻璃墙,她看见申凯办公桌上空荡荡的,收拾得很干净。只有一个电话和一个笔筒,连个相框都没有。后面那把孤零零的黑色皮椅上,挂着件申凯的西服上衣。   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安虹带了饭,就谢绝了大家同去外面找食儿的邀请。   看看已经快下午一点半了,安虹到小茶水间热饭。   这个茶水间就在前台的不远处。在等微波炉加热时,她听到前台有人回来了。   没隔半分钟,安虹听见了手机铃声,继而有人在用英语愤怒地小声说:“你有完没完,别再骚扰我了好不好!我没时间应酬你!......你愿意回那个家你回,我不会回去的!......少拿她来威胁我,我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怕事的小女孩了,你再过分我就报警了!”   虽然今天只是安虹第二次来这家公司,但她还是一下子就听出这怨怒的声音是Jane的。   安虹不想刚进公司就偷听同事的隐私。她想着,是不是应该拿着饭盒淡定的走出去,显得像是没听到刚才的话,只是意外碰到Jane,打个招呼,然后赶紧离开。   Jane停顿了一会儿,换了副悦耳动听的声音叫了声“Kevin”。   安虹的脚步嘎然而止。这是申凯的英文名,看来她又开始给申凯打电话了。   “你吃午饭了没有,我给你在sushi bar买了便当,你爱吃的鳗鱼饭没有了,就给你买的寿司。噢,你吃过了,没关系的,我给你放在冰箱里,你什么时候饿了记得拿出来吃噢......”   Jane说得很贴心,听起来她对申凯很是上心,甚至有些讨好的意思。   “你说那个安虹吗?她已经来了,都安排好了,放心吧!”   安虹听见他们在谈论自己,更加屏息静气。   “嗯,听说她是陆子峰介绍的,是陆子峰的女朋友吗?不对啊,听说她已经结婚有孩子了......”看来到哪儿都躲不过八卦的人群!   “好了啦,知道了,不谈别人了,不谈了。你下午早点回来,我给你买好下午茶等你噢。”   安虹心里很是吃惊,没想到这个Jane跟自己老板打电话的语气像是......情人间的问候。难道现在的职场里,助理和老板间的关系已经处得如此亲近?联想到几天前面试后的那杯咖啡,又好像申凯对她并不十分热络。申凯是有老婆的人啊,难道,当年那个深情款款对她说爱的男人,也玩这种已婚男上司和年轻小秘书的把戏?   如果真是那样,安虹有些难以接受。   这么多年,申凯在她内心的一个角落里被保护得完好无损。虽然不常拿出来,但那是她年轻记忆里真挚温暖的所在,和失之交臂的无奈。   此时此刻,她不再奢求他对她还能另眼相看,但她希望他还是那个阳光和煦的人,让她的那段记忆永远纯洁而美好。即使偶尔想起,也可以温暖她的心。   整个下午,安虹都很盼望申凯的出现,她想确认他是否还是那个正直坦荡,光明磊落的人。   --------   快到下班时,申凯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公司。   踏入自己办公室的瞬间,他扭头看到了安虹。她正坐在他给她安排的座位上,安安静静地阅读着资料。   安虹此时抬起了头,目光撞上了申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弯起了嘴角,给了对方一个确定的微笑。   你来了?   我来了!   申凯在办公室里专注地打了十几分钟的电话。   撂下电话,他沉吟了一下,然后走出办公室,径直走到安虹桌旁。   “入职手续都办好了?”   “办好了。我正在看你交代的资料。正好有几个问题问你。”   安虹把这一天做的笔记,从头一页页翻过来,开始提问题。   申凯一一详细作答,有时还在她笔记本上标注几句。   问题终于问完了,申凯很是欣赏地看着安虹:“不错,问题越多越好,说明看得很仔细啊。你抓紧时间熟悉,下月底长野的远藤先生受邀过来,你和我一起接待。”   安虹听说长野的远藤先生,心里倒是有些意外。   当年,这个远藤先生是长野地区的一个重要客户,他们公司在日本中部地区的食品,奶制品,果蔬以及日用品方面,在日本国内的经销和对外的出口中都占了很大一部分份额。   那时申凯年轻气盛,带着安虹去拜访他们,但对方并没有把这对年轻的中国人放在眼里。   第一天的谈判并不十分愉快。而且,当晚他们还派出了各部门的职员灌了申凯不少酒。   当晚,申凯借着酒劲儿向安虹表白,但被安虹拒绝了。   第二天,为了避免尴尬,申凯让安虹去拜访当地的零售商,自己还是又拜访了当年还是部长的远藤先生。   这个远藤先生长得慈眉善目,但人却精明得很。   他看申凯言谈很是恳切,做的报告书数据精确,内容也务实,对申凯这个年轻人有了些好感。   他知道申凯当时给出的报价比较公道,只是日本人做熟不做生,第一次打交道,又看他们年轻,有些不太信任。   申凯提议远藤先拿一部分货试试,等进口,交货,销售都捋顺了,可以再慢慢增加订单。   远藤看重申凯安虹他们公司的实力,加上对申凯个人的好感,终于签订了一笔小的订单。   申凯对这个小单十分重视,下单,验货,运输几乎都是亲自盯着。   货物终于到达了口岸,但由于船运过程中装卸失误,有一个集装箱里面的二十几箱茶叶被浸湿。   申凯当时自己开车到达口岸了解情况,虽然保险公司会赔付,但给远藤交货时货品就不全了。   申凯当机立断,跟公司申请空运了相应数量的茶叶,紧急补全了货物。虽然额外支出了高昂的空运费用,却赢得了远藤和他们公司的信任。   后来,远藤听说了那二十几箱茶叶的事情,他对申凯的认真负责也很是赞赏。   那之后,安虹他们公司成了远藤公司进出口中国商品的重要合作伙伴。   时倩之前告诉安虹,申凯从公司辞职后再也没了音讯,大家都不清楚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结婚了。可大家连新娘子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看起来,申凯和原来的老客户还是一直有来往的。   安虹和申凯正聊着,Jane走过来说有几份文件需要申凯签字。   申凯对安虹点了下头,跟Jane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Jane看申凯坐在办公桌后认真地看起了文件,她倒了杯水给申凯,并随手把门关上了。   安虹低头看着资料,但心里有些好奇两人的关系到底如何,偷偷瞄了一眼办公室里的情形。   她看见Jane紧挨在申凯身旁,指着文件解释着什么。   Jane微微弯着腰,低胸上衣里的无限春光有意无意地在申凯眼前晃啊晃的......   安虹不禁低下了头,这种形势对申凯确实是个考验啊!   她又偷眼瞄了一眼申凯,只见申凯目不斜视,除了间或问一两句Jane确认,目光竟没有从文件上移开过。   安虹心里正佩服申凯的定力,却看到陆子峰从外面进来,像一阵风似的冲向申凯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被陆子峰打开了,本来静谧暧昧的气氛也被撞破了。   Jane直起身,怨怼地斜了一眼陆子峰,转身走出办公室。   看Jane手里拿着水杯,陆子峰跑到办公室门口叫住Jane,笑着吩咐:“Jane,帮我倒杯水啊,跑了一天,渴死我了。”   Jane边走边两眼望天,长叹了口气。   没想到,陆子峰想讨好一下给他端茶倒水的丫头,临了又加了一句,“今□□服不错啊,挺显瘦。”   Jane听了简直无语,人家穿低胸掐腰是想显得更丰满好不好!   她手扶额,扭头瞪了一眼已经奔回申凯旁边的陆子峰,忿忿地向茶水间走去。   --------   晚上,安虹下班回到家,王健青已经把饭菜端上桌,就等她回来一起开饭。   “哟,今天伙食不错啊!”   桌上摆着两荤一素的热菜,还有一盘土豆沙拉外加一盆排骨冬瓜汤。菜色鲜亮,营养搭配,安虹对这个沈嫂家庭厨房还是很满意的。   入职前他们夫妻就商量好了,以后每周一三五从附近的这个家庭厨房订餐,其余两天她下班路上带回些现成的。   眼看两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的,安虹也换了家居服坐下一起吃饭。   “上班第一天怎么样?累吗?”王健青盛了一碗米饭递给安虹。   “还好吧,主要是认识一下同事,熟悉熟悉业务。”   安虹接过饭碗,闻着饭菜的香气,肚子咕咕直叫。看来还真是饿了。   “老板还好伺候吗?你这已经七八年没怎么上过班了,怕你碰到个不好伺候的老板,干得太累。”   王健青总觉得安虹这工作找得太顺,不相信天上掉下的馅饼能好吃。   “老板......老板还挺好说话的......”   安虹觉得是不是应该告诉老公老板是她原来的同事,好让他放心,“老板他......”   “Mommy,Mommy,老板是什么?”儿子安森打断了安虹。   “老板就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去华人餐厅吃饭的时候,Daddy点菜时都叫老板的,老板就是可以给你饭的人。”女儿安娜很是老道地解释。   安虹笑了起来,“Anna说得对哦,老板可以给你饭,还可以给妈妈发薪水,就是发钱。只要妈妈好好工作,老板每月都给妈妈发钱。等妈妈有了钱,就可以给你们买书买玩具,还可以带你们去迪斯尼玩了!”   “Wow,老板好好哦,他什么时候可以给你发钱,我们很快可以去迪斯尼吗?”儿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嗯,很快,等明年七月你们放假我们就去美国的迪斯尼好不好?”   安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挣钱满足孩子们的愿望了,心里很是满足。   “耶!好棒哦!明年就去迪斯尼咯,妈妈好棒!”   听到愿望很快就可以达成,女儿舞动着双手,大声地欢呼,儿子已经站在椅子上高兴地蹦起来了。   “好了,好了,你们赶紧好好吃饭吧!”   王健青看两个小鬼头高兴得忘乎所以,不得不端起老爸的范儿,“王安娜,王安森,快点吃饭,吃完饭还有作业要做!”   看Daddy板起了面孔,两个孩子一个吐吐舌头,一个撇撇嘴,意犹未尽地坐下来继续吃饭。   晚上,孩子们都已睡下。   王健青先去洗澡了,安虹收拾今天上班的资料。   她打开抽屉找东西,无意中发现抽屉深处的那个旧相框。   这是安虹入学那天,王健青给她照的那张相片。这么多年,这个相框跟她到了日本,又来了澳洲。   看着自己当年那青涩的面庞,安虹不禁感叹时光飞逝。   她还记得,那年王健青从澳洲飞到日本,在她的小公寓里捧着这张相片出神的情形。 ☆、万里迢迢   去澳洲的第三年,王健青已经拿到商科的硕士学位,并递交了移民澳洲的申请。   他找了一段时间工作后,发现市场需求饱和。在研究了市场需求后,他火速重新申请,报考了牙科助理专业。   当时,王健青跟安虹说起换专业的事时,安虹能听出王健青的郁闷与失落。不过,她记得王健青最后说了一句话:“我想要的不仅仅是在这个国家拿到个学位,我还要在这个国家活下去,站住脚。让那些看不起我,想害我的人都刮目相看!”   安虹觉得,如果在以前,王健青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可是,在异国他乡,为了生存,他不得不抛弃了理想,屈从于现实,为自己的衣食住行低下自尊的头。   他想在那个万里之外的南半球国家立住脚跟,安虹觉得自己和王健青的距离真的是越来越远了。   因为已经读完了一个硕士学位,王健青的这个牙科助理倒没有想象中难啃。除了一些医学名词要从头背起外,其他公共课程还能申请免修。   学到最后一个学期,王健青终于看到了曙光,他之前在一个华人小贸易公司兼职也攒了些钱。有了时间,有了钱,王健青又所以开始频繁地联系安虹。   安虹按时下班回家,王健青就上MSN和安虹整晚视频。安虹在这边做饭看电视,王健青在那边写论文查资料。安虹如果加班晚归,他就打越洋电话在她回家路上陪她聊天。   从神龙见首不见尾,到每晚固定两三个小时的电话或视频,有时,安虹又觉得找回了他们热恋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慢慢觉得距离好像也没有那么遥远了。   春夏交接的日子,天气忽冷忽热。安虹生病了,发烧到39度多。   时倩送她回家,刚巧接到她家座机进来个骚扰电话,就好心把她家里电话线拔了,连她的手机也调了静音,让她好好休息。   安虹迷迷糊糊想给王健青打个电话说一声,可实在睁不开眼。   第二天清晨六点多,安虹睁开眼。   昨晚时倩送她回来吃了药睡下,就离开了。   安虹觉得浑身软软的使不上劲儿,但烧已经退了。口很渴,床头放着的水杯已经空了,她挣扎着起床去厨房倒水。   她看见被拔掉的座机电话,就赶紧插了回去。路过餐桌时顺手拿了放在上面的手机。   手机已经没电了,她充上电,打开手机。   手机未接电话栏中数字在一个电话号码后不断的增加,最后数字停在了76,信息那里也显示有33个未听留言。按键听了留言,所有电话和留言全都是王健青的,最后一个未接电话是在五十分钟前。   安虹赶紧打了王健青的电话。   电话接通,安虹赶紧道歉,“对不起,健青,我昨晚发烧了,没能跟你说一声,座机被同事拔了线,手机也调了静音......你的留言我刚听见,你,你担心了吧......”   王健青沉默了几秒,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终于听到你的声音,我也就放心了......你不知道,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连你们公司的电话都打了......我刚才已经在查飞东京的航班了......”   王健青因为上午还有课,嘱咐安虹好好休息,晚上再联系。   挂电话前,王健青说,“我现在特别想你......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安虹既感动又内疚,想着他担惊受怕地一晚上没睡,心里觉得又温暖又觉得有些酸酸甜甜的。   除了父母,还有后来的申凯,王健青是第一个对他如此上心的人。安虹虽然没有像王健青那样初次见面就对他一见钟情,更对他的一再示好处处回避。但在安虹初入社会时,王健青给予她的不仅是业务上的帮助,还有人际关系上的引导,这让不太会处理职场复杂关系的安虹十分有安全感,慢慢对王健青有了依赖。   不同于和申凯在一起的和风细雨,莫名默契,王健青给她的感觉更加强势。几年来他对感情的坚持,对她的执着,甚至他们亲热时他有力的怀抱和霸道的吻,都让安虹觉得无处可逃。   之前近四年时间里,他们天各一方。王健青可能迫于所处的环境和学业的压力,对安虹有所忽略。但最近几个月,尤其是今天,他让她又仿佛回到当初的那个冬夜,他手握麦克风,深情地唱着“亲□□人”,让安虹心中筑起的堡垒土崩瓦解,束手就擒。   两个月后王健青顺利毕业,并很快从一个香港人开的诊所拿到牙医助理的offer。   拿到offer那天,王健青兴奋地给安虹挂电话说,“宝贝儿,我终于成功了!”这一句说完,王健青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安虹特别能理解王健青。从国内辞职,留学,拿身份,找工作,改专业,他折腾了整整四年,这其中的艰辛和迷茫,恐怕只有王健青自己最清楚了。   --------   这天晚上九点半,安虹当天的工作将将做完。   灯火通明的电车车厢里,坐着不少夜归的人。   几个穿着五颜六色的年轻人,像是刚参加完party,兴奋地讨论着下一站去哪里happy。约会的恋人,靠在一起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窃窃私语。有像是刚参加完演出的高中生,穿着校服,脚边放着双肩背包和一个小提琴的琴盒。还有像她一样的公司职员,西装领带,面带倦容,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打盹儿。   连日来的加班让安虹累得不行,腰疼得快直不起来了,看来是要来月经了。   她看着对面窗外飞快闪过的高楼民房,和映在对面玻璃窗上自己孤独的身影,她更加觉得孤单落寞。   那些亮着的窗口里,会有人在等待夜归的家人吧。   今天白天,申凯从北海道那边打电话过来说项目终于按期完成,他下周末就要回东京了,问她有什么要从北海道买的东西。申凯这次去支援的项目因为日程有点拖后,为了赶进度,他们连公休日都要加班,所以一次都没能回东京休假。   自从去北海道后,申凯隔三岔五会来个电话。开始是晚上打安虹的手机,但安虹要么不接要么说不了几句就匆匆挂上。后来他也学乖了,就借口问工作,都是白天直接打安虹的公司座机,问完工作总要再问问安虹近况,说说自己这几天的见闻。   安虹一方面很想念申凯在身边的日子,一边又怕自己的暧昧给他甚至自己太多的希望,所以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挂电话前简单地说声“保重身体”。   如何取舍安虹现在也很矛盾。她既没办法无视王健青又重新燃烧的炽热感情,又不舍得直接拒绝申凯不懈的追求。   人往往是这样,有了苹果又羡慕桃子的香甜,都摆在面前时,倒是宁愿当时只有一样出现,不用那么费心地选择。   走到公寓门口,安虹发现地上放着一个纸袋,里面一摞沉甸甸的餐盒,整齐地码放着。   正纳闷着,想自己没有订外卖,拐角处突然蹦出来一个黑影“Surprise!”   居然是,王健青!   安虹从惊吓变成了惊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不是明天的航班回国!?”安虹高兴地大声说。   王健青在上班前有三个多星期的假期,他准备回国看看父母,还曾经问安虹有没有时间也回国。可安虹公司正是年中总结期间,总公司领导两周后要到东京视察。大家连年假和周末都不能休,安虹告诉王健青自己实在走不开。   “来查岗啊!看你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有没有天天想我。”王健青笑眯眯地说。   安虹和王健青上次见面已经是两年多前了。俩人趁春节一起回国探亲也就团聚了十来天。   那时,王健青刚拿到硕士学位,递交了移民申请。但澳洲移民政策刚刚有了变化,还不知道能不能办下来。   两人在一起的那短短十天里,基本都是安虹给她讲在日本的见闻,他大多只是静静的听着。有时,有些若有所思的神情,有时又有些迷茫甚至颓唐。   今天的王健青和上次见面有很大的不同。   他晒得有些黑,身体结实不少。上身穿深蓝色短袖T恤衫,胳膊露出来的部分也多了些肌肉的线条。下身卡其色休闲裤,看起来有点向老外的倒三角发展。安虹端详着这个两年多未见的男朋友,他依然浓眉大眼,挺鼻薄唇,但神色和两年多前相比看起来神清气爽多了,有种卸下重担的轻松快意。   不能否认,当年除了觉得王健青性格坚毅,做事认真,追她又那么锲而不舍之外,他充满雄性气息的外表也总让安虹有种小鸟依人的冲动。   “这么晚才下班,害我等了几个钟头。”王健青一边嗔怪,一边揽过安虹的腰,一起进了公寓。   安虹家是个大开间的公寓。门口放鞋的玄关进去就是榻榻米,榻榻米正中放了个小矮桌,矮桌下面凹进去,可以让腿伸直。右手边靠门有个小洗手间兼浴室,再往里有个开放式的小厨房,中间用吧台隔开。榻榻米里面还连着一个袖珍的阳台,被滚筒洗衣机和落地晾衣架塞得满满当当。   整个屋里可以说一尘不染。窗帘,桌布和榻榻米上的靠垫都用了小碎花布,一看就是安虹喜欢的风格。窗口放着个小玻璃瓶,里面插了枝安虹最喜欢的白玫瑰,迎着徐徐的晚风展开了花蕾。   王健青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公寓,虽然小巧却十分温馨,一看就是个懂得生活的女孩子收拾出来的。   在国内热恋时,安虹觉得还没到时候,就没请王健青去她家玩过。不外出的日子俩人一般都是窝在王健青的小公寓里。王健青这还是第一次来安虹的家。   看着这个温暖的小屋,他回头对安虹笑着说,“不错啊,你这环境比我那儿好多了。”   王健青脱鞋上了榻榻米,一下子倒在榻榻米上,闭上眼睛舒服得直哼哼。   安虹把餐盒里的饭菜大酱汤等倒在碗里,放在微波炉里加热。   她边忙边看着王健青笑着说,“谁让你来了不先告诉我一声,在外面等了几个小时累坏了吧?你先去冲个热水澡,我把饭热热你吃一点。”   王健青虽然闭着眼,但脸上一直洋溢着笑意。   他听着安虹略显疲惫但柔软的声音,觉得这些年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被慢慢地充盈起来。   睁开眼,他拿起放在矮桌上的相框。相片里的安虹略显稚嫩,眼睛弯弯的,笑得特别美。   王健青记得这是他第一次见安虹时给她照的照片。虽然一晃这么多年了,但那时的点点滴滴却历历在目。   人常说,岁月是把杀猪刀,把原来美好的人或事都毫不留情地斩得面目全非。   王健青回头想想和安虹在机场“执手相看泪眼”的分别,登上飞往澳洲悉尼的航班,已经过去整整四年了。   如今,他躺在安虹在东京的公寓里,看着与安虹初次见面时自己给她照的照片,觉得现实中的安虹和那时没有太大变化,还是那么单纯而美好。可自己心里却正努力愈合着这四年来被岁月斩伤的伤口,希望能与安虹重拾那份心底的纯真。   安虹把热好的饭菜用托盘端到榻榻米的矮桌上。记得王健青习惯喝热牛奶,她还加热了一杯热牛奶放到了他那边。   “看你,坐了十来个小时的飞机,又在门外等了我几个小时,肯定累坏了吧。好歹吃点东西,实在吃不下就把这杯奶喝了再睡吧。”安虹看着捧着自己照片闭目养神的王健青说。   王健青虽然眼睛还是闭着,但嘴角露出了微笑。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只手伸过去握住了安虹的手,用大拇指摩挲着安虹细嫩的手背。   良久,他才坐起身,说:“好,咱们一起吃点,你这么晚下班,吃完也赶紧休息吧。”   他说着,一手一个蟹肉寿司已经入口下肚。他风卷残云般又干掉一小碗牛肉饭,再把牛奶拿过来喝了一大口。   “哟,是热的呀,我好几年没喝热牛奶了。”王健青很意外。   “我记得你以前喝牛奶不是都需要加热吗?”安虹边问边吃了一个北极贝的寿司。   “是啊,以前在国内养尊处优!去澳洲后,既要上学又要打工,能有吃饭的时间就不错了,还哪有时间热牛奶啊!”   感受到温热的牛奶滑入喉咙,久违的惬意让他脸上又蓄起了笑容。   他看看安虹,“你以前不是不爱吃这些生虾生贝的吗?”   安虹接着吃了个生鱼籽寿司,“早就可以吃了。到日本后,经常陪日本客户吃饭,如果这不吃那不吃的,连话都没的可说。现在我连酒都能喝点了。”   是啊,已经分开整整四年了,好多生活习惯都因为环境的变化不得不改变了。   王健青放下杯子,看着安虹。   她的长发剪短了些,刚刚过肩,似乎还微微烫了,看上去有点凌乱,却很有味道。头发染成了深栗色,是当下流行的颜色。脸上化着淡妆,眉眼都显得很精致。刚才又吃又喝的,唇上的口红已经看不见,但原本就艳丽的唇色更让这饱满的双唇显得娇艳欲滴。   她还是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岁月没有对她的容颜做什么改变,只是眼神里少了些稚嫩多了些成熟。   安虹抬眼看见王健青正痴痴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中间四年的分离,让彼此都觉得有些陌生。   吃完了饭,安虹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准备过来收拾床铺。这榻榻米有个好处就是,白天可坐,晚上可躺。来了人也不担心没有床睡。   她把两套被褥铺在矮桌的两侧,然后对王健青说:“你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吧!”   听见王健青在卫生间开了水洗澡,安虹赶紧换了套保守些的睡衣。   她有些为难,虽然和王健青是男女朋友,两人热恋时除了最后一步,前几垒都有过好几次了。可分别了这么久,现在要同居一室,她还真有点忐忑。可他万里迢迢来看自己,也不好让他去住宾馆啊!安虹只怨自己当时没有租个有单独卧室的公寓,现在只能把小桌隔在中间了。   等安虹冲完澡出来,发现王健青已经睡着了。也许他是太辛苦了,传出了轻轻的呼噜声。   安虹擦干头发,也躺了下来。她扭头看看王健青安详满足的睡容,也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开始五章回忆杀。主要交待三人纠葛。这与后面有很多呼应,必不可少。 ☆、田螺姑父   一夜好眠。   清晨,安虹被刺眼的晨光晃醒。   唉,昨天太累,忘了挂窗帘。睁眼看了看表,还不到七点,还可以眯一会儿。她翻了个身,突然发现身边有个人正一手支着头看她。她吓了一跳,原来是王健青。   “早”王健青微笑着说,嘴里吐出了牙膏清新的味道。   “早,你早起来了?”好像已经洗漱完毕了。   “是啊,有点时差。我在澳洲每天不到七点就起了,上课或是打工。”   王健青看起来神清气爽。“没关系,你再睡会儿吧,我一会儿做早餐给你吃,刚才怕吵到你,只在洗手间洗漱了一下。”   “嗯。”安虹确实挺累,国内领导下周就到了,这周大家加班加点的准备资料,连吃饭的时间都得边吃边干。她把头重新陷进枕头里,闭上了眼睛。   安虹很快又进入了睡眠状态。半梦半醒间,她好像觉得自己越来越温暖,越来越舒服。她用头蹭了蹭那温暖的来源,意识渐渐恢复,那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安虹睁开眼睛,有点腆然地想往后靠靠,却被王健青抱得更紧。   他的下巴在安虹的头顶上,轻轻触碰着她的秀发。   看见安虹醒了,嗓音有点沙哑地说:“这些年,我一直盼着这一天,盼着我们能再在一起,盼着每天都能见到你,而不是只能打电话,看视频......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想你想的心都疼。”   王健青把安虹整个揽在怀中,说得十分动情。   安虹虽然有些不习惯这么亲密的拥抱,但听到王健青这么炙热的情话,心里还是很感动。   虽然中间有几年他们联系地越来越少,但最近这半年,王健青对安虹处处关心,天天在网上陪伴,让安虹又找回了热恋时的感觉。曾经的怀疑,失落,孤独,迷茫,仿佛一瞬间都被阳光驱散,前面只剩一片坦途。   安虹伸手抱着王健青的腰,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没想到时间和距离都没能阻挡我们,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   “是啊!我最苦最无助的时候总在想,我答应过你的,我要拿到我应得的,才有脸回来见你!我终于熬过来了!”王健青说着眼圈泛红。   安虹赶紧安慰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我知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一定受了不少苦。”   安虹的心也觉得酸酸的,对王健青的经历感同身受。   王健青强忍着泪水,也许安虹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心情,但她温柔的话语让他很是受用。他动情地吻着安虹的额头,“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能分开了。”   如王健青所言,他给安虹做了简单的早餐,然后又在安虹洗漱的十几分钟给安虹做了个香喷喷的炒面,让她带着中午吃。   安虹很是意外,只觉得留学也是很练人的嘛!以前他可没有这手艺。   安虹临出门前简单交代了周围有哪些设施,告诉王健青因为下周一开始总公司领导要来视察,所以这几天她很忙,不过今天一定争取早回家陪他。   王健青穿着安虹的碎花荷叶边的围裙,一边把饭盒袋子递给安虹,一边嘱咐她下班早回,他做好饭等她。   安虹接过袋子刚要开门,王健青突然把安虹拉到怀里,不由分说吻了下来。   一个久违的吻,霸道的吻,王健青像怕安虹不回来似的,只把安虹吻得差点掉了手里的袋子。   看着气喘吁吁,脸色绯红的女友,王健青满意的帮安虹把耳边碎发整好,嘱咐道:“早去早回。”   --------   王健青一来,安虹觉得家里好像住进了田螺姑夫。早中晚饭花样不断,还兼买菜,洗衣,打扫,晚上回来还有按摩服务。他好像攒足了劲儿,要把过去四年失去的时间都补回来。   每天早上安虹一睁眼,就发现早饭已经做好了,午饭也装在饭盒里了。早上跟安虹一起出门,王健青去附近的市场把当天的菜和白玫瑰也买回来。除此之外,他还修好了门口的鞋架和厨房碗柜的门,换了个出水更顺畅的浴室花洒,连碗柜里的本来很干净的锅碗瓢盆都重新擦拭一新。这男友简直比亲妈照顾得还周到,就连晚上睡觉前都会有睡前故事,王健青会给她讲他在澳洲碰到的好玩的人或事。   安虹觉得自己原来辛苦单调的外派生活一下子变得充实又有色彩了。她现在只要可以拿回家做的工作就一定不留在公司做,弄得石倩问了两次“这么着急回家,家里有谁等你呢?”   是啊,有一个关心她牵挂她的人在家里等她的感觉真好。打开房门,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满室饭菜的香味,而且做饭的先生还内穿黑色紧身背心,外套碎花荷叶边围裙,那画面诡异的和谐......   安虹每天回到家都倍感温暖,但她也很是抱歉自己没有时间陪男友。男友这么尽心尽力地服侍自己,自己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这是王健青给安虹指出的捷径。   晚上,安虹支着笔记本工作,王健青就在一旁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小。遇到一些尺度宽泛的深夜节目,王健青一边赞叹日本的综艺节目真是“深得民心”,一边指着屏幕上的女艺人,意味深长地对安虹说,他就喜欢这么忘我的“以身相许”。   分开四年,上次短暂的相聚也是两年多前了。这次,从彼此还有些陌生恢复到有肌肤之亲,王健青只用了短短几天时间。   从那天的送别吻开始,只要安虹在家,王健青隔一会儿就要过来抱抱她,亲亲她,那劲头比热恋时还要粘糊。安虹开始时很不适应。毕竟,这四年,除了那晚和申凯那个意外的吻,她一直守身如玉,没有跟男人有过任何亲密的举动。但是,每天看到王健青这样忙前忙后地照顾自己,安虹对王健青的不适应感慢慢变成了依赖感,对王健青搂搂抱抱,亲亲摸摸的行径,也渐渐尺度宽泛了。   由于加班,周末两天安虹都不得不把工作带回家里做。   吃完晚饭,王健青安静地收拾完厨房,就坐在电视前把音量调到最小。   深夜,安虹终于把第二天给总公司领导的所有资料都准备停当了。她看着默默在旁边陪伴的王健青,既感动又内疚。人家来了快一个星期了,出去不是给她买菜,就是到车站接她。而自己到家,不是累得恨不能倒头便睡,就是一直抱着笔记本工作。两人每天能说说话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安虹蹭到王健青身后,头靠上去,有些撒娇地说:“对不起,健青,我这几天太忙了,都没时间陪你。等下周四领导们走了,我就请假,咱们好好出去玩玩。”   王健青回身把安虹抱过来,笑笑说,“好啊!你忙完咱们出去玩玩。”   他捏了捏安虹的下巴,接着说:“其实,能跟你天天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每天早上睁眼就能看见你,我晚上做的梦都是美梦。”   安虹温柔地看着王健青,他好像变了很多,比以前好像更内敛,更不露锋芒,人也好像更柔和,而且...... 好像更会说情话了。   安虹笑了,“我怎么觉得你比以前更会甜言蜜语了呢,是不是这些年跟别的姑娘练的啊......”   王健青脸上闪出古怪的笑容,“是啊,我每天晚上都在梦里跟个姑娘练,练了四年,可是长进不少。”   他说着,把头低下来更靠近安虹,低声说,“我在梦里还练了别的,你想不想知道我练得怎么样?”   安虹觉得这话中有话,脸上一热,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王健青用唇封住了口。   王健青熟练地用舌头撬开安虹的唇齿,长驱直入地吸吮着她口中的芬芳。他投入而热烈,好像这几天来一直盼着这个吻,攒足了力气。   王健青放开了安虹的唇,顺着她细嫩光滑皮肤一寸寸的吻下来。安虹被吻得头向后仰,王健青所幸把安虹放倒在了榻榻米上。   安虹被吻得意/乱/情/迷,后面王健青怎么褪下了她的上衣短裤,她都没有发觉。   安虹觉得胸口一凉,自己的内衣已经被王健青解开,他此时也褪了上衣,正俯身一手揉搓她的山丘,一手和她十指相扣。   他的眼里仿佛冒着火,看着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姑娘,看到他梦到无数次的美丽的身体,再也把持不住了。   好像看出来安虹要说什么,王健青重新吻上她的唇。   安虹觉得王健青现在接吻的技术水平简直登峰造极,一个绵长的吻下来,安虹本来要开口喊停,取而代之的,却成了低低的呻/吟和身体如触电般的悸动。   看着眼神迷离的安虹,王健青褪下安虹的内衣,低头含住了那一侧巍巍昆仑。   安虹嗓中的轻吟变得急促,她觉得身体又软又热,已经不能控制地弓起了身子,一只手抓住了王健青的头发,不知是推拒还是迎合。她感到王健青那坚硬紧紧贴着自己,正透过底裤薄薄的布料,传来灼人的热量和羞人的力度。   这时,安虹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温暖的微笑,还有温柔的怀抱和那个短促的吻。   安虹好像突然惊醒了,她用手挡住自己的身体,努力推着王健青。   “别,别再......我来月经了......”说着,抓起了旁边的衣服挡在自己的身上。   王健青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那团火也只好慢慢湮灭。他仍从后面抱着安虹,喘息着低声说,“让我,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就好。”   安虹抓着自己的衣服,动也不敢动的任由王健青抱着。   她心里很乱,这几天和王健青在一起是很舒服,很享受,很温暖的,她又找回当年热恋时的感觉,甚至觉得王健青比那时更爱她更宠她。可是,心里那个人,那个她一再想忘记却总也忘不掉的人。想起他,安虹也会思念,牵挂,也会觉得自己和男友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他却在遥远的地方惦念着自己,这样好像对他很不公平。   她疏远申凯,是因为自己不想还没有和男友正式分手就接受他的感情,可现在,她无法和王健青做到真正的身心合一,却又是因为放不下和申凯的这段感情。   情不知从何时起,已植入她的心底了。   --------   周一,总公司领导到达东京分公司,进行年中总结。   安虹早上七点半出门,到晚上十点半才到家。在玄关脱掉高跟鞋,她觉得两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王健青白天买了些排骨,专门给安虹熬了排骨胡萝卜汤。看她进门,赶紧盛了一碗,端到矮几上。   “累坏了吧?去换个衣服,喝口汤。”王健青看着满脸写着“累死我了”的安虹,心疼地说。   “嗯”,安虹已经倒在榻榻米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想动了。   她穿着衬衣和一步裙,衣服太合身,安虹只好屈着双腿,侧卧在榻榻米上。   王健青摇摇头,把安虹的家居服拿了来,默默地帮安虹解开衬衣的纽扣。   安虹睁开眼睛,手按在王健青的手上,笑笑说:“你干嘛,趁虚而入,吃我豆腐。”   王健青拿开安虹的手,瞪了安虹一眼说,“你的豆腐我吃了多少回了!给你换上家里的衣服,你好舒服点。”说着继续解开了安虹的上衣。   安虹又闭上了眼睛,不再阻止王健青的动作,只是脸转向一侧,一只手捂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   王健青给安虹脱了上衣,撇了几眼粉色胸罩下露出的无限春光,给她套上了棉麻的连衣长裙,又伸进裙子里把她的窄裙和长筒丝袜给扒了下来。   解下了束缚,安虹舒服得在榻榻米上滚了好几圈。   她仍然闭着眼睛,慵懒的笑着说:“有人伺候真爽啊!你要走了,我都不适应了。”   “那你跟我走吧,去澳洲,我伺候你一辈子。”王健青捧起安虹的一条腿,边说边给她按摩起来。   安虹闭着眼睛享受地说:“跟你去澳洲?我倒真想辞了这累死人的工作。可没了工作,我吃什么,你养我啊?”   “我养你,到那边咱们就结婚。等我给你办了身份,你想上班就上,不想上班就在家待着,我养着你。”王健青好像早就计划好了,把安虹的后半辈子都安排了。   安虹猛地睁开眼睛,看着男友虽然满面笑容,但那眼神绝不像是在开玩笑。   王健青也躺在安虹身侧,把她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接着说:“我早就想好了,我现在有身份有工作,还回国干嘛!等干两年我攒点钱,咱们可以贷款买个house,现在悉尼房价虽然也在涨,但比国内几百万买个两居室还是划算多了。你过来,咱们就注册,我马上递交你的配偶申请,绿卡快的不到一年就下来了。你如果愿意也可以读书,或者咱们生个孩子,咱俩都不小了,在国外怎么也得生他两三个,所以,咱们得抓紧了......”   安虹被王健青这周密的计划惊到了。辞职,去澳洲,结婚,移民,买房,生孩子......这一连串的人生规划,男主角已经计划得妥妥当当,可问题是......女主角还完全在状况外呀!   安虹腾地坐起身来,满脸诧异地问王健青:“等一下,等一下,你,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王健青看着安虹红扑扑的小脸和亮闪闪的双眼,他抬手抚摸着安虹的脸颊,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好几年了。我不仅是要求婚,还要带你私奔,带你去南半球过咱们的新生活。我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差你点头了。”   安虹觉得简直不敢思议。她原来想的是王健青留了学,顺便办了个澳洲绿卡,好不容易学完了,再顺便找个工作挣几年钱就回国了。但她没有想到,王健青已经把他的人生规划放在了澳洲,那个万里之遥的国度。她更没想到,他居然要带她一起去那里定居!   现在的工作是很辛苦,而且日本客户的要求有时细致到吹毛求疵,日本文化中古老的男尊女卑的意识有时也让安虹有些烦恼。比如,因为她是分公司最年轻的女职员,日本客户来时总是她端茶倒水,打印复印的。那些客户对她说活的语调虽然比较礼貌,但语气却不容推辞。安虹也偷偷想过不干了,不伺候了。但她还是珍惜这个外派机会的,毕竟有的同事等上五年八年都不一定会有这样的机会。   但是,安虹没有想过辞职去另外一个国度。那虽然看上去也不赖,可要嫁给王健青,和他一起移民过去,这还是让她感到有些措手不及的。   两个人做男女朋友四年多,在一起的时间只有最初的不到半年,和在东京这一个多星期。王健青对她的点点滴滴,安虹很感激也很感动,如果在以前,她可能就答应了。可现在......她会有时走神想到另一个人,让她即使在和王健青亲热时,都会心情复杂而矛盾,她有点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了。王健青现在提到结婚,她不是对王健青没信心,而是对自己有点拿不准了。   王健青看见安虹低头不语,以为自己提的太突然。   他抱紧了安虹,宠溺地说:“是我不好,不该说的这么突然。因为我想这些想了好多年了,现在终于有资格说了,所以有点迫不及待。我这辈子已经认定你了,分开这么多年,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安虹心里是感动的。一个男人从见她第一面开始就一直倾心于她,不管她多冷淡他,多疏远他,他还是坚持到了她终于接受他。后来,虽然远隔万里,虽然他们的感情也有过冷却和疏离,但最后,他还是来了,为她而来,守在她身边,默默地呵护照顾她,又给她这个地久天长的承诺。她还有什么可要求的,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安虹把头埋在王健青的怀里,用脸蹭蹭他的胸口,撒娇地说:“人家今天累得本来就头脑不清楚了,你突然说要结婚,还要和你私奔,我脑袋直接当机啦!”   王健青笑了笑,摸了摸安虹的头,“好了,今天太累了,你赶紧洗洗睡吧,等你忙过这几天,咱们再好好商量。”   安虹点头称是,准备进浴室冲澡。   她突然想起今天会上的临时通知,转回头对王健青说:“噢,对了,我们今天临时通知,明晚开完会所有人要去箱根住两晚,周四回来。这两天我不能陪你,你看看要不要也出去转转。”   王健青有点意外,不过很快笑了笑,说:“你放心去吧,大不了我多找几个日本小姑娘陪我。”   安虹知道王健青开玩笑,笑着瞪了他一眼,走进了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回忆 ☆、箱根夜景   第二天下午开完会,安虹和同事直接坐公司租的大巴到了箱根,入住当地一家星级酒店。   酒店建在一座小山上,旁边有一片露天温泉,每个浴池之间都有密密的竹帘和花坛隔开,相对独立又彼此连接。最靠外面的几个小温泉更是特意把隔断放低,让客人一边泡浴,一边就可以把山下城市的景色一览无余。   这次在箱根两天两夜的行程,在开会之余也顺便旅游,一是为了接待总公司领导,二也是为了犒劳在分公司日以继夜工作的员工们。   大家入住酒店时已经华灯初上。简单的吃了晚餐,同事们就纷纷准备到露天温泉享受。   安虹和时倩住在一个房间。她想和王健青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所以让时倩先去温泉,说自己收拾收拾随后就到。   电话接通,安虹简单汇报了今天的行程,让王健青这两天也出去转转,王健青却说等安虹回来一起再去。   周六正好是王健青的生日。安虹告诉他自己周五的假已经请好了,周四下午开完会大概坐五点左右的火车回东京。   两人说说笑笑讲了二十多分钟电话。等安虹在房间简单淋浴完,穿上酒店的和式浴服出来时,发现同事们都已经去泡温泉了,路上一个熟人都没碰上。时倩刚才发信息告诉她订到一个可以看夜景的小温泉,让她直接去那边找她。   到了酒店一层大堂,有一条专门的游廊连接温泉区域。游廊两边种了片片竹林,此时微风吹过,月光下竹枝摇曳,竹叶沙沙作响,倒是别有情趣。   拐过游廊,右手有个小出口。安虹猛地看到那里站着个高个男人,灯光打在他后面,看不太清楚脸。再往前走,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安虹心里猛地一紧,几个月的惦念和这几天的纠结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定定地站在那儿,再没勇气向前走了。   申凯静静地看着安虹,这四个月来日夜思念的人终于进入了眼帘。他那么痴痴地看着,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安虹身穿浅粉色的和服,头发湿湿地散开着,脸上刚沐浴过的皮肤显得红里透粉,是那么的......诱人。   申凯走上前,伸手抓住了安虹的手腕,回身把她拉到小出口外的竹林中。申凯一直没有放开安虹的手,那么紧紧地握着,眼睛也没有放过安虹脸上同样动容的神情。   他终于把她拉入了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叹道:“这四个月比四年还长......怎么也熬不到头......”   直到这一刻,又回到了这个温暖的怀抱,安虹才意识到,自己也是如此地想念申凯。和王健青充满激情的拥抱不一样,申凯的拥抱更加深情,更加踏实,好像他不祈求更多,只要互相依偎取暖。   安虹虽然不舍,还是轻轻挣脱了申凯的拥抱。   她抬起头打量着申凯,发现他头发是新理的,但面色看起来没有原来红润,身型也清瘦了不少。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北海道那边的项目都结束了?”安虹面色柔和地问。   “结束了,本来计划这两天收拾收拾,周五回东京的。昨天临时接到总经理电话,让我们先到这边参加会议,等这两天开完会,我们还得回北海道交接一下,争取周日回东京。”   申凯说话的时候始终没有放开安虹的手,安虹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看着微微低着头的安虹,申凯攒了几个月的话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还好么?”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问完两人都愣了一下。   申凯看着又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向了一边的安虹,由衷地笑了,“咱们还是那么有默契。”   两人顺着竹林里的小径向竹林深处慢慢踱步。   “北海道那个项目,我们过去后,因为质量问题要换供货商,比原计划延迟了不少。当时公司催得很紧,我们要求新的供货商试生产了一批样品,交给国内买家验货,又再改进。这四个多月真是几乎一天都没休息过。上周终于把第一批货交完货了,这才算踏实。”   申凯虽然现在看起来如释重负了,但听他描述这几个月的情形,安虹也能体会到当时的压力有多大。   “看来是很辛苦。我也听时倩他们说之前那个供应商质量突然出了问题,当时交货期很紧,又要找新的供货商......怪不得你都累瘦了。”安虹看了看申凯,由衷地说。   申凯看了看安虹,笑了笑说:“你看上去气色比以前好,脸都比原来圆了,看来你过得不错。”   安虹想到这一个多星期王健青一日三餐精心的照顾,不由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   申凯从兜里掏出了个东西,递给安虹:“在北海道给你买的东西明天再给你,这个我一直带在身上,先给你吧。”   安虹接过来,发现是个小人偶挂坠。一个穿着蓝色和服的小男孩,高高瘦瘦,眯着眼睛笑着,挺帅气挺阳光。人偶上方还有个小金属牌,上面写着,札幌-北海道。   安虹抬头看看申凯,再看看挂坠,“这个小人儿长得很像你啊!”   申凯点点头,“上次在长野你送我的钥匙链我一直带在身上,看见那上面的小姑娘,就像看见你似的。我在机场看见这个,就想也给你买一个。你看见他,也像看见我了。”   安虹心里一动,她端详着这个小人偶,觉得越看越像申凯。她把挂坠带在身上,就像......把申凯一直挂在心上。   两人走到竹林的尽头,一排栏杆横在面前。倚在栏杆上,可以眺望箱根町美丽的夜景。   夜风吹来,把安虹的头发吹起。夏夜的风已经没了白天的燥热,吹在脸上,温暖而沉静。   申凯也很享受这静谧的景色,他看着山下点点灯光,慢慢地开了口。   “有一次供应商带我们去函馆山上看夜景。那儿号称是世界三大夜景之一,确实很震撼,很漂亮。当时我就想,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再去一次,我想你肯定会喜欢。”   安虹没有说话,但心里很温暖,她知道他说的是心里话。   申凯温柔地看着安虹,接着说,“还有小樽的运河,那两边有很多卖小玩意儿的小店,还有卖各种各样的美食,保管你这个小馋猫去了就走不动道了。富良野,洞爷湖,据说景色特美。那边同事都去了,我也想以后咱们一起去。顺便咱们再去吃有名的北海道拉面,吃完那儿的拉面,东京的拉面你都不想再吃了!”   申凯越说越来劲,眼睛亮亮的,仿佛已经开始筹划和安虹把臂同游的日程了。   安虹沉浸在申凯的憧憬里,也十分的享受,跟他一起旅游,肯定会很轻松很舒服的。   申凯慢慢抬起手,把安虹耳边被风吹乱的秀发拢了拢,头贴过去在安虹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头顶着安虹的头轻声地说:“安虹......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每天都想听听你的声音,可你老是不接我电话,接了也说不了几句。要不是实在走不开,我恨不得每周都飞回来看你......你也想我,对不对?你刚才的样子骗不了我,你也是在意我的。你不要再躲我了,这几个月我已经被你折磨得够惨了......做我的女朋友,让我们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申凯双手捧着安虹的双颊,慢慢抬起她的脸。   安虹不想破坏这醉人的气氛,在申凯如此深情的表白后,她甚至冲动地想点头,想扑在他怀里说她也一直惦念他,也想和他一起去他说的那些地方......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对不起那个万里迢迢来看她照顾她的人,就连现在她和别的男人散步,听别的男人对她讲情话也是不应该的。   虽然没有和申凯在一起时没来由的默契,轻松和舒服,但她对王健青是有感情的。王健青对她也是一往情深的,而且他的确是第一个打动安虹的男人,他是......先来的那个。   安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眉头轻轻皱着,两手抬起抓住了申凯捧着她的双手。“我不能,申凯,对不起,我不能......我,我没办法接受你。我男朋友上周从澳洲来看我了,他在东京等我,他已经向我求婚了!”   --------   清晨,安虹很早就醒了过来。   确切地说,是一夜浅眠。   昨夜她挣脱了申凯的手,看着申凯脸上的神情由期盼变成震惊,再从不可置信到痛苦的样子,安   虹心里十分内疚。她的心里也钝钝地疼,没有勇气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去时,泪水终于溢出了眼眶。   恍恍惚惚回到房间,安虹一头栽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同屋时倩回来。看她躺在床上,以为她身体不适,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还说回来时远远看见申凯站在竹林里,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不知在干什么。   安虹随便应付了两句,便再也不想说话。   一夜想来想去,一会儿梦到王健青伸着手,要她跟他回澳洲,一会儿又梦到申凯,满脸微笑地要带她去看函馆的夜景。安虹深夜惊醒,身边除了熟睡的同事,就是满屋的漆黑。她突然很盼望天亮,不想再陷在两难的梦境里,不知哪里有个出口。   第二天的会议安虹一直没能静下心,半点没有听进去。好在申凯单独向总公司副总汇报,没有跟他们一起开会,避免了见面的尴尬。   晚餐时,安虹特意拉着石倩早早去餐厅,说昨天没泡温泉,今天早点吃完饭去泡泡。   时倩看安虹吃饭有些食不下咽的,好心问她:“看你昨天就病恹恹的,是不是真病了?要不要我给你买点药。”   安虹勉强笑笑,说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正说着,申凯和几个总公司的领导一起走进餐厅。   安虹看见申凯,申凯也正把目光投过来。安虹赶紧扒了几口饭,就起身说吃好了,自己先回房间换衣服。   看着安虹匆匆离开,申凯的目光又黯了黯。   虽然白天气温还很高,但太阳下山,这箱根的小山里还是有一丝凉意。安虹慢慢把身体泡进温热的温泉中,顿时周身都舒服起来。安虹暂时抛开心中的烦恼,靠在石沿上,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时倩在一旁边往身上撩水,边说道:“你听说了吗?申凯因为这次北海道的项目完成的漂亮,总公司那边有意要让他常驻北海道那边,当那边分部的经理......可你猜怎着?”   安虹一听申凯,睁开了眼睛。   时倩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接着说,“据说昨天他跟总公司的头儿明确表示,他不想留北海道,还是想回东京本部!这么好的机会简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他居然给拒了,真不知道他想什么呢。   “噢。” 安虹低下头,没说话。   时倩又故作神秘地说,“听跟他一起派北海道的小陈说,申凯好像有个女朋友在东京,他每天拼命的工作,好像就是为了早点回东京和他女朋友团聚。这小伙子条件这么好,还是个情种,为了和女朋友在一起连这么好的机会都放弃了,他女朋友可真有福气噢!” 说完,向安虹挑了挑眉毛。   安虹心慌意乱,重新闭上眼睛,心中却再也无法平静。他都是为了自己吗?大好的前途都不要了,也要离自己近一些吗?可自己现在什么也给不了他,他的这份情自己八成是要辜负了......   安虹睁开眼睛,看着山下灯光点点的夜景,突然很想看看他说的函馆的夜景。世界三大夜景之一,应该很壮观,很漂亮吧。   回到酒店房间,她们刚换好了衣服,就听见有人敲门。石倩开了门,居然是申凯,手里拎着两个纸袋。   申凯笑着递过纸袋:“这是我从北海道给大家带的礼物,别的房间我都送了,就剩你们的。”   时倩很是高兴,一看是她最喜欢的白色恋人巧克力曲奇,直说多谢,想得太周到了。   申凯看安虹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就对时倩说:“我有点事儿问安虹,你先吃着,我们出去一下。”说着,就笑着看向安虹。   安虹怕时倩看出什么,就对她说去去就回,和申凯走出了房间。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出了酒店。申凯看了看安虹,突然说:“陪我去吃碗面吧。” 说着拉了安虹,上了门口的出租车。   司机把他们放在一间小拉面馆门口,说是这间面馆味道好又实惠。   两人要了店家推荐的两种面,安虹因为晚饭没怎么吃,吃得很香。   申凯把自己的牛肉酱汤面挑出些面,盛了点汤,又放了两片牛肉,放在安虹手边。把安虹的猪骨汤面挑了些面,舀出几勺汤,放在自己这边。申凯做得很自然,安虹还用自己的筷子又给他夹了几片肉。   两人默默地把面吃得汤都一滴不剩,放下汤碗,两人不禁相视微笑了起来。   出了面馆,两人顺着小路,向来时的方向慢慢地走着。前面驶过一辆汽车,申凯赶紧把安虹拉在了身边,让她在自己的里侧走。   快到酒店的路边有个小公园,安虹走到长椅旁,坐了下来。   申凯坐在安虹身旁,把背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深深叹了口气,“我原来理想的生活就是这样,下了班,和老婆一起找个喜欢的小饭馆吃个晚饭,吃完饭一起手拉着手散散步,看看天,发发呆。”   申凯看着身边的安虹,接着说,“我一直觉得你就是那个和我吃饭散步看天发呆的人。”   安虹扭头也看着申凯,他那双好看的双眼凹了下去,显得比昨天憔悴了。   “我,我不能......我男朋友对我也很好,他为了我,从澳洲飞过来看我......”安虹不知道还要怎么解释,不是她不愿,是她不能。   “我不在你身边时你没有想念我吗?我们在一起时你没有觉得轻松快乐吗?你看到我的眼神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不是吗?我抱你的时候你没有觉得舒服和不舍吗?”申凯从来没有这么咄咄逼人,他说的每一句话安虹都无法辩驳,因为那些都是事实。   “我,我......”安虹想狠心否认,但申凯没有给她机会。   “不要骗我,更不要骗你自己,你问问你自己的心,就会有答案!你我男未婚女未嫁,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只有你的心最清楚,你更爱的到底是谁!”申凯的眼神那么坚定,坚定得让安虹不敢直视。   申凯把安虹拉在怀里,毫不犹豫地吻了下来。他的嘴唇由轻到重,细细的品尝,又像要验证他刚才的话。这个吻和安虹以往的吻都不同,绵缠,纠缠不清,甚至是不容拒绝。   直到两人气喘吁吁地结束,安虹才惊觉,自己刚才自己连拒绝都没来得及。   乱了!全乱了!安虹觉得自己想抽身却越陷越深,想抉择却左右摇摆。这已经超出了她的底线,背弃了她的原则!   安虹心乱如麻,跟申凯连道别都没来得及,就慌乱地跑回了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两难啊! ☆、蔷薇花下   听到安虹进房间,时倩从床上坐起身。看见安虹脸色苍白,嘴唇却红得娇艳,心里猜到了几分。   “你没事儿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没事儿,饿了,去吃了点东西。”安虹答得勉强。   “你连手机都忘拿了,刚才好几个未接来电。噢,对了,还有个男的打咱们房间电话找你,我说你跟同事有事儿出去了,他也没说什么。”   安虹拿了枕头下的手机一看,果然都是王健青打的。   最后还有他的一条留言:晚上出门带件衣服,你月经刚完别冻着。今天晚了,我明天再和你联系。晚安。   时倩见安虹看完手机脸色更不好了,就试探地问:“我刚才,是不是不该说你和同事出去了?”   “噢,没事儿。”安虹放下手机,换了睡衣。   “那人是谁呀?”时倩还是不死心。   “是......我男朋友。”安虹轻声道。   “啊,你男朋友?!那你和申......”时倩硬是吞了后半句。   安虹看了看时倩,无奈的笑了笑。   “我男朋友一直在澳洲留学,最近毕业了,特地来东京看我。”安虹忽然觉得,说出来也挺好。   “可申凯......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时倩索性一吐为快。   “他是个好人......”安虹打断了时倩,“他一直很照顾我,我很感激他,我们......没缘分......”   时倩看安虹神色疲惫,没有往下说的意思,就说了声“早点睡吧”,自己躺回了床上。   安虹关了灯,也躺了下来。但想着今晚的事,她怎么也睡不着。   “你我男未婚女未嫁,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只有你的心最清楚,你更爱的到底是谁!”   申凯的话敲击着她的心,一下下,震得她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   第二天的日程是,上午开全员大会,下午自由活动,晚上再一起坐火车回东京。   中午,大家在酒店一楼的小宴会厅用餐。   宴会厅不大,只安排了安虹他们公司的人员。   它一侧都是明亮的落地窗,可以把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落地窗外面有一排搭起的架子,种着一片蔷薇花。此时,殷红的花朵密密麻麻地嵌在碧绿的叶片间,很是养眼。   安虹坐在窗边,总能感觉到斜前方那束热烈的目光。这顿饭她吃得心神不宁,只能把视线不时转向窗外。   今天有些阴天,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雷阵雨。现在外面阴得厉害,已经有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了下来。   安虹看着那满眼的蔷薇花,有些出神。   想起昨晚那个混乱的吻,心里却又闪现出多年前在丁香树下的那个吻,那个人......   那个人!   安虹震惊地看着窗外。   那个人!那个人正捧着一束白玫瑰微笑地站在玻璃窗外!   安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慌乱的站起身,怔了一会儿,才跑了出去。   安虹突然的举动让大家很好奇。同事们纷纷停下杯筷,看向了窗外。   王健青放下肩上的背包,捧着花走过来。   “你,你怎么来了!?”安虹觉得像是在做梦。   “想你了,两天看不见你,忍不住了,就来看你了。幸亏日语里好多汉字,我一路猜着摸过来的。”   王健青说着笑着,抬手把安虹跑乱了的头发拢了拢。   “看来我真是离不开你了。这两天你不在,我连饭都懒得做,吃了两天泡面了,看我是不是想你都想瘦了?”王健青伸手拉过安虹,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玻璃窗里的人被这个动作惊到了,纷纷议论道,这小伙子谁呀,是安虹的男朋友?   安虹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王健青,“里面都看着呢。”   王健青把白玫瑰花束递给安虹,“给你的。”   安虹笑着接过来,看着花瓣上和王健青头发上的点点雨珠,很是感动。   “宝贝儿,我等了八年多了。从我二十一岁第一次看见你,等到了今天,我马上三十了!我一天也不想再等了!”王健青动情地说着。   他突然蹲下身子,单腿点地,“我这辈子只对你一见钟情,只对你念念不忘,只想和你长长久久,只想和你不离不弃。你考验了我四年才和我在一起,我们又分开了四年,现在终于没有任何可以阻挡我们的了。安虹,我请求你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一辈子,也让我陪你一辈子!”   王健青说得很真诚。他从兜里拿出个精致的小盒打开,里面是一枚银色戒指。   安虹被王健青的求婚震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那晚王健青已经对她说过的话,此刻他说得更加动听。   看着他诚恳坚定的眼神,被小雨打湿的头发,安虹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让他苦苦追寻了八年!从北京到澳洲,从澳洲再到东京,自己在这个男人年轻的生命中占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   她应该答应他吗?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他呢?   可是,昨晚的那个人,那个吻......   窗内的观众看到这突然的求婚,都激动得从桌边跑到了窗子前,有几个和安虹比较熟的同事干脆跑出门来,在两人不远处驻足围观。   大家一边鼓掌一边催着安虹“答应他,答应他吧!”   这是看见求婚的群众标配的反应,大家都乐见一个求婚仪式以女方点头,男方为女方套上婚戒而皆大欢喜的结局。   安虹有些不知所措,也很犹豫。   这一切发生得太意外,她还没下定决心一辈子跟定这个男人,更对今后要跟这个男人远赴南半球,开始全新的生活十分迷茫。   可她不能再犹豫了,王健青在众人面前跪在自己脚下,手举着戒指等着她点头。那殷切的眼神让安虹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昨晚的那个吻,那个让安虹从未如此沉醉的吻,让她心绪大乱。她对申凯的感情,对申凯的眷恋,让她自己都没想到。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她的准则告诉她:先来的就是先来的,她不能因为后来的更加默契,更加契合,感觉更加美好就否定先来的感情。心更加靠近谁?都各有合适之处吧,要不怎么会和王健青远隔万里,却又在一起了。   犹豫的时间够长了。安虹咬了咬下嘴唇,终于毅然伸出了手,对王健青说了句:“我愿意。”   周围的吃瓜群众都从宴会厅里跑出来,响起了震耳的欢呼声。   王健青激动地把戒指套在安虹的手指上,然后一跃而起,把安虹紧紧抱在了怀里。   安虹和王健青接受着同事们的祝贺。王健青始终把安虹揽在怀里,幸福的样子,像颁奖典礼上的得奖明星。   雨越下越密,兴奋的人群外,有个人形单影只地站在雨里。   雨水打在他头上,脸上,一滴水珠顺着他的脸颊一直趟到了下巴上,颤颤巍巍。最后,终于滴落下去,变得无影无踪。   --------   求婚当天安虹没有和同事们回东京。   安虹周五已经请了假。领导们亲眼目睹那场突如其来的求婚,批准了安虹即刻就可以自由行动,并向安虹和王健青表示祝贺。听说王健青从澳洲名校拿到了硕士学位,也都纷纷称赞他们青年才俊,郎才女貌。   王健青说既然来了,就再玩两天。下午同事们退房,王健青拉着安虹直接在安虹住的酒店又续订了两个晚上,并换了个大床房。   王健青揽着安虹,拉着行李从大堂坐电梯上楼时,碰巧申凯从电梯里出来。   他抬眼看见王健青手揽在安虹腰上,边走还边在安虹脸颊上亲了一下,心里一阵难受。他扭开脸,没有跟安虹打招呼,而是急匆匆地和他们擦身而过。   安虹看见申凯脸色铁青,眼里的痛苦是那么明显,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刚刚大家簇拥着她和王健青回到小宴会厅,她回头瞥见申凯在越下越大的雨中伫立着。大家都围着一对未婚夫妇,他却远离这热闹的气氛,一个人扭头消失在雨中。   第二天天气放晴,王健青拉着安虹说要好好玩两天。虽然安虹在日本已经待了三四年,却没有王健青做攻略做得详细。   王健青把行程安排得很丰富。上午乘车去富士山,下午回来还去了附近的芦之湖。晚上两人跑到箱根町吃日料。一天下来,安虹真是累得够呛。不过,王健青来日本快两个星期了,自己忙着加班,连一顿饭都没有时间给王健青做过,安虹也想好好补偿一下。   晚上回到酒店,安虹洗完澡就趴在床上动也不想动了。   王健青冲完澡,爬上床,看见安虹露在睡裙外的白嫩嫩的胳膊,忍不住低头啃了两口。   安虹动也没动,只哼哼了两声表示抗议。王健青看安虹实在累了,只好乖乖关了灯,把安虹往怀里搂了搂,说了声“睡觉”。   第二天,王健青怕安虹太累,就逛了逛大涌谷,桃源台等近的地方。   晚上他们早早回来,吃过晚饭,俩人定了个能看景色的小温泉,打算回东京前好好享受泡汤的乐趣。   因为要和王健青一起泡温泉,安虹特意穿了个抹胸连衣裙。即使两人已经是未婚夫妻,她也不好意思赤身裸体地和他一起泡澡。   王健青脱了酒店的和式浴袍,里面只剩一条四角底裤。精壮的肩膀,胳膊上微微隆起的肌肉和小腹隐约的人鱼线,让安虹看得一阵脸热。虽然两人同居了多日,但看到他只穿内裤的样子,安虹还是有些不敢直视。   王健青下了水,慢慢走到安虹旁边坐了下来。他把四肢都伸展开,让温热的水没过小腹,在胸前荡漾。他舒服地闭上眼,感觉安虹在旁边也静静地享受着这温泉的滋润。   过了良久,王健青睁开眼,看看闭目养神的安虹。   她穿着保守的裙子,水外只露出白皙的肩膀和双臂。可那抹胸紧紧环绕着她的酥胸,美好的弧线在水下若隐若现,好不撩/人。   王健青眼睛里冒出小火苗,想想还有重要的话要和安虹商量,只好扭过头先让自己冷静冷静。   “再过两天我就回国了,去看看我父母,也顺便把咱们的事情办一下。”王健青开口说道。   安虹睁开眼:“咱们的事?”   “嗯,咱们既然已经决定结婚了,就宜早不宜迟。我希望你能尽快到澳洲和我团聚,所以咱们得把结婚手续办一下,还需要在国内办一些公证资料,这样我回澳洲就可以给你申请配偶移民了。”   安虹有点没反应过来,“你是说下周你就着手办这些,咱们......得结婚?!”   王健青看着安虹一脸茫然的样子,觉得很可爱。   他欺身过来,双臂撑在池沿上,嗔怪道:“是啊,王太太,你前天可是在你所有领导同事面前答应我的,不许反悔哦!”说着低头在她嘴上狠狠地嘬了一口。   安虹用手撑住王健青的肩膀,阻止他再吃豆腐,“可,这也太快了,咱们怎么办,我也要回国吗?”   “当然需要,我的老婆大人。我在国内最多待十天,你看你哪天能回去一下。我把一切准备好,你只要拿着你的身份证户口本出现在民政局就好了。反正日本回去也就两三个小时,你当天来回都没问题。你说哪天可以,我给你订机票!”   王健青把安虹说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人家已经安排得这么周密了,好像自己除了点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王健青看安虹半天没说出话来,把手伸进水里揽住安虹的小蛮腰,低头顶着安虹的头,“老婆,宝贝儿,你还要犹豫到什么时候啊?你都答应人家了,早一天晚一天都是要嫁给我的。况且咱们下周登了记,我马上递移民申请,也要一年半载才能下来。你再拖,咱俩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呀!你还要我当多久的和尚!”   王健青边说边亲安虹,在安虹耳边小声说,“你老公明天就满三十了,你再拖,要把你老公憋出毛病了。”说着,坏笑着挺了挺腰。   安虹觉得水下有个硬硬的东西顶上了自己的腿根,脸立时通红起来。   她推推王健青,娇嗔道,“讨厌!”   王健青低头吻着安虹的嘴唇,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似的连亲带啃,水下的手更是不老实地攀上了安虹的胸/脯,在那凸起的原点上揉/搓着,“快说答应我。”   “我还没跟家里说。”安虹求饶。   “咱爸妈可喜欢我了,我出国前去看他们,你爸就恨不得把你嫁给我了。明天我和你一起打电话告诉他们。”王健青又低头去啃安虹的脖子,继续利诱。   “可我不知道能不能请下假来。”安虹被王健青揉得气息不稳,气势败下来。   “你们领导都看见你答应求婚了.......还能不准你请假回国登记!”王健青一不做二不休,他扯下安虹的抹胸,埋头含住一边的红蕊轻轻的吮/咬,接着威逼。   安虹惊呼了一声,但她马上意识到这是在外面的露天温泉。虽然这周围隔断得很严密,但声音总会传出去。她只好双手抵着王健青的胸膛,躲着王健青的啃咬,不让自己再发出声响。   王健青盯着安虹满脸娇羞的样子,笑了笑。他把双手护在安虹后背,怕坚硬的池沿隔着她娇嫩的肌肤。他把自己强壮的身体紧紧贴过去,下身的坚硬抵在安虹的腿根,慢慢研磨起来。   “再不答应,我可把你就地□□了。”王健青的嗓音有些沙哑,语调里充满了情/欲的挑逗。   安虹被王健青弄得意乱情迷,怕他真在这露天的温泉就要了她,只好边喘息边说:“别,别在这儿,我们明天回家再......我答应你......下周一就......请假。”   王健青心头一热。虽然他很想马上就让安虹成为自己的女人,但既然安虹已经答应了,不在多等这一天。   他高兴地紧紧抱着安虹,慢慢等自己的身体恢复平静。   夜晚的温泉,如此温暖。两人相拥在水中,任水波轻轻敲打他们的身体。   王健青抬眼,看见此时山下已是华灯初上。点点灯光和夜空上的颗颗繁星遥相呼应,映衬着那一轮明月,如此皎洁,如此清澈。 ☆、劳燕分飞   安虹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天色已经黑下来,估摸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了。   她口渴得厉害,想翻身起来。   刚一动,她就觉得浑身像散了架般酸痛得厉害,尤其......下面,简直不敢挪动。   这时,横在胸前的那条胳膊动了动,把她抱得更紧了。   安虹想起今天中午回到东京的公寓后,和王健青胡天胡地的那一场,双手捂住了脸,羞得脖子都红了。   今天是王健青三十岁的生日。   两人从箱根回到东京,在外面吃了午饭。安虹还给王健青买了个小生日蛋糕。   吃完饭,王健青就说这两天玩累了,催着安虹回家。   回来的电车上,王健青一手紧紧地搂着安虹。他低着头,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她。   安虹看到他眼中那隐隐的亮色,脸颊绯红地把头扭向一边。已经答应了王健青的求婚,那未婚夫妻该干的,王健青早就磨刀霍霍了。   他们回到安虹的公寓。安虹说要冲个澡,没想到王健青也跟进来,说要一起洗。没等安虹说话,人家已经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得只剩底裤,坏笑着把安虹挤到花洒下。   安虹不肯在王健青面前宽衣,王健青也不勉强。   他不由分说地打开了花洒,水柱浇下,立时把两人淋得个透湿。   水柱中,王健青轻轻勾起安虹的下巴,抵着她在水下深深拥吻。缓缓地,他抬起双手,随着不断地水流游遍她的全身。   耳边的水流仿佛隔绝了世界,安虹只觉得王健青的吻是那么得温柔,不急不缓,让她慢慢沉迷。   以前虽然也有过很多次差点擦枪走火,可这次安虹心里明白,两人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再推脱找借口,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安虹虽然保守,但觉得既然已经认定了王健青,就该全身心的投入。过了这一道关,自己也再没有什么退路了。   任由王健青褪去身上最后的屏障,安虹好像怕他靠近般,羞涩地用双手抵在王健青的肩膀上。   王健青向前凑过来,一只手抚摸着她水中娇嫩的身体,另一只手寻到她的敏/感地带,留恋地揉/捻爱/抚。   安虹背靠在浴室墙上,随着王健青的手,她感到身体开始颤栗酥软,小腹也一阵阵抽紧。   王健青看安虹面色潮红,眉头紧锁,眼睛微闭,牙也紧咬着嘴唇,牙缝中溢出细碎的轻/吟。   她头仰在水流外,水珠打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更加让人目眩神迷。   王健青再也忍不了了。他关上水,抽过一条白浴巾,把安虹包裹着横抱出浴室。   他小心翼翼地把安虹放在榻榻米上,自己欺身上去。   底裤早已褪下,下面的灼热碰到安虹清凉的身体反而更加燥热。   他挤开安虹的双腿,自己已经蓄势待发。   安虹紧闭双眼,手紧紧抓住王健青的肩膀,不知所措地微微颤抖。   当王健青终于进入了安虹的身体,两人都不禁轻呼了出来。王健青感到安虹的僵硬,也欣慰的感觉到了那层薄薄的屏障。   他边轻轻的抽动,边在安虹耳边小声安慰:“宝贝儿......第一次会有点疼......以后就好了......你难受就叫出来......”   安虹听了更加害羞,头扭向一边,嘴唇咬得更紧。   她不明白男人为什么总对这事乐此不疲,这明明是......很难熬的事啊!   当王健青突然加快了速度,最后释放在她身体里时,安虹迷迷糊糊感到已经完成了什么仪式般,长出了一口气。   王健青翻身躺在安虹身旁,边喘息着边把安虹搂在怀里,深情地吻着她的额头,眼睛,脸颊,嘴唇,口里呢喃道:“宝贝儿,我真高兴,你是我的了,终于是我的女人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生日礼物!”   安虹微微睁开眼睛,动了动嘴角,轻声说了句“生日快乐”。   王健青抱着安虹进了浴室,给两人简单冲洗后,就搂着安虹睡了过去。   恍惚间,安虹觉得王健青又来闹她,不老实地手在安虹身上游动,最后还不尽兴,拥着她又来了一次。   安虹觉得自己仿佛在海水中飘荡,没有船,也没有浆,只能随着海浪忽高忽低,忽急忽缓地摆动,身体从冷到热,既痛苦又悸动。   王健青像得到个心爱的玩具般,把安虹摆弄来摆弄去,迟迟不肯罢手。   安虹既累又困,没力气推他,只好由着他尽兴。   --------   这一觉醒来,竟然睡了几个小时。安虹又渴又饿,推了推王健青。   王健青睡眼惺忪,睁眼看见安虹,笑了笑,搂着她说:“老婆,醒了。”   “我饿了......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做了这么重的体力活儿,是得补充一下能量。   “没有了,你走了我都吃的泡面,除了刚才买的蛋糕,家里没什么了。没事儿,我给你到街角那家小超市买点现成的,你等我啊!”说着坐起身穿上了衣服。   “还有一样要买的。”安虹抓着被角,有点腆然。   “什么?”王健青问。   “刚才,咱们没做什么措施,我怕中奖......你给我买点药,那种......事后吃的。”安虹艰难地表达着。   “事后避孕药,是吧?”王健青点点头。刚才情难自已,确实没想到这个。   王健青亲了一下安虹的额头,拿了钱包手机,出了公寓门。   安虹躺在榻榻米上,抓紧被子。   她想想,自己跟王健青终于走到这一步了,今后也要跟这个男人共度一生了,心里也有些感慨。   以后会和他远赴澳洲,那边的生活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据说悉尼很漂亮,以后他们可以租个海边的房子,每天都可以在沙滩上散步......   安虹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王健青不会说日语,是不是找不到那个药?   安虹赶紧抓过电话:“怎么了,找不到吗?”   安虹说完,电话里半天没有声音。   “喂,老公,你说话呀......”安虹一声“老公”冲口而出,自己都吓了一跳,估计是王健青这几天老婆老婆叫的,自己也被影响了。   “安虹......是我......”电话里传来申凯的声音,沙哑而苍老。   安虹一下愣住了,如果刚才仔细看来电显示,她可能不会接这个电话。尤其是现在,刚刚和王健青翻云覆雨,好像有种捉奸在床的感觉。   “我,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方便说话,我想和你再谈谈......”申凯说得小心翼翼,完全不像前几天的自信。   “他,他出去买东西一会儿就回来......”安虹不知道该怎样对申凯说,也许说得越多伤害越深。   “我不会占用你太久......我们可以见一下吗?我现在就在你楼下。”   安虹没想到申凯从北海道回来,竟然跑到自己住的地方。她裹着薄被站起身,悄悄地凑到窗户旁。   申凯就站在街角。昏黄的路灯下,他高高的身体好像有点佝偻,不像往日的挺拔。他手里攥着电话,好像怕安虹听不清楚,歪着头,把电话紧紧按在脸侧。   “你不是应该周日才回来的吗?”安虹看着申凯的身影说。   “我今天下午提前赶回来了。”   可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没办法见他。   安虹虽然心里难受,也只能狠狠心道:“申凯,你刚回来,还是回家休息吧。我们,我们的事......我已经做了抉择......我知道辜负了你。这辈子,我没办法还你的情......如果下辈子......我们......早点遇见吧......”   安虹匆匆按了挂断键,看着申凯颓唐地垂下拿着电话的那只手,眼泪刷地滚落下来。   好像有预感般,申凯抬头望向安虹的窗口。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安虹还是下意识地赶紧往旁边躲了躲。   隔了几秒,她透过窗帘的缝隙又向外望了一下。她看见申凯重新低下了头,那样子不像个正当年的年轻人,苍老又毫无生气。   安虹不忍再看申凯。她靠在窗户旁的墙上,紧紧攥着手机,已是满脸泪痕。   眼前,给王健青买的生日蛋糕好整以暇地摆在吧台上。那上面,用红色颜料写了“Happy Birthday”,十分喜气。   “Happy”,安虹突然觉得那个词现在看起来如此刺眼。她把头扭向一边,感觉心里好像有个地方一下空落落的,再也填不满了。   --------   王健青在公寓旁的小超市怎么也找不到药,以前能用汉字虎虎,可这药上写的都不是汉字。问店员,他们又不懂英文。   他拿着买好的吃的走出超市,突然听见前面十几步的地方,站着个男的打电话,好像是在说中文。他看那人收了线,就从超市门口走过去,想请他帮帮忙。   面前这人看着挺年轻,可胡子拉碴的,脸色苍白,低着头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哥们儿,你是中国人吧?能帮个忙吗?”王健青试探地问。   那人用手抹了下眼睛,说道:“行,什么事,你说。”   他抬头看向王健青,看清了他的脸。就像被定格了般,他紧紧盯着王健青。   “哥们儿,你没事儿吧?”王健青看他有些古怪。   “没,没事儿,看你长得像我一个朋友。你说吧,什么事儿?”   王健青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想在超市的药店买那个,那个事后避孕药,不知道在哪儿,你能帮问一下吗?我不会说日语,他们又听不懂英语。”   申凯像被雷劈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事后......避孕药,是给女的吃的?”   “对,给我老婆吃的。我们一激动,就没......那什么,你理解哈。”王健青尴尬地笑了笑。   申凯阴沉着脸走向超市,经过王健青时抛了句“跟我来吧”。   店员帮他们找到了药,大概讲解了怎么吃,申凯一一给王健青翻译过来。   王健青最后不好意思地跟申凯说:“你帮我再问问,那个,那个,我们弄了好几次,吃药的时间   按第一次还是最后一次算啊?”   申凯脸色更加苍白,插在裤兜里的手攥成了拳头。   他定了定神,还是把这最后一个尴尬的问题帮他问了。   王健青买好了药,一个劲儿感谢申凯。   申凯摆了摆手,说“不客气”。   王健青扭头往回走,申凯又叫住了王健青。   他吞了吞口水,艰难地开口:“刚才药房的人还说,以后,尽量别吃这种药,对女方不好,还是,事前做好准备......对她,好点。”   王健青觉得这人还挺啰嗦,说了句“谢了”,转身进了公寓楼。   --------   周一,安虹一上班就从时倩那儿听说,申凯接受了北海道的职务。他周日和领导谈完,今天就要启程去札幌上任了。   安虹心里知道申凯终于接受了现实,也终于要远离她了。   她很想在他上飞机前和他说声再见,拿起手机,却没有勇气再拨通他的电话。   正在踌躇间,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安虹低头一看,竟然是申凯的来电!   她急急地跑到走道尽头,慌忙按了接听,“喂”了一声后,却不知怎么开口了。   里面传来申凯沉沉的声音:“安虹,谢谢你接听我的电话。我就要走了,实在想最后听听你的声音......我不后悔喜欢你,也不怨你没有选择我。只要你幸福,我就会祝福你......也许,我们这辈子真的是有缘无份吧。如果......真有下辈子......你能,等着我吗?”   安虹拿着电话的手已经开始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她哽咽着说,“好,我会......等你。”   “谢谢......谢谢你,安虹。”申凯的声音也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再见了,安虹......一定要幸福......我,爱你!”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申凯已经挂断了电话。   “你也......一定要幸福!”安虹对着电话轻轻说道。   安虹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被抢走般,不舍又无奈。   她抚摸着手机上挂着的那个申凯送给她的小吊坠,慢慢蹲下身,捂着嘴哭出了声。   那天,安虹时不时望向北边的天空。   她记得,那天阴云密布,太阳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多年后,她都不能忘记,那些日子她经常握着申凯送她的小人偶吊坠发呆。   她心中深深的不舍与内疚,一直都没能忘怀。 ☆、夫妻夜话   “老婆,我浴巾忘拿了,帮我拿一下!”   老公王健青的声音突然从浴室传来,让安虹远去的思绪立时飘了回来。   “哦,好的,马上来。”她赶忙应了,把相框重新放回抽屉深处,拿了条干净浴巾,送到了浴室里。   王健青的手伸出浴帘,安虹把浴巾递过去,不想他连浴巾带手都抓了起来。   安虹今天上了一天班很累了,不想和他闹,就使劲想抽回自己的手臂。   可王健青使了力气,非但手没抽回来,身子也被抱了过去。   他精壮的身体贴上来,头也低下来吻住了安虹的嘴唇。两人好久没有亲热了,王健青一时情热,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安虹用手推着他的胸膛,“嗯嗯”地抗议道,“我还没洗澡......”   “你进来,我给你洗......”王健青在安虹的耳边低语,声音沙哑诱/惑。   “别闹了,第一天上班累死了......”   看安虹就是不从,王健青有些意兴阑珊地住了手,在安虹脸上狠狠亲了几口,终于放了手。   ----------   安虹洗完澡,在浴室擦头发。   上班第一天,一切都还好。   有申凯和陆子峰在,这个新的工作环境对自己来说倒是没有那么难适应。   只是,那个Jane,好像跟申凯关系不一般。申凯这边怎么样还看不出,那年轻姑娘主动得没一点掩饰。她今天还在电话里向申凯打听自己,如果以后要是知道了自己最熟悉的不是陆子峰而是申凯,而且以前还和申凯还有过那么一段,她会不会对自己有些敌意......   安虹乱七八糟地想着。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要处理人际关系。本来觉着这个公司是老同事开的,合伙人又是闺蜜的男友,人际关系方面应该不用太操心。没想到,熟人也有熟人的问题。尤其是她和申凯,以前还是那么熟的人......   安虹想想以后在公司,还是要和申凯保持谨慎的距离比较好,一是省得有人觉得自己后台硬恃宠而骄,二也是让自己和申凯的相处更加专业,自然。   唉,刚工作了一天,就开始担心公司的人际关系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皱了皱眉头。   许是久违地辛苦工作了一整天,那镜中的人脸色有些泛白。   她突然又想起前两天大雨中那张年轻惨白的脸。已经过了几天了,她对那天的偷窥还是有些念念不忘。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我跟你说的在雨里吵架的那一男一女。” 她冲在床上等她的王健青说道。   “怎么,还想着那事儿。”王健青一边随手翻着杂志边心不在焉地应着。   他倒觉得那就是小情侣吵架,即使那男的兜里真的揣了枪,也不可能是要用枪真的干什么,充其量是年轻人不知分寸,拿着耀武扬威罢了。   “嗯,那天我虽然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但他们好像是在用英语吵架。那个女孩看起来好像是亚裔,很像中国人。那男的......大概不是中国人吧,或者他们是移民二代......否则,冲口而出的应该是中文啊!”   “也有可能那女的不是中国人,日韩,东南亚的女人也有长得像中国人的。”王健青对这事一点儿也不感兴趣,还没有这杂志上的豪车靓房吸引他。   “咱们这边一直挺安全的,没什么恶性犯罪,充其量是年轻人的冲动胡闹。”   “可如果他们不是情侣关系呢?万一那男的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拿枪威胁她就范...... ”   “你是说,你看到的是个那什么未遂的场景?那男的怎么不找个更隐秘的地方,比如找个室内的地方什么的?”   “也许是他把那个女孩骗到河边的...... ”   “谁大雨天的会跟一个陌生男人跑到那么偏的地方,如果真是那样,是她自己想出点什么事儿吧!”   “那他们也可能是熟人,那女孩开始没想到他会这样,然后......”   “你是不是‘犯罪心理’看多了?我看你不用去贸易公司上班了,在家写推理小说也不错。”   王健青觉得安虹这么多年生活得有些平淡,猛然看到那一幕,脑袋里就开始编些离奇的情节了。   “我就是觉得看着不像是情侣,那个男的推那女孩,和那女孩扭打时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他们不像有感情的情侣,那男的更像是想制服或是占有那个女孩。”   安虹努力回忆那天的情形,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那些画面给她的直觉不是太好。   “情侣间也有反目成仇的,哪里像我这样一直对你怜香惜玉,柔情蜜意的......”   王健青看安虹一直纠结在那天的事情里,终于放下杂志,下了床,走进了浴室。   看见安虹还在镜子前,王健青也挤过来拿起梳子,梳梳头发。   安虹放下毛巾,开始涂护肤品。王健青也放下梳子,往头上喷了点护发精油。   看安虹拿起吹风机,把长发一点点吹干,王健青把睡袍带子解了,拉开睡袍。他在镜子前叉起腰,把腹肌收紧,再转过身照照侧面。   “哎,看我这段跑步跑的,身材好了不少吧?”他说着,拿胳膊碰了碰安虹。   安虹早看见王健青照着镜子搔首弄姿的,故意没理他。   现在,她不得不看着他挺胸收腹的样子,奉承道:“嗯,一下回到了八年前。”   王健青看安虹吹干了头发,用发带松松地束起了长发,露出天鹅颈般婀娜的脖子。她身上的丝绸睡裙服帖地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好身材。   结婚七年了,安虹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心性上还如未婚时的那般纯真,让王健青有时有保护她的欲望,又有彻底占有她的冲动。   王健青双手环抱在安虹的腰上,身体紧贴在安虹的后面,把安虹圈进自己的怀抱。   他低头吻吻安虹的脖子,嗓音低沉地说:“第一天上班这么辛苦,我给你按摩解解压吧......”   说着,他把双手放在安虹肩上,轻轻地捏着她纤柔的肩膀。   安虹知道他又没安好心,不过今天确实有些累了,王健青按得还算受用。她靠在洗面台边上,微微闭着眼享受着王健青一下下的疏解。   镜子中,安虹玲珑的身材在薄薄的睡裙衬托下展露无遗。她□□的双臂和脖颈处,在昏黄的灯光下也仿佛闪着光,让王健青看得口干舌燥。   王健青贴近安虹的身体,他一手慢慢向下,从睡裙领口缓缓滑入,寻到那一座昆仑山巅慢慢按/捏起来。另一只手也顺着睡裙侧面开口处探入......   安虹被王健青逗弄得不上不下。   她双手一时扒住王健青渐渐用力的大手,一时又不得不抓着洗面台的边缘,让自己保持平衡。脸上酡红一片,喉中嘤/嘤浅/吟,感觉身上也渐渐燥热起来。   王健青有些天没和安虹亲热了,他被安虹的反应勾得越来越燥,索性把安虹翻转过来,抱到洗面台上。他褪下两人的最后屏障,嵌进安虹两腿间就冲了进去。   和王健青在日本的初夜开始,他们的夫妻生活一直十分稳定。应该说,王健青在这方面是个欲望颇强的男人。   除了从去年年底,王健青的诊所开业后的大半年里,他每天忙着诊所的事情,跟她的亲热少了很多。这些年,王健青对安虹的热情从未减少,有时甚至让安虹有些招架不住。她偶尔甚至很怀念怀孕时,王健青几个月不敢动她的日子。   就像现在,她第一天上班,觉得身心疲惫,可王健青却痴缠得厉害。   安虹婚前没有想到,表面沉稳的王健青在这方面却大胆而前卫。有时,他的各种姿势让安虹都有些羞于接受。   结婚不久时,有一次王健青拉着安虹看一张DVD。里面鬼佬男女的高难度姿势让王健青跃跃欲试,可安虹打死也不能接受那么变态的交/欢。她还记得她被王健青软磨硬泡地才弄了几下,就跑进浴室里再也不好意思出来了。   王健青最爱的,是在和安虹亲热的时候,她总是羞涩地紧闭双眼,扭着脖子露出娇羞而妩媚的神/态。她这样,让王健青有种欲罢不能的征服欲,想让她彻底地属于自己,依赖自己,甚至臣服于自己。   安虹这么快地找到工作,重回职场,让王健青有些意外和感到超出了他控制范围的失落感。他希望他的女人永远在他的羽翼下,仰望着他的庇护和温暖。   王健青此时快速地抽动,好像这样才能填补那种失落感。   此时,两人紧紧拥在一起,自己的汗水打在安虹前胸那凝如白雪的肌肤上,让他看得目眩神迷。   终于,王健青又大力冲刺了几下,冲上了顶峰。   王健青抱着安虹简单冲洗后,拥着她,重新躺回床上。   王健青闭着眼睛,但呼吸轻快,并没有睡着。   安虹虽然身上疲累,但因为明天是周末,今天又是第一天上班,还有些兴奋。想想今天吃饭时就想说的事情,觉得夫妻间还是应该坦诚些。   “我一直想跟你说......”安虹把头在王健青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接着说,“这公司的老板是我原来一个同事。”   “什么?!”王健青猛地睁开眼睛,意外地看着安虹。   “我去面试那天才知道的,本来回来要跟你说的,后来去了小美那儿给忘了。”安虹虽然有点心虚,但确实是“忘了”说。   “是哪个同事?”王健青和安虹公司合作过一段时间,她的很多同事他都认识。   “是在日本的同事,你不认识。后来他辞职后就跟大家没有联系了,我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   “人怎么样?跟你关系不错?”王健青倒是略感意外。   “人不错,脾气挺好。我们那时候同事间关系都不错。”安虹觉得,她和申凯的关系对王健青还是不要说得太多。   “那就好,那你在这个公司应该不用太担心人际关系了......一个老板是你老同事,另一个老板是你闺蜜的男朋友,呵,你这皇亲国戚后台很硬啊!”   安虹嗤了一声,“你老婆就是没有后台也能混得不错!”   王健青看安虹娇嗔的样子不禁又扳过安虹的脸按上一吻。   “是啊,这样我应该不用担心我老婆被潜规则了,毕竟都是熟人,下不去手吧!”   “你想什么呢!我能拿到这职位是因为我的能力和资历!哪里用得着潜/规则!”   安虹觉得王健青总是怕自己被拐跑了似的。   “是啊是啊,潜也只能被师兄潜......”   王健青把手臂收紧,把安虹扣进自己怀里,手上又开始在她身上摩挲起来。   安虹觉得奇怪。   前一段,王健青工作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不定。有几次,说是诊所调试新设备,白天怕影响正常营业,只有下班后才能做。这一忙就忙了几个小时,中间安虹打诊所电话催了几次,王健青晚上十一二点才完事回到家。   那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夫妻/生活少得可怜,连晚上的温存王健青都心不在焉。有时,躺下一会儿,他又起身去书房,说是有些设备资料要查一下。   最近,他的精力仿佛一下子回来了,在床上对安虹简直是热情四射。   想想可能是王健青诊所那边终于步上了正轨,连最近上下班时间都正常了。   安虹按住王健青的手,推着他背向了自己,撒娇地说,“饶了我吧,上一天班已经很累了,刚才已经被你折腾了半天了......"   王健青看安虹严防死守地不让自己再得逞,只好作罢。   他笑笑,仍转回身,搂住安虹的腰,低声说道,“好好好,等你休息好了,我再疼你......” ☆、与众不同   早上,王健青把安虹送到火车站,安虹坐火车到城里上班。   早班火车上人头攒动,让她想起大学刚毕业时挤地铁上班的日子。   那时,早上挤车人太多,有时地铁门都关不上,要靠工作人员搭把手,把门口的乘客推入车厢。   不过,那种被别人挤得不得不与陌生人无缝对接的日子,很快就被王健青早晚接送的记忆所覆盖。两人约在安虹家附近的地铁站台见面,王健青特意坐地铁绕小半个城过来,就为陪女友坐七站地铁。   有了王健青,每天早上挤地铁变成了一天中最甜蜜的旅程。王健青把安虹护在身边,自己挡着那一波波的人潮,车厢里人越多,王健青越欢喜。因为那样,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把安虹紧紧按在怀里,随着车厢的摇晃,他还能时不时“不小心地”亲在她的头发上,脸颊上。沉浸在热恋中的男女,连挤车挤出一身臭汗心里都是美的。   后来去了日本,公司帮同事们租的公寓都离公司不远,而且在同一条地铁沿线上,大家三三两两的一起搭地铁上下班是常有的。有一段时间,申凯也总是和安虹顺路。   地铁上,申凯总是用身体护住安虹,以防地铁里“痴汉”的骚扰。安虹被笼罩在申凯的双臂中,一直觉得十分安心。   现在,悉尼的火车上虽然人不少,但大家却不会与旁边的人有身体上的接触。如果不小心碰到了,也会点头致歉。这是西方国家的礼仪,表示对陌生人的私人空间的尊重。但是,这也让安虹总感觉人与人之间是那么的疏远,很难达到亲近的程度。   安虹到公司有点早。大楼的保洁人员早上负责把公司的玻璃大门打开,要想进入后面的办公区,就要用公司给自己配的钥匙开门了。   安虹打开办公区的门,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她放下挎包,打开几扇临街的窗户。清晨的空气和街上喧闹的车流声一起扑面而来,让这原本沉睡的办公区有了些烟火气。   身后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安虹吓了一跳。   她回头,这才发现,里面办公室里有人坐在长沙发上,正双手抵在头上,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从窗户射进的阳光堪堪打在那沙发的一半处,让那人也一半沐浴在明亮里,一半还隐在黑暗里。他抬手捋了捋有些蓬乱的头发,又垂下了双手。   这时安虹才看清,那个人居然是申凯!   显然,他昨晚在沙发上睡了一宿。   与平时整洁干净的形象不同,他此时腮边冒出杂乱的胡茬,半明半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感觉既木然又落寞。   这么多年,安虹即使在午夜梦回时见到的申凯,也从来都是和煦而向上的。这样的申凯,安虹还是头一次看到。   申凯整理了一下衣服,把刚才盖的毛毯叠起放在旁边的小柜子里,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裤和洗漱用具,朝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去。   从始至终,申凯都没看到躲在窗旁的安虹。   安虹也刻意没有惊动申凯,她心里觉得申凯大概不想让她看到他如此不修边幅的样子。   从卫生间回来的申凯已经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又变回了一贯的清新阳光。   看到桌边的安虹,他很是意外,“早啊!什么时候到的?”   安虹走进申凯的办公室,把手里刚沏好的热茶放在申凯桌上,“到了一会儿了,这是我自己带的铁观音,你刚起来,喝口热茶暖暖吧。”   申凯听了,伸出去拿杯子的手顿在半道儿。   他抬眼看着安虹,神情有些尴尬,“你都看见了?”   “嗯,怎么不回家去睡?”   “昨晚整理资料晚了,就干脆睡这儿了。”   “那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看那些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具,像是惯犯。   “我......家里没别人,就我自己......”申凯说得有些艰难。   “为什么!”安虹有些没听懂。“你不是结婚了吗?那你太太呢?”   问得太直接,安虹脱口而出后,也觉得这问题已经超越了员工对老板或同事的关心范畴。   申凯把手里的衣物放进柜子,慢慢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早就离了,已经三四年了。我们感情一般,也没有孩子,所以离得挺痛快。我这些年自己做生意赚了些钱,所以就办了个移民。一个人,在哪儿不是待啊......”   安虹心中惊诧,眼睛瞪大了看着申凯。   她不知该说什么好。没想到多年后遇到的申凯,虽然财力不俗,却是孑然一身,形单影只。   “那......你也别老睡沙发啊......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   安虹有些慌乱的开口。她不知该关心到哪一步才算合适,这不远又不能近的距离最是难拿。   申凯看着安虹,笑了笑,“嗯,谢谢。”   安虹心绪烦乱地转身走出了申凯的办公室。   申凯拿起安虹给他沏的茶,慢慢喝了一口。滋味醇浓,满口清香。昨夜辗转难眠的疲惫仿佛一下子得到了缓解,周身也在渐渐充满阳光的房间里变得暖意洋洋。   安虹在外面低头从包里掏出两个平时给孩子外出预备的蛋黄派,走回申凯的办公室,递给了他。   “吃点东西再工作吧,我不吃早餐一天都没精神。”   申凯看着安虹,嘴角慢慢弯起来,蓄出个满满的笑容。   “当你的孩子肯定很幸福吧!”申凯接过蛋黄派,放在手里反复看了看。   “这还真是给我们家娃准备的,你就凑合垫补一下吧!”   “谢谢!”   申凯在心中的那句话是:“当你的老公肯定更幸福吧!”   “看来今天送早餐还要排队啦!”门口响起Jane的声音。   看见申凯一手拿着蛋黄派,另一只手托着杯子,Jane晃了晃手里拎的纸袋,冷冽的眼神飘过安虹。   她走过来把手中的袋子放在申凯办公桌上,“给你买的卡布奇诺和鸡蛋三明治,大早上的还是喝咖啡提提神吧!”   安虹感觉到了Jane身上明显的戒备与敌对。   既然申凯已经恢复单身,那年轻又单身的姑娘趋之若鹜也是正常的。反而是自己这个已婚妇女,应该退出战区,成人之美。   安虹对Jane笑了笑,扭头走了出去。   “谢谢你的早餐,不过我已经吃饱了。”   申凯已经几口报销了那两个蛋黄派,又喝了口余味无穷的香茶。   “你们很熟吗?这位Rainbow上班第二天就给老板送早饭!”   Jane看到申凯看着安虹的背影,眼神是那么的温柔,这是她认识他这么久从未有过的。这不是老板对下属的眼神,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眼神!   “她只是凑巧看见我没有吃早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今天余总几点过来?”申凯把话题转到了工作上。   “上午十点。办公室谈太正规了,我给你们安排到楼下咖啡厅吧,你们争取把那两个点要到手。”   这位余总余德禄是他们的一个大客户,手里有几个连锁超市。去年陆子峰托人和这个余总搭上了线,他们的营业额才开始成倍地增长。   余总此人鸡贼又好色,五十好几的人,除了面皮长得还算白净,那身材,按Jane刚学的当下流行语,是个正宗的“土肥圆”。   前两次余总来公司,一双大眼在Jane身上转来转去,恨不得看下二斤肉来。   虽然是申凯他们有求于他,但这位余总总是主动来申凯的公司谈业务,就是为了创造一切机会,和Jane套套近乎。   Jane虽然对申凯热情有加,但对这号人物却是敬而远之。   “好,那就楼下谈吧,你给陆总打个电话,问他到哪儿了。”   Jane点点头,走出申凯的办公室。   --------   中午时分,门口一阵骚动,申凯陆子峰带着两个人回到了办公室。两方签了合约,寒暄一番。   申凯叫Jane在附近的饭店定个包间,请余老板一行吃个便饭,顺便庆祝又和余总增加了几个超市的订货量。   这个余总一看见Jane就两眼发亮,他赶紧站起身往Jane身边凑。   “哎呦,珍珍啊,这几天没见,你又漂亮了不少啊!啧啧,你平时用的什么化妆品啊,余哥这有瓶法国带回来的La Prairie,你拿走用吧。余哥也没个老婆女朋友的,放着也是浪费。”   这余老板在国内发家时,嫌老婆只给他生了个丫头,没给他生出小子,甩了三百万给发妻离婚,转头找了个小了近二十岁的大学生领了证。   没想到人家小姑娘吃他的用他的,到头来还耍了他。   结婚三年头上,这姑娘还真生了个大胖小子,却是个黑皮肤的。   原来,人家小姑娘上学时,一直和一个美国黑人留学生相好,但嫌那黑人是个穷学生才嫁给了老余。可开了洋荤再吃中餐总觉得不是个味儿,所以和老余结了婚也一直和前男友暗通款曲,怀了孕也没分清楚是谁的种。   本想拼一把,如果是黄皮肤的,那就是含着金钥匙的富二代了!   可这遗传基因不含糊,黑皮肤,卷毛头,怎么看也不是白皮老余的种啊!   老余一气之下离了婚移民澳洲,说是要睡洋妞把损失补回来。   他胡闹了几年,没娶到洋老婆,倒是看见中国姑娘时,眼神越来越饥/渴。   Jane看着老余递过来的精美小盒,笑了笑,“余总,我这皮肤啊爱过敏,一般的化妆品还真用不了。您这精华素不便宜,还是送别人吧,别浪费了。”   老余一听脸色微变,“余哥特意给你带的,你不能这么不给面儿吧!送给珍珍你,你扔了我都高兴。来,快拿着!”   Jane知道申凯他们刚从这老鸡贼手中又要到了低两个点的合同,不好现在就驳他的面子,只好笑笑收下了。   “哎,这就对咯,中午一起吃饭啊!”余总这脸上又堆上了腻人的笑容。   申凯知道老余这看见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儿的毛病,但看在他做生意还算本分,只要不过分,他也就默许了。   一行人出了申凯的办公室,往门口走。   安虹正在打印机前忙活,打印机里没纸了,她弯腰从橱柜里抱出一箱纸来,要往打印机里装。她今天穿了一条淡黄色短袖薄毛线连衣裙,剪裁合身,特别显身材。   此时,她弯着腰,完美的臀线和领口隐约的春光正让老余那双到处看姑娘的小眼逮个正着。   老余眼冒精光,激动地紧走几步,帮安虹抱起了纸箱。   安虹看见有人帮忙,赶紧扭头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老余扭脸一看安虹这标致的小脸,更是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哎呦哟,你们申总真是的,让这么漂亮的姑娘干重活!我都看不下去了!看看这胳膊搁着了没有?” 说着就把手往安虹胳膊上招呼。   申凯余光看见老余冲了过去,心中暗叫不好。这老小子对Jane腻腻歪歪的他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安虹,他可是一星半点都不能容忍。   他也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说声“我来吧”,把纸盒一把抱到桌子上,趁机隔开了那只爪子。 后面走的陆子峰和Jane都有些意外。   这老余是有些腻味,但平时他对Jane献殷勤时,申凯只是远观从不参战。可今天申凯表现出来的紧张,好像不是对普通同事,倒像是对......自己的女人。   他半挡在安虹面前介绍道:“这是我们新来的同事,安虹,她负责韩日方面的供货,以后还要余总多多关照。”   安虹也有些意外申凯对她的保护。   以前在日本时,日本客户酒后要是对安虹有所企图,申凯也是这样冲在前面,主动化解的。隔了这么久,他又冲到了她前面,这让她有点不太适应。   她主动伸出手,“余总您好,谢谢您刚才帮忙,以后也希望余总多指点。”   “好说好说!”老余笑得有些小雀跃,申凯这儿招的姑娘是越来越称心呐!   “业务是要好好谈谈,我们正要出去边吃边聊,安小姐也一起来吧!”   “她下午还有个客户要拜访,以后还有碰面的机会,下次吧,余总。”申凯赶紧挡着。   “下午出门,中午也得吃饭嘛!来来来,小安呐,我给你讲讲这边华人超市的情况,准保比你们老板讲得还详细。”   安虹看申凯有些为难,就笑笑说,“恭敬不如从命,余总您先请,我把手头的资料整理完马上过来。”   申凯皱了皱眉头,老大的不情愿。   陆子峰过来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跟护自己老婆似的,老余又不会吃了她。”   申凯抬眼看了看在一旁忙碌的安虹,心里也在检讨。   自己看见老余那色迷迷的眼神在安虹身上打转就不舒服,恨不得把安虹藏起来才安全。可他这样,是不是会让别人觉得两人的关系太不寻常?   --------   到了包间,申凯故意把安虹和老余隔开,自己坐在两人中间。老余看这边占不到便宜,只好拉Jane坐在了他左手边。   “安小姐到这边几年了?是技术移民还是投资移民?”   老余对这个新来的姑娘很是心仪。虽然她看起来比樊晓珍年长几岁,但脸蛋身条,特别是那种成熟女人的韵味,真是越看越欲罢不能。   “我过来有七八年了,是我老公申请我过来的。”安虹笑笑回答。   “没想到安小姐这么年轻,已经结婚这么久了!”老余既意外又失望。   “是啊,结婚还算早,主要想趁年轻早生孩子,这样没那么累。”   “啊,连孩子都生了?!”老余这失望更深了一层。   “是,一个女孩一个男孩”。   “啧啧,真看不出来,以为你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呢!”   老余说完,又朝那饱/满的胸/脯和光/滑的小腿溜了几眼。   结了婚生了孩子也不怕,结了婚的知道心疼人,生了孩子的说明功能正常,还能再生啊!   这老余今天像是发现了理想的老婆候选人,对安虹看了又看,瞟了又瞟。   申凯心里很是郁闷,他既不想得罪这老余,又不想让他这么肆无忌惮地觊觎安虹。   “那安小姐现在怎么出来工作了?难道你先生还需要你来养家糊口?”老余想把安虹的情况问个透彻。   “那倒不是,他自己开了个牙医诊所,收入还是不错的。”   申凯亲耳听到安虹说她的老公,看来那人混得还不错。   为了岔开老余对安虹没完没了的盘问,更想让老余对安虹不要轻举妄动,他主动打断了安虹,“不是安小姐要找工作,是我知道安小姐在这边,主动联系她请她过来帮忙的。因为,她是我在日本的老同事,能力和经验都是一流的。我这边特别需要她这样的人才,所以才请她出山。   话音一落,大家皆是一惊。   安虹知道申凯是给她解围才这么说。   老余看出申凯对这个新同事不一般,处处护着,原来俩人早就认识,不会还有一腿吧?   陆子峰愣神地看了看安虹,原来他们真的早就认识,而且不是泛泛之交,是老同事!   上次申凯说得模棱两可,陆子峰以为只是个和他有些过节的人,现在看申凯这么维护她,特意编出请她出山的说辞,这是为了让余老板这个老色鬼知难而退吧!   不过,他们是老同事这事既没听安虹说过,也没听他那个炮仗女朋友吴心美说过,估计这事儿连她这个闺蜜都不知道。再回想今天申凯处处挡在安虹前面,看来他们不是有什么过节,而是有什么过往吧?   陆子峰抬眼看看安虹,看她一副纯良淑德的样子,她来他们公司应该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吧?   最吃惊的要数Jane。   女人的直觉最准。从面试那天,她就觉得申凯对这个安虹不是一般的老板对员工的感觉。那天,她告诉申凯安虹到会议室了,她分明感到申凯很是兴奋,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临出去时他还整理了一下衣服,冲着办公桌上放着的镜框玻璃捋了捋头发,不像是要去面试,倒像是去相亲。   安虹才来两天,她已经好几次看见申凯偷偷地瞄在他办公室外的安虹。那眼神,就像今早看着安虹背影的目光,是那么温柔。   看来他们不仅仅是老同事那么简单,至少申凯对安虹不只是对老同事的感觉。   “老同事好啊,合作起来更默契,哈哈!”老余打破了大家的沉默。   “老相识,好!朋友还是老的好啊!”   老余说完瞥了瞥申凯,心中暗想:你申凯也不是什么好鸟,还不是惦记着别人的老婆!都是离过婚的老光棍,谁又比谁香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收藏和追文的亲们,我会继续努力! ☆、白衣红伞   今年夏天热的早,十月底的悉尼已是春夏交接的温度。   春天不愿走,夏天又不痛快地来。春天的风和夏天的雨谁也占不了上风,只好轮番坐阵,早上还吹着大风,中午就浇了一阵急雨。   安虹上午跑了三家超市,了解公司最近进口商品的走货情况。   临近中午任务完成,她打算赶回公司吃个午饭,下午和日本的供货商还有个电话会议。   进公司快一个月了,上游供货商和下游超市的情况安虹都熟悉得差不多了。申凯已经把他手里日韩供货商的资料都转给了她,让她正式接手。为了尽快摸清走货的情况,悉尼大大小小二十几家卖他们商品的超市,她这两三周已经走访第二遍了。   考虑到要经常外出,安虹已经开车上班。像今天这样突然一阵急雨的天气,城里堵车堵得厉害。她的车只得顺着车流慢慢前行。   公司所在的街道并不十分热闹,路边的停车位还空着两个。前面一辆白色雷克萨斯SUV占了一个车位,她也打灯慢入,停在了后面。   雨伞忘在办公室了,安虹只能紧跑几步冲向楼门口。   前面一个女人,撑着一把大号红伞从雷克萨斯里钻出来。   和匆忙跑着的安虹不同,她脚踩乳白色细高跟,身穿合体的白色西服裙套装,打着雨伞,走得既从容又优雅。风吹着她的衣裙,薄薄的料子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从背后看去,匀称的腰身轻轻扭动,仿佛是一副优雅静谧的雨中仕女图,更有种“细雨润无声”的意境。   冲进楼里,安虹按了电梯。   跨进电梯门时,她看见那把大红伞的主人也一起进了电梯。   透过电梯里的镜子,安虹偷偷瞄了瞄身边的女人。意外的是,这个女人并不像背影看上去那么年轻。   她身材比安虹略矮,但长相很是漂亮。瓜子脸,黛眉大眼,高鼻小口,肤白唇红,身材更是玲珑。虽然看上去比安虹大上几岁,但两个人站在一起,回头率绝对是势均力敌。   到了公司,安虹下了电梯,那女人也一起走了出来。   安虹走进公司内部办公区,脱下半湿的短风衣,理了理长发。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同事们应该都去吃午饭去了。   申凯从上周开始就去布里斯班,堪培拉,阿德莱德和珀斯等几个仅次于悉尼墨尔本的城市出差。   几个地方不在一个方向,申凯马不停蹄,调研当地市场并接触当地大中型超市,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那天知道安虹是申凯的老同事,陆子峰倒是没说别的,只是跟安虹开玩笑说,他们得谢谢他和吴心美,让他们这对老同事能在异国他乡意外重逢。   可Jane对安虹的态度就没那么友善了。那天开始,她和安虹说话总是不冷不热的,感觉更加戒备。   安虹觉得好笑,自己这个比她大了十岁的已婚妇女被她当成假想敌,实在不知是该谢谢她看得起,还是该怪她想太多。   安虹拿着饭盒打算去茶水间热饭,却赫然发现刚才电梯里遇到的女人正站在前台,刚放下手里的电话,眉头微皱,好像很困扰。   安虹停下脚步,那女人看见安虹微笑了一下,柔柔地说了句“你好”,是中国人。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安虹听她说话有些南方口音,声音很是悦耳。   “请问,樊晓珍在吗?”是找Jane的。   “她今天应该在公司,现在是午休时间,大概去吃饭了。您可以在这儿等她一会儿,如果您赶时间,也可以给她留个言,我一会儿转交给她。”   “噢,我不急,我在这儿等她一会儿吧。”   女人礼貌又不失优雅的态度让安虹有些好感,看她一个人坐在外边,安虹就邀请她到茶水间喝杯咖啡。   接过安虹倒的咖啡,女人笑笑,问道:“你是晓珍的同事吧?”   “是的,我叫Rainbow。”安虹自我介绍。   女人伸出手,也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樊茹泓,是晓珍的妈妈。”   安虹伸出的手僵在了半道,妈妈!这么年轻的妈妈!她还以为是她的朋友,说姐姐也不过分!   “您是Jane的妈妈,真没想到!您可太年轻了!”安虹由衷的赞叹道。可Jane怎么会随妈妈的姓?   樊茹泓笑得很开心, “谢谢你的夸奖,我生孩子早。不过,我也四十多了,不年轻了!”   “不像,真不像!我看您也就三十几岁,您跟Jane一起,没人会相信她是您女儿吧?!”   安虹觉得自己十几年后能看上去有这么年轻,那真谢天谢地了。   两个漂亮女人都对对方都有些欣赏,越聊越觉得投缘。不一会儿,安虹就以“樊姐”称呼樊母了。   安虹得知樊茹泓早年在国内做生意挣了些钱,后来和老公离婚,就以留学生身份带Jane来到悉尼。后来拿到了移民身份,自己也开了家小公司。   几年前她去了西澳,在珀斯住了几年。去年她才回到悉尼,开了家小公司维持生计。   对安虹,樊茹泓好像没有对陌生人第一次见面的戒备心,和她越聊越多。   “晓珍没和我们去西澳,自己在悉尼上学,工作。这孩子主意大,个性强,这么些年没怎么在我身边,和我......都有些生疏了。”   樊茹泓勉强笑笑。安虹看到她眼中似含忧伤,让同样身为母亲的安虹有些感同身受。如果Anna十七八岁开始就不在自己身边,自己是怎么也不放心的。   “现在您回到悉尼了,就可以和女儿多相处亲近了。”安虹好言安慰道。   樊茹泓无奈地笑了笑,“我去年回来买了房子,让她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可......”樊茹泓欲言又止。   看着樊茹泓双眉紧蹙的样子,安虹不禁劝慰她道:“别急,慢慢来。这些年她自己一个人打拼,也不容易。亲母女,慢慢沟通,她会明白的。”   樊茹泓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   “你怎么来了?”Jane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樊茹泓看见女儿回来了,忙起身走过去,“晓珍......”   樊晓珍不太高兴地摆摆手,打断了樊母的话。   安虹觉得自己在场难免尴尬,就说了句“你们慢慢聊”,走出了茶水间。   安虹听见樊母继续说道:“妈妈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家搬到哪儿了也不告诉我,妈妈只好到公司来看看你。”   安虹回头看了一眼,樊晓珍双手抱肩斜靠在茶水间的门框上,脸色冷漠,和樊母满脸讨好的笑容反差鲜明。   Jane关上了房门。   安虹隐约听见樊母继续柔声说着什么,声音越来越低,而樊晓珍则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安虹不想窥探人家的家务事,摇摇头,走回了办公区。   吃过午饭,安虹拿着资料,准备去会议室和日本供应商开个电话会议。   申凯今天在堪培拉,他在酒店参加他们的电话会议。   走过公司前门,她看见樊茹泓靠在走廊尽头,低垂着头,很是失落的样子。   安虹迟疑了一下,还是抱着资料走了过去。   “樊姐,你没事儿吧?”   看见是安虹,樊茹泓勉强笑了笑,“没事儿......我没事儿......”   安虹扶了下樊茹泓的手臂,同情地笑了笑。   “今天谢谢你啊,Rainbow。我刚回悉尼,也没什么朋友,和你聊了一会儿,觉得很投缘。我家住在Hurstville,你有机会,欢迎到我家做客啊。”   樊茹泓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安虹。   安虹听了倒是一惊,“你住Hurstville?我也住那里!”   “真的?!”   樊茹泓本来已经走到电梯旁按了下行,听了安虹的话,黯淡的眼神中闪过了些许亮色。   “咱们真是有缘!改天一定到家里来玩啊!”   樊茹泓拉了拉安虹的手,走进了打开的电梯里。   安虹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那白衣红伞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拿起那张名片,只见上面印着:泓盛商贸有限公司总经理樊茹泓。   泓盛商贸,这个名字安虹有所耳闻。   她旗下有一栋三层商业楼坐落在唐人街,出租给大小几十个商铺和公司。   另外有一家名叫“泓盛”的中型平民超市就在这座商业楼的一层。另外还有一家叫“泓”的小型高档超市在北悉尼的高档住宅区。唐人街的商业楼和超市怎么也开了十来年了,安虹刚到悉尼时也常在那里买菜。那家“泓”倒是去年刚刚开的,看来是樊茹泓回悉尼后开张的。   安虹看着名片感叹,看来这个樊姐很谦虚啊!她所谓维持生计的“小公司”竟是如此规模,那个当前台兼助理的樊晓珍可以算得上是个富二代了!   --------   电话会议下午两点半准时开始,申凯在堪培拉的酒店里也加入了会议。   他们这边除了确认下一季度的订货和运输时间,也和日方最后敲定了圣诞新年促销商品的运输日程。十一月中下旬就要把圣诞季的商品上架,十天后也就是十一月初就可以到货。   这次,日方除了有一些圣诞包装的商品,还应安虹的要求,推出了一些类似日式福袋的礼品包装。像畅销的日式各种糖果,可口的小点心,精致的小饰品,考究的小餐具,甚至是热销的化妆品,应有尽有。申凯和安虹已经把圣诞商品的目录提前给了超市,反响很不错。   申凯对安虹的这个提议很是赞赏,觉得这一季的销售额肯定会很漂亮。   和日方谈完,申凯又和安虹谈了一下长野的远藤先生访澳的事情。   上次陆子峰和墨尔本的Only接触后带回的要货清单,申凯和远藤已经联系过,要到了报价。   申凯基于这个报价和Only又谈过,Only觉得价格偏高,可他们目前的订货量加上运输成本平摊下来,确实很难再降太多。   申凯的意思是他会安排远藤尽快到悉尼面谈,争取能拿到更优的价格。   而安虹这边,他希望她能找找其他可以进货这类中高档商品的超市和商家,争取把订货量增加,可以加大和远藤谈判的筹码。   关于中高档的超市和商家,申凯这次在布里斯本谈成了一个,只是订货量不大。   他拟了几个有可能合作的悉尼超市的名单,让安虹下周先谈谈看。   公事谈完了,已经快五点了。   今天是周五,再有半个多小时,就可以下班过周末了。   安虹听见申凯在那边长出了一口气,好像很疲惫。想想他出差一个多星期了,就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上午回悉尼,我在这边租辆车开回去,三个小时就到了。”   奔波了这么多天,刚才又说了这么久,申凯声音有些沙哑。   “这么多天在外面跑,累坏了吧?我听你嗓子都哑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安虹关切地问。   “噢,有点小感冒。不碍事,明天回家睡两天就好了。”   “那你明天开车当心啊!实在不行就坐大巴车回来吧。”   “好,我看情况。” 申凯的声音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挂了申凯的电话,安虹回办公室收拾好资料。   看到下班时间了,她给王健青拨了个电话。   吴心美前两天就打电话让安虹周五晚上一定要去她家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和她谈,让她最好能留宿一晚。   和王健青结婚后,特别是有了孩子后,安虹几乎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   这次,吴心美既然邀她留宿,看来真是有天大的事情要和她商量。   好在,周六安娜的好朋友有个生日会,周五晚上就约安娜过去过夜,周六晚上才回家。安森周六上午有中文课,下午还要参加网球班,王健青一个人接送就可以搞定。   跟王健青电话确认了两个孩子一切正常,安虹说好明天和吴心美吃完午饭就回家。   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陆子峰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回来。   他仰头把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径直走到安虹面前。   “安虹,你今晚是不是住小美那儿?”陆子峰问得倒直接。   “是呀!”安虹笑着挑挑眉,“怎么,占你地儿了?”   “不是不是。”陆子峰连连摆手。   “安虹,安大姐,姑奶奶,拜托你在小美那儿替我多多美言,我在这儿先谢过了啊!”   陆子峰说着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   陆子峰正经比安虹还大两个月,因为有求于她,一下子把自己的辈份都改小了。   安虹捂嘴笑了,“知道了,陆总。我得赶紧出发了,过会儿堵车更厉害。我去小美那儿看看,怎么能替你们排排忧解解难啊!”   安虹冲还在作揖的陆子峰摆了摆手,笑着摇摇头,走出了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会越来越丰富 ☆、燃情墨尔本   周五晚上,城里人多车堵。安虹一路慢行,开了一个小时,才终于到了吴心美家。   吴心美已经做好了四菜一汤,等着安虹   。   安虹看看摆在餐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吴心美,“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大手笔?!你第一次找到工作那次请客,也就做了两热一凉三个菜。看看这是什么,炒烤肉,糖醋鱼,酸菜粉丝,京酱肉丝外加罗宋汤,中西合璧,南北东西的菜你都摆上了桌,今天这是有性命攸关的大事?”   吴心美撇嘴乐了一下,“差不多吧。”   她拿起准备好的红酒,倒了两杯酒,递给安虹一杯。   “今天请假没上班,一下午做了这么一桌。你毕业后咱们好久没机会好好吃一顿了,来,坐下开动吧!”   吴心美说着和安虹碰了下杯,自己仰脖先干了一杯。   安虹看吴心美今天不似平常的大大咧咧,有点严肃,好像真有什么事儿。   她也坐到桌前,跟着抿了一口酒。   这酒酸甜味道,很好入口。安虹放下酒杯,吃了口酸菜,还真是酸到了起。   吴心美端起第二杯酒,和安虹碰了下杯,又自顾自的喝了个干净。   安虹看吴心美又要倒酒,赶紧拦住:“知道你酒量好,也不带这样上来就灌自己的!有什么事,你说吧!要钱还是要人,我都给你凑出来!”   安虹和吴心美在一起久了,也传染了些女汉子的侠气。   吴心美放下酒杯,看着安虹,突然莞尔一笑,“哪有什么缺钱缺人的,没那么严重。就是......就是陆子峰向我求婚了,我正在犹豫嫁还是不嫁。”   安虹被吴心美的甜笑闪了眼,皱着眉不解道:“这不是好事儿吗?!你干嘛跟要慷慨就义似的?!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呢!”   吴心美低眉浅笑,“是啊,是好事儿......我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人真心爱我了......”   吴心美手握酒杯,轻轻摇晃,淡淡的酒香在鼻子周围萦绕。   “之前的那一段我付出的太多了......他一直是我的偶像,在学校里既是学霸又是学生会主席,长得帅人缘也好......你不知道他向我表白的时候,我有多高兴,简直就是做梦的感觉......我们俩每次一起逛街,都特别扎眼,人家都说金童玉女也就是我俩这样了......我当时想,等他研究生毕业了,我们就结婚。我当时攒了点钱......我想着,他还没工作,我们开始先租房子住,等过两三年再贷款买个小两居,等买了房我就给他生个孩子,像他那么能说会道,又漂亮......”   吴心美目光柔柔的,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她喝光了杯中的酒,接着说:“你知道我看见他们在我们的新房里干那事儿时,我都懵了。我以为他们跟我开玩笑呢,可开玩笑也不用把衣服都脱了,抱在一起吧......最可恨的,他居然说,是因为......我和他好了几年,都没把身子给他,他没忍住......我是每次都犹豫......给不给他,又怕......他得到了,会有厌倦的那一天。想等到结婚了,再......可能,我一直对他......没有安全感吧。”   这么多年,吴心美从来没把前尘往事跟安虹说得这么详细,安虹也没想到美如天仙的吴心美,居然被之前的感情伤得这么深,也居然和前男友......没有打过全垒。   “就还不到一个月我们就结婚了,他居然说......忍不住了!他妈的,王八蛋蒋旭!他就是嫌我除了漂亮没有其他利用价值!我那个狗屁闺蜜的大伯在北京能给他谋个好工作!他不想再待在我们那儿了,想毕业去京城混个名堂!”   吴心美眼睛红红的,咬牙切齿的样子十足“美人椒”的样子。   安虹突然听到个熟悉的名字。中国之大重名的不少,不过王健青他们公司的蒋旭确实是四川人。   “你前男友是在哪个大学上的研究生?哪年毕业的?”   吴心美看了看安虹,说了前男友毕业时间和学校,还说了王健青公司的名字。   “他跟你应该不是一个公司的,他在北京工作的公司是这个名字。我那个“好闺蜜”后来跑来跟我哭诉,跟我道歉。说他去了北京没多久就把她甩了,他们也就好了一年多,最后也没成!”   吴心美讥讽地笑了笑,又闷了一杯酒。   天下这么大,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伤了吴心美的前男友,研究生毕业后去了北京,进了王健青所在的公司,又呛了王健青的行!   王健青因为他毅然辞职来了澳洲留学,自己也跟着飘洋过海来到这儿。   而蒋旭的受害者都跑到安虹的身边了,一个是老公,一个是闺蜜!他们这几个人的人生转折竟都要拜这位蒋旭所赐!   安虹觉得这位蒋旭真是一路睡上去的,原来男人用潜规则也可以用得这么得心应手。   安虹拍拍吴心美的肩膀,把蒋旭如何车震搞定女上司,王健青又如何一怒出走澳洲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吴心美。   听完了整个过程,吴心美眼睛睁得简直是平时的两倍,拍着自己的胸口说: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儿!幸亏结婚前看清了他,现在还真要感谢她那前闺蜜,勇当小□□而救了她!   安虹举起杯说:“所以咱们老祖宗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现在想想,你们没结成婚那是你命好!你要傻乎乎的嫁了他,哪天你挺着肚子看见他跟女上司或女金主玩马震牛震的,那不是更惨!所以,以后再也不要为那个人渣伤心了!现在又出现了个陆子峰,你那之前的事儿应该彻底翻篇儿了!”   两人碰了碰杯,把杯中酒都喝了个干净。   已经半瓶酒下肚的吴心美有些微醺,她大口嚼了几口烤肉,感慨道:“幸亏你告诉了我后面的剧情,我现在只觉得万幸!想想这么多年,自己陷在里面想不明白,又出不来,真是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年华!也许......也许陆子峰,真是那个我一直等的人......”   “记得上次我问你,你就说应该就是陆子峰了,你怎么现在又犹豫了?”安虹觉得吴心美不是这么举棋不定的人。   “那是因为......上次我们去墨尔本,我们......我们那什么了......他当时喝醉了,第二天才发现我是第一次,他有点懵......后来我们不是因为他前妻吵了一架,我一直没给他好脸子吗。最近我们才和好,他就.....向我求婚了。可我不确定......他是真的爱我,还是只想负责任。”   吴心美说得有些腼腆,毕竟这个年纪才有第一次让安虹都十分意外。   吴心美外表出众,性格又直爽,穿着也是时尚性感,让人很难把她和无床史联系起来。   安虹暗道:这陆子峰臭小子上辈子积的什么德,得到个尤物还是第一次,估计下半辈子嘴乐得都合不上了!   安虹突然捕捉到一些信息:“你说他喝醉了?他不会是酒/后/乱/□□?”   “没有,不是他......借他俩胆儿也不敢。是我,我酒后......强的他!”   --------   陆子峰的墨尔本之行的目的是调研当地的市场,和当地超市谈合作意向。但因为中间跨个周末,陆子峰就邀吴心美过去一起玩两天。   两人谈了几个月恋爱,虽然不能说如胶似漆,但陆子峰对吴心美越来越宠着,而且言听计从。   他跟吴心美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觉得吴心美这人,真是十足的刀子嘴豆腐心。她虽然说话不饶人,但对人很热情很单纯,没心机。他觉得经历了前妻那款极品的,再遇见吴心美这种里外都美,内外兼修的,简直是老天对他的补偿!他卯足了劲要把小美拿下,娶她做老婆!   吴心美虽然觉得陆子峰人不错,每天早请示晚汇报的,对自己也真诚实在,但毕竟经历过那么不堪回首的一段,她觉得对这种长相风流倜傥的还是要多观察考验。   人都说,旅行中最能看出男人的办事能力以及两人的默契度。所以,对于陆子峰的邀请,吴心美欣然接受了。   周五晚上,吴心美搭晚班机到墨尔本。陆子峰从机场接了她,就直接带她去当地有名的小意大利街吃晚餐。   这条街本名叫Lygon Street,因为遍布意大利餐馆和酒吧,逐渐被大家改叫小意大利街,也成了游客必到的景点之一。   街上鳞次栉比的意大利餐馆提供各式各样的意大利美食:披萨,千层面,意粉,蛋糕,冰淇淋,再加上其他国家的美食,应有尽有。   周末的晚上,年轻人聚集在整条街上,通宵达旦的喝酒聊天,这里也是墨尔本的不夜城。   陆子峰和吴心美手拉手走在街上。一些餐馆门口站着西装革履的意大利大叔,招呼路上的游客来店里吃饭喝酒。   陆子峰问了女友想吃什么,就带她进了一间叫Brunetti Cafe的意大利餐馆。这家店既有好吃的意大利美食,也有不少有名的甜品。   陆子峰点了沙拉,主厨披萨,海鲜意粉,配了澳洲本地产的白葡萄酒,还点了这里有名的芝士蛋糕和黑森林蛋糕。   店里的侍应生穿着复古,态度优雅。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吴心美这位亚裔大美女,他们服务得尤其尽心和周到,每次送完餐都要和吴心美点头示意,并低头微笑。   吴心美今晚穿了件黑色镶亮片的低胸包身薄衫,下面是条非常修身的蓝色牛仔裤,配上大波浪的长发,看起来特别的妩/媚/性/感。   陆子峰看侍应生每次上菜时,眼神都有意无意地飘向女友的领口,心里十分别扭。他几次张口想让吴心美把领口往上拉拉,又怕她嫌他小气。当上到第三盘菜时,他终于忍无可忍,搬了自己椅子挤在吴心美的旁边,把女友挡在角落里,也阻隔了那些碍眼的目光。   吴心美看见陆子峰刚刚抓耳挠腮的样子,心里又好笑又觉得他可爱。她知道他是怕她春光外泄,被旁的男人看了去。见男友端了自己的盘子拉着椅子挤到了自己身边,她脸上的笑意更浓。   刚刚侍应生把她爱吃的芝士蛋糕放在了远处,看陆子峰挡着她够不着,她只好起身去够蛋糕。   这时,又有侍应生过来给他们加冰水。   吴心美弯腰伸手,低胸的领口正对着来人。衣领内丰/满的上围若/隐/若/现,很是诱/惑。   陆子峰抬眼看见年轻的侍应生眼神都看直了。   回头一看,立时把吴心美拉着坐下来,嘴里说着:你别动,我给你拿。   那边侍应生不无遗憾地偷偷笑笑,转身离开了。   酒足饭饱,陆子峰赶场似的拉着吴心美走出餐馆。不想,门口拉客的大叔一边操着意大利口音的英语说着谢谢,一边向吴心美伸出了手。   吴心美微醺地递上了自己的手,没大叔愉快地低头亲了亲吴心美的小手,并殷勤地说:欢迎下次光临,美丽的女士。   陆子峰警铃大作,赶紧拉回女友的手,一边和大叔道别,一边给女友披上外套,搂着她快步向前。   吴心美看着陆子峰皱着眉绷着脸的样子,不禁咯咯咯地笑起来,心道这个呆子还挺封建。   夜风吹来,刚刚喝了大半瓶白葡萄酒的吴心美玩性大起,她拉着陆子峰又进了一间酒吧,说是不醉不归。   午夜的酒吧正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个DJ放着欢快的乐曲,有不少年轻人已经在舞池中央扭动起来。   吴心美拉着陆子峰在吧台坐了下来,要了两杯威士忌加冰。   落座没几分钟,吴心美已经干掉了一杯。   吴心美觉得此时喝得刚刚好,周身发热,头有些晕,急需发散一下。她脱下外套,甩了下长发,拉着陆子峰挤进了舞池。   她微闭着双眼,随音乐摆动着身体,时而叉腰,时而把双手到头上,好像完全沉醉在音乐里,忘了周遭的人和事。   吴心美上学时曾是校舞蹈队的台柱子,每逢演出必定是领舞的那个。她的舞姿既优美又有感染力,再加上傲人的身材和姣好的面容,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的目光。   男人们看见这个性感尤物跳得那么投入,也纷纷围上来和她尬舞,更有一些大胆的慢慢靠近他,想和她单独跳上一曲。   此时的陆子峰也是看呆了。他惊艳于吴心美的舞姿,从不知道她的舞跳得这么好。她看似随意的舞动就那么性感,那么有吸引力。看着自己的女友这么美丽动人,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心里充满了自豪和满足。   渐渐的,周围的人离女友越来越近,他不得不围着吴心美僵硬地舞动着,挡着那些试图亲近美人的登徒子。   一曲结束,吴心美心满意足地回到座位。她靠在陆子峰耳边大声说:好久没跳得这么高兴了!   是啊,自从和初恋分手后,她有好几年走不出来。后来到澳洲,她把心思都放在了读书找工作上,一个又一个的追求者都被她回绝。即使答应邀约,大都也是见过一两次就没了下文。   直到遇见陆子峰,这个东北男人给她的感觉不太一样。也许是他的真诚打动了她,她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很好,她已经慢慢习惯了身边总有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相伴左右。   就像今晚,在餐厅和舞池,她不用担心周围,因为有个温暖的怀抱时时围绕着她,纵容着她,让她可以尽情地享受这一刻。   吧台里的调酒师递过来三杯酒,说是有两杯是不远处那两位男士请她的,最后一杯鸡尾酒是他专门调给她的。   吴心美向三位赠酒的帅哥举杯致谢,干了那杯鸡尾酒。另两杯陆子峰说什么也不让她喝了,趁别人没注意,抢着倒入了自己的嘴里。   吴心美又喝了几杯,看陆子峰有点不胜酒力,就结了账拉着他出了酒吧。   他们住的酒店在CBD,步行就可以到。幸亏陆子峰没有醉得太厉害,还记得回去的路。   虽然已经是凌晨两点,但路上三三两两还是有不少夜不归宿的行人,多数是刚结束聚会的年轻人,大声地说着笑着。路边树荫下草丛中,还隐着一对对情侣,或热吻或窃窃私语。更有甚者,已经宽/衣/解/带地亲/热起来。   吴心美觉得,今晚是她这几年来最高兴最尽兴的一晚。她拖着陆子峰的手前后摆着,嘴里还哼着刚才的舞曲,时不时的拉着他转个圈,高兴得像一只欢快的小鸟。   走到马路边,正是红灯。   陆子峰拉着吴心美在路边等,吴心美突然拉起陆子峰跑到几十米外的过街天桥下。天桥连接路两边的大楼,行人也可以从天桥过马路。   天桥上空无一人,只有一盏盏路灯透出柔和的灯光。   吴心美拉着陆子峰一路跑上天桥,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天桥正中央,看看上气不接下气的彼此,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像孩子般笑得前仰后合,陆子峰看女友笑得前仰后合,赶紧揽着她的腰,怕她摔倒。   吴心美收住了笑声,小脸红扑扑的,眼里有亮晶晶的水珠。她看着眼前高大帅气的陆子峰,心里久违地感到甜蜜而幸福。   “峰子”吴心美一手放在陆子峰的脸上,“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陆子峰笑意盈盈,“是嘛?那好啊!我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现在早就爱你爱得海枯石烂了!”   “真的?” 吴心美从没听陆子峰说过,他对自己还是一见钟情。   “真的。我从来没见过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可以霸道得这么可爱!我当时就想,谁能娶你当老婆,那得多带劲儿!”陆子峰笑得坏坏的。   吴心美的手从抚摸变成了掐脸,撅着嘴问,“谁霸道了,你说谁呢!”   陆子峰边笑边躲,“你霸道我也爱你,这辈子我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就求你以后手下留情,让我少受点罪。”   说着,陆子峰一下抱住吴心美的腰,把她举着转起圈来。   吴心美又咯咯地笑起来,双手举过头顶。她兴奋地大声叫着,“陆子峰爱吴心美!吴心美爱陆子峰!”   陆子峰把吴心美放下来,盈盈地路灯下,他的小美好像个黑夜中的精灵,勾走了他的魂魄。   他低下头吻了下来。刚才在舞池里就想吻她,那时的她那么光彩照人,他恨不得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不让别人觊觎他的女人。   空荡荡的天桥上,柔和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把他们拥吻的身影印在地上,久久都没有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没有签约,没有推荐,但点击量在慢慢增加。很感谢支持我的亲们! 码字是件既辛苦又孤独的事情,不过能实现心中梦想,还有你们的陪伴,我真的很欣慰。 潜水的亲,如果能跟我留言说上几句,对我来说,会是莫大的鼓励! 我会继续加油,不辜负你们! 另,采纳亲的建议,今天起重新排版,这样你们看得更舒服些吧? ☆、嫁与不嫁   两人回到酒店时,已是凌晨两点半。大堂里静悄悄的,没半个人影。   吴心美来墨尔本之前,让陆子峰给她单订一个房间,可陆子峰居然“忘了订”。   两人此时脚步踉跄,头晕脑胀。   吴心美吃饭时就干掉了多半瓶白葡萄酒,后来在酒吧又来者不拒,几种酒混下来,想不醉都难。   陆子峰喝得比吴心美还多,酒吧里那些仰慕者请吴心美的酒基本都下了他的肚子。没想到,跟着女朋友混,还能喝到免费酒水。   陆子峰搂着吴心美上了电梯,吴心美还在怪陆子峰没给她订房间。   “说好了一人一间房,现在......现在前台都没人了,怎么办......你说......说怎么办嘛!”   “你非得自己......自己睡一个房间干......干什么?”   吴心美把嘴凑在陆子峰的耳边低声说,“我怕......怕大色狼......爬,爬上我......的床。”   电梯门关上,陆子峰看四下没人,就把吴心美抵在电梯壁上,“我那儿正好富裕一......一张床,你睡,我给你守夜......有色狼......我吃了他!”   吴心美咯咯咯地笑起来,“你,你不就是......大色狼......”   两人晃晃悠悠地下了电梯,陆子峰把吴心美搂在怀里,亲了亲吴心美的小嘴,“我是大......灰狼,专吃你这个小虎妞。”   房门打开,两人笑着冲进房门。   吴心美在前面跑着,一下跌倒在大床上。陆子峰在后面关上房门,也一下扑倒在她身上。   柔和的灯光下,吴心美的脸上镀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她此时巧笑倩兮,美目含/情,胸/脯上下起伏着,陆子峰看得连心都要飞了出来。   “小美,你真美,就,就像下凡的七仙女......”   吴心美双手勾住陆子峰的脖子,“你个傻董永......”   说着,她微翘红唇,抬头吻住了陆子峰。   陆子峰哪经得住美人这么主动地投怀送抱,埋头和吴心美缠/吻起来。   两人干/柴/烈/火,又有酒精助兴,吻得有点欲/罢不能。   陆子峰忽然觉得身上越发燥热起来,往下一看,吴心美将一只小手从下摆伸进他的上衣里,正顺着他的小腹向上摸着。   陆子峰心慌气短,心道: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本来这火苗已经蹭蹭地往上冒,这一摸,大有燎原之势。   陆子峰忙抓住吴心美不安分的手,“再摸,就出事儿了!”   吴心美挑着眉毛,笑得妩媚,“那你,想......不想......出事儿?”   “想......又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我怕你......还没想好......”   陆子峰虽然喝了不少酒,但还是能留住一丝清醒,在这个时候刹住车。他确实是希望吴心美在没有任何顾虑的前提下发生进一步的关系。   虽然肖想了很久,但今天来墨尔本之前,吴心美让他再单独给她订一间房,说明她还没有准备好。   吴心美抬起另一只手,大剌剌地直接放在陆子峰的胸膛上,在那结实的胸大肌上蹭了蹭,“想就来,干嘛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话音未落,她已经反客为主,翻身把陆子峰压在了身下,双手伸进陆子峰的衣服里,边摸边感叹,“身材练得不......不错嘛!这儿都摸出好几块了......”   吴心美指肚划过的地方,陆子峰只觉得火势熊熊。   吴心美满意地笑笑,直起身子,把自己的黑色薄衫一把脱下,扔在一边。里面黑色蕾丝胸罩托起的山峦起伏,陆子峰看得险险要喷出一口老血了。   吴心美低头亲了亲陆子峰的嘴唇,又缓缓下移,在他的脖子处流连忘返。   听陆子峰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小美,我快,受不了了......”   吴心美在她耳边坏笑着问道,“怎么就,受不了了......”   既然已经忍无可忍,索性不忍了。   陆子峰翻身把吴心美压在了身下,扯下吴心美的胸/衣,附身大/快/朵/颐起来。   陆子峰上上下下一通忙活,看吴大美人已经被揉得娇/喘/吁/吁,媚/眼/如/丝。他顾不得再怜/香/惜/玉,挺身就冲了进去。   吴心美正醉熏熏地受用,突然感到下面疼痛传来,“啊”地叫了起来。   事实证明,男人平时再怎么让着女人,但到了滚床单这个场合,只能是男人的主场。   当吴心美被陆子峰颠来倒去地折腾了大半宿,拥着她要来第三次的时候,吴心美晕晕乎乎地后悔:没想到平时温顺的羊,上了床就化身成了狼。我真是妥妥地引狼入室,羊入狼口啊!   ------   第二天临近中午,陆子峰美美地醒来。   昨夜做了一夜的美梦。梦中吴美人承/欢身/下,美目微合,浅笑轻/吟,好不风/流。那销/魂的感觉如此真实,让他都不想醒来。   他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还回味着昨夜的春/梦。   不想,睁开眼却看见一个白花花的身子横在眼前!   他吓出一身冷汗,定睛再看,这不就是自己美梦的女主角,女朋友吴心美!   她长发凌乱,脖子前/胸还有一些可疑的青紫,此时正和他裹着同一条被子,闭眼睡着。   陆子峰心里大惊,难道是自己昨晚酒后乱性,把小美给办了?!   他伸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原来,昨晚那个身临其境的美梦是真的发生了?!自己真是禽/兽/不如啊!小美醒过来会不会怨恨我?!   他使劲回想昨夜的情形:自己和小美回到房间,就把她压到了床上......不对啊,自己好像悬崖勒马来的。后来是小美过来摸他......又,又自己脱了上衣......   陆子峰昨晚喝得实在不少,断断续续的片段,也不能完全复原昨晚的情形。   他轻轻爬下床,想找回自己扔在房间角落的衣物。   床上的白床单缠在了他的腿上,他轻轻把腿抽出来,却发现上面有一滩不小的暗红色,很是触目惊心。   自己浑身上下,除了感觉太爽之外没有负伤的痕迹啊!   那,是小美?来月经了?   昨晚一夜/欢/愉,应该不是。   陆子峰想来想去,突然像中了彩票头奖似的恍然大悟:昨晚,是小美的第一次!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这把年纪了,还能捡到这么大个宝贝!更何况小美这么个绝色,居然守身如玉,到了二十六岁才跟自己......   陆子峰和前妻时,前妻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男人,尤其是保守的男人,心里终归有些别扭。   可和吴心美,他从来没有奢望过,却实实在在地中了个大奖!   陆子峰正盯着女友默默地欢呼雀跃着,这时,吴心美有气无力地睁开了眼睛。   “小美,你醒了?你有没有什么感觉,觉得哪里不舒服,那个,那个疼不疼?”陆子峰殷勤地问。   “嗯,疼,疼死了,你折腾了人家一宿,能不疼吗!”   吴心美换了个姿势,重新闭上了眼睛。   陆子峰既兴奋又心疼,果然是!都怪自己喝醉了,昨晚,应该更温柔些的......   “我肚子饿死了,要吃早餐!”吴心美累得眼睛都懒得睁。   “好,好,我去给你买早餐,你再睡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陆子峰觉得吴心美现在就是要吃月亮,他也要给她摘下来熬汤。   半个小时后,陆子峰风风火火地回了房间。   吴心美慵懒地靠在床头,陆子峰又在她背后塞了两个靠枕。   吧台的小托盘让陆子峰拿来盛早餐。一份炒蛋加培根,一份番茄意粉,一份皮蛋瘦肉粥,两个牛角面包,四个酥皮蛋挞,外加一杯豆浆和一杯卡布奇诺。   陆子峰解释说,不知道吴心美想吃中式还是西式的早餐,他就跑了两家店,中西各买了两份。   吴心美举着叉子下不去手,这些够她吃两天的了!   最后,陆子峰扭扭捏捏地拿出个小瓶放在床头柜上。   “那个,街角有个华人的小店......我给你买了瓶这个......吃完饭,赶紧把这个涂上吧......”   吴心美仔细一看,上面娟秀的四个小字:云南白药!   吴心美没忍住,把嘴里刚喝的一口咖啡全都喷了出来。   --------   安虹听闺蜜红着脸说到陆子峰竟给她买了有止血奇效的云南白药,笑得前仰后合。   “他三十大几的人了,到底有没有点常识。第一次用得着用云南白药吗?!怎么跟个偷情的高中生似的!”   吴心美臊得小脸通红,“他就是个少根筋的理工男!他说,他以前就和他前妻那个过。那时候,他前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也不知道会流那么多血......有点害怕,所以买了......”   吴心美想起当时陆子峰又羞怯又困窘地跟她解释买药的初衷,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呆子居然还说,第一晚就来了三次,让我赶紧止了血,怕我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   陆子峰当日搂着吴心美,跟她耳鬓厮磨时还说了一句,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我看见你就金/枪/不/倒,你得好好保重身体,我这后半辈子的“性/福”,就全靠小美你了。”   安虹笑了会儿,平复了下心情,问吴心美,“既然你们这生米都煮熟了,而且还是你主动煮的,那你还犹豫什么?陆子峰不是都求婚了吗?你点了头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吴心美收住了笑,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亲爱的,我发现自己平时还好,但一碰到感情的事就特别优柔寡断。和蒋旭时,从上大学开始好,那时候小,怕意外怀孕,一直没答应给他。等工作了,又怕给了他,他就没那么爱我了,所以也找各种理由拖着。现在看起来,我就是一直对他不放心,没办法把自己的身心都托付给他。”   吴心美喝了口汤,接着说,“我和陆子峰好了才几个月,虽然我很喜欢他,但是觉得这样就上床了,是不是太快了......可我又怕错过他这个好男人。所以那天,我一咬牙,就自己生扑了他。自己终于被煮成熟米饭了,应该和他有了实质的进展了。可他前几天向我求婚时,我又犹豫了......我想,他是不是因为知道我是第一次,为了负责才娶我的......又或者,他现在挺爱我的,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等哪一天他对我厌倦了,是不是我们就得离婚了......”   安虹看好友平时爽爽利利的一个人,现在也开始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的。看来,她这个过来人得好好劝解劝解了。   “你这叫“婚前焦虑症”,大概十个人有八个得过。”   “真的吗,那后来呢?都怎么治好的?”   “结婚呀,等把婚一接,两口子甜甜蜜蜜地把小日子一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没时间再苦恼了。”   吴心美皱着眉头想了想,“结婚?我又想结,又怕结......我老觉得自己的姻缘应该没那么顺遂,之前那个就是个例子。和陆子峰在一起才半年多,这就结婚,是不是太快了......”。   安虹无奈地笑笑,“我的姑奶奶,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半年多还快,人家还有认识三天就闪婚的呢!更何况,你家陆先生和我同岁,都三十四了,你也眼看就二十六了,两个大龄男女还拖什么呀!不过,话说回来,你要真觉得没准备好,可以先订婚。两个人先订下来,再多相处一段,预热预热再结婚。”   吴心美歪头想了想,点点头说,“嗯,我也觉得这么好,先订婚,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明后年再说结婚的事儿。”   安虹见吴心美虽然看上去还是心事重重,但总算决定要迈出人生的一大步了,心里很是为她高兴。   两个好闺蜜酒足饭饱,看了会儿电视,准备洗洗睡了。   躺下后,吴心美看着天花板,一点没有睡意。   她扭头推推安虹,“哎,你觉得婚后生活和婚前有什么不一样?”   安虹看她还是因为上段的感情波折对婚姻之事有些不确定,就把自己和王健青拿出来做楷模。说他们从恋爱到现在十几年了,不还是照样恩恩爱爱,相敬如宾的。   吴心美把被子裹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她眨了眨,凑到安虹耳边问,“你们,那个,怎么样?一周几次啊?”   安虹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人家把那么私密的事儿都告诉她了,她也不想太扭捏。   “刚结婚那两三年,还挺频繁......他那方面要求挺强的,我有时候都有点招架不住......后来他进修牙医专业越来越忙,就少了......去年开始,他诊所开张,压力更大了,就更少了......”   “那你们现在怎么样呢?”吴心美看起来很好奇。   安虹回想到,去年诊所开张前后,王健青和她的夫妻生活就开始少了,看来真是压力大,年纪也到了。不过,她也没有觉得太失落。以往都是王健青主动求/欢,安虹被动迎合。很多时候,看到王健青做得那么投入,她反倒是希望快点结束。现在他们一周也难得有一次,安虹也落得个清静。   “哎呀,那么关心这个干嘛,你还是把心思放在你家峰峰身上吧!”   吴心美看安虹不好意思了,也没再追问。   想想和陆子峰上次吵架和好后,他每天不是让吴心美去他家住,就是跑到吴心美家赖着不走。只要两人在家里,陆子峰就腻腻歪歪地想干点什么。最近和她求婚后,更是扬言要试婚,说两个人先搬到一起住,适应一下。   哼!当姑奶奶是十七八的无知少女啊!现在就隔三岔五地把我往床上按,等要真住在一起了,还不天天把我吃得渣儿都不剩了......不过,每次和陆子峰滚/床单,他都对自己百般怜爱呵护,让她十分受用。   吴心美想着想着,自己缩着脖子,傻笑起来。   安虹看着平时精明强干的吴心美此时一副花痴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她用手指点了一下吴心美的前额,怪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快别再犯花痴了!明天赶紧答应陆子峰,让他把你娶回家吧!”   吴心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脑子里忽然想到,前几天陆子峰跟她提到安虹和申凯原来就认识,而且是在日本的老同事。   她拉住转身要睡觉的安虹,“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听说你和那个申凯是在日本的老同事,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安虹想到过吴心美早晚会问她,定了定神说,“我也是面试时才知道是他。本来那天想跟你说的,可你们那天又打又闹的,一打岔,我给忘了。”   吴心美想想那天自己的情形,确实没给安虹坦白的机会。   “你们那时候关系不错吧?听说他给你的薪水是员工中最高的。”   这个安虹倒是没想到,“我们当时同事间关系都不错。不过,我辞职后就没有联系过了,我也不知道他移民到澳洲来了。”   “哦,听说他离婚没多久就办了澳洲移民,说是不想在日本那个伤心地待了。”   安虹心中暗想:看来他之前那段婚姻对他影响还挺大的!   “他离婚的事,我是进公司后才知道的。连他结婚我都是听以前同事偶然提到的。”   “按说他要财力有财力,要样貌有样貌。虽然是离异,但没有孩子呀!不知道为什么,离了这么久,不再找一个。我家峰子前一段还说给他介绍个姑娘,说是刚技术移民过来的,已经找到工作了,模样挺水灵,才二十七八。人家姑娘听了申凯的条件挺乐意,可申凯说什么也不见,说是自己暂时不想找。弄得我们家峰子跟人家姑娘道了半天歉,还打包票说再给她介绍个好的。这不,我这儿还在给她划拉青年才俊呢。”   安虹不知道申凯之前的婚姻到底给他带来了多大的伤害,让他离婚多年都没勇气再谈感情。不过,这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他念念不忘的是他的前妻。什么时候能彻底走出来,还是要靠他自己了。   吴心美还想跟安虹八卦点申凯以前的事,可看安虹恹恹的,说是困了。   安虹忙了一天确实累了。她翻过身,扯了被子盖上,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坚决遵守规定!(羞涩滴眨眨眼) ☆、洗手做羹汤   第二天是周六,安虹本来是想和吴心美吃了午饭就回家,可还没到饭点儿,陆子峰就来了。   吴心美开门看见陆子峰右手搭门框,左手插兜,鼻梁上挂个墨镜,在门口摆了个风骚的姿势。   她上手拍了下陆子峰的脑袋,翻了个白眼,“大周末的,还没睡醒就发骚。不是说下午过来吗?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一睁眼就想你,咱们都三天没见了,我不是想趁周末分秒必争地和你在一起吗......”   说着,手已经攀上了吴心美的腰,把头埋在吴心美的颈窝里,深深吸了口气。   “媳妇儿,我现在闻不着你的味儿,觉都睡不香了......”   陆子峰用脚把门勾上,顺势就在吴心美细嫩的脖子上嘬了几口。   吴心美一看陆子峰进门就没个正形,一边用手推他,一边小声说,“安虹在呢,你有点正型,别闹腾......”   陆子峰闪眼看见安虹笑盈盈地从卫生间走出来,赶紧松开女友,摆了个五好青年的笑脸,“哟,安虹在啊,还没走呢?”   吴心美一听,伸腿从后面朝陆子峰的屁股踢了一脚。   安虹笑着说,“哟,陆总,您一来就盼着我走啊?得,我看我也不当这灯泡了......”   “你别理他,我可不是重色轻友的主儿。说好一起吃午饭的,他来了,咱们宰他一顿。”   说着,按着安虹的肩膀,进里面卧室换衣服去了。   两人一商量,她们让陆子峰开车来到了悉尼市内,打算在情人港吃个休闲的午餐。   情人港是悉尼最著名的景点之一。   她在悉尼市中心的西部,和唐人街相连,离市政厅也很近。港湾里既有码头泊位,又有绿植喷泉,有购物中心,也有餐馆酒店。   白天,大家携老带幼地在这里逛公园,看电影。夜晚,年轻人更喜欢在餐馆里吃饭喝酒,在水边的木阶上谈情说爱。   吴心美选了情人港一侧餐馆集中的区域。   她看见其中一家西餐厅,分上下两层,楼下有个露台,放着二三十张餐桌椅,上面支着红面黑底的洋伞。客人们吹着海风,晒着太阳,好不舒服。吴心美手臂一挥,三人选了最外面的一张桌子坐下。   安虹看菜单,点了自己的午餐。   她抬眼看见陆子峰挨在吴心美身边,小声问着这个怎样,那个要不要吃,一副宠溺的模样,让安虹这个结婚多年的已婚妇女都有些不适应。   曾几何时,王健青也是一张口就要了安虹几年前点的几个菜。如今他虽然有时对自己还是照顾有加,但浓情蜜意早就被平凡的岁月稀释得味道寡淡。爱情被亲情接过了接力棒,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跑得不咸不淡。   餐馆在情人港的一侧。安虹抬头看港湾的另外一侧,购物中心,酒店肩并肩挤在这寸土寸金的港湾,各色人等进进出出。虽热闹非凡,却不能让她有半点兴趣。只有那个五颜六色的摩天轮让人心生遐想,坐到顶点,是不是又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致,品味另一番的心境。   餐馆里一律是穿黑色短袖T恤的年轻男侍应生,双手加一侧胳膊各放着一个盘子,手脚麻利地把三人的午餐都端上来了。   吴心美吃着她的熏肉三明治,跟安虹说,“你家老王的诊所怎么样,忙不忙?”   安虹把叉子上卷的意面放进嘴里,点点头说还好,“最近比去年刚开业那几个月客人多了一倍,他又招了一个助理。”   “他周末也要去诊所吗?”   “如果有客人点名要约他,他就得去。”   “噢,那下月二十号那个周日你们两口子都空出来啊,”吴心美喝了口水,朝斜后方指了指,“早上你洗澡的时候我定了福朋喜来登酒店的玫瑰厅,那天中午我们订婚宴,记得把你家那两个宝贝儿带来给我搞搞气氛啊!”   陆子峰刚放到嘴里的一块七分熟的牛排,此时来不及细嚼,梗着脖子边努力吞咽,边叫了起来,“什么什么......跟谁订婚......”   吴心美抿着嘴瞥他一眼,“陆先生如果愿意,咱就先订婚。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   “愿意愿意愿意,咋能不愿意先当未婚妻再当媳妇儿,咱一步一步来!”   陆子峰此时嘴已经裂到了耳垂下,“这幸福来得忒迅猛了,我媳妇连地儿都订好了呀!”   看见吴心美也咧着嘴笑得妩媚,陆子峰搂过吴心美在脸颊上亲了一口,“要不我把下下月的地儿也定了,干脆圣诞节把婚结了算了!”   “考验一段儿再说,试用期过了可以转正也可以开除,你注意表现啊!”   听吴心美这么一说,安虹也觉得很意外。看来昨晚一番话后,吴心美已经决定向前迈出决定性的一步了。   陆子峰兴奋得手舞足蹈,吴心美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他想再一亲芳泽又怕小美打他。   安虹笑着赶紧祝贺,“恭喜陆总啊!终于抱得美人归了!你们订婚宴有什么要帮忙的开口啊!到时候我们一家四口一定准时参加。”   “多谢多谢!跟你住了一晚,我们小美就有这么大的进步,安虹你功不可没啊!来来来,我以茶代酒,谢过你这大恩人!”   陆子峰抱拳拱手,和安虹碰杯干了杯中茶。   吴心美也盈盈地举起自己的杯子,“多谢你抛夫弃子地陪了我一个晚上,很多时候,陪伴是最重要的。”   看吴心美说得恳切,安虹也心中有所触动。   两人认识了五六年,自己的这个闺蜜就属这几个月过得最真实痛快。乐也乐得快意,怒也怒得肆意!安虹由衷地为两人高兴,希望他们能开开心心地走下去。   --------   三人一起吃完饭,陆子峰说是开车先送安虹回吴心美家取车,他们再安排自己的节目。   车还没离开市内,陆子峰的车载电话就响了起来。   陆子峰按了接听键,车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几秒钟后才有人叫了声“陆子”。   安虹心中一动,是申凯。   申凯声音疲惫沙哑,“陆子,我从堪培拉回来的路上出了个小车祸,人没大事儿,就是手臂有点轻微骨裂。你要方便过来一趟,帮我买点药,我现在不方便开车。”   车上三人都是一惊。申凯这次出差一走走了一个多星期,跑了几个城市,还真谈下了几家超市。   可能因为人困马乏的,不小心出了车祸。不过看他说话很清醒,应该除了骨裂没太大问题。   安虹有些急躁,想问问他具体怎么样,又不好开口,幸亏陆子峰机关枪似的问了个明白。   申凯租了车,今早从堪培拉开回悉尼。已经到了悉尼,却被一辆从岔路冲出来的车从右后方撞到。他的车子失控撞向路边大树。幸亏当时那条路上车不多,后面的车都及时刹住,没造成二次伤害。车内安全气囊弹出,申凯只是混乱中右臂撞了一下,轻微骨裂,头上有两块小擦伤。   因为没有大碍,送到医院后处置完,他就叫了辆出租送他回了家,车子也被直接拖到修车铺去了。   申凯告诉陆子峰两三种非处方的药物和绷带,先让他就近买了送过来。其他处方药要等陆子峰去他家取了医生处方才能去买。   陆子峰让吴心美记清楚了他要的东西,说了声“我在Downtown,十五分钟就能到你家”,就挂了电话。   陆子峰跟安虹商量,说申凯家就在北悉尼的Chatswood,离他们现在所在位置很近,看能不能等给申凯送完药再送安虹回去。   安虹自然说没问题,既然过去了,她也顺便上去探望一下申凯。   她很想亲眼看看申凯伤得如何,正好同去,这样也不会让人觉得太刻意。   申凯家在Chatswood最东边靠近海边的一栋十几层的公寓楼里。据陆子峰说,他一个人觉得住house太冷清,就买了这套三居室的高级公寓。   来的路上,陆子峰已经买好了申凯交待的那几样药品。   临进申凯家的公寓楼,安虹突然想到申凯伤了手臂,没办法做饭,就让陆子峰和吴心美先上去,自己在旁边的华人餐馆打包点饭菜,随后就到。   安虹之前和吴心美提到过曾经有这么一个人让她欲罢不能。吴心美听了大致的情节,当时还替这人打抱不平,说是因为安虹态度暧昧,当断不断,才招惹得人家那么伤心痛苦。安虹也是怕吴心美从她和申凯相处中看出点什么。   再加上,她对王健青一向不喜欢,如果知道了陆子峰的合作伙伴,自己现在的老板就是当年的那个人,不知道她会有何反应。   --------   申凯给陆子峰开门时,吴心美十分好奇地盯着申凯打量了好几眼。   她这是第一次和陆子峰天天念叨的这位合作伙伴见面。   她见申凯身量和陆子峰差不多高,只是瘦一些,但宽肩窄腰的,有点模特的身材。脸盘瘦长,长相很是俊朗。但可能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车祸又受了伤的原因,面色微白,藏在深深的眼窝里的目光也显得深邃。和陆子峰这种风流倜傥的白面书生不同,申凯给人的感觉很是清俊飘逸。看他此时嘴角噙了微笑,更有些一见如故的亲近感。   吴心美不禁心中一动,以她这位闺蜜对安虹审美观的多年观察,这位安虹的老同事兼现在的老板,应该是她欣赏的类型才对!   刚刚陆子峰上楼前,特意打电话说自己的未婚妻也一起上来看望他。   申凯听到陆子峰喜滋滋地强调“未婚妻”来访,知道他心心念念的老婆这是快娶到手了。   之前提到吴心美,陆子峰总是满口“让我陆某惊为天人,誓死要娶到手”的豪言壮语。这次见到这位吴大美人的真容,看她虽然衣着随意,但仍抵不住她艳光四射,明媚动人的容貌。怪不得之前一直消沉失意的陆子峰这几个月一下子恢复了生气,人也有了主心骨的样子。   陆子峰看申凯开了门,回头跟吴心美介绍,“这我们老大,申凯。”又把放在吴心美肩上的手紧了紧,跟申凯介绍,“这是我媳妇儿,吴心美。”   吴心美白了陆子峰一眼,跟申凯笑着握了握手,“你好。”   陆子峰上下打量了一下申凯,看他除了右手上了板缠着绷带,额头和脸上有两处不大的擦伤,其他都还好。   “哎呦喂,我的申老大,您这是要吓死人不偿命啊!刚听说你出车祸了,我这心里咯噔一下,你就是不叫我,我今天也得来看看你咋样了!看着胳膊腿都还齐全,我这心才算落了地。”说着拍拍申凯的肩膀,“这胳膊伤得咋样,要多久能好?”   “没大事,医生说是轻微骨裂,四到六周软骨就能愈合了,之后再观察一两个月,骨性愈合了就彻底没事儿了。”   他冲着吴心美又说了一句,“周末打搅你们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孤家寡人的,只好麻烦陆子了。”   吴心美看这帅哥说话这么得体,也十分真诚地回道:“应该的,你们即是合作伙伴又是好朋友,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看你的。你看这些是不是你要的,如果没问题,把医生给你的处方给我们,我们赶紧去把处方药给你买了。”   申凯接过吴心美手里的袋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没错,就是这些,多谢啊!你们进来坐一会儿吧,不着急去。”   陆子峰挥挥手,“行了,咱们也不来那虚的,都是自己人。你把处方给我,我们先把事儿办完,回来再说。”   申凯回身把吧台上放的处方和自己的钱包都递给了陆子峰,“我的东西都在钱包里,待会儿直接从我钱包里拿钱付账。”   “行了,你放心吧,半个小时就回来。”   陆子峰拉着吴心美匆匆往电梯门走,临上电梯才想起来,回头对送他们的申凯说:“对了,忘说了,刚才我们来时安虹也在车上,她说也顺便来看看你。她去你楼下的餐馆给你打包点吃的了,这就上来。等我们回来,再送她走。”   说着又挥了挥手,进了电梯。   申凯被这最后一句惊得目瞪口呆。安虹就在楼下,她来看他,在给他买吃的?!   他关上门,心里既兴奋又意外。   进了洗手间,他照了照镜子,看看自己穿得还算得体,只是脸色不太好,头发有点乱。他弯腰打开水龙头,用没受伤的左手洗了洗脸,又拿梳子梳了头发。左右照照,好一些,就是还有些憔悴。   门口的可视门禁响了,他跑过去,看见小小的屏幕上出现了安虹那张熟悉的脸,他赶紧按了开门键。   电梯门一开,安虹就看见申凯在电梯门口等她。   “你怎么也来了?”申凯伸手接过安虹手里的塑料袋。   安虹看了看他受伤的手臂和脸上明显的伤口,皱了皱眉头,“正好听说了,就顺道来看看你。你都感冒了,还自己开长途。幸亏只是轻微骨裂,要是再有别的,可怎么办。”   申凯对安虹那不经意间的担心和怪罪很是受用,“真的没想到,以前在国内和日本开了那么多年车都没出过事儿,这次还真是中了奖了。”   “哎呀,别说大话,快touch wood(摸木头)。”   安虹在申凯家的木门框上拍了两下,申凯扶着门笑起来,“你现在还挺迷信。”   安虹进了门,脱了鞋放下包,扭头说,“我这算什么呀,按说,你今天回家,应该在门口放个火盆,让你跨过去,祛祛晦气呢!”   安虹把袋子里的几个盒子拿出来放在餐桌上,看了看厨房的位置,很快找到了碗筷,边洗边对申凯说,“折腾一天,你肯定饿坏了,快吃饭吧。”   申凯确实饿了,于是从善如流地坐到餐桌旁吃了起来。   安虹把袋子里的其他东西一一放进了冰箱,“我在旁边超市给你买了速冻包子,饭菜,都是熟的,放微波炉里加热就可以吃了。你这儿有煮锅吗?我买了只鸡给你煮汤,你晚上就可以喝点。”   申凯指了地方,安虹拿出煮锅,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申凯觉得安虹一来,自己这冷冷清清的屋子一下子有了点家的感觉。他边吃边瞟着安虹认真料理的侧影,见她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和他记忆中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在日本时,同事去他家聚会,安虹也曾经在他家露过手艺。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他们在这遥远的南半球竟然还能遇到,他还能离得这么近地看着她为他洗手作羹汤。   二十分钟后,安虹在厨房忙完了,擦擦手走了过来。   “锅里给你炖了只鸡,刚才把油撇了,关了小火。你过一个半小时关火就可以了。喝的时候往碗里加点盐。”   申凯此时已经吃完了饭,正愣愣地看着安虹,没作声。   看她走过来,申凯好像如梦方醒,笑笑说,“多谢!你也别忙活了,坐下歇歇吧。”   安虹说不累,“你一个人,又伤了手,不方便。我也就能帮你这点儿小事儿了。”   申凯没再说话,他知道他应该向她热情地道谢,给她倒水沏茶招待。可他不想打破此时心中的感觉,那种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厨房里为自己忙碌的温馨与幸福,哪怕那只是个幻影,他也想再多看一会儿,不想醒来。   “自己心爱的女人”,申凯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自己这些年心里一直装着的那个“心爱的女人”,已经是人家的太太,孩子的妈妈。他什么也不能做,不能说,他只能在这难得的时刻自己做做白日梦,然后看着她继续幸福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就好。   --------   陆子峰和吴心美很快给申凯买回了处方药,又顺便捎了些方便食品给他。好在公寓楼下就有几个餐馆,吃饭应该不成问题。   本来陆子峰让申凯休息几天再上班,可申凯说周一上午有两个电话会议,下午还约了客户来公司谈业务,所以周一还要去公司。申凯伤了胳膊,有段时间不能开车。幸好陆子峰和申凯住得不远,商量好周一早上拐过来接他上班。   事情都商量妥了,三人告辞,让申凯好好休息。   申凯一路送到楼下停车场。   安虹最后上车前,笑笑对申凯说,“趁着周末,好好休息休息。药要按时吃,还有,别忘了喝汤。”   申凯含笑答应,眼光一直跟着安虹,看她开门,钻进了后座。   吴心美抬眼,看见申凯暖意融融的笑脸和粘在安虹身上的目光,心中一动:这申凯对安虹好像不只是老同事那么简单。   看看后视镜里,安虹招手对申凯道再见的样子,也是那么温柔服帖。吴心美更是纳闷:这安虹虽然脾气温和,但对一般朋友都是礼貌加客气,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对这个申凯,虽然话不多,但却能感到不经意的亲近。想想刚才买药回来,那满室浓浓的鸡汤的香气,申凯一个伤了手的伤员,这汤肯定是安虹给他熬的了......看来安虹和这个申凯不像是普通同事那么简单,之前在日本估计有什么故事。   吴心美心中又想:就是再有什么,现在也是枉然。虽然申凯是离异单身,但安虹生活得不错,前尘往事就让它随风去吧。安虹既然不说,自己也就不多嘴追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鸡汤得多鲜啊! ☆、商业合作   吴心美办事雷厉风行,加上陆子峰对订婚仪式很是积极,没过几天,粉底金字的订婚宴请柬就送到了安虹手里。   请柬正面是两个身穿华服的卡通人物,女的美得趾高气扬,男的白净而羞涩,俩人牵着一根红绸,背景是悉尼大桥和歌剧院。请柬里面,写了俩人的中英文名字和订婚宴时间,地点。   安虹拿着这张请柬,不禁想起了自己结婚的时候。   那年,王健青万里迢迢跑到东京,陪了她两周多,不仅把婚求了,还在安虹的小公寓,把她彻底变成了他的人。之后,王健青再接再厉,缠着安虹请了两天假回国,两人把结婚证也领了。这么想想,王健青在短短的三周时间里,把安虹彻底变成了王太太,效率着实很高。   那些日子,安虹心里一直有些迷茫和混乱。她不知道这一切被王健青推着走的求婚,领证,是自己真实的意愿,还是不愿辜负王健青这一场耗时八年多的情有独钟的回报。   年底,安虹从东京辞职回国,短暂休整了一个月,就远赴澳洲和王健青团聚。自己的婚宴,也就是和王健青领证后,在北京摆了三桌,请了两边的亲戚和几个亲近的朋友,到澳洲后又请王健青在悉尼的几个同学同事吃了次饭。   安虹到现在还很遗憾,自己没有穿过婚纱,让老爸牵着手,走过红毯。   虽然她小时候觉得那有些俗气,但年纪大后再看,反而觉得那不仅是一种长大成人的仪式,还是和过去年轻时的种种做了断的宣言,能让她和幼稚的自己划清界限。   自己终究少了这一道,有些事模模糊糊的,总觉得稀里糊涂地就和王健青在南半球成了小家。   刚结婚那年,有时和王健青翻/云/覆/雨后在半夜惊醒,她都还会迷迷糊糊地担心明天怎么和爸妈解释今天的夜不归宿,或突然想到申凯是不是还在公寓楼下等她。当她看清了周围的景象和搂着自己沉睡的男人,她才渐渐清醒过来。她已经和身边这个男人结了婚,那些前尘往事已经留在了遥远的北半球,再也不用惦记了。   --------   鉴于申凯受伤,胳膊还有段时间不方便,这周除了周一,其他几天他都在家里办公,主要负责电话联系上下游客户,跑外的工作就交给了陆子峰。   上周,安虹把申凯给她的几家中高档超市名单都谈了一遍。   虽然大家知道他们凯旋现在供应的商品齐全,供货商也遍及亚太地区,可那些货值较高的产品由于曲高和寡,客户群太小,只有两家超市开出了不大的需求量。而且他们还声明先做一季看看,后面订货量要看出货的情况再作考量。   要货量远远低于预期,安虹觉得这几天的辛苦游说收效甚微,别说向申凯交差,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中午,安虹在公司附近的Sushi bar买了寿司卷做午餐。   十一月,悉尼的天气渐渐热起来,安虹拿了午餐在公司旁的小公园里,边吃边晒太阳。小公园位于市中心的闹市区,给周围写字楼里的打工者提供了难得的休憩场所。   此时,条凳上坐着三三两两的人,跟安虹一样享受着阳光午餐。   回想在国内工作时,中午大家都挤在写字楼地下的职工食堂用餐。走进食堂,满眼是密密麻麻排队或吃饭的白领,往鼻子里钻的是溜肝尖或葱爆羊肉的荤腥气。   安虹有时也怀念那种人挤人,充满烟火气的生活,但也很享受这南半球的阳光,海滩,和平静又有些单调的日子。   安虹拿出名片夹里厚厚的一摞名片,想看看还有没有可以合作的超市。   突然,其中一张吸引了她的目光:泓盛商贸樊茹泓。   对啊,Jane的妈妈不是有一间叫“泓”的高档超市在北区的高档社区,虽然规模不大,但开业才一年就声名鹊起,这不正是我们要找的合作伙伴!   安虹觉得总经理级别的人物应该老板亲自出马。陆子峰今天下午请假和吴心美去看订婚宴的菜品了,安虹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申凯的电话,兴奋地和他说了想和泓盛谈谈的想法。   申凯听说泓盛居然是Jane的妈妈开的,十分意外。他从没听Jane提过自己家里是开公司的,而且规模比他们大得多。   申凯原来也和泓盛超市的人接洽过,可人家超市开了十来年了,有自己固定的供应商,想插进去谈何容易。听说安虹认识泓盛商贸的樊总,申凯自然十分积极,说安虹只要约到对方,他随时可以和安虹一同过去拜访。   安虹把剩下的寿司两三口吞下肚,喝了口水,润润喉咙,拿起手机拨通了樊茹泓的电话。   电话接通,樊茹泓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动听。如果不是看着她的名片,安虹会以为打给了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小姐,而不是叱咤风云的商场女老板。   樊茹泓很快记起了安虹,当安虹说出他们公司的总经理想和她谈谈合作意向时,樊茹泓只沉吟了一下,就爽快地答应了。她把时间就定在第二天上午,地点在北悉尼的那家“泓”超市。   安虹赶紧和申凯约好了,第二天上午开车去接他,一起去“泓”。   --------   第二天早上,安虹到申凯家接他。她打电话告诉申凯她到了,下了车在车边等他。   没等几分钟,申凯就走出了公寓楼。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淡蓝色衬衫,深蓝色领带和西裤,衬衫束在西裤里,更显得身材修长,清俊干练。申凯手臂上的绷带已经拆了,只在小臂处还留着夹板。   安虹今天也特意穿了一身合身的套裙,还是上次和吴心美一起逛街时她极力推荐安虹买的,说安虹这么有料,应该穿得更有底气才对。   这套衣裙,胸线和腰线都掐得恰到好处,上衣领口开得略低,小露酥胸。下身裙子下沿是大荷叶边,被风吹起时,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小腿和一小截白皙的大腿。   吴心美当时看安虹试穿时就说,安虹如果穿这身衣服去和男客户谈判,绝对所向披靡!   买了之后,这还是安虹第一次穿,想着樊茹泓衣着很有品味,自己第一次和她正式谈业务,还是穿得正式些好。   申凯看见安虹微笑地在车门边等他。她那身浅蓝色衣裙衬的她肤白如雪,粉面桃腮,合体时尚的剪裁更让她线条毕露,性感迷人。   他记忆中,安虹一般穿着淡雅随意,像今天这么正式而且有女人味的装束让申凯一时看得心神一荡,半天都没能错开目光。   安虹看申凯怔怔地站着,不说话也不向前,纳闷地问他,“怎么了?忘了带什么东西吗?”   申凯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只是目光还是不舍得挪开,“我是看咱们今天穿的颜色还挺配。”   安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裙,果然和申凯穿的都是蓝色系。   申凯走近车门,安虹看他左手拎着公文包,右手受伤的手臂上还搭着西服外套,就顺手拿过他的西服,又给他开了副驾驶旁的车门。   申凯笑着说“谢谢,还是第一次有美女给我开车门。”   安虹笑笑,坐进驾驶室,把西装放在后座上,“你的胳膊怎么样了?”   “还好吧,这两天有点肿,我吃了点药,缓解缓解。”   安虹一边启动车,一边看了申凯一眼,“绷带你应该再带些日子,而且尽量不要挪动手臂,多休息,骨头才长得快。”   申凯“嗯”了一声,显得心不在焉。   “今天谈完这家,如果有后续的联系,叫陆总接手吧,你还是多休息。”   申凯扭脸看了一眼安虹,但始终没搭腔。   “你今天怎么了......”安虹觉得申凯从刚刚出门就有点不在状态。   “你......以后出门,别穿这套衣服了......”申凯吞吞吐吐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了?不合适?”安虹不解。   “容易让客户......精力不集中......”申凯说完,把脸扭向车窗。   安虹看了一眼申凯,见他扭过头去,看不见正脸,不过倒看见他耳朵红红的。   安虹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今早出门时,王健青追出门跟安虹说,能不能换下这套衣服,可她觉得这套最合适。王健青看劝解无果,只好妥协,塞了她一件外套让她套上。   真有这么过分吗?安虹偷偷瞄了眼领口,可能最近上班辛苦,吃得多了些,上围确实见长。安虹只好趁申凯没注意,把领口使劲往上扯了扯,紧紧的腰线卡在上围下端,更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两人在有些“脸红心跳”的气氛中到了那家“泓”。   樊茹泓的办公室就在超市的二楼。助理领两人直奔董事长办公室,樊茹泓已经在门口恭候他们了。   樊茹泓还是如上次见面时那般衣着考究,妆容典雅。   跟申凯握手寒暄后,玩笑道,“申总,您公司招聘员工是不是外貌也是考量条件呀,要不然怎么从老板到员工都是这么漂亮养眼!”   申凯被说得哈哈一笑,“樊总您过奖了,我看您这里不仅员工有气质,连楼下的店铺都布置得很有品味,很吸引人啊!我刚刚随便一转,就看见有一两个顾客消费都在□□百澳币,有这种消费能力的群体正是我们要推荐的商品的目标人群!”   樊茹泓看申凯不仅人长得英俊,话题转得更是漂亮。他年纪不大,看起来儒雅不失精明,这样的人倒是很对樊茹泓的胃口。   做生意有时候和相亲谈朋友很像,双方见第一面得先有个两三分好感,初步了解后能有四五分的信任,如果相互的要求条件再能对上六七成,这生意就八九不离十了。   三人落座后,申凯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公司的业务范围和已经合作的一些大型超市。   申凯和陆子峰这段时间马不停蹄地在布里斯本,墨尔本等大城市谈成了一些合作,这让他们的合作伙伴遍布了新南威尔士州,维多利亚州,昆士兰州等东海岸地区,他们下一步的开发区域是西澳的珀斯和南澳的阿德莱德。   目前,他们合作的大部分超市和商家还是以平价超市为主,但鉴于近些年亚洲移民的经济实力越来越强,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申凯他们开始着手中高档商品在超市中的推广,这不仅能让亚裔移民中的高消费人群买到自己属意的商品,也可以吸引本地居民和其他族裔的移民。   安虹拿出一份印刷精美的介绍商品的小册子,递给樊茹泓。这是安虹前几天特意找印刷公司赶制的,她觉得谈高档商品的买卖,这些装饰门面的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樊茹泓看来对申凯说的很感兴趣,拿着小册子细细翻看,对有些商品还问了一二。   樊茹泓认真看到末页,笑着合上了册子。   “申总刚才说的,其实和我经营“泓”的理念不谋而合。我也是看好高档消费群体,想把我的超市除了平价超市,再往高大上方面靠靠。”   说着,她拿笔在小册子目录上划了个大圈,“这几大类的商品我都很感兴趣,你们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个报价单?”   申凯和安虹一听,都很振奋。   安虹赶紧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装订漂亮的报价单,虽然只有几页,但镶上了塑料封皮,上书“报价单”,看起来很是整洁美观。   “哟,Rainbow,你人长得漂亮,这文件也做得这么精致啊!就冲这份报价单我也得多订几样!”   安虹被夸得既有些小窃喜又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樊总夸奖,给您的东西,我肯定要花十二分的心思。”   樊茹泓看完了报价单,笑笑说,“你的这些东西不错,但报价确实有些高了。看这款,我们店里有款相似的,质量差一些,但我们的零售价只是你们这款报价的一半。不瞒你们说,这款在我们店里卖得不错,如果我要进你们这款,报价得降个三成,我们卖才能有些薄利。”   说着,樊茹泓走回自己的办公桌,也拿了两本小册子递给申凯和安虹。   “这是我的第二家“泓”超市,“泓二”,就在一个半月后,12月18日开业。广告这两天我已经开始打了。开业第一周,所有商品九五折优惠,还有限时促销。到时候楼下这家“泓”也会在同一时间段有大幅度促销。我想让我的两家“泓”在这个圣诞节风风光光的大卖一场。“泓二”的货品已经基本就位,不过,你们这些商品如果价格合适,我的两家“泓”可以一起上架,订货量就可以翻番。我知道这些高档商品好看不好卖,有钱人也不能天天逛我们的超市。高档商品比低价商品的出货周期要长出不止一倍哦!考虑到我的资金流,我希望申总能给我们一个更实在的价格,我也会给您一个更满意的订货量,您看好不好?   安虹看着樊茹泓,有些出神。   她觉得,这个樊茹泓不愧是混迹商场多年的女强人,她表面看起来美丽优雅,说起话来也是自然周到,让人对她很容易就心生好感甚至亲近之心。可看她刚刚滴水不漏地砍价,哭穷,吊胃口,画大饼,句句说得在情在理,可见这人不止长得好看,心思也足够精明,要不然也不能凭她一个女人在异国他乡撑起了这么大的一家公司。   对比之下,安虹觉得自己离开职场多年,对这些商业谈判的技巧还在不断恶补,现在想和她谈判,自己确实还没有那个底气。   安虹虽然心里担心申凯怎么回复樊茹泓的大砍价,但对于樊茹泓这个人,她倒是心存佩服。她那种优雅中带着果决的气质,真是十分的迷人。如果自己是个男人,跟樊茹泓这样的女人谈生意,会被她轻易拿去不少利润吧!   申凯笑笑,不急不缓地接过话头,“我很庆幸Jane在我的公司上班,我和樊总才有机会碰面。樊总在悉尼华人超市中的名头数一数二,我虽然才过来一年多,也知道“泓盛”在市中心唐人街最黄金的地段做了近十年,这都是靠樊总的魄力与眼光。我年纪小上几岁,樊总是我的前辈,以后我们如果可以合作,还要樊总多多提点。”   申凯面容谦和,态度谦逊地把樊茹泓捧了一番。   对于这个谦逊的“晚辈”的恭维,樊茹泓听了很是受用,再加上申凯潇洒俊朗的外表,对女客户也是有一定杀伤力的。   申凯顿了一下,接着说,“既然樊总是这一行的前辈,我不妨就开诚布公。高档商品这块,一直都是商家的利润所在。我们这一年多做平价超市这块,确实只是赚了点辛苦钱。想做高档商品,也是想让我们大家不要做得这么紧吧,增加公司的盈利点和利润值。您刚才说的价格这块,我们会尽力而为。虽然达到您希望的降价幅度难度太大,但您如果今天能给我一个大致的订货数量范围,今天是周五,下周一我们就把新的报价给您,您看好吗?”   樊茹泓看看申凯,露出个迷人的笑容,“好啊,申总办事这么痛快,我也不喜欢拖泥带水。”   樊茹泓在册子上刚刚标注的地方写了一些数字,递给申凯,“如果价格合适,这是我们第一批的订货数量,希望十二月前能到货,这样能赶上我们“泓二”的开业,也能趁圣诞新年的黄金时段多走些货。”   申凯看了看樊茹泓递过来的册子,站起身,“多谢樊总,今天谈得很愉快,下周一我们跟您联系。”   樊茹泓起身和申凯,安虹握了握手,送他们下楼。   安虹给申凯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自己钻进了驾驶室。   见樊茹泓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绷带,申凯伸出自己受伤的右臂,“上周出差出了个小车祸,受了点小伤,只能让同事开车接送了。”   樊茹泓很是关切地问,“看你这是上夹板了吧?是伤了筋骨吗?申总工作繁忙,也要保重身体啊!以后有事情可以让Rainbow联系我,你还是多休息休息!”   申凯道声“好的,多谢”,钻进车里,向樊茹泓挥了挥手。   “多谢樊总!咱们下周联系!”   安虹也再次点头致意,缓缓把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撩死人不偿命啊~ ☆、庆功宴   既然答应了樊茹泓周一给她新的报价,申凯和安虹就得争分夺秒。从“泓”出来,他们直接开回申凯家,在楼下小饭馆解决了午饭,准备上去一起把新的报价做出来。   临上楼,安虹让申凯陪她去旁边的华人小超市看一下。   两个衣着正式的俊男美女大白天出现在猪脚鲜鱼的摊子前,让一众拎着布兜菜篮的华人大爷大妈不禁驻足观看。   “看看人家小夫妻下了班就来买菜了,那太太还挺会挑,秤了只嫩乳鸽,这是要给老公烧鸽子肉?”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会做乳鸽的咯。”   申凯看着安虹买了只乳鸽,又在货架上找了半天,拿了一包田七和一包当归,实在猜不出她这是要做什么料理。   “你这是要给你家孩子做什么?”申凯边开门边问安虹。   安虹把食材放进厨房,弯腰把上次用过的煮锅拿出来,“不是给他们,是给你煮个乳鸽汤。我刚才吃饭时在网上查的食疗方子,乳鸽一只,田七当归各10克,一起炖烂,每天汤肉并进,说是对骨裂初期有活血化淤,通络消肿的效果。”   安虹说着,手脚麻利地洗洗涮涮,开始给申凯熬汤。   申凯听完,心里淌过一阵暖意。他今早只是随口一说,安虹却这么有心。怪不得刚刚吃饭时,她不停拿手机看来看去。   他温情地看着安虹忙碌的身影。看她总是偷偷用手把衣领往上揪,就回卧室取了件自己的大衬衫。   “把这件套上吧。”   安虹确实正为这件合体又低胸的上衣苦恼。可能是早上申凯的那句话让她有所顾忌。稍微弯腰,她就觉得跑了光,申凯就站在几步之外,她又不好意思让他走远一点。   安虹赶紧擦擦手,接过申凯的大衬衫套在外面,这样干起活来自如多了。   申凯也回过身舒了一口气。   天知道刚才看着那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在给自己做汤,他有多冲动。冲动得想冲上前,再像当年那样把她揽在怀中,贴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   申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虽然雇安虹时有些私心,但他绝不会做破坏她幸福的小人。虽然忘不掉她,但能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她幸福,他已经很知足了。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   两人在申凯家的餐桌上把资料一一铺开,埋头开始核算报价。   安虹调出远藤那边给的出货价,综合之前谈成的几家和泓盛的总订货量,远藤那边给这个级别的订货量的报价确实便宜了不少。   安虹把报价加上关税,运费等等,重新核算成本。在这个基础上,申凯把凯旋的运营费用等等加上再做核算。几百个产品,留出自己的利润,申凯在安虹的表格里最后算出了给泓盛的报价。   申凯捧着安虹的笔记本,右手支着头,左手打字,把表格又快速地核对了一遍。   安虹起身,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个小铁罐,回身在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和热水壶,沏了两杯菊花茶。   看看锅里的乳鸽已经煮烂了,她关了火,盛了一小碗,加了些调味料,端给申凯。   “这乳鸽炖好了,你趁热吃了吧。剩下的等凉了放到冰箱里,别忘了每天盛出一碗热热吃啊。”   申凯接过安虹手里的碗,“没想到你现在这么会照顾人,谢了!”   “是啊,以前在日本都是你照顾我。你记得那次清水商社的小林灌我酒,还是你把我背回家的。”   安虹想想当时自己醉得一塌糊涂,申凯送她回家后不知道从哪儿还给她弄了碗醒酒汤,后来怕她夜里难受,又陪了她一宿。   “是啊,我说替你喝,你还逞能,早知道你吐得那么难受,说什么也不让你喝了。”   申凯其实还挺庆幸那天安虹喝醉了,那是他唯一一次可以在自己心爱的姑娘家过夜(守夜)。   两人沉浸在如烟的往事里,一时都没了话。   在日本的那三年虽然工作辛苦,但外派的年轻人居多,平时下班大家一起去喝个小酒,唱个情歌,周末还可以去爬爬山,泡泡温泉,大家关系很是亲近。   “有时候还挺怀念那几年的。虽然都是异国他乡,那时候有石倩,小肖,孙萌萌,大智,还有......你们。在这边,除了小美,这些年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申凯见安虹看上去有些落寞,想想她这些年除了读了个硕士学位,其他时间都在家相夫教子,日子过得难免单调而枯燥。那些年,他自己一个人在日本打拼,晚上回到黑漆漆的空屋子时的倍感孤独,让他对身在异乡的寂寞感同身受。   “是啊,我也觉得我这辈子就是在东京分公司那前几年过得最快乐......” 那几年有前途,有抱负,还有安虹,每天的日子都过得那么有希望。   安虹看着申凯,很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的......婚姻,有什么波折,他现在是不是一切安好。   可话到嘴边,安虹又犹豫了。   他结婚时间不长就离了,还移民到南半球。离婚几年了还孑然一身,看这空荡荡的公寓里,除了简单的家具书籍,没有什么其他的,一点没有个家的样子。这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一个财力雄厚,外表英俊的黄金单身汉过的日子。而且,从这一个多月的共事中安虹看到,申凯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过得简单得像个苦行僧,没有自己的私生活也没有娱乐。连对Jane那样年轻漂亮的姑娘的示好,他也是避之不及。他现在的生活,跟“安好”远远搭不上边。   虽是这样,可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关心他,又能怎么关心。除了他受伤不便时给他做饭熬汤,他一筹莫展时给他出谋划策,自己实在帮不了他什么。   此时,申凯的思绪随着回忆又想起和安虹在日本时的种种。和她一起工作,一起吃饭,看她开心,听她的不满。安虹走后,他才觉察到,她给他带来的,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欢喜,不知不觉,已经沁入心脾。也是在她走后,申凯才意识到,这段感情虽然还没有开始,可他却把自己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   每次回想这些,那种甜中带痛的滋味都让他欲罢不能。就好像伤口虽疼,但恢复中总想去挠挠按按,确认一下那伤是不是已经结痂,疼痛是不是已经缓解,离伤好痊愈是不是指日可待了。   看着安虹还在低头工作,申凯赶紧收敛心神。他把报价最后又涨了三个点,作为和樊茹泓交涉的最后砝码。   工作终于完成了,安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今天辛苦你了,又做司机,又当大厨。”申凯笑笑指着汤锅。   安虹说别客气,“周末你该好好休息休息,让受伤的地方也消消肿。”   “报价单我最后再核对一下,还有其他几家的订货额,都要过一下。”   安虹脱下申凯的衬衫,叠得平平整整的放在沙发上,“你别老是工作,也该有些......自己的生活。”   安虹不知怎么开口,只是想让他过得更正常些,更快乐点。   “我孤家寡人一个,除了工作,也没什么可干的。”申凯说得倒是轻松自然,让安虹无从劝起。   申凯送安虹到地下停车库,安虹低着头,申凯跟在身后。   临上车,安虹转过头。两人站得有些近,安虹不得不仰着头。   “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伤再严重了。还有,记得喝汤。”   “嗯。”申凯帮安虹拉开车门,手搭在上面,“开车注意安全,周一见。”   “周一见。”   目送安虹开车拐出停车场,申凯默默低下头。   自己的伤拖了这么些年,总不见好转,这一个多月更是日渐恶化,不知哪天就溃烂见骨了。   --------   周一,申凯亲自把报价发给樊茹泓。如申凯所料,樊茹泓虽有所松动,但仍觉得价格偏高。   申凯这次为了让陆子峰之后能顺利接手,又带他去拜访了樊茹泓。   合作终于还是谈成了。申凯把报价又降了两个百分点,条件是,樊茹泓在前两个季度的订货量都要超过申凯定的最低限,如果第三个季度的订货量还能保持,则再返还头两季度订货额的一个百分点作为奖励。   申凯预留的那三个百分点一点儿也没浪费,换来了后面至少三个季度的稳定出货。   第二天,樊茹泓带了自己的帅哥助理过来签约,还说中午请两位老板,安虹和申总助理一起吃个便饭,庆祝合作愉快。   安虹听说樊茹泓还请了Jane,立刻明白了这当妈的用心。这是假公济私,用尽一切机会接近女儿。   因为临时订位,城里周边像样的餐馆竟都客满。申凯让Jane赶紧给惜福的廖老板打电话,让他留出个包间,今天中午就在他那里解决了。   一个多月没见,这廖老板倒是一副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的样子。   陆子峰到哪儿都能插科打诨,跟人家混个脸熟。吃了一年多的惜福,自然和这个廖老板也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交情了。   看着这几位落座,廖老板亲自端茶倒水,递菜单。   申凯让樊茹泓点菜,樊茹泓说自己随意,只要了一道“酿豆腐”。连具体做法她都很熟悉,就是把老豆腐切大块,挖去中间部分填入肉馅香菇虾仁等调成的馅,入油锅炸后再用高汤稍炖熟入味。她说这是自己的家乡菜,以前经常给家人做,很受欢迎。   她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眼Jane,可Jane一直低头喝饮料,没抬头。   廖盛福边记边点头。   他的餐馆主推商务套餐,小炒便当,像这种上点档次的商业聚餐还真是第一次。   “这个可以有。”自己就是大厨,刚才客人说的加上自己的领会,做出来不是问题。   看其他人都说随便,申凯示意陆子峰,让他和廖老板商量着把菜点了。   陆子峰跟着廖老板出了包间,揽着他的肩膀说:“廖老板,东西不要太贵的,但要做得色香味俱全。你看中间那位穿着打扮挺有范儿吧?对吃的估计要求也不低。今天你要能帮我们伺候好了这位姑奶奶,廖老弟,以后你这惜福就能向高档餐厅更近一步啊!”   陆子峰又“简单”提了提要求:有凉菜有热菜有高汤,有鱼有肉有青菜,最好给几位女士准备点餐后甜点。   陆子峰听廖盛福报了几个菜名,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回到了包间。   包间里,申凯和樊茹泓正聊得热闹,其他人也笑着点头附和。   樊茹泓今天穿了一身暗红的套装,修身短上衣,下身配宽腿裤,显得既年轻又干练。脖子上挂了个红宝石的坠子,和耳坠是一套,配在她白得透明的皮肤上,很是光彩夺目。   她此时拿了高脚杯,和申凯等人碰碰杯,接着聊,“这澳洲出的红酒啊,南澳,和咱们新南威尔士州有几个酒庄产的都不错。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西澳的玛格利特河产区的红酒。前几年我在珀斯住,有幸去过那边著名的菲力士酒庄。那个酒庄1967年就建成了。他们那里有个很大的地下酒窖,还有个漂亮的画廊和一间很有名的餐厅。坐在餐厅里吃着熏肉,品着红酒,再欣赏着外面的景色,真是人生一大美事啊!”   “哦?樊总还在西澳生活过?”申凯抿了一口红酒。   樊茹泓笑笑,“是啊,我......先生的家乡在珀斯,我和他回去住了几年。”   “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悉尼,毕竟我的事业,孩子都在这边。人在那边,惦记的还是这里。”   她收住话头,看了一眼Jane。   申凯听安虹含糊地说过一句,Jane和樊茹泓的母女关系好像有些紧张,樊茹泓正努力修复。Jane从公司出发就闷闷不乐,跟自己的亲妈比陌生人还要疏远冷淡,看来此话不虚。   不过,他们都没听说樊茹泓还有先生。商场上只说樊茹泓在国内时就离了婚,当时是以留学生身份带幼女来的悉尼。后来,凭着以前的家底和自己的头脑魄力开创了现在的局面。   Jane的中文名字是樊晓珍,看来樊茹泓和前夫分得一干二净,连女儿都随了自己的姓。   那她口中的先生,应该是到悉尼后再婚的现任了。   此时,母女两人中间只隔着樊茹泓的助理,樊茹泓时不时把目光投向女儿。   在座的几人都知道Jane和这位鼎鼎大名的樊总的关系,可一个是不提,一个是不愿提,那大家也就不戳破了。   三荤三素六个凉菜上过后,服务员开始上热菜。一道红焖大虾,一道口水鸡,一道松鼠桂鱼,一道酿豆腐,一道爆炒时蔬,最后一道是炒肉,不过里面加了荸荠,大家倒是叫不出菜名了。   这时,老板廖盛福亲自端了托盘上了最后一道肉丸汤。   陆子峰拉住点头示意的廖老板问道:“廖老板,这道是什么菜啊?”   廖老板笑容可掬地解释道,“我刚才看樊总点了一道客家酿豆腐,想着这道也是出名的闽菜,就自作主张做了。樊总,申总,陆总,各位尝尝,看看味道还行吧?”   樊茹泓很惊喜地第一个下筷尝了尝,“肉嫩,荸荠香脆,口味呢,酸甜适中,廖师傅您这菜做得相当地道!”   听到行家夸奖,廖盛福摇着圆脑袋直道不敢当。   陆子峰看每块肉上还切了十字花刀,样子倒是奇特,就接着问,“你还没告诉我这菜叫什么名字呢!”   “这菜叫荔枝肉,你看每块肉像不像荔枝?”廖盛福还没开口,Jane却抢先开了口。   安虹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一脸的满足,就知道这菜不仅取悦了樊茹泓,也让今天这位冷美人Jane终于有了话题。   “噢,看来樊总和Jane两位行家都对这道菜很满意,廖老板,你今天的菜做得很成功啊!”申凯适时地把母女俩往一起凑。   “过奖,过奖,这道汤应该也是樊总的家乡菜,各位慢用,我那儿还有一道甜品,等一会儿给各位上来。”   安虹看樊茹泓咬了一口肉丸,里面还有肉馅,樊茹泓吃得很是开心。   陆子峰看廖盛福几个菜做得很用心也很美味,站起来拍拍他,“廖老弟你真是深藏不露啊!早知道你手艺这么好,我下周的订婚宴应该请你当大厨!”   廖盛福憨厚地一笑,“陆总这话我可记住了,等你结婚时,我一定过去帮忙!”   “必须的!”   陆子峰就喜欢听人家说他结婚。自从吴心美答应了先订婚,陆子峰这几周都是春风得意,喜气洋洋的样子,动不动就提醒大家自己要订婚了。好像知道的人越多,他这貌美如花的媳妇儿就越能死心塌地地跟他。   “哦?陆总下周要订婚了,周几啊,在什么地方?” 樊茹泓一听,赶紧问道。   陆子峰干脆从包里拿出了一张请柬,“下周日中午十二点,在情人湾的福朋喜来登。如果樊总能拨冗参加,我和内人荣幸之至!”   樊茹泓接过请柬,很高兴地仔细看了看,“我那天不巧家里有事,订婚宴估计吃不了了,不过我一定会到场祝贺。年纪大了,就喜欢凑这年轻人的热闹,也沾沾喜气!”   陆子峰抱拳拱手,“多谢多谢,您能来喝杯茶我们也欢迎!”   申凯本来是临时抱佛脚,不得己到惜福宴客。没想到这平时只做做鸡丁盖饭,海鲜乌冬面的廖盛   福今天这么给力,没一会儿端上这么一大桌既可口又讨巧的菜品。最后这道专为女士设计的Pannacotta(意式奶冻),更是深得女士们的欢心,连一直不怎么说话的Jane都直夸廖总的手艺刷新了她的三观!   饭后,樊茹泓对廖老板赞不绝口,说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港式茶餐厅竟是藏龙卧虎,廖老板的手艺绝对可以开个私房菜馆了。   陆子峰在前台结账,大手笔给了百分之三十的小费。他正刷卡,就看见老板娘田惜破天荒地从后厨走过来   陆子峰赶紧打招呼,“哟,老板娘亲自来了,你们廖老板今天真是给力,手艺没得说,而且特别用心,把我们的VIP哄得巨开心!看来是老板娘平时调教得好啊!”   大家都知道廖盛福是个妻管严,平时也总是拿这个开玩笑。   田惜对老公虽然厉害,但招待起客人很是热情周到。   “陆总您见笑了,你没看见他刚才在后厨那手忙脚乱的样子。说陆总申总看得起,这么重要的客人在咱们这儿请客,他一定得使出看家的本领。”   田惜把刷卡小票从刷卡机上扯下来,递给陆子峰。瞥到上面小费的金额,眼冒精光,满脸堆笑地谢道,“哟,看让你们破费了,以后有宴客的时候,提前和我们打个招呼,我让廖儿给你们备好菜,准保又快又好!”   陆子峰点点头,“一定一定”。   回包间的走廊上,他看见樊茹泓的小助理拎着一袋东西往Jane手里塞,隐约听见说是樊总给她的。   Jane一脸的不乐意,推了几下,拗不过助理拦着不放,又看见陆子峰过来了,只好扯过袋子,黑着脸回了包间。   看来Jane这个富二代还挺有性格。人家不要老妈的公司,隐姓埋名跑到他们这个小公司打工不说,还和富婆老妈保持距离,人前连声“妈”都没叫过,只跟大家一起称呼“樊总”。   陆子峰看见廖盛福捧着杯茶,从后厨晃晃悠悠踱出来,赶紧过去搂着他脖子道谢。   “你今天真给哥哥面子,以后我们自己来不说,还给你多介绍点大客户,说不定过一段,你这牌子就改成“惜福私房菜了”。   廖盛福嘿嘿一乐,“借你吉言啊!我这负担越来越大,确实是想再发展发展。”   “负担?”陆子峰不解。   廖盛福指指老婆,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了比划。   陆子峰恍然大悟,“弟妹这是......有了?”   “嗯哪,上个月刚回来就怀上了,昨天刚查出来的!”廖老板那张圆圆的胖脸笑得更加憨态可掬。   “恭喜恭喜!这是大喜事啊!争取明年抱上儿子,也换个更大的招牌啊!”陆子峰使劲握了握廖盛福的手,希望这“孕气”也能蹭些过来。   回包间的路上,陆子峰暗暗筹划:今晚他说什么也要赖在小美家过夜,自己再勤勉些,争取明年能婚宴满月一起办!   陆子峰一想一手搂着老婆一手抱着儿子的美景,兴奋得扬起高高的头,双臂在头上抱拳振臂,嘴里还小声地欢呼了个“耶”。没想到,他低估了自己的身高,手重重磕在了旁边包间的门框上。   他疼得一呲牙,撅着嘴揉着自己的玉手,走回了包间。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完。下卷开始,很多事情要初见端倪咯! 多谢各位看官,希望继续支持哦! ☆、一对璧人   转眼,到了陆子峰和吴心美订婚宴的这一天。   安虹早上八点到吴心美家时,化妆师已经帮她画好妆,准备盘头了。   安虹问她戴什么首饰,吴心美说陆子峰新给她买了一套,就在自己卧室的床头柜里。   安虹拿出来,看是个红色大锦盒。里面一条镶钻项链和两个小钻耳钉,造型独特,成色也好。   再看看锦盒上的牌子,安虹啧啧称赞,“我们陆总真是大手笔啊,这套怎么也得澳币小六位数吧?”   吴心美露出个甜笑,“没那么多。他说他们老陆家一向善待媳妇。不过,他也指着这套首饰当个传家宝,回头传给儿媳妇,往下代代相传呢。”   给吴心美化妆的小哥人长得挺白净,就是打扮中性,人也有些阴柔之气。一张嘴,正宗东北口音,“哎呀妈呀,姐,您找这老公忒实在了,几万块澳币的首饰传个三四代就够本儿了,他哪儿人?这么会过呐。”   吴心美学着小哥的口音,“你老乡,东北滴。”   小哥一听是老乡,马上改变了态度,“哎呀,东北爷们儿啊,那指定错不了。东北爷们都外面能赚钱,回来能持家。最厉害地,要数这眼光,我第一眼看见您吧,还以为是哪个当红一线明星呢,您看您这脸长地,这身材,这气质,就刚才您一笑,哎呀妈呀,是个男银都得歇菜!”   安虹听着这一通真真假假的吹捧,噗嗤笑出了声。   “您看您这样的,怎么就看上我哥了呢?那说明人家也优秀呐!要不说我们东北人个个是人才呢!”   吴心美今天起得早,刚才还有点没睡醒,听见这小哥一通胡吹,这下乐得彻底醒了盹。   “他优不优秀我不好说,我看你挺优秀啊!手艺好,口才更好,这除了化妆,做头,还能整段单口相声。你给我化完妆,我从心里往外的美啊!”   听美女这么夸奖,小哥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的,“哎呦喂,美女您真会说话!我给您化妆才高兴呢,看您一会儿捯饬完,肯定跟仙女儿似滴。我回头把您照片往我微信圈一贴,客人得翻番儿!对了,可以放您照片吧?”   吴心美已经盘好了头,在镜子前正美滋滋地前后左右照着。   “可以可以,等你哥来了你也给他简单弄弄头发,到时候我们一起让你照!”   “好嘞!那我微信圈得爆屏啊!”   小哥看吴心美进去换衣服了,跟安虹招招手,“哎,美女,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给你也化个淡妆,弄弄头发。”   看安虹推辞,小哥过来拽着安虹的胳膊,“放心吧,人家美女都同意当我代言人了,您这个算我免费赠送哒!”   他热情的把安虹按在镜子前,左右端详了下镜子里的安虹,“啧啧啧,这美女都扎堆啊,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陆子峰到吴心美家时,吴心美已经装扮完毕。   只见她身穿淡粉色纱裙,上面露肩,胸前有蕾丝装饰,更点缀了一颗颗粉色珍珠,下摆几层纱摆一直拖到脚面。后背镂空,露出一截玉背,在腰部用粉纱装饰了个大蝴蝶结。   再看脸上,妆容淡雅精致,粉腮黛眉,配上那一串钻石项链和耳钉,真是艳光四射,仙气十足。   看着自己宛若天仙的未婚妻,陆子峰简直要美上了天。   他眼睛瞪得老大,嘴张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媳妇儿,你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啊!咱们今天干脆直接改结婚典礼吧!”   这边陆子峰拉着吴心美的小手正看得眼冒精光,不想申凯从他身后也进了门。   陆子峰忙里偷闲地跟屋里人说了一句,“申哥一起过来帮忙。”   化妆小哥给安虹简单化了淡妆,长发辫了两个辫子盘在头顶,上面用一个个小珍珠发夹装饰。   安虹今天穿了件淡紫色连衣裙,上身剪裁合体,领口开得像个心形,小露酥胸,下身A字裙,显得很年轻活泼。脚下踩着白色高跟鞋,露出修长的小腿,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看申凯意外走了进来,安虹赶紧站起身。好久不穿高跟鞋了,她一下没站稳,人往前趔趄了一下。   申凯本来用欣赏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安虹,看她身子向前倒,眼里的惊艳变成了惊慌。他毫不犹豫地上前几步,把安虹扶住了。   怀里的安虹气息不稳,手中安虹的纤纤细腰不盈一握,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随着她身上的热度丝丝缕缕钻入申凯的鼻子,搅得申凯心中更是一片动荡。低头看,她一瞬间红了脸颊,让申凯恍惚又回到了八年前,他把她搂在怀里,落下了那缠绵不舍的一吻。   吴心美看见安虹险些摔倒,关切地过来问,“亲爱的,你没事吧?”   安虹忙缩回握在申凯手中的手臂,说了声没事。   她刚才落入那温暖又踏实的怀抱时有一瞬失神。这种感觉太过熟悉,好像她没有嫁为人妇,成为人母,仿佛她又回到了那些忙忙碌碌,但有个人天天在身边呵护的日子。   看吴心美过来,她忙收回心神,客气地对申凯说了声谢谢。只是心中砰砰乱跳,她赶紧回身,借机去卧室取吴心美的披肩,慌乱地逃开了。   陆子峰眼最贼。他眼见申凯扶住安虹时眼中的关切与呵护,也看出安虹脸上的红晕和走开时的慌乱。虽然今天是自己的大日子,但他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好搭档似乎对这个老同事非比寻常的反应,倒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毕竟,他这位兄弟从他俩认识就一直过得没滋没味的,现在能看他动了凡心,也说明这位老哥身心健康,各部件功能正常。只是,他看上的这位是人家的老婆,这又有些不好办了!   化妆小哥倒是很专业负责,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赶紧拉着陆子峰坐下,说给他吹吹头。   刚才一屋子人他没细看,陆子峰一坐下他才看清,今天这男主角竟也是个唇红齿白,高大帅气的美男子!   小哥眼睛发直,吹头的动作也异常温柔。弄好头后,还说要给陆子峰涂个唇膏,更衬肤色。   把陆子峰捯饬停当,小哥看着镜子里的帅哥直发呆,“哎呀,我的天爷!这男的俊,女的靓,配在一起简直闪瞎我们这些吃瓜群众的双眼啊!你说你们俩要是不在一起,得天打五雷轰呐!”   陆子峰看小哥放着自己肩膀上的双手迟迟不挪开,有点不自在,“哎哎,大喜的日子,注意措辞啊。”   “哎呀吗呀,你看我一看到这么帅的老乡,口不择言了不是。应该说是天作之合,天上有,地下无啊!”   陆子峰斜着眼,无奈地白了眼一脸花痴样的小哥,还是把他们给从地上说上天了。   小哥现在是美色当前,有点口不择言,“哥,你原谅我没见过市面啊!实在您二位都太优秀了,我真是激动万分啊!”   吴心美看小哥刚才还是自己的迷弟,这会儿又成了陆子峰的迷妹了。他在陆子峰面前黏黏糊糊的样子实在有些让她看不过眼,她赶紧招呼小哥给他们照相。   小哥乐颠颠地拿着手机横着竖着斜着蹲着都按了好几张。最后,还不解气,对申凯和安虹也邀请道,“哎,那两位帅哥美女也一起来两张,照个全家福呗!”   申凯答应得很痛快,吴心美也拉着安虹站在了自己身旁。   申凯把自己的手机也给了小哥,让他用自己的手机也给他们照两张。说完,他自觉地站在了安虹的身边。   四个人相貌出众,笑意融融。此时男士西装领带,女士浅色长裙,站在一起,好像两对伉俪,很是般配登对。   四人穿戴停当,申凯开车,准备去订婚宴现场。化妆小哥因为要随时给吴心美补妆,也开了自己的车跟着一起去吃喜宴。   陆子峰搂着吴心美坐在后座上。他从刚才看见美若天仙的吴心美就被迷得百爪挠心的。吴心美说订婚宴前要修身养性,戒骄戒躁还要戒色,这一个多星期都没怎么让他近身,陆子峰那求子大计也没能得逞。   好不容易可以和美人并肩而坐,哪有不揩油的道理。他把吴心美紧紧搂在怀里,低头在她耳前窃窃私语,看前面俩人不注意,再偷偷亲亲吴心美的小脸。   吴心美看陆子峰那馋嘴猫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推开两分钟他又狗皮膏药似地粘回来,一手还把自己的手攥在他手心里偷偷地摩挲。吴心美知道这些天把他饿得狠了,今晚估计又要被他粘得半宿没法睡了。   前面两人倒是安静得很。   申凯目视前方,一言不发,安虹脸扭向车窗,也不知看着什么出神。   从刚才申凯扶安虹时吴心美就觉得两人有些别扭,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看申凯那想藏也藏不住的眼神,他对安虹的心思不像是这一两个月才有的。难道,他们以前真的有过那么一段?不过,看申凯在尽力隐忍,倒不像要横刀夺爱的样子。   吴心美推开陆子峰在她背后偷摸她裸背的魔爪,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为了打断前面两人的尴尬气氛,她开口问安虹,“你家老王和两个宝贝儿什么时候过来?”   安虹定定神,说:“他带孩子开车直接过去,我让他们提前半小时到酒店。”   “噢,那酒店后面有个小花园,孩子们可以在那儿先玩会儿。”   安虹嗯了一声,就没了声音。   申凯偷偷瞄了一眼安虹,见她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机,想是正给老公发信息。   申凯刚才有私心,让化妆小哥用自己的手机照了四人的照片。他从来没有和安虹单独合过影,以前在日本,大家出去玩的合影他和安虹总是隔着别人。今天他有意站在安虹身边,想留下一张两人的合影,让他在孤寂难眠的静夜里能睹物思人,聊以慰籍。   --------   四个人很快到了酒店。申凯把车停在了酒店大门左侧的小型停车场。   这个停车场是专门给在酒店办活动的主办方专用的。陆子峰他们也就拿到了三张停车证。申凯的车停了一个车位,吴心美把一张停车证给了安虹,说一会儿她家老王开车过来就停上面,省得带着两个孩子还要费劲去地下停车场。最后一张停车证陆子峰打算给樊茹泓留着。这尊大佛昨天打电话确认第一批货的到货时间时,还特意说今天中午开宴前红包一定送到,只是筵席实在吃不了,以后结婚典礼时一定到场。   这家福朋喜来登酒店位于市政厅附近,靠近港湾,离情人港步行也就几分钟的路程。   进入酒店,有个宽阔的大厅。入口对面镶着一面足有三层楼高的巨大玻璃窗,窗外是酒店后面的一个小花园。小径通幽处还有各色花卉绿植,此时姹紫嫣红的,透过透明的玻璃窗,静静地点缀了这明亮的大厅。   订婚宴的会场玫瑰厅就在进门的左侧。会场不大,四张大桌和前方一个小型舞台摆进去正好装满。   玫瑰厅一侧有两块大玻璃窗,窗外正是酒店大门的左侧,种了一小片红玫瑰。此时,正是花季,一株株花苞坠在枝头,红彤彤沉甸甸地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他们四人来得早,离开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客人都还没到。   陆子峰再次和酒店的人确认了菜和酒水。   申凯接了个电话,说他请的司仪马上就到。   安虹看时间还早,就拉了吴心美到玫瑰厅里面的小休息室休息。   还没坐定,化妆小哥来电话了,说到了。安虹告诉他位置,他满脸是汗的赶了进来,端详吴心美说她脸上的妆有点花,得赶紧补补。   安虹看这里不需要自己,就嘱咐吴心美有事给她电话,她到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因为是订婚宴,这小宴厅只是让酒店在门口和各张餐桌上点缀了鲜花,玫瑰厅门口也只是挂了和请柬一样图案的大画报。吴心美说订婚不要什么红包,所以也没设宾客接待,一会儿快到时间,他们两口子加上安虹申凯帮助张罗一下就好了。   最醒目的要属前面小舞台上的圆台。此时上面刚刚摆好了三层的订婚蛋糕,最上面做了一对穿着结婚礼服的男女,此时正傲娇地看着门口,等着众人来朝贺。   王健青打来电话,说到门口了,安虹告诉了他小停车场的位置。   不一会儿,安虹就透过宴会厅窗户上的纱帘看见自家的SUV停进了车位。   安虹出了酒店大门,把停车牌放进车前。安森一下子扑进妈妈怀里,闹着要看新娘子。   王健青看见安虹,眼里充满了欣赏与骄傲的神情。   “谁给你化的妆?头发也弄了?”   “小美请了化妆师,顺便也给我简单弄了弄,好看吗?”   王健青走近安虹身边,贴在她耳边小声说,“真好看!我都想进去开个房间了。”说着轻轻啄了下安虹的耳垂。   安虹红了脸,推推他,“孩子在呢,胡说什么。”   安虹回身一手拉着一个,和孩子说说笑笑着往酒店里走。   王健青说他就不进去凑热闹了,在大堂等他们。   走进休息室,吴心美又被小哥打扮得明艳动人,两个孩子尖叫着扑向吴心美,高兴得像见了真正的仙女。   “小美阿姨小美阿姨,你今天是新娘子吗?”安森抢着问道。   还没等吴心美开口,姐姐安娜抢过了话头,“是啊,当然是啦!你看那些婚礼的照片里新娘子都是这么漂亮的,以后我当新娘子时也要穿这么漂亮的纱裙!”   “是啊,我们安娜穿上婚纱肯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吴心美虽然对王健青不怎么待见,但很喜欢安虹的这两个宝贝。她一直说,安虹不仅有美貌有智慧,而且刚三十出头就有儿又有女,真是人生赢家!   这时,陆子峰给吴心美打电话说他的一个重要客户来给他们道贺,让她到酒店门口和他一起迎一下。   安虹一听,知道是樊茹泓,就拉着两个孩子到大堂找王健青,让他带孩子先到后面小花园玩会儿,自己陪吴心美出门招呼客人。   王健青拉着两个蹦蹦跳跳的孩子出了酒店后门,孩子看见后面弯弯曲曲的小径,撒欢似的跑了过去。   安虹往酒店门口走,正遇上申凯和Jane带着今天的司仪向这边走过来。   这个司仪是申凯托Jane帮忙找的。小伙子叫Jack,人挺精神,对Jane很是绅士。申凯跟他交代的事情他过后还要不厌其烦地和Jane再确认一下,问她的意见。看来他今天来主持这个订婚宴,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Jane本来想和申凯多说几句,可这个Jack总围在她身边,让她和申凯想亲近都没有机会。   安虹看见申凯,告诉他樊总到了,申凯让安虹也跟他出去迎接一下。   他回身看Jane,Jane一听是她妈来了,赶紧说带Jack熟悉一下会场,领着人进了宴会厅。   樊茹泓把车停入了门口的车位,下了车,窈窈婷婷地向众人走来。   陆子峰热情地和樊茹泓寒暄,把身边的吴心美介绍给她。   樊茹泓握着吴心美的手一边说着恭喜,一边露出惊艳的表情,“哎呀,陆总真是好福气啊!这未来的陆太太简直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样,这么明艳照人,气质出众。和你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吴心美笑得十分得体,“樊总在百忙之中来到我们的订婚宴,我们真是荣幸之至。听说您今天时间比较紧,那就请到会场喝杯茶吧!”   “好的,今天都听陆太太的,再忙也要喝杯茶聊聊天再走!”   樊茹泓脸上笑的灿烂,看见后面出来的申凯和安虹也热情地打了招呼。   众人正要进酒店,停车场里樊茹泓的车突然大声响了起来。   大家回头看,副驾驶位置上钻出来一个男人。那人高高壮壮的,看上去三十多岁,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让大家有些意外的,那是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樊茹泓笑容凝在了脸上,对大家道了声抱歉,说忘了把钥匙给他,就匆匆走回那人身边。   她把自己手里的车钥匙递给那人,又低声说了几句话,见那人又钻进了车里,才返回酒店门口。   陆子峰看着那人问樊茹泓,“樊总,这位......要不要一起进去喝杯东西?”   樊茹泓笑得有些僵硬,忙说不用。   陆子峰还是不放弃,又问了句,“这位是您......朋友?”   樊茹泓不自然地弯弯嘴角,不情愿地答道:“不是,不是朋友,他是......我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场大戏开锣咯!大家快来看热闹吧,不够热闹小烨任打任罚啊!! ☆、冤家路窄   众人一听这人居然是樊茹泓的老公,心中皆是一惊。   这个老外其貌不扬,只是个子挺拔,身体壮实。而且,那人看上去比樊茹泓小了不少,两人站在一起,实在谈不上般配。   这就是樊茹泓口中说的家乡在西澳的先生?安虹觉得樊茹泓这么优雅大方的女人,怎么也会找个儒雅绅士的年长男人。可这老外不仅年纪尚轻,从身量看起来像是健身教练般结实有料。人不可貌相,这樊总的口味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安虹回头又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位低着头的异国男人,轻轻皱了下眉,回头跟大家进了酒店。   想是刚才那一幕影响了樊茹泓,她坐在宴会厅里有些心不在焉。陆子峰觉得自己多事问了个让她尴尬的问题,所以一个劲儿的高声说笑,尽量调节气氛。   樊茹泓虽然笑着应和,但气氛已不像她刚来时欢快自然了。   大家正不知该怎么找话题,樊茹泓抬眼看见Jane陪着司仪走进了宴会厅。   Jane闪眼看见和大家坐在角落里的樊茹泓,赶紧和司仪Jack嘱咐了几句,扭头就走。   樊茹泓这边慌忙和申凯他们寒暄告辞,把大红包塞在吴心美手里,说今天抱歉不能参加他们的典礼了,等他们结婚时一定到场。   申凯看她行色匆匆,知道她是要去追女儿,就让陆子峰小两口先招待其他宾客,自己和安虹送她出去。   走出宴会厅,樊茹泓看见前面急着走向自动扶梯的Jane。她紧走几步叫了声“晓珍”。Jane好像没听见,没有停步。申凯只好又高声叫了声“Jane”。Jane不得已,停下来,但身子也不转过来,就那么直挺挺地僵在那里。   樊茹泓走过去,柔声说道,“妈妈叫你,没听到吗?上次给你的燕窝吃了没有?妈妈有几句话要跟你说,咱们找个地方坐一下。”   Jane不想在申凯面前做得太难看,但又不想轻易对母亲就范。   她把头扭到一边,冷冷地说:“今天我们老板订婚宴,我还要过去帮忙,你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申凯和安虹怕樊茹泓尴尬,就跟她点头示意让她们随意。   两人刚要回宴会厅,就听到酒店门口一阵喧嚣,有人大声笑着,走进了酒店。   “哟,申总,你好你好!”   申凯循声望去,来人正是余总余德禄。   不同于平时谈生意,今天这余总穿得很是花俏。只见他上身穿一件白底彩色条纹的Polo衫,下身蹬一条暗红色紧腿裤。一眼看去,活像个孩子口中的奶油球棒棒糖,圆滚滚甜腻腻的。   他睄见申凯身后的安虹,顿时眼睛一亮,绕过申凯向安虹走过来,“哎呦喂,这是谁呀,安小姐今天美得简直要闪瞎人眼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新娘子呢!”   安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跟余德禄保持了一步之遥。   “余总,您今天也亲自来了,欢迎欢迎啊!”   看着余老板伸出的一双胖手,安虹笑笑,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来握了握。   “啧啧啧,姑娘就得打扮,本来生得就美,稍微一打扮就天上有地下无的了!你说,你老公多幸福啊,娶了你这么个天仙!”   安虹抽了抽自己被那双肥爪子握住的手,没抽出来,只好说,“余总,您过奖了。今天是陆总和我朋友的订婚宴,他们才是主角。我先生也来了,就在那边,我给您引见一下吧!”   余总一听人家带了老公来,不好太过分,只好松了手说,“不急,不急,一会儿有机会。”   申凯刚要招呼余总进宴会厅,余总突然瞥见旁边那一对拉拉扯扯的母女。   他又找到了新的目标,紧走两步,“哎呦,光顾跟你们老板打招呼了,没看见珍珍你在这儿呢!”   余总刚想去拉Jane的手,猛地看见她身边还站着位身材窈窕的女人。   抬头细看,这女人年纪虽大了些,但样貌出众,风韵卓然。那张脸,保养得还是那么的水灵,更重要的,那是张化成灰他都能记得的脸。   余老板讪讪一笑,挤出一句,“瞧瞧,这是谁呀?多年不见,樊茹泓,樊总,你别来无恙呐!”   樊茹泓此时脸色很是难看,盯着余老板没说话。   “怎么,樊总贵人多忘事,连当年一起打拼赚钱的我余德禄都不认识了?我可一直没忘了你啊!怎么,回了悉尼,也不找老朋友叙叙旧吗?”   安虹和申凯看这老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都觉得很意外。这樊总和老余原来还是旧相识,可看老余这咬着后槽牙说话的架势,他们不像是商场上的两位大佬,倒像是有过节的仇家。   Jane看看自己的妈妈,也觉得纳闷,“妈,你和余总原来就认识?”   余德禄一听,把母女俩来来回回端详了端详,“樊茹泓,樊晓珍,我说怎么碰到的姓樊的都是美人儿,原来,你们是母女俩呀!”   老余把嘴一撇,哼了一声,对Jane说,“珍珍啊,怪不得我一见你就这么疼你,要不是当年有人忘恩负义,你这会儿应该叫我......”   樊茹泓抢先一步,主动拉住了余德禄的手,打断他道,“余总,咱们多年没见,是应该好好叙叙旧,等哪天你有时间,我一定登门到访。”   说着,樊茹泓紧紧握着老余的手摇了摇。   余德禄看她态度挺诚恳,语气也缓和了些,“好啊,阿泓,那我一定好酒好菜等你来。这次,别再让我失望啊!”   临了,他冷冷笑了笑,又把另一只胖手放在樊茹泓的手上揉了两下,才松开。   申凯趁机赶紧拉老余,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老余进去前,又扭头对Jane说,“珍珍啊,回头余哥再跟你聊啊!”   Jane撇了撇嘴角,算是回复。   安虹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樊茹虹,也扭头跟了过去。   看那个油腻腻的身影闪进了宴会厅,Jane才转头看向樊茹泓。   只见她胸脯起伏,脸色煞白,情绪波动得厉害,Jane赶紧主动扶着她的手臂,关切地问:“妈,你没事吧?那个余德禄,你以前认识是吗?我知道他是个色鬼,他......以前没怎么样你吧?”   樊茹泓看见Jane眼中急切的神情,觉得女儿还是关心自己的,惊魂未定中又有些欣慰。   她拍拍女儿的手,安慰道:“没有,就是以前做生意时认识的。他以前想坑我,没坑成。你妈都这把年纪了,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不过,你也知道这个余德禄不是个好   鸟,你对他要千万小心,不要单独赴他的约?你一定要记住啊!”   Jane看自己的母亲说得这么恳切,虽然半信半疑,也不好再追问了。   樊茹泓看和女儿的气氛好不容易融洽了,就拉住女儿的手,指着地下一层的商店街,说和她去那里小坐一下。   --------   这边余德禄跟申凯往宴会厅走,边走边问申凯认不认识Jane的妈妈樊茹泓。   申凯看出这老余和樊茹泓好像不那么简单,就没把他们之间的合作说出来,只说自己也是最近才知道Jane的妈妈就是泓盛的樊总。   老余抓着申凯的胳膊,把他拉低,自己的圆脑袋凑过去在申凯的耳边小声说,“这个女人可不好惹。她长得漂亮,对男人更是有手腕......”   话没说完,就见陆子峰带着吴心美过来迎接他。   陆子峰主动握住余德禄的手,“欢迎欢迎,多谢余总拨冗参加啊!这是我未婚妻,吴心美。”   余德禄看向陆子峰旁边,只见一位美人,明眸皓齿,艳若桃李。她身穿白色纱裙,小露酥/胸,两截白嫩的胳膊,挎在陆子峰的手臂上,向他微笑点头,说了声“余总好”。那殷红的小嘴微微翘起,水润光泽,看得余德禄一下呆住了,要不是有陆子峰申凯在旁边,他简直要扑上去一亲芳泽了!   “余总,余总。”陆子峰连叫了几声,老余才回过味来。   他咽了口吐沫,紧紧盯着吴心美说道,“哎呀呀,陆总你好福气啊!吴......心美小姐,简直让余某人我惊为天人啊!你看看,陆总你这么年轻就抱得美人归,实在让人羡慕,让人羡慕啊!”   碍于吴心美是今天的主角,人家未婚夫又站在旁边,他没好意思上手揩油。可那眼神,从脸扫到胸/脯,再从胸/脯扫到胳膊,把吴心美□□的地方都扫了几个来回,恨不得要黏在人家身上似的。   吴心美对余德禄肆无忌惮的眼神很是反感,她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对陆子峰说,“典礼快开始了,咱们赶紧请余总入席吧!”   陆子峰会意,赶紧引着余德禄进了宴会厅。   安虹看时间差不多了,桌边已经七七八八地坐了不少宾客,就打电话告诉王健青快开席了,让他和孩子们进来。   大家坐定,舞台上司仪Jack宣布订婚典礼正式开始。   小伙子西装革履,头上发蜡擦得油亮,人长得精神又讨喜。一开口,声音洪亮字正腔圆,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首先感谢双方亲友的出席,并简单介绍了两边来的几位重要人物。   当介绍到陆子峰的合作伙伴申凯时,申凯站起身向大家点头致意。   王健青和安虹坐在了吴心美这方的圆桌上,和申凯隔了一桌。听到介绍,王健青放眼望去,见那人身姿挺拔,风度翩翩,看到那张俊秀的笑脸时,王健青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低声问身旁的安虹,“这就是你说的在日本的老同事?”   安虹正认真地听司仪讲话,只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这时,司仪请陆子峰吴心美上场,开始介绍今天的男女主角。   本来两人站在那儿就是一对璧人,这Jack更是口吐莲花,什么“风华绝代”,“国色天香”,“风流倜傥”,“倾国倾城”,简直把两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台下观众一片鼓掌起哄声,台上的两人也笑意盈盈。夸到最后,吴心美捂着嘴,乐不可支地把头靠在了陆子峰的肩膀上。   台下,余德禄从坐下就开始猛灌红酒,这还没过二十分钟,已经喝了快一瓶了。   此时他见台上美人娇笑连连,看得更是如痴如醉。   申凯劝他少喝,他拉着申凯的胳膊,脸都快贴在申凯的耳朵上了。   “我特么......真是羡,羡慕嫉妒,更特么......恨啊!为,为什么......我余德禄要,要财有财,要貌......有貌,怎么就没有,没有个像样点的......姑娘跟我!”   申凯看老余已经面色通红,说话也不利索了,给他换了一杯果汁,让他悠着点儿。   “我......心里恨,恨啊!十年前,我本来就要娶,娶个美人回......家的,可是半路......”   老余打了个酒嗝,险些把刚喝的就都吐出来。他绕过果汁把酒瓶拿回来,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申老弟,我,我告诉你,那个樊......茹泓,你可得防,防着她点......她惯会玩弄男人......我,我当年也被她坑,坑了......”   申凯看老余还没开席就喝成这样,劝也劝不住,怕待会儿闹得难看,就抓了他的胳膊,半搂半拽着他那矮胖的身体进了旁边休息室的门。   场内音乐声响起,台上陆子峰和吴心美交换了订婚戒指,在大家的欢呼声中,两人甜蜜地拥吻。   台下尖叫声不断安虹看着好友如此幸福,心情也很激动,眼眶湿润起来。   身边的两个孩子早就跑到了舞台前,蹦着叫着鼓着掌。   王健青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了,心中暗想,也许当年应该给安虹一个婚礼,让大家见证两人的爱情。   订婚礼成,台上的小两口一齐切了那三层的订婚蛋糕,分给大家,让大家一起分享他们的喜悦。   酒席正式开始,几桌的酒菜都上齐了,两位主角也开始走到每桌敬酒。   走到安虹这桌,吴心美拉着陆子峰,向他介绍安虹的老公王健青和两个孩子。   陆子峰知道安虹是吴心美在澳洲最好的朋友,对她的家人自是热情招待。   他自己倒了两杯红酒,一杯给王健青,一杯留给自己,“今天感谢你们能来。小美之前也多谢安虹和你的照顾,我这里祝二位身体健康,幸福美满!我先干为敬啊!”   说着一仰脖,干了杯中酒。   王健青也说了不少祝贺之词,喝了口酒。   陆子峰放下酒杯,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给了安娜和安森,说是叔叔的见面礼,弄得安虹连说子峰你太客气了。   酒宴气氛正好,申凯扶着老余也回到了座位。   老余刚才在卫生间吐了几口,又被灌了杯冰水,现在人清明了不少。   他看见吴心美和安虹两个美人都在那桌,就端着酒杯也过去凑热闹。他祝贺了一下陆子峰,从人缝里又瞟了几眼吴心美白嫩丰满的胸/脯。   他看见安虹身边站着个气质沉稳的男人,就举举手中的酒杯,对安虹说:“安虹啊,不给我介绍一下你先生吗?”   安虹被点名,不得已跟王健青说,“这位是余总。”   又向余德禄介绍,“这是我先生,王健青。”   余德禄伸出酒杯,“幸会幸会,鄙人余德禄。”   刚要碰杯,他看清了怔忡间的王健青的脸,手上就是一顿。   “王健青,王先生是吗?我看你,怎么有点眼熟啊?”   王健青脸色微白,神色如常地回道,“余总,我是第一次见您。可能我这张脸比较大众化,您以前遇到过和我长得相似的人吧!”   说着碰了碰余德禄手上的酒杯,“余总,我先干为敬。”   余德禄嘴角露出个勉强的笑容,“今天喝得有点多,是我认错了,见谅见谅啊!说着也把手中的红酒干了。   大家继续碰杯,余德禄盯着王健青,又瞥了瞥安虹,打了个酒嗝,低声哼了一句,“人生何处不相逢呐!”   余德禄转身离开。王健青放下酒杯,眼中冷冽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个滚圆的身体上,嘴边也挤出个冷冷的笑意。 ☆、大闹订婚宴   酒喝得正酣,菜吃得也香。   陆子峰和吴心美绕着几桌一一敬酒寒暄。   最后一桌,坐的是吴心美的老板和同事。两人到了这桌,就被众人按住,说要两人喝个大交杯。   他们拿着酒杯,绕过对方的脖子,把酒往嘴里灌。陆子峰太高,只好屈膝将就吴心美。   陆子峰喝得挺痛快,吴心美因为被前几桌已经灌了几杯酒,喝了一半就喝不下了。陆子峰看未婚妻捂着嘴,一副痛苦的表情,就偷偷拿过她的酒杯,把剩下的酒倒进了自己嘴里。   这下,桌上的人都不干了,吵着要重罚小两口。   吴心美公司的副总是这桌职位最高的,大家就让他出题目。   这位副总很年轻,三十出头的年纪,皮肤黝黑,肌肉发达,长得像个海边的冲浪教练。此时,大家都盯着他,他刚才喝了几杯,脸色黑里透红。   这位副总是台湾人,长得爷们,说话却很斯文。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他们喝大交杯作弊,那就让子峰han心美用喝大交杯的姿势对唱个情歌,大家说好不好?!”   几桌客人听了都起着哄鼓掌叫好。   陆子峰吴心美被推到前边的小舞台上,一人手里塞了个话筒。两人被几个年轻人摆好姿势,拿话筒的那只手绕过对方的脖子,等于是抱在一起唱歌。   陆子峰和吴心美商量了一下,点了一首歌。   舒缓的前奏响起,陆子峰率先开了口:“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看着你梳妆。这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我的姑娘,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吴心美接着唱道:“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为我梳妆。这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陆子峰为了让吴心美方便够到话筒,一直弓着腰,姿势实在别扭。   唱到两人合唱的部分,陆子峰猛地把吴心美拦腰抱了起来,双手托着她的翘/臀。吴心美则把双腿卡在陆子峰的腰上,接过陆子峰手里话筒,把两个话筒放在两人中间。   “都怪这夜色,撩人的疯狂。都怪这吉他,弹得太凄凉。哦,我要唱着歌,默默把你想,我的姑娘/情郎。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陆子峰和吴心美此时四目相对,唱得渐入佳境。   小两口想起之前各自经历的感情坎坷,如今终于觅得良人。昨日的种种,都随风而去。明日的美好,让人心之畅想。   吴心美看着陆子峰,眼中涌出无限柔情,唱到“我的情郎”时,眼睛更是湿润润的,晶莹透亮。   今天虽是订婚典礼,但在陆子峰心中,和结婚典礼一样激动。他此时看自己的姑娘在怀中情动的样子,也是十分动容。开口唱最后一段时,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本来众人终于看小两口主动表演高难度动作,一阵起哄吹口哨。但唱到最后,见两人深情对视,表情投入,特别是看到他们都泪光盈盈的样子,大家都止住了起哄,静静地看着二人,只和着节奏拍着手。   “......这夜色太紧张,时间太漫长,我的姑娘/情郎。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最后一句唱完,吴心美眼中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她哭着却笑着,双手捧着陆子峰的脸,笑得哭得更加厉害。   此时,陆子峰也热泪盈眶。他猛地把吴心美紧紧搂住,两人都破涕为笑,紧紧相拥。   台下,看着这一对深情相拥的小两口,安虹觉得心潮澎湃。   她这辈子,虽然没经历过他们那么多感情纠葛,但吴心美这些年对感情的逃避与彷徨,她都看在眼里。有时候她想,如果换作是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像吴心美那么坚强,能守得云开见日出,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像吴心美一样幸运,有陆子峰那样的男人对她如此珍爱有加。   安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看了一下身边的王健青。却见他眼睛似乎望向一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似乎有一丝冷笑。   这时,司仪Jack走到安虹身边,问她有没有见到Jane,想问问自己后面是不是就不用串场了。   安虹四处看看,几桌上都没见Jane。想想从典礼开始就没见她,她告诉Jack自己出去找找她,跟王健青说了声,就走出了宴会厅。   安虹想看看Jane是不是还在大堂或楼下商店街和樊茹泓说话。走出宴会厅,却隐约看见Jane和樊茹泓在酒店前的停车场。   安虹迟疑了一下,想Jack是Jane请来的,无论如何还是得请Jane过去和Jack交代一下。   她出了酒店大门,走进停车场。   离樊茹泓的车还有三四辆车时,安虹就隐约听见Jane的声音,“你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是不会搬回去的!”   樊茹泓又低声说着什么,旁边还有个不甚清楚的男声说了句什么。   Jane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激动,“当初你抛下我去西澳,有没有想过我还不到十八岁!现在你做再多也没法弥补我的那些年!还有,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你让他最好不要再出现,也不要再打我电话!否则,我会报警的!”   高跟鞋踏在地上,传来咚咚的敲击声。   还没等安虹反应过来,Jane已经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面色苍白的樊茹泓。   三人碰面,都是一怔。   安虹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对樊茹泓笑笑说司仪在找Jane,问她下面是不是还有他的工作。   Jane甩下一句“我进去看看”,连安虹也没等,就自己先进了酒店大门。   此时,车边又走出一个人,慢慢走到樊茹泓身后,正是之前撞见的樊茹泓的老公。   樊茹泓见安虹看见了自己的老公,勉强笑笑,向安虹抬手介绍,“这是我先生Jeff”,也向男人介绍了安虹。   安虹虽然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认识有些尴尬,但对方态度友好地笑着,并用中文先说了句“你好”,自己也伸出手,和对面的人握了握。   樊茹泓柔声让Jeff先上车等她,男人向安虹礼貌地笑笑,走了回去。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做得挺失败的......”   樊茹泓此时神态憔悴,目光中有些茫然,远没有刚来时的那种神采奕奕。   安虹张了张口,想劝劝她,可她不想就那么不痛不痒地说几句。但樊家这种复杂的情况,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樊茹泓拍拍安虹的肩膀,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一步,就转身向自己的车走去。   安虹看见Jeff从副驾驶座位下来,让樊茹泓坐了上去,自己则绕到驾驶室,钻了进去。   车子开动,此时,樊茹泓透过玻璃窗好像看见了什么,她想再仔细看看时,车已经开出停车场,一切都被甩在了身后。   安虹看着樊家的车拐上大路,不一会儿就在视线中消失了。   她舒了口气,走回酒店。   --------   快走到玫瑰厅门口时,就听见里面声音嘈杂,不像是之前的起哄谈笑声,却好像是......吵架的声音。   安虹心里纳闷,紧走几步,打开宴会厅的大门。   眼前混乱的景象,让她不禁心头大惊,暗道不好。   宴会厅里,刚刚愉快热闹的气氛被混乱嘈杂的吵闹声打破。宾客们有的在远处张望,有的在旁边围观劝阻,大家的焦点都集中在舞台上情绪激动的三个人。   只见吴心美偎在陆子峰的身旁,此时头发微乱,气息不稳,俊俏的脸上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   旁边的陆子峰脸色气得煞白,一手紧紧搂着未婚妻,一手指着面前的年轻女人愤怒地质问,“你别在这儿血口喷人!咱们都离婚两年了,你凭什么说小美是小三!当初是你嫌贫爱富和我离的婚,咱俩早就翻篇了,你别在这儿胡搅蛮缠!”   对面的女人看起来比吴心美还小一两岁,穿着白色连衣裙,略施粉黛,人看着娴静而朴素。   她此时脸色哀伤,语带哭腔,“阿峰,我知道你气我当时没认清人。我是被人骗了......说你既然已经移情别恋,劝我干脆跟了他......可是,我现在悔悟了,我一直求你回头,要不是这个女人缠着你,咱们现在该多幸福......你说想让我给你生个孩子的,你只要回头,我们马上要孩子......”   说着,女人捂着嘴呜呜呜地哭起来。   宾客中有和陆子峰相熟的,只知道他之前离过一次婚,但不了解具体情况。   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有的说这个女的够狠,跟前夫离了几年了,还来搅和人家的第二春......有的倒是挺同情这女的,说看起来她对陆子峰用情很深啊,当初不知道怎么就舍得离了婚,现在弄得这么死去活来的......   安虹还听见两个女的小声嘀咕。   一个说:“哎呀,早知道她是来闹事的,我就不该告诉她订婚宴的时间地点了!”   另一个埋怨:“就跟你说别多事,他们当时离婚时就听说还打了一架,闹得很难看。看看,你好心办坏事,人家怎么下得来台哦......”   “同事一场,我怎么知道孙怡是这种人。她当时一副好前任的样子,说之前是她不好,只想来送个祝福。我哪知道她这么又哭又闹的,根本就是存心来砸场子的嘛......”   安虹听了,皱着眉瞪了一眼小声嘀咕的两人。   这个“澳洲好前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扮个无辜小白花就骗了众人。   此时,看着又气恼又委屈的吴心美,安虹心里很是心疼。本来觉得闺蜜终于迎来了幸福的曙光,没想到太阳还没升起来,就被一个闷雷劈下来,暴雨淋下来,把她的一腔热血浇得个透心凉。   安虹挤进围观的人群,到了吴心美身边,抓住吴心美的手,对她说道:“别怕,大家都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不会被她装腔作势骗了去!”   申凯刚才被Jane叫出去给Jack结账,也是刚进来。   他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看明白了是陆子峰的前妻来闹场,也赶紧挤进了人群。   两边越说越激动,眼看剑拔弩张,场面有点失控。   孙怡指着吴心美,控诉得很是卖力,“你长得这么漂亮,干嘛非勾引人家老公?你把阿峰还给我吧,我们不会亏待你的......你要钱还是要房,全依你!”   吴心美终于忍无可忍,挣出陆子峰的怀抱,冷笑一声,对孙怡说:“你可真是有颠倒黑白的本事!你和那个香港假富豪的事你们公司谁不知道?!你以为住半山的都身价不菲啊,你不知道北角还有个叫半山的公寓吧!”   孙怡恼羞成怒,“你个狐狸精,不就仗着脸蛋漂亮,我......”   这姑娘气冲冲地抄起旁边剩下的少半个蛋糕,连底托一起向吴心美砸去。   此时,陆子峰正低头安抚着未婚妻,没注意到孙怡的举动。   离吴心美最近的安虹一看不好,一个箭步冲到前面挡住了吴心美。   蛋糕一下扑在了安虹胸前,奶油水果,巧克力挂在安虹的衣服上和身上,五颜六色的,十分狼狈。   众人都是一惊,连挤在人群里看好戏的老余都皱起了眉头,看着安虹无辜躺枪,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吴心美最是内疚,赶忙过来,边用手把安虹身上蛋糕的拿下去,边忙不迭地对不起,说都是自己连累了她。   陆子峰也跑过来又是向安虹道歉,又是对孙怡横眉冷对。   最心疼的除了在外围一直没进来的王健青,还有一步冲过来用身体把安虹挡在身后的申凯。   他看到形势越来越失控,本来就想劝大家冷静下来,找个别的地方谈一谈。但这突发事件一出,他很懊悔没能保护好安虹。所以,他先飞身挡住安虹不再受到折辱,然后对孙怡冷声喝道:“这位小姐,你闹够了没有!不管你和在座的哪一位有过节,也不应该到人家的订婚典礼上这么吵闹,何况你还动手!如果那个托盘打在头上,你今天还想回家么?!你到底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故意捣乱,我想大家都看清楚了吧!”   孙怡本来一气之下想让吴心美出出丑,没想到误伤了无辜之人,气势上一下弱了许多。   申凯看孙怡暂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回头嘱咐陆子峰,让他带吴心美和这位“好前妻”去旁边的休息室。又回头对在旁边的Jane吩咐,让她带安虹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他走到安虹身边,小声安抚道,“你没事儿吧?你先去卫生间清理清理,我去给你找件衣服换上。”   安虹虽然为了好友两肋插刀,不觉得后悔。但自己被无辜弄得这么狼狈,心里终究不痛快。现在听见申凯温声安慰,心中竟觉得更加委屈,眼圈一下红了。   申凯趁两人错身,轻轻握了一下安虹的手臂,好像是安抚,也像是鼓励。动作很快,握了马上就松开了,连安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申凯就已经走到了舞台中央。   几人走下了舞台,众人还是有些惊魂未定地驻足观望。   申凯拿起话筒,定了定神,开口说道:“相信刚才那一幕大家都和我一样,倍感意外。刚才那位是子峰的前妻,两人在两年前已经离婚了。据我所知,子峰和吴小姐是在半年前才认识的,不存在什么婚内出轨的状况。我想可能因为我的好兄弟太优秀了,让这位前任陆太太如此念念不忘。不过,在座的都是子峰和吴小姐最亲密的朋友,同学和同事,大家应该和我一样相信他俩不是那种对感情不负责任的人。我想,他们现在去平心静气地把误会解释清楚,子峰和吴小姐会得到她的祝福的。今天是陆子峰和吴心美的订婚典礼,虽然出现了这意外的一幕,但对他们将来的计划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让我们在这里一起为他们的幸福衷心地祝福吧!”   申凯的一番话把大家的怀疑和猜测都一一解释清楚了,刚才难看的局面也勉强挽回了一些。大家纷纷鼓起了掌,回到了各自的座位。   刚刚千钧一发时,王健青本来在远处带着两个孩子观望,看到安虹被袭击,王健青赶紧把孩子拜托给熟人,自己向安虹挤过来。   他觉得安虹只是来参加个典礼,却被无辜连累,心里很是气愤。他一边向前挤,一边打电话报了警,说自己的太太无辜受到袭击,并说了具体地点。   等他挤到舞台边,申凯已经开始讲话。再一看,安虹也在同事的陪伴下向宴会厅的门口走去。   王健青知道安虹去了洗手间整理衣物,就在大堂给安虹拨了个电话,问她没事吧,自己在外面等她。   王健青刚坐定,就看见申凯快步走过,坐自动扶梯去了楼下商店。   没过几分钟,他手里拿着一件衣服上了来,并快步走到女士卫生间门口。   安虹接到申凯的电话,到卫生间门口接过了申凯给她买的新衣服。   申凯看安虹神色黯然,柔声问,“那个蛋糕看着不重,没把你哪儿打伤吧?”   安虹听申凯和她开玩笑,勉强笑了一下,“我没事,就是心疼小美,好好的一个典礼就这么给搅和了。”   “好事多磨,咱们多劝劝,让他们赶紧忘了这茬。还有,我没想到你在关键时刻还真是个女汉子呢,我都没勇气去挡那么一大坨蛋糕!”   申凯半真半假地调侃,安虹知道他是想让她开心些。   “我何止想做女汉子,我还想做个女侠,一掌把那个孙怡打出十万八千里呢。”安虹嘟嘟嘴,扭身进去换衣服了。   申凯看安虹情绪好了一些,就扭回宴会厅帮忙去了。   王健青在不远处看到,申凯递给安虹他刚买的衣服,还在卫生间门口说了几句话,他心中颇有些酸意。这些本该是他这个做丈夫的该做的,却被另一个男人抢着干了,心里很不自在。   不一会儿,Jane陪着安虹从卫生间出来。   Jane刚才听见申凯在门口和安虹说了几句话,又看见申凯火速为安虹买的新衣,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对这个安虹很在意。如果以前那些眼神只是她多心了,但今天他看见安虹受欺负,立刻挡在她身前,并那么不客气地指责袭击者。换做是她樊晓珍受辱,他未必会这么紧张这么维护。   安虹抬眼看见王健青面色阴沉地站在前面。   看她走过来,王健青走过来上下打量了打量安虹,问了声“没事吧?”   她摇摇头说没事,只是衣服弄脏了。   安虹向Jane介绍王健青,也跟王健青介绍这是同事Jane。   王健青礼貌地谢谢Jane陪着安虹。   Jane看着王健青,怔了怔说,“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她满腹心事地往回走,临进宴会厅,Jane又扭回头看了两人几眼,才推门走进会场。 作者有话要说:  “澳洲好前任”负责捣乱,“澳洲好兄弟”和“澳洲好闺蜜”负责震场,怎么样,这章写得够乱乎吧?小烨可是用了洪荒力了! 很喜欢“我要你”,码这章的时候一直回放找感觉,嘻嘻。 潜水的亲们,都浮上来跟我说句话呗。来个鼓励的抱抱! ☆、心力交瘁   陆子峰和吴心美的订婚宴以警察登门收场。   好在宾客已经走得七七八八,申凯最后在大门口替新人一一送别,对今天的突发事件表示歉意,并一再强调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气氛一派祥和。   申凯对老余等几位重要客户做最后的解释时,眼见一辆警车停在了酒店门口,钻出的两位人高马大的白人警官问清了订婚典礼的会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玫瑰厅。   这时,安虹已经换好了衣服,去看了托付给熟人照顾的两个孩子后,就想去找吴心美。   王健青拉住她,“你还嫌今天受的气不够多,人家前任现任正摊牌,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王健青对吴心美一直敬而远之,要不是看在她是安虹最好的朋友,今天自己就不会来参加这个闹剧一般的订婚宴了。   安虹本来受了委屈心里就不高兴。王健青从刚才她从卫生间出来态度就别别扭扭,现在说话更让人失望。临阵脱逃就不是安虹的个性,那三个冤家凑在一起,现在不定吵成什么样儿了,她一定得去看看,好歹给好友站站台助助威。   安虹正和王健青拉扯,就看见两个高个警察走过来问,谁是“Jason Wang”。   王健青招招手,说“我就是”。   在安虹诧异的目光下,王健青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并出示了安虹换下的满是蛋糕渣的衣服。   安虹心里很气,她气王健青居然报了警,本来这场订婚宴弄得大家不欢而散就够扫兴的了,这下连警察都到场了,人家该怎么看!?   申凯刚刚在台上说的她都听到了,他极力挽回陆子峰和吴心美的面子,努力让大事化小的态度,安虹很是欣赏。可自己的老公却反过来雪上加霜,贸贸然报了警,一副嫌事情还不够大的做派。   安虹的态度不是很配合,遇到警察问她问题,她就几句敷衍了事。问她是不是受到伤害,她也只道除了衣服弄脏,心里受了些惊吓,其他没什么。   王健青在旁边一再强调,幸亏那只是蛋糕的托盘,如果是其他重物,他太太一定受伤严重。   王健青最后陪着警察去找肇事者孙怡了,安虹没有同去。她实在不知道带着这两位扎眼的警官去找他们问话,她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好朋友。   申凯眼见王健青陪着警察去找陆子峰他们了,怕好兄弟情绪激动吃亏,也赶紧随后往休息室赶。   路过安虹时,安虹叫住了申凯,“不好意思,是我先生擅自报的警,我事先也不知道。你帮忙斡旋一下,别让子峰小美他们太难看。毕竟,我也没大碍,没想让那个孙怡赔偿什么,让她今后离小美他们远些就可以了。”   申凯点头答应,“你先生是替你打抱不平,你是为了朋友着想,你们都没错。我会跟警察解释的,放心吧!”   看着申凯的背影,安虹忽然觉得,为什么申凯可以轻易理解她的想法,可和自己结婚七年的老公的想法却和自己背道而驰?看来,在一起生活七年都培养不出这种心有灵犀的默契。   安虹坐在酒店的大堂等大家,两个孩子还跟朋友在后花园玩耍。大概只有孩子才觉得今天过得有趣,既有美丽的新娘,又有可口的蛋糕,后面的吵闹是大人之间的游戏,他们可以完全置身度外。   余德禄是最后离开会场的,刚才的闹剧他钻在人群里看得津津有味。刚才闹场的姑娘人长得美,戏也不错。先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后又低声下气,痛哭流涕,最后看自己穷途末路,不惜撕破脸皮,杀个鱼死网破。这一连串举动都做得情绪饱满,有张有弛。   这老余从二婚太太开始就看惯了女人扮娇扮痴。这骗得过就骗,骗不过就打的戏码他经得多了,一眼就能看出个端倪。不过,今天这姑娘能勇闯人家的订婚宴,这勇气和魄力都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   回想刚才那位年轻又俊俏的模样,老余不禁咬着脑袋咋么咋么嘴,心中暗道了声“够味儿”。   回头一看,安大美人一个人愁眉苦脸地坐在一隅,想想刚才遇到的她的先生......   他冷笑一声,凑了过去。   “我说安小姐啊,你今天真是受委屈咯!那一块大蛋糕砸在你身上,余哥看着都心疼哦......”   安虹见余德禄舔着脸贴过来,赶紧叫了声“余总”,给他让了让地方,和他离得远些。   “话说回来,也怪这陆总啊以前的风流债还没还完不是,让人家打到订婚宴上,躲也躲不了了。”   余德禄把屁股往安虹那边蹭了蹭,接着说,“你们这些漂亮姑娘都得留神了,自己的老公到底外面还有多少风流债没还完,心里得有个数。别回头让人找上门来,那就晚了,你说是不是?”   余德禄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安虹,安虹不知这老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正在这时,申凯陆子峰王健青等人和警察一齐走了出来。   老余一看刚刚自己嚼人舌根的几个人都出现了,赶紧整整花上衣,跟安虹说了句“好好休息,咱们回头见”,踱着方步走了。   警察最后的处理结果是给了孙怡一个口头警告,如果下次再骚扰吴心美,安虹等人,警察就要提诉。   王健青刚才余光睄见那位余总跟安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看他们过来,就溜之大吉了。   他过来找安虹,安虹恹恹的,说自己还要到吴心美家取车,让他先带孩子回家。   幸好王健青之前只喝了一小口红酒,现在又过去了五六个小时,安虹才放心让他开车。   那个化妆小哥居然等到了最后,据说刚刚孙怡冲进会场开始骂吴心美时,他是第一个站起来和孙怡对骂的。   此时,小哥拉着吴心美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姐,你在我心里就是天上的仙女儿,我们这凡间吧,净有些嫉妒你们仙女儿的恶人,她们那些恶言恶语你别往心里去,和我哥接着上天过神仙日子,让那些凡人扯着脖子够不着,自己个儿流哈喇子去吧!”   吴心美很感激这萍水相逢却拔刀相助的小哥,说是他这个朋友她交定了,以后常联系。   安虹走过来,和吴心美一起看着小哥拎着个硕大的化妆箱出了酒店大门。   安虹拍拍吴心美的手,“他说的对,别让那些恶人搅了我们的好日子。你该怎么过还怎么过,高高兴兴的,别想那些恶人恶语!”   吴心美上前一把搂住了安虹,声音颤抖地说了句“谢谢”,又说了声“对不起”,就轻声抽泣起来,。   安虹知道吴心美心里不好受,可该说的她都明白,自己除了紧紧的抱着她,拍着她,给她力量,其他也没有什么可以为她做的了。   还是一行四人回到了吴心美家楼下。   安虹问吴心美需不需要陪她,吴心美说安虹也辛苦了一整天了,让她赶紧回家休息。   陆子峰执意要留下,吴心美懒得再说什么,再次跟申凯和安虹道了谢,扭头进了公寓楼门。   陆子峰拍着申凯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好哥哥,今天多亏你帮我撑场子,大恩不言谢啊!”   申凯赶紧说别这么说,今天的事儿谁也没想到,让他回去好好安慰吴心美,自己也别想太多了,毕竟孙怡这种奇葩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陆子峰最后跟安虹又一再道歉,才垂头丧气地进了楼。   只剩下安虹和申凯了,安虹顿时觉得心力交瘁。这一天,实在是漫长而曲折,一幕幕的让安虹应接不暇。   天已经黑了,今晚月朗星稀,站在皎洁的月光下让人觉得清清冷冷,孤孤单单的。   申凯看安虹疲惫地靠在车门上,就走近她,把自己的西服披在她身上。   可能是申凯的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让安虹觉得温暖而安心。   她抬头看他,他就在咫尺之间,但却又遥不可及。   “你,还好吗?”申凯看着柔弱的安虹,她眼里的神情像受了伤的小动物般无助而委屈。   他很想拥她入怀,给她安慰。   安虹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今天发生的都是意外,你一心为了朋友,自己却受了委屈......反正他们都回去了,你如果实在难受,就......就打我两下,出出气?”   安虹抬头看看申凯一副任君出气的样子,苦笑了一下。他何尝不是,一心为了朋友,跑前又跑后地辛苦了一天......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疲累得差点掉入眼前那个人的怀抱,她知道,那一定是个温暖又踏实的所在......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安虹摇摇头,“让我这样站一会儿就好,就这么站着,挺好......”   申凯垂在身侧的手抬了抬又放下。   那个温热的身体就在他的一臂之遥,可他终究没把手抬起来,只攥紧了拳头,也攥紧了自己的心。   --------   安虹回到家,王健青带孩子在外面吃过了晚饭,也进了门。   王健青给安虹带了外卖,安虹说累了,不想吃。   孩子们今天在外面疯了一天,不到九点就洗洗睡了。   安虹放了热水,泡了个久违的泡泡浴。她把身体浸在热水里,只露出脑袋。这一天又累又脏又气又伤,只有让这一大缸热水把自己泡个透透的,才能祛除心里那些绞在一起的怨气。   王健青知道她还在生气,就拿了条浴巾进了浴室。   安虹没理他,把自己拿的浴巾围在身上,出了浴室。   安虹在床边擦头发,王健青蹭过来,“怎么了,还在生气?”   他想拿过毛巾帮安虹擦,安虹扭身站得老远,仍闭着嘴不做声。   王健青知道安虹这一生气就冷战的脾气,想和好,还得让她把满腹牢骚发泄出来才行。   “是因为我报了警?”   王健青看安虹从警察来就态度不佳,她哪里像被人袭击,想找回公道的受害者,那样子人家还以为她是做了错事,跟警方不愿合作的袭击者呢。   “我那么做一是替你打抱不平,二也是为了吴心美他们。你想,他们隔三差五地就被那位前任骚扰,却一直没有效地制止,归根结底还是那个叫陆子峰太软弱了。这个女人是他的前妻,他如果不使出什么非常手段让她彻底死心,今天这是搅了他们的订婚宴,回头结婚的时候她还得来耍一通呢!”   安虹听王健青说得振振有词,觉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可这对孙怡是个警告,对小美他们却是雪上加霜啊!本来申凯已经把在场的人安抚得差不多了,他们私下再跟孙怡好好谈谈就行了。你这警察一来,明天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肯定在我们这个圈子满天飞。办个订婚宴连警察都惊动了,大家一定觉得三个人之间没那么简单。小美已经够委屈了,再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他们两人还怎么走下去!”安虹终于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王健青觉得安虹太感情用事。   “对他前妻那种人说服教育那一套根本不起作用!非常人就得用非常手段,否则后患无穷!他们已经因为心慈手软,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难道还不吸取教训吗?!”   还有那个什么申凯,王健青总觉得他对自己的老婆太过关注,那殷勤周到的样子甚至连他这个老公都自愧不如。   王健青想好好问问这个申凯,可看安虹还在气头上,怕追问申凯的事再火上浇油。   他不想再和安虹因为这件事争执,就按着安虹的双肩,缓和了语气,“我这不也是太心疼你了吗?我老婆长这么大都没有受过这种委屈,我这个做老公的当时没能替你挡枪,过后还不能为你出出气嘛!”   看安虹脸色有所缓和,他把安虹揽入怀中,抚摸着她光滑的脖子。   “老婆,你今天又受累又受委屈,我心里真恨不得把那个孙怡一掌劈倒!好了,你也累了,我帮你把头发擦干,咱们早点休息吧。”   安虹看王健青服了软,自己虽然还是不赞同他的做法,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不益,就此打住吧。   两人关了灯躺下,王健青把安虹搂在怀里。他们都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想着自己的事儿。   还是王健青先打破了沉默,“今天来了不少你们的客户啊,那个余总也是?”   “嗯,他和我们公司的生意不小,算是个重要客户。”   “哦?我看那人面色不善,眼睛贼溜溜的......”   “是吧,我跟他接触不多,都是老板跟他谈业务。”   “是吗,看他那色迷迷的样子,不像个好人,你以后能躲就躲着他些吧...... ”   “嗯,好,能躲就躲了...... ”   安虹一想起余德禄那张肥腻腻的大脸,心里就犯恶心。估计他那见女人就往上贴的样子太明目张胆,连王健青才见他一面,都看出来了。   “你们那个老板申凯,看他今天那么卖力地跑前跑后的,和陆子峰关系不错吧?”   安虹“嗯”了一声,“他们工作上是合作伙伴,生活中也是好朋友。”   “他对朋友够义气的,我看劝架时他挡在你们前面,是要为你们挡枪的架势啊!”   安虹记得自己被袭击后,是申凯第一个护在自己身前,她当时躲在他身后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被保护的感觉。   “他也是怕事态再扩大,不好收场吧。”   安虹虽然相信申凯那多半是为了她,可她不敢承认,也不想让王健青多心。   “他结婚了?有孩子吗?”   “结了......好像没孩子。” 安虹刻意隐瞒了实情。   “那他......”   “好了,我累了,想睡了。”   安虹打断了王健青的话,从王健青的怀抱中退出来,转过了身。   今晚,王健青好像对申凯格外感兴趣,问的问题都是围绕他的。也许,他看出了什么?可想想,自己和申凯没有任何逾越的地方。   安虹仔细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觉得信息量实在太大。从樊茹泓的老外老公,到余德禄和樊茹泓看似不和睦的关系,从Jane和樊母在停车场的争执,到孙怡大闹订婚宴。还有......王健青对申凯......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怎么都不走寻常路线!   安虹觉得很疲惫,她紧紧被子,闭上眼睛。   算了,不去想了,一切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事事难料,等真有了什么牵扯,再去烦恼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寻常的事会越来越多噢。 ☆、余波荡漾   周一上班,公司的气氛有些怪异。   几个同事窃窃私语不说,居然还在微信里开了个群,痛聊昨天订婚宴的花边野史及后续报道。他们特意屏蔽了两位老总和安虹。安虹也是无意中听见他们在茶水间喝咖啡时聊到什么小三上位,原配离婚还打掉了孩子才恍然大悟,这谣言已经传得没了边。   安虹很气愤,恨不得冲上去告诉他们这都是一派胡言。   可她不是刚出校门的小年轻了,知道有时候一味向前冲,反而适得其反。这时候,以退为进没准儿更有效果。等大家的新鲜劲儿过了,她和申凯再适时地解释。最好以后有公司的活动,让陆子峰带着小美一同参加,让他们多接触,大家了解了吴心美的为人,那些谣言也会不攻而破吧。   安虹心里盘算好了,想回头跟申凯也商量一下,毕竟他们都希望这对小情侣能顺利结婚,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为了避免尴尬,申凯派陆子峰这周去墨尔本,布里斯班出差。   远藤下周就要过来了,申凯让陆子峰先去打前站,和Only等几个新客户再谈一轮。毕竟,拿下樊茹泓这个大客户,他们的出货量有了一定保证,如果再有Only加入订货,那可真就如虎添翼了。   陆子峰原本不愿意这时候离开小美。   昨晚,他在小美家陪了一夜。吴心美不哭不闹也不说话,陆子峰百般解释讨好甚至诅咒发誓,人家都不抬眼皮。   陆子峰觉得如果吴心美把他痛揍一顿他还心里有底。可这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倒叫他心底生出无边的恐慌,怕小美一时钻了牛角尖,开口就要和他分手。   他本想以后就驻扎在吴心美家了,每天买菜做饭洗衣擦地,外加笑脸迎送,用彻底的劳动改造来争取宽大处理。可现在公司正要进入一个关键时期,他也不能为了讨好媳妇就不尽这份责任了。毕竟,他最低谷时,是申凯拉他一起搞了这家公司,他不能对不起申凯的信任,不能让为他们打工的同事衣食不保。   陆子峰跟申凯申请周二一大早出发,这样他还能有时间把小美这边安排好。   周一下午,申凯让陆子峰早点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资料。   陆子峰中午饭也没吃,更无暇理会那些异样的目光,埋头忙到到下午四点,才收拾东西回家。   他把出差的行李收拾好,放到自己的车上,开车去了小美家附近的华人超市。买了两大包食材到了吴心美家,她还没有下班。   小美家的钥匙早就给了她一把,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兴奋得按着吴心美亲了良久,最后姑娘挣扎着说喘不过气了,他才罢手。   他那天太高兴了,有了她家的钥匙等于吴心美已经承认他是这个家的男主人,是她吴心美的男人了。   陆子峰认为男人和男朋友有天壤之别。男朋友可以只有肉体关系而没用精神上的共识,可男人既代表了身体的归属,也涵盖了精神层面的依赖与信任。姑娘在认定了一个人时会和闺蜜说这是我男人,而不是男朋友。   如今,陆子峰用这把来之不易的钥匙开了那把锁,可却见里面一片狼藉,远不是自己早上出门时的样子。   陆子峰把地上的桌椅扶正,摔碎的花盆撒出的土用笤帚扫干净了,连碎玻璃碴都用手仔细捡起来了。可看到卧室里自己的衣裤和洗漱用品被扔得满地都是,陆子峰突然没了力气。   他把自己的一半家当往吴心美这儿搬的时候,吴心美嘴里说不要他来占她的自由空间,可手里却很快把他的东西和她的摆放在一起,每件衣服还用衣服架挂好展平,那一摞崭新的衣服架看上去还都是新买的。   如今,那些衣服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一副被弃之如敝履的落魄样。   垂头丧气了良久,陆子峰还是把东西捡起来,一一归位,把卧室用吸尘器吸得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陆子峰换了家居服,把吴心美的熊宝宝围裙戴上,开始给她做饭。   一只跑地鸡熬汤,一条新西兰羊腿烧烤,西兰花洗净准备蒜蓉,做上米饭,陆子峰开始和馅包馄饨。   他知道吴心美这几天一定心情不好,食欲也不佳,所以他打算包一百个馄饨冻在冰箱里,他不在的这一个星期,她饿了起码可以就着鸡汤煮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馄饨。   忙活了两个多小时,一切都准备好了,吴心美还没有回来。   看看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小美公司很少加班,六点半从公司出来,就是堵车也该到家了。   会不会是她心里有事,开车跑神,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她一气之下抛下他抛下工作,远遁到其他地方了?   陆子峰现在看不见吴心美就会胡思乱想,一个七尺汉子爱一个人爱到这么患得患失,他知道自己这是没药可救了。   --------   吴心美下班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城里瞎逛。   初到悉尼时,她曾经在唐人街的饭馆里当侍应,后来因为老有男顾客要她电话,接她下班,她就换到市中心海湾边的鱼市场去卖鱼。   女孩子爱美,一般都不愿意在腥臭的鱼摊工作,可鱼市场给的薪水高,来买鱼的又是女多男少,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再合适不过。   那时,她和一个同在悉尼大学念书的姑娘同住一间房,可每天回来身上洗也洗不尽的鱼腥味,让她这同屋忍了不到一个月就搬走了。   她觉得没什么,算算鱼摊的这份薪水负担这间公寓之外,余下的钱也比做跑堂时还多,满身的腥味也可以成为她疏远男人的武器,她倒是喜欢上了这份工作。   从太平洋打上来的深海鱼又厚又长,往往要切成几段卖。分鱼的工作她最喜欢,挥着长刀插入新鲜的鱼肉里,刀刀锋利,刀刀见血。   那时的她觉得,一年前被初恋男友背叛,心就像这鱼一样,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那千疮百孔的心天天疼着却摸不到,医不好,还不如像鱼一样被痛痛快快地切开,让血留个干净。   陆子峰知道吴心美不喜欢吃鱼,却不知道她是因为只要一闻到鱼腥味,就会想起那段日子。在这陌生的南半球的国度,她举目无亲,心上的伤口没法愈合,每天像那躺在刀下的鱼一般,被剁得鱼肉模糊。   吴心美不想想,可还是想到了陆子峰。那个曾经一想到他,她就不禁嘴角堆笑的男人,也是如今让她不确定是不是真正在乎她的男人。   他前妻的撒泼耍赖,颠倒黑白,她都可以冷眼相对,可这一切的关键在于陆子峰的态度。他每次面对前妻时总是横眉冷对的打嘴仗,却没有一次真正决绝到让那个女人打退堂鼓。   虽然她很反感王健青,觉得他对安虹太过自私,太过霸道,可他那天的报警,却才是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时应该做的。   吴心美能能感到陆子峰对前妻的多次骚扰反应没有那么激烈,甚至是心慈手软,他对她,还是手下留了情。吴心美认为,这才是让他前妻能有恃无恐地跑来搞砸了她一手操办的订婚典礼的最大推手。   她虽然快二十六岁了,却仍有些少女情怀,梦想那洁白的婚纱和笔挺的西装配在一起,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昨天的典礼,开始时是那么的美好,最后却因为那个女人变成了一场闹剧。   她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成了同事间的笑话和鄙夷的对象,大概“红颜祸水”才是最适合她的词吧!   她气愤,但更多是委屈。她忽然看不清陆子峰到底有多爱她,是否爱到可以不惜伤害一个他曾经爱过却一再羞辱她的女人。她甚至觉得,如果他的前妻没有伤害过他,两个女人同时出现在陆子峰面前,他还不一定选谁和他共度今生呢!   看着身旁一对对情侣牵手而过,吴心美突然感到很伤心,伤到心里的那些伤疤又蠢蠢欲动......不知这次又要何时才能痊愈。   --------   路过城中一家有名的咖啡餐吧。临街的落地窗边放了高脚椅,有三三两两的年轻白领或学生在这里吃饭喝咖啡,消磨傍晚的悠闲时光。   吴心美站在路口,正在犹豫向左走还是继续前行。向左就拐回公司附近的停车场,取车回家。一直向前可以让自己继续放空,置身于这陌生又熟悉的灯红酒绿里。   突然,餐吧的高脚椅上有个人冲她招手,她定睛一看,竟是她公司的副总。   既然有熟人相邀,她暂时不去想走那条路的问题。走累了,不用急着选择,坐下来歇歇也是好的。   推开门,门里面包糕点的香腻气混在咖啡的苦涩气味中扑面而来。   副总是个本地生的移民二代,听说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住在临海豪宅。他从小就喜欢在海边冲浪,所以晒了一身赛包公的小麦色。   副总中学在在本地私校,大学在本地名校毕业。说是父母本想让他去美国深造,他却舍不得澳洲的阳光海滩。毕业后,就在这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一路做到了副总。   “怎么,May,一个人逛街?”副总私下都跟她说中文,虽然有时候词不达意,但他说要抓紧机会练,好应付越来越多的中国客户。   “是啊。”吴心美淡淡地笑笑。   “一起坐下吃点什么?”   吴心美摇摇头,说走累了,歇歇就好。   副总让她坐一下,一会儿端了杯东西过来,说是给她的。   打开盖子,香甜的味道弥漫开来,是一杯冒着热气还烫手的热可可。   “人有时候缺什么味道,就想喝什么味道。”副总示意吴心美。“趁热喝吧,夏天喝一杯热可可,出一身汗,才叫痛快。”   吴心美捧着纸杯,吹吹热气,尝了一口,可可的香气中混着奶油的润滑淌入喉咙,果然香甜。   “谢谢你,Michael。”吴心美又喝了几口,觉得这甜甜的味道暂时遮住了心中的苦涩,身上也微微热起来。   “怎么......没见你未婚夫?” Michael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陆子峰昨晚在她家一直小心地陪着笑脸,给她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的。她知道他也没想到好好的订婚宴到头来会搞得鸡飞狗跳。   但这一切的起因都在他,怪他不果断,怪他不决绝,怪他没使出雷霆手段。甚至在警察来时,他都显得很意外。和警察说到前妻时,他居然表示没打算起诉她,只想告诫她不要再来打搅他们的生活。   吴心美听到这番话,愤怒和委屈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昨晚他自觉的抱着毯子,睡在了沙发上。直到今早他出门,吴心美都没跟他说一句话。   “我知道你们昨天......”Michael歪歪头,耸耸肩。   “其实我也有过很尴尬的时候。”   吴心美抬头看他,他自嘲地笑笑,“上大学时我喜欢一个姑娘,一直想向她表白,但觉得她太优秀,总是不敢。拖了几个月,当我终于捧着把玫瑰,单膝跪在她面前,向她表白时......她居然说她三天前接受了另一个男孩的求爱,要跟他一起去美国留学了。”   “被姑娘拒绝,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问题是,我是在百人大礼堂向她表白的。当时我看里面只有几个人,就硬着头皮进去了。可当我跪下时,进来了几十个学生,原来他们是订好那个场地要乐团排练。这下可好,不少学生用手机给我们直播,我一下成了校园名人!你知道,那之后我收到了十三个电子邮件han纸条,有安慰我的,鼓励我的,甚至还有看上我,想和我交往的!”   想想他当时的囧样子,吴心美噗嗤笑了出来。她想想自己昨天只请了四十多人,可这位副总是在几千人的大学里被直播,悲惨程度来看,他确实更胜一筹。   “这就是你放弃去美国深造的原因?”   “也许吧。我一想到美国就想到她......还是澳洲好,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阳光明媚,海水湛蓝,姑娘也热情......”   Michael仰着头很享受的样子,吴心美也觉得他很适合悉尼这闲适慵懒又纯朴热情的氛围。   “所以,你看啊,再尴尬伤心的事情总会过去......因为,太阳还会那么明媚,海水还是那么的蓝,日子还是很美好嗒!”   Michael没心没肺的笑得像个摇头摆尾的喵星人,又很像个丢了糖又得到了个甜筒的馋嘴男孩。   吴心美没想到,平时工作中精明干练的副总,此时纯真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这是她头一次看到他除了工作之外的另一副面孔。   是啊,自己的这场闹剧只会在自己心上扎下根刺,对于别人来说还是,只不过是茶余饭后拿起来娱乐的谈资罢了。每人都会继续自己的轨道前行,看你是不是还可以跟上大家的步伐了。   副总先告辞离开了,背着背包说要去健身房健身。他真诚地邀请吴心美如果有时间也去健健身,说运动是疗伤的最佳手段。   看着副总那快乐单身男的无忧无虑的背影,吴心美忽然很羡慕。半年多前,她也是说走就能走的单身贵族,没有男人也没有关于男人的烦恼。   人有的时候办一件太棘手的事时,往往会生出推倒重来的愤慨。吴心美如今甚至只想推到,不愿再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偶也好同情小美哦。她受的苦不是我写的,不是我写的,不是我写的... ☆、两地相思   回到公寓楼下,吴心美抬头看见了自己家里的灯光。之前觉得温馨的那盏灯光,此时有些刺眼。她犹豫了一下,逃避不是办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陆子峰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像一下子上紧了发条的老式座钟,挺了挺胸,活动了一下脸部肌肉,打算做出旧貌换新颜的姿态。   “回来了?怎么这么晚?还怕你出了什么意外。”陆子峰看看吴心美平静如水的脸,小心的询问。   “嗯”。吴心美提不起精神来应付陆子峰,但看他一副关切而讨好的样子,又不忍心置之不理。   “饿了吧?我熬了鸡汤,烤了个羊腿,你先吃着。我再炒个西兰花,五分钟就好。”看吴心美终于对他的话有了回应,陆子峰再接再厉,麻利地开火炒菜。   吴心美换了拖鞋,放下提包。说了句“晚饭我已经吃过了,先去洗澡了”,就径自走进了卧室。   陆子峰看着小美头也不回的背影有些失落。   油烧得太热,烟起来触动了报警器,哔哔哔刺耳地响起来。   陆子峰手忙脚乱地关火,开窗,又用手胡乱扇着,一通忙活。报警器终于消停下来,陆子峰舒了口气。   他看看一直关着的卧室门,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吴心美始终没露面。   陆子峰炒好了西兰花,慢吞吞地把所有的菜,鸡汤,馄饨都放进了冰箱,并在门上留了便签。   他端着一小碗鸡汤,敲开了吴心美的房门。   “这是我熬了三个钟头的鸡汤,你好歹喝一口。”陆子峰把碗放在床头柜上。   吴心美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从镜子里看了眼陆子峰,还是没说话。   陆子峰觉得出差前还是要跟小美把话说开,就边用围裙擦了擦手,边说,“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气我前妻毁了咱们的订婚宴,可是,我没办法就因为这个告她......不是因为知道光是这个也不可能告得了她,而是她毕竟曾经和我生活了半年多,我有点下不去手......我不是余情未了,我也厌恶她的所作所为,痛恨她对你说的一切。但对我来说,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有不断犯错才能最终醒悟。我恨她给你带来的伤害,可不到万不得已,我还真做不到以牙还牙……你说我心慈手软也好,不够爷们儿也罢......对你,我是一千个心疼,一万个歉疚......我愿意用我后半辈子做牛做马来补偿你,爱护你,我会尽一切努力去保护你不再被她骚扰......”   陆子峰说得坦荡,可吴心美听了这些却心里一阵酸楚。   他终于承认他对前妻心慈手软,在她毁了他们的订婚典礼,让他们成了大家的笑柄后,还是不愿意以牙还牙......这是怎样一个男人?对现任未婚妻山盟海誓的同时,却坦诚对恶意中伤的前妻还保留一丝宽容?!是他陆子峰太大气,还是她吴心美太小肚鸡肠?!   吴心美简直无言以对。她放下吹风机,拿起护肤品在脸上胡乱地涂抹。   陆子峰看小美仍是沉默不语,镜子中的脸也没有任何表情。他觉得该说的自己已经说了,本想留在这儿过夜,明早直接去机场。可看小美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能给彼此一些空间,让大家冷静下来想一想更好些吧。   陆子峰告诉吴心美自己第二天出差,大概一周后回来。做好的饭菜都放在冰箱里了,让她一定记得吃饭。   陆子峰很想好好抱抱小美,跟她说对不起,告诉他要爱她一辈子,宠她一辈子......可吴心美冷冰冰的样子,让他望而却步。他不想再有什么争执,这两天他也觉得很疲惫。   深深看了吴心美几眼,陆子峰终于退出了她的房间。   吴心美听见大门咔的关上了,家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那个人走了,带走了这个家的所有热度,吴心美又像跌回了刺骨的冰窖中。想想他刚才的那番话,她更加心灰意冷,不禁哽咽着扑到了床上。   蚕丝背面凉凉的,不一会儿就被她的泪水浸透。她越哭越伤心,最后把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号啕大哭起来。   --------   陆子峰出差了。   安虹怕吴心美一个人在家难受,说要过来陪她。吴心美说她没事,只是累,想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下。   这个订婚宴主要是她准备的,陆子峰只来过一次。她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来月,结果却闹得个鸡飞狗跳。这两天拿陆子峰留下的支票和各路人马接了尾款,她的疲累也觉得加倍了。   吴心美头两天下班到家,从冰箱里随便拿点东西的热一下,胡乱吃完,就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起来洗洗涮涮就去上班。   这样昏昏噩噩睡了两天,第三天到家,吃了饭,吴心美却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刷刷碗,擦擦桌子,甚至把床单被罩都换下来洗,看了看空荡荡的家,吴心美觉得还是有劲没地方使。   她又拿了湿抹布跪在地上擦地。擦到冰箱下面时,看见冰箱下面好像有张纸。   用手掏出来一看,上面熟悉的字体,抬头写着“小美”。是陆子峰给她留的便签,估计贴在冰箱门上,还没等吴心美看到,就掉下去了。   只见便签上写道:小美,今天给你做了几样吃的。烤羊腿已把肉切下,和骨头一起放在冰箱里,可以做肉夹馍或简单加热直接吃。鸡汤放在砂锅里,热的时候,取出一部分单独热。小油菜择好洗净放在自封袋里,冷冻室有我给你包的一百个三鲜馅馄饨,可以用鸡汤煮,记得煮时放几根油菜,增加维生素。媳妇儿,知道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我又没法陪在你身边,要记得按时吃饭,多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以后我会尽量在你身边照顾你,一辈子!爱你 峰   吴心美把便签仔仔细细读了三遍,最后目光停留在了那个“峰”字上。   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字良久,吴心美突然觉得心里酸甜苦辣,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个冤家呀,冤家,人都走了,还留这个亲情小贴士干什么?让人想恨都恨不起来!   吴心美想打电话听听那人的声音,可拿起手机,又放了回去。她抹了把眼角,把那张便签啪地拍在桌上,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那个家现在对她来说太过安静,她得出去找个地方混一晚上。   把车开动起来,顺着街道一直向北开。那是陆子峰家的方向,当吴心美意识到时,车已经快到城里了。   忽然想起副总说的那家健身中心,前面马上就是。与其在街上浪费时间,不如去健健身,出一身汗,回家正好睡觉。   吴心美办了个会员卡,人家问有没有朋友推荐,她说了副总的名字Michael 杨,办卡的姑娘抬眼瞄了她几眼,直接给她打了个六折。   那天以为副总说提他的名字可以打折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的名字还真这么好使。   吴心美在健身中心耗到深夜十一点,才开车回家。洗了澡,果然倒头便睡,而且一夜好眠。   这之后,吴心美天天都去健身。   第二天碰到副总也来健身,副总很是惊喜。除了鼓励她持之以恒,还介绍了个女教练指点她。   就这样,吴心美天天晚上在健身房挥汗如雨,副总就天天在旁边陪练加买饮料,一周很快就过去了。   这几天,陆子峰每天都给吴心美打电话,不过不是她睡过去了,就是在健身没听见。   陆子峰没办法,只好在微信里留言,问她好不好,吃饭了吗?觉睡得怎么样?自己在哪儿,今天都干了什么,最后还要深情地加一句“想你”。   吴心美每次只回几个字,“安好,勿念。”   吴心美越是平静如水,陆子峰越是归心似箭。都一个星期没和未婚妻正常交流了,那天的事儿后,她始终表现得太冷静,太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陆子峰倒希望她多爆发几次,也不要他被哪天被突然宣布死亡。   --------   周末陆子峰也没能回悉尼。   远藤临时改了机票,下周一直接飞墨尔本。停留两天后,再到悉尼。   申凯让陆子峰在那边等,周一,他和安虹过去一起汇合。   陆子峰打电话给吴心美,吴心美正在健身房里练推举。   指点吴心美的女教练总是借机和旁边陪练的副总搭讪。吴心美所幸成全,让女教练去指导副总,自己找了个看似不苟言笑的男教练,打算开始练上肢力量。   吴心美戴耳机接了电话,手上动作没停。   陆子峰听见未婚妻喘气声很重,还有使劲的声音。他看看手机屏幕,已经晚上九点多,这么晚,这个动静......他立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刚要问她在干什么,听筒里传来男人醇厚低沉的声音,“挺胸,唉,好,把胸挺起来,这姿势很棒......双臂夹紧,撑住,用力......好的,我能感觉到你的力度,对,再用些力,腰上用力......哎,好的,臀部也要一齐发力......对,力度不错,每天练,你会越来越棒!”   陆子峰紧攥着手机听完,简直五雷轰顶!   小美这是在干什么?他脑海里闪现出自己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赤/裸/交/缠的画面。那个男人躺在下面,双手扶在小美的纤腰上,还恬不知耻地要小美上下晃动......这是怎么了,自己才离开不到一个星期!小美已经和别的男人......而且丝毫不避讳自己!   陆子峰张口痛苦地叫了声“小美”,却听手机里的男声又说道:“好的,慢慢把杠铃放下,今天的这二十个推举做完了,你回忆一下动作要领。可以先休息十分钟。”   吴心美用白毛巾擦了擦汗,拿着水瓶坐在了一旁。   陆子峰这才弄明白小美是在健身房运动,不是在床上运动,心里堵着的那块巨石立刻被击得灰飞烟灭。   他擦了下头上的冷汗,调整了一下语调,尽量用正常的声音告诉小美自己周末要滞留墨尔本,下周二晚上才能回悉尼。   吴心美说知道了,她还要练下一组动作,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吴心美一听到陆子峰的声音,心中就一阵抽疼。既念着他已经出差五六天了,又怨着他走前说的那些“狠心话”。不想他还好,一想起这个冤家,吴心美心里就又酸又苦地抽着疼。看看街上一对对勾肩搭背的甜蜜情侣,为什么别人都能爱情顺遂,自己就注定情路坎坷   这几天下班吴心美都混在健身房。跑跑步,练练力量,累了就在休息室喝点东西,听听音乐。晚饭也在楼下超市买了,在这里解决。反正每天赖到深夜再回到家,可以直接洗洗睡了。   有时,碰到副总来健身,他们还会一起跑步,做动作,累了就坐在旁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聊天。   那天无意中听见健身房的经理叫了一声“杨少”,吴心美一问才知道Michael原来是这家健身房的股东之一,怪不得说了他的名字就享受了大幅折扣,他倒是从来没有露出,自己还有这项副业。   以前不觉得,这几天的相处让吴心美觉得副总Michael骨子里倒是个挺仗义的人。为人热心,还行事低调有分寸。   这几天在健身房他一直陪着她,而且总是说些轶闻趣事来哄她开心。对于她和陆子峰的事情,他却一个字也没再问。吴心美心里很感谢Michael,最起码和他在一起时,她是轻松而愉悦的。那些伤心的人和事也可以在挥汗如雨的日子中慢慢淡忘。   吴心美觉得副总给她介绍的这项活动很不错,每天把她的体力消耗得一点不剩。只要不一个人呆在静得吓人的家里胡思乱想,吴心美觉得这种日子也算过得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三十天期限,已经从新晋作者榜前二十被剔除了,呜呜呜,希望还能有新朋友看到我的文! ☆、夜访樊家   下周,安虹要和申凯一起去墨尔本出差。   她跟王健青解释:远藤是她以前在日本的老客户,现在又是他们公司的重要供货商,所以自己要全程陪同他在澳洲的行程。   王健青对那个申凯本来就有些介意,就凭他对自己老婆的那份无微不至,现在两人要一起单独出差,他这个做老公的怎么能袖手旁观!   “非要你跟着去吗?”   “我不是都说了吗?我们公司就我和老板会说日语,不过陆子峰也在,他上周就已经过去了。”   哦,不是两个人单独出差,还好一点。王健青还是不放心,“去几天?”   “周一一早去,周三晚上就回来了。俩孩子你上点心啊,我把那几天他们穿的衣服准备好。一会儿我再和沈嫂打个招呼,你这三天都在她那儿订饭算了。”   安虹觉得上班后,对孩子疏于照顾。下月圣诞新年前后,自己肯定会更忙。想想再有两周两个孩子就放暑假了,一气儿放到二月初,还不如把孩子送回国内自己父母那儿过个春节。   老两口都退休了,闲在家里练书法,画国画,高兴了,还跟社区合唱团出去演出。   不过,因为安虹是独生女,如今在这万里之遥的南半球,平时就老两口出出进进,很是寂寞。他们总说放假让孩子回国,他们身体都不错,照顾两个孩子不成问题。上周老两口又提起这事时,安虹觉得这样也可行。   只是两个孩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自己这么长时间,冷不丁都送走,安虹还真有些舍不得。她需要再考虑考虑,等这次出差回来再做决定。   周六晚上吃过饭,安虹开始收拾出差的行李。   上次和泓盛签的合同一式两份,樊茹泓说要交给他们公司法务那边盖章,两份都拿走了,一直忘了还回来。申凯这次出差要带这份合同,周五下午本来让安虹去泓盛取。结果,樊茹泓说原件她放在家里了,不如周末让安虹去她家里取,反正两家住得很近,很方便。   樊茹泓说她白天有事出门,跟安虹约好了晚上八点半,让她到樊家取合同。   行李收拾完了,她看了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她跟王健青说自己去附近客户家取个合同,就匆匆出了家门。   看着手机里的地图,虽然安虹家离樊家直线距离不远,但因为要绕到街口走到小河的尽头,再拐去樊家那个方向,安虹走得不快,步行了快二十分钟才到了樊茹泓家。   樊家在小河的另一边,安虹去年刚买自家房子时,曾经开车在周边看过。这条街上的几栋房子很是醒目,每栋房子占地都很大。就像樊家这栋,门前有个大花坛,大门是双开实木门,旁边是一字排开的三车门车库。地下一层,地上三层,整个房子外观是青色石面,显得古朴又低调。   晚上八点多,天已经擦黑。透过大门侧上方的透明大玻璃窗,可以看见楼梯上天花板垂下的两三米长的精致水晶吊灯此时开着,把整个房子照得灯火通明。   安虹按过门铃,不一会儿传来脚步声。门开了,门内站着个年轻姑娘,探出头看了看安虹。   只见她十七八岁的样子,中等个头,身材匀称。眉目清秀,双目含情,那样子倒是和樊茹泓有六七分相似。   樊晓珍虽然也面容姣好,但皮肤黑一些,可能因为在澳洲呆的时间长了,长相和气质都比较西化。   可这姑娘不仅跟樊茹泓一样白里透粉,那神情也与樊茹泓有几分相似。只是大大的眼睛里带了些淡淡的忧伤,让安虹一下想起了那两句: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你好,请问这是樊茹泓樊总家吗?”安虹率先开口。   姑娘点点头,还没开口,就听见樊茹泓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晓玲,是有客人吧,应该是找我的。”说着,樊茹泓从楼上下来了。   “Rainbow,你来了,快进来坐。”   樊茹泓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周到,引安虹进了会客厅。让她坐在浅色皮沙发上,脚下铺着张雪白的大羊毛垫,很是舒适。   樊茹泓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拿了旁边小茶几上的雕花茶壶,给安虹倒了杯茶,“红枣桂圆茶,用火煮的,很养生,女人喝了尤其好,你尝尝看。”   安虹道谢尝了一口,果然红枣和桂圆的味道很浓,看里面还加了枸杞和玫瑰花,看上去就觉得精致而滋补。   这时,刚才的姑娘端了一盘水果过来,放在她俩面前。   樊茹泓拉了姑娘的手,向安虹介绍,“这是我侄女,樊晓玲。”   安虹看晓玲乖巧地任由樊茹泓拉着手,坐在沙发上扶手上,偎在姑妈身边,那样子真像只让人怜爱的小宠物。   安虹冲晓玲笑笑打了招呼,又对樊茹泓说,“您这侄女长得跟您真像,都这么漂亮,看着跟您亲闺女似的。”   樊茹泓笑得得意,“是啊,这孩子比晓珍还像我,不知道的以为晓珍是我侄女,晓玲才是我女儿呢!”   一旁的晓玲腼腆地微笑着,“我没有姑妈长得那么好看,姑妈才是我们市的“赛貂蝉”!   “这孩子,又是听你爸瞎说的。”茹泓宠溺地摸摸晓玲的头发,说自己和和客人聊聊,让她先上去做功课。   樊晓玲冲安虹摆摆手,上楼去了。   “晓玲是我哥的孩子。他跟我嫂子早年忙着开公司,做生意,一直没时间要孩子,我嫂子三十多了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说是要好好深造,这不,刚高中毕业就送我这来了。幸亏这孩子功课不错,刚来了几个月就上了大学,我这也好向我哥嫂有个交待了。”   “晓玲很幸运,有您这个疼她的姑妈,她来这边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你别看她柔柔弱弱的,可是个要强的孩子。刚来了两个多月时,说要好好读书,不能住在这儿享福。人家就自己找了个小公寓和同学合租,从这儿搬出去了。现在有时候忙得周末都没时间回来。我给她钱,她还不要,说过一段放假了,要自己打工勤工俭学。”   这么看来,樊晓玲倒真是个难得的孩子。   自己家里本来就身价不俗。到这边,自己的姑妈已经来澳洲十几年了,打拼出了自己的事业,经济基础也很雄厚。她一过来就住在这几百万澳币的豪宅里,还有姑妈疼她。比起那些工薪阶层送出来留学的孩子,不知要幸福多少倍。   这样的条件,她大可以什么都不干。但人家小小年纪就这么自立自强,安虹觉得这个樊晓玲还真不像个刚满十八岁的千金小姐。   按申凯交代的,安虹跟樊茹泓说了一下第一批货的到货情况。   泓盛的第一批订货已经到了,最快下周一物流公司就可以送到“泓”和正在筹备开业的“泓二”。泓盛盘货,上架,最快下周内就可以开始销售了。   樊茹泓对凯旋这么快可以安排订货,运输,报关,物流等一系列流程表示很满意。她说货一到她就安排相关部门盘货,大概一两天后就可以安排上架,最快下周四五就可以销售了。   “我也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批货的市场反响如何,毕竟有些货品的成本快到同类产品的一倍了。”   “樊总放心,物有所值。要相信您的眼光,也要相信您客户群的购买力。”   安虹心中盘算,周三陪远藤从墨尔本到悉尼,周四去其他几家超市看看,周五带他到“泓”微服私访一下,说不定就可以看到自家商品上架了。   “晓珍,这几天还好吧?”樊茹泓踌躇了一下,问道。   “她挺好,一切如常。”   “哦,你们那个客户......余总,经常去你们公司吗?”樊茹泓问得尽量自然,可在安虹看来仍有些欲盖弥彰。   “他,倒是不经常来,一两个月来一次吧。一般我们申总陆总去他公司谈事情。”   安虹没敢吐露余德禄对Jane的那股黏糊劲儿,怕她这当妈的心里不踏实。不过,看上去那个老余有贼心没贼胆,充其量说两句过过嘴瘾。   樊茹泓像是放了心,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别怪我紧张,你也是当妈的,应该能理解。余德禄那人......不地道......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他尤其对女人......我知道他以前的一些事儿,所以他看见我就咬牙切齿的......”   樊茹泓白皙的脸上泛出冷意,神色也有几分狠戾,和她一贯的优雅气质很不协调。   “你和晓珍以后和他接触都要小心,如果他敢对你太过分,告诉樊姐,樊姐替你出头。”   安虹看樊茹泓一提到余德禄就面带恨意,猜他们之前的过节应该不一般。不过这种业界秘辛哪是她这种后辈可以窥探的。   安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谢谢樊姐,我和Jane有什么搞不定的,一定告诉樊姐您,让您帮我们拿主意。”   安虹明白樊茹泓有意让她当她们母女间的耳报神,如果真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她也不介意向樊茹泓透露。   樊茹泓刚要张口,安虹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王健青来的,安虹忙跟樊茹泓说了声“抱歉,我接个电话”。   王健青看安虹出门快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回来,问她在哪儿,要不要接她。   安虹说还在客户这儿,多聊了几句,很快就回家,不用接。   樊茹泓看安虹放下了电话,笑笑说,“你先生很紧张你嘛,这么一会儿就担心了。”   安虹有些不好意思,忙说是他自己搞不定孩子,才催自己赶紧回去。   “Rainbow有几个孩子啊?”   “两个,一个女孩一个男孩,都在上小学。”   樊茹泓放下手中的茶杯,摇摇头说,“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就有两个孩子。你先生多幸福啊,太太又漂亮又能干,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没有几个男人能有他这样的福气哦!”   安虹被夸得有些腆然,忙说,“您先生才幸福,我没见过像您这么高颜值的商界女强人了。”   听安虹提到她先生,樊茹泓一愣。好像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她随即让她先喝点茶吃些水果,自己上楼去取她要的合同。   安虹看樊茹泓窈窈窕窕地上了楼。人家四十好几的人了,可从后面看,那身材连她这个三十几岁的都自愧不如。   此时,门口传来停车声和钥匙开门的声音。随即,门外闪进了个高大的身影。   安虹定睛一看,是上次遇到的樊茹泓的老外老公。   这次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好像还打了发蜡,平平整整的趴在脑袋上,再加上身穿Polo衫休闲裤,显得比上次老实持重了不少。   看见从沙发上起身的安虹,他停住了脚步。   “你好,你是阿泓的客人?”   “是啊,你好,Jeff,我们上周在喜来登酒店门口见过。”   想了半天,Jeff才想起,“哦,是的,泓告诉我你是Jane的同事,你叫?”   “Rainbow,我的中文名字叫安虹。” 安虹主动伸出手。   Jeff好像一瞬间断了电,伸出的手停在了半路。只有眼睛灵活转动着,把安虹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   “你叫安......虹?是哪个虹?”   “彩虹的虹。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以为跟阿泓是一个泓字。”   Jeff整理了一下情绪,接着问道,“Jane怎么样?有我在,她好像不喜欢回到这个家来。”   Jeff倒是快人快语,让安虹原来的猜测得到了印证。Jane果然是因为当妈的嫁给个白人老外,又追随他去了西澳,没有陪伴她成长,所以她们之间的矛盾才会这么深。   “其实我都无所谓,她肯回来看看泓,她来时我出去都可以。毕竟那是她的妈妈,她不能一辈子不理她。”   Jeff倒是很开通,看来他虽比樊茹泓年轻,但对樊茹泓还是很体谅的。   “我没在外面看见你的车,是别人送你过来的吗?”   “哦,不,我就住附近,走着来的,找樊总拿个资料就走。”   安虹告诉Jeff自己就住在河那边,走着十几分钟。   “那条路上是不是很多家中国人?”Jeff对安虹家那条街好像很熟悉。   “是啊,我们去年春天搬过来后,这一年陆陆续续又搬来四五家中国人,现在那条街有一半是中国人了。”   Jeff还要说什么,樊茹泓拿着合同下来了。   安虹拿过合同看了看,起身告辞。   Jeff说天黑了,怕不安全,自告奋勇送她回家。   安虹虽然推辞,但见夫妻二人都很坚持,自己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正往门口走,楼上的门响了下,樊晓玲从楼梯栏杆上露出个脑袋,但只往楼下看了一眼又跑了回去,还砰地关上了门。   樊茹泓摇摇头,对安虹歉意地说,“看这孩子让我宠坏了,没一点规矩。”   安虹说不会。说实话,安虹对这个樊晓玲很是喜欢。不仅仅是因为这丫头长得出挑,她也喜欢她乖巧又独立的性格。看着她那稚嫩美丽的脸庞,让安虹想起了大学时代的自己。那无忧无虑的青春年华,是一去不复返了!   路上,Jeff倒是很健谈,跟安虹聊起自己正在大学里的研究项目。他问安虹的先生是做什么的,安虹说是牙医,Jeff还很高兴地要了王健青诊所的地址,说自己正好牙疼要看牙医。   Jeff把安虹送到家门口,绅士地下车给她开了门。   安虹道谢,看Jeff重新上了车,自己才进了家门。   安森一直扒在玻璃窗上等妈妈回来。看见妈妈进门,他奔过去,说让安虹去看他叠的纸船。   “Mommy,我叠的是上次姥爷教我的帆船!”   现在每周上网视频,姥姥姥爷都要和两个孩子说半个多小时。看来,如果告诉父母送两个孩子回去过暑假,他们应该会非常欢迎。   安虹夸了安森叠纸的手艺,孩子拿着自己的作品在窗前摆弄。   “咦,Mommy,那辆送你的车怎么一直停在咱们家门口,没开走?”   安虹凑过去看,恰巧看见Jeff的车启动,在夜色中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王健青也凑过来,“怎么,你不是说是住在附近的客户吗?人家还负责把你送到家门口?”   “是啊,他们夫妻说天黑怕不安全,就让她老公送我回来的。”   王健青想了一下,才想明白,“哦,你那客户是女的呀?”   安虹也想了一下才想明白,没好气地说,“我说你怎么还打电话查我岗呢,闹半天,你是以为我大晚上的和男客户相谈甚欢呢吧?!”   王健青一副打死不认账的嘴脸,扭身哼着小曲,接着做他的俯卧撑去了。 ☆、郎无情 妾有意   周日傍晚,申凯正在整理出差的资料,手机响了,是Jane打来的。   她说自己刚发现有份合同周五忘了给申凯,是他要明天出差带着的。现在合同原件在她手里,她给申凯送到家里来。   申凯记得,自己周五从公司下班时把要带的资料都过了一遍,除了樊茹泓那份,其他的合同原件他都整理好了,放在出差带的皮包里。   申凯拿出皮包翻了一下,果然见那份合同是复印件。明天一大早的班机,明早再去公司拿是来不及了,他犹豫了一下,就告诉了Jane自己家的地址。   刚放下电话,申凯就有些后悔。   申凯一直没有告诉过Jane自己家的地址,可刚才一时情急还是说了。这大晚上的,让人家姑娘家来自己的公寓,有些不妥。   上个月他手受伤时,在家办公了一段。Jane也曾拿文件来给他签字。那时,他特意把她约在了附近的购物中心,说自己恰好在吃午饭,请她一起吃。   他知道Jane一直对他有意,确认了他是一个人后,姑娘从开始的脉脉含情到最近的日趋明显。连陆子峰都在他耳边不止一次地提醒,说Jane有事没事就在申凯身边晃啊晃的,一会儿递杯咖啡,一会儿买个下午茶的。难得人家小姑娘对他这么上心,他一个离异大叔,人家也不嫌弃,干脆收了算了,好歹漫漫长夜也有心睡眠了不是!申凯却说姑娘还小,还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自己一把年纪了,不能在她一时头脑发热时就趁人之危。再者说,Jane不是他的菜,他也不想委屈自己。   陆子峰多精啊。他看多次给申凯介绍姑娘,他都婉拒,身边这一直示好的小美人人家又看不上。据他观察,申凯身体健康(手伤已痊愈),性向正常,见他看安虹时那个小眼神,就说明了一切。   陆子峰最后话中有话地对申凯说,“让你收了她就是委屈你自己,那不委屈你自己的你也收不了啊,何苦为难自己呢!”   申凯抬眼看看陆子峰,好兄弟此时眼神飘忽,正盯着办公室外那个忙碌的身影。陆子峰没说话,只抬抬下巴,指向安虹。   申凯没好气地用文件夹敲了下陆子峰的脑袋,抛出一句,“乱说”。   Jane来的挺快,电话放下也就十几分钟,Jane就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拎了个大纸袋。   姑娘进得门来,倒不客气。她把纸袋放在餐桌上,除了合同原件,还从里面变魔术一般拿出四五个餐盒和一瓶红酒。   “还没吃晚饭吧?我也没吃,一起吧!”   问了申凯酒杯在哪儿,她还从厨房拿了两个高脚杯,倒了两杯酒。   看申凯还在迟疑,Jane自己一屁股坐在餐桌旁,又催了句“坐啊,别客气”。   申凯接过酒杯,Jane和他碰了下杯,自己先喝了一口。   她放下酒杯,吃了几口菜才开口,“这是我这两天吃的第一顿正餐,真香啊!”   申凯见她吃得津津有味的,自己不好干坐着,也陪着喝了口酒。   “你周末忙什么,连饭都没时间吃?”   “读个商科硕士,周五晚上和周末两天,悉尼大学的。我已经上了一段了,只要修够学分,再有一年就能毕业了。”   “哦,没想到我的小助理还是个励志女,祝你早日毕业,拿到学位!”   这次申凯主动拿起酒杯,跟Jane碰了下杯。   Jane是申凯和陆子峰开公司后招的第一个员工。那时,他们刚在悉尼的CBD租了个小办公区,为了撑门面,他们在二三十个面试者中选了颜值最最高,办事最机灵的Jane做前台兼助理。   看学历,她只是个一般大学的会计专业毕业,看资历,她刚毕业不久,之前干的也都是短期的实习。可这姑娘很有悟性,平时不声不响地看申凯他们如何处理客户关系,慢慢就摸出自己的门道。申凯刚开始还得手把手教,没过几个月,老板交待的事情她就办得滴水不漏,游刃有余了。   申凯看她是个可塑之才,她来公司一年后曾经问她想不想尝试做做市场,可这姑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是跟着申凯学得更多。   渐渐地,申凯也感觉到了姑娘对自己的用心。可他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心中所思所想在移民到澳洲后一年多后居然实现了。于是,他更加心无旁骛,除了专心把公司业务做大,那些难得的闲暇时间就只有靠回忆和现实中的那个人填满了。   Jane干掉了三盘菜,两杯酒,看来是真饿了。她放下筷子,举着酒杯,有些微醺。   “还是在你这儿好,我好久没吃得这么饱了。我一个人都懒得煮饭,煮一次吃一个星期,还不如在外面买点汉堡薯条......”   “你.....不回你妈家吗?常回去,就有人陪你吃饭了。”   “我妈家?哼,那已经不是我的家了.....”。Jane干了杯中酒,又倒了杯酒。   “我看你妈妈对你还是很关心的......”   不能否认,这次能和樊茹泓谈成合作,其中也有Jane的关系。爱屋及乌也好,为了制造和女儿接触的机会也罢,樊茹泓的泓盛在悉尼的商场中资历雄厚,能选中凯旋这间才成立了一年多的小公司合作,樊茹泓对女儿打工的这间小公司的提携也算是不遗余力了。   Jane听了申凯的问话,没有马上回答。她双手握着酒杯,看了看杯中荡漾的红色液体,仿佛解气般,一仰脖,喝尽了杯中酒。她俊俏的小脸上,不知是不是因为不胜酒力,红晕浸染得更加彻底。   “关心我?!我一个人孤单寂寞的时候,她在哪里?我生病的时候,她在哪里?我打工受伤的时候,她在哪里?我遇到坏人想占我便宜的时候,她又在哪里?!她关心我,她就不会和那个人渣结婚!她关心我,就不会在我才刚满十八岁就抛下我跑到西澳去!她关心我,就不会连我为什么不能原谅她都不知道!”   Jane好像被戳中了痛处,越说越激动。她猛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想想这些年一个人的艰辛委屈,Jane不禁悲从中来,她一手扶着床沿,垂下头,无声地哽咽起来。   申凯对Jane的突然情绪失控有些不知所措,他已经太久没和姑娘私下交往,安慰起人来手法也很是生硬。   他走近Jane,停在她身后两米的地方,皱着眉,说道,“你别伤心......我不知道你和你妈之间发生了什么,如果......我刚才说错了什么,我收回......”   从背影看,Jane显得那么势单力薄。她低着头,肩头耸动着,看上去很是让人怜惜。   她以前也说过,自己成年后都是靠自己,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打工,一个人租房,一个人找工作。申凯现在想想,她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却事事靠自己打拼,宁愿在自己这个小公司做个助理养活自己,也不接受富婆母亲的安排。看来,以后真是不能小看这个姑娘,应该对她更关心一点。   “Jane,以前我这个老板对你可能关心不够。你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跟我说说,我比你年长,你就把我当成兄长,或是朋友。”   申凯说得很真诚,他能理解那种孤立无援的寂寞感,哪怕身边有个人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地倾听,也会让绝望中的人对生活还有希望。   Jane好像哭得更加委屈,她转过身一下扑进了申凯的怀里。   申凯下意识地想推开Jane,Jane却使劲儿箍住了申凯的身子,像个八爪鱼似的粘在了他身上。   “别,别推开我,就一下,让我抱一下就好。”   Jane像个撒娇的小女孩,把头埋在申凯的怀里,贪恋着他身上传来的热度。   申凯觉得全身不自在。Jane是个不错的姑娘,他可以给她兄长般的帮助。但是,这么死死地抱着,好像不是兄妹间的礼数,让他实在消受不起。   申凯费力地抓住Jane的双臂,让她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Jane委屈地抬起头,满含泪水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申凯,“Kevin,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你知道我不想和你做什么兄妹,更不要只和你当朋友!我要做你的爱人,你的女人!”   看着眼前年轻姑娘倔强而炽热的目光,申凯有些措手不及。他和她之间的这层窗户纸,终于还是被她捅破了。   他双手握住Jane的双肩,把她推得更远些。   “Jane,你还年轻,你比你大很多,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代人!”   Jane目光炯炯,不在乎地反驳:“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用这些敷衍我!”   “不仅仅是年龄问题......我离过婚,我自己都不确定我还适不适合婚姻,我.....”   Jane摇摇头,打断了申凯,“Kevin,我不是要你现在承诺什么。我只是在告诉你我喜欢你,我爱你,单纯地想和你在一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一个男人这么着迷......可能是因为你特别善良,正直,而且你宽厚,温暖......在你身边,我安心,也快乐......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让我在你身边,做你的女朋友,好吗?”   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激动,Jane的脸上绯红一片,大大的眸子里星光熠熠的,很是动人。   Jane的话让申凯心里一揪。不是被她的表白打动,而是曾几何时,他也说过相同的话。   他还记得他那时是多么情难自已,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捧出来,告诉她,这颗心为你而牵动,为你而沉醉......他也记得她眼中的温柔,不忍,动容,甚至有些欢喜。不过后来,他那颗心还是被伤得支离破碎,直到今天都没能完全康复。   他不怪那时的她......是自己太优柔寡断,太拿不起放不下......抑或是自己太沉迷于自己的痴情,太放纵自己的感情用事。甚至,当他真的踏入她所在的这个南半球的国度时,当还是浑浑噩噩,懵懵懂懂的。他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又期许着什么样的未来。   时间不能重来,一切都成了浮云逝去。他现在只是听到一个姑娘对他的心意,又让他想起当年的自己,一样的满怀爱意,也将一样的求而不得。   申凯走到窗前,看着不远处平静的海面。今晚月亮很亮,月光投射到海水上,甚至能看到海面上那波光粼粼的褶皱,层层叠叠的,周而复始。   “Jane,谢谢你喜欢我,虽然我觉得自己没你说的那么好,但我知道你是真诚的......”   申凯慢慢回过身,迎向Jane那期盼的眼神,“我也很真诚地感谢你,让我在人近四十的时候觉得自己不是一无是处......”   申凯抬抬手,打住了Jane刚要开口说的话。   “可我也要真诚地告诉你,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同事或者朋友的感觉......而且,以后也不会改变......”   看着Jane眼中的星光一点点消逝,申凯咽了下口水,继续说:“我知道现在对你说这些有些残忍,但我也不想让你心存希望,一直付出,傻等下去......Jane,我一点儿也不爱你,以后也不会爱你......请你就此打住,把你的感情放在值得的人身上,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虽然艰难。申凯还是一点不留情面地说完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会给她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但人生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他不希望她像自己一样为爱所困,在自己堆砌的城堡里一住多年,即使只剩残垣断壁也不忍离去,还在飘渺的回忆中勉强度日。   Jane刚刚收回的泪水又溢出了眼眶,她看着申凯坚毅甚至近乎冷酷的面容,一步步走近,哽咽地开口,“我不需要你的承诺,甚至现在可以不要你的爱情......我只要你允许我在你身边,照顾你,陪着你,当你的助理,做你的保姆,或者只是个......床/伴......”   Jane的眼神里含着委屈,又带着些期盼,但她脸上的神色是笃定而决绝的。   话音未落,Jane已经欺身过来,双手从申凯的胸膛滑向上,勾住了申凯的脖子。她把年轻而性感的身体完全贴在申凯身上。不像刚才的那个拥抱,那是颗孤独的心在寻找温暖的港湾,而现在的Jane浑身散发着女人的气息,她在肆意地诱/惑着她爱慕的男人,有种不攻下城池决不会鸣金收兵的气势!   申凯没想到Jane这么大胆。他双手想推她,但她猛地发力,把他压在了落地窗上。趁申凯还没反应过来,她一手把申凯的脖子勾得更低些,殷红饱满的双唇就寻了过来,狠狠地按在了申凯的唇上。   申凯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却被个小姑娘强吻了,他真是低估了现在年轻人的战斗力!   他手忙脚乱地推拒着,不小心双手碰到了那挺拔而丰满的所在。申凯慌乱中瞄到,那里因为自己的力道已经崩开了两个扣子,里面无限的春光更是一片旖旎。   申凯心道不好,这不是越来越说不清了!他奋力扭开脸,狼狈地逃开那血喷小口。   Jane噗嗤地笑出声来,小声嘟囔了一句,“没想到你这么羞涩。”   看看自己的衣领,她今天处心积虑地穿了件包身低/胸薄纱连衣裙,里面的身材若隐若现的,胸前只有几个小扣,穿脱很便于操作。既然扣子已经挣开了......那就继续吧!   眼看申凯就要逃出她的魔爪,她在申凯耳边低声蛊惑道,“我喜欢你碰我,你......喜欢吗?”   说着把敞开的胸/脯往申凯身前又凑了凑。   申凯身体弹出三米,有点慌不择路的意思。   “我不,不喜欢......我不喜欢碰我不爱的女人!Jane,就此打住......不要,不要做出让咱们都太难看的举动!我不爱你,也不爱你的身体!”   申凯终于气喘嘘嘘地把话说完,Jane也停在了那里,没再逼近。   申凯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心道这丫头也真够猛的,刚才差点把自己嘴唇啃破,她要再扑过来,自己是要逃进卧室还是逃出自己的公寓?!   申凯心中是怜惜这个小姑娘的,他只把她当作个一时头脑发热的年轻人。他不想伤害她,也不想弄得鸡飞狗跳的,让人看她的笑话。他只想让她看清事实,别再执迷不悟!   两人正在胶着,申凯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陆子峰打来的。   申凯如释重负,示意Jane整理好衣服,自己接起了好兄弟的电话。   陆子峰也没什么正经事,他确认了申凯和安虹的航班,又重复强调自己要先他们一天回悉尼,美其名曰是回来安排接待远藤的事宜,谁不知道是思妻心切,半刻也不想多留。   陆子峰吧啦吧啦说了半天,申凯只是“嗯”“啊”的不说话。他此时眼睛紧紧盯着冲她坏笑的Jane,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又扑了过来。   “哎,老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我怎么觉得你心不在焉的?难道是金屋藏娇,我打搅了你的好事儿?”陆子峰嘻嘻哈哈,没正形地调侃。   申凯被说得心里直突突地,“娇你个头啊!还有没有事儿?没事儿我挂了!”   申凯很少这么粗暴,陆子峰好像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味,顿时来了精神,“哎哎哎,别挂啊!人家独守空房,你就多陪我聊几句呗!按说你这么个冰清玉洁的主儿,不会饥不择食......难道......不会吧!是你和你那个不委屈?哎,不是我说你啊,你一大老爷们,不带搞小三上位的啊......”。   申凯实在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自己现在都快被个小十几岁的小姑娘给生吞了,哪儿是什么小三上位,明明要被霸女硬上弓了!   申凯擦擦嘴,手上被染得红艳艳一片。这丫头今天故意涂这么鲜艳的口红,是要留下她偷吃的罪证吗?!   Jane看他们聊起来没完,实在觉得无聊,就转身进了洗手间。   申凯看她撤出了战场,这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他清清嗓子,说刚才自己刚跑完步,正倒气儿呢,哪有什么姑娘。又嘱咐了几句在墨尔本租车和酒店的事,申凯这才放下了电话。   Jane从洗手间出来,妆容精致,衣服服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脸上笑得很是自然。   “我刚才有点喝多了,吓着你了,sorry啊!”   Jane觉得申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刚才自己哭得梨花带雨时他就温柔得很,看来强攻这条道走不通,以后还是多展现自己柔弱的一面,让那个女汉子樊晓珍暂且闭关修炼吧!Jane重新定了作战方案,又恢复了年轻女孩懵懂纯情的样子。   “Kevin,我知道你刚才那么说是为了我好。我爸妈在我很小时就离婚了,我跟着我妈,但她老是忙着挣钱,很少跟我谈心。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这么真诚地为我好的人。我知道今天我说的,你可能觉得太突然了,但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你刚知道我对你的感情,需要一点时间消化。等你出差回来,咱们再谈,好吗?”   申凯本来看Jane说话恢复了正常,以为她想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但听完她这一番话,申凯不禁手扶额,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是,Jane,我不需要时间考虑......”   “那你是不用考虑就答应了?!”   “是......哦,不,不是是,是不是......”   平时口齿清楚的申总,面对这个胡搅蛮缠地要做他女人的小姑娘变得笨嘴拙舌的,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真是没有天理啊!   申凯咽咽口水,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他刚要再张口,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个陆子峰,自己闲得没事儿,尽来捣乱!没看我这刚把舌头捋顺了!   申凯没好气地接通了电话,“喂,陆子,你小子又怎么了?实在孤枕难眠找你老婆说去,别老来骚扰我!”   申凯说了这一大通,电话里没了声音。   他摇摇头刚要挂电话,里面却传来熟悉的声音,“你这是怎么了,陆总怎么惹你了,发这么大火?”   申凯愣在了原地,他看看手机屏幕上的号码,不是陆子峰,是安虹! ☆、给你封印   申凯下意识看了一下Jane。   Jane不耐烦地瞪着申凯的电话,不满地抱怨道,“干嘛呀,还有完没完!”   申凯赶紧捂住了手机,先用眼神警告Jane不要出声,才又拿起电话对安虹说,“是你啊,我以为是子峰,刚才他闲得无聊,按着我说了半天......”   申凯边说,边绕过Jane,钻进卧室,关上了门。   好事被打断,Jane很是败兴。   为了能来申凯家,她可是前好几天就开始谋划。她先是周五偷偷换了申凯文件夹里的合同原件,然后一直忍到周日晚上才告诉申凯,让他别无选择,只好答应她送来。她还特意准备了红酒,一是壮壮自己的胆色,二是最好也能把申凯灌个半醉,趁他糊里糊涂时让他接受。如果他还不从,自己就使出杀手锏,色诱加强上!凭她这性感的身材再加上这身撩人的衣服,不怕搞不定这千年的冰峰,万年的雪山!   Jane就是看上申凯了。不同于她之前的那些玩伴,他教导她,爱护她,尊重她,有他在身边,Jane觉得自己也变得天天向上了,变得对未来有了希望。她迫切地想和他在一起,在工作中辅佐她,在生活中照顾他,在相处中顺着他,在......床上取/悦他。   电话里,安虹只是跟申凯确认一下出差带的资料和明早在机场碰头的时间。   临挂电话前,申凯嘱咐安虹,说陆子峰说这两天墨尔本暴雨,别忘了多带件外套。   安虹说好,“我也刚查了天气预报。正想跟你说带件厚点的衣服呢!”   两人都沉默了一下。还是这么默契,总会在不经意间想着对方。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你早点休息吧......”安虹先开了口。   “好,你也早休息,明天还要赶早班机。晚安,明早见!”   “明早见!”   申凯从卧室里出来时,手里捧着手机,嘴角挂着笑意,连眼梢的线条都不自觉地柔和了起来。   Jane从刚才申凯接电话的神情就猜出了那是谁,只有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他才会如此的轻松愉悦,也只有和那个女人说话他才会如此温柔体贴。她明明是一个已婚妇女,凭什么要这样缠着申凯!   Jane心中气恼,冲口而出,“这么晚了,她不好好陪她老公,给你打电话干嘛?!”   申凯心中不悦,他听不得Jane用这种口气说安虹,皱着眉头对Jane说:“她就是跟我确认一下明天出差的事。”   Jane看申凯这么护着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她已经结婚了!还有两个孩子,你难道不知道吗?”   申凯没来由地心虚起来,可他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关心着她,没有做出任何越轨的行为,难道连这样也不可以吗?   申凯有些烦躁,“你别胡说,我们只是老同事!”   “别人看不出来,可我看得清清楚楚!你看她的眼神,是一个男人看心爱女人的眼神!而她对你,也绝不是对老同事那么单纯!”   申凯有些震惊。难道真像Jane说的,自己把心底的秘密掩藏得这么拙略?安虹......对自己也与别人有所不同?!   “Kevin,你醒醒吧!安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你就别再添乱了!你难道真要把她的家庭拆散了,和你在一起吗?!”   Jane说完,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那天意外撞破那事,她知道这陈年的秘密恐怕是快要藏不住了。悉尼的华人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真不大。这一个个的兜兜转转都凑到了一起,看来有些命中注定的意思。现在,每个人都还过着自己平静的生活,可这平静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申凯狐疑地看着Jane,“自顾不暇?你是说安虹有什么事儿?”   申凯想想,她这上班两个月来一直精神饱满,情绪稳定,不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申凯走近Jane,“你知道什么事儿?还是,你做了什么事儿?”   Jane赶紧撇清,“跟我有什么关系!是她老公......”   她自觉又说多了,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   、   申凯这下更是穷追不舍:“她老公?她老公怎么了?”   Jane可不想说什么不该说的,毕竟看情形,他们都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Jane慌忙拿了自己皮包往外走,“既然你是她老相识,你就暗示暗示她,让她多以家庭为重吧!毕竟她的两个孩子还小,如果有什么,对孩子伤害最大。”   Jane怕申凯再追问,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她刚要伸手拉门,想想又回过头,对申凯做妩媚状,“凯,刚才人家跟你说的话,你要好好考虑一下哈,我等你出差回来再细谈哦!”   说着撅起小嘴大声地啵了一口,摇摇手,走出了申凯家。   申凯还在琢磨Jane刚说的话。   难道安虹的老公做了什么伤害安虹的事?可上周参加订婚宴时,看两人的相处还很正常。如果Jane没有信口开河,那么安虹应该还不知情。可那个王健青做了什么,严重到不仅会伤害到安虹,也会伤害到孩子   申凯百思不得其解。他更不理解为什么年纪轻轻的Jane却好像知道内情?她跟这个王健青有什么关系?   看情形,再怎么逼问Jane,她也很难再开口了。也许趁这次出差,观察一下安虹,看她到底知道不知道什么。如果,她真有什么事情发生,自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申凯端起酒杯,走到窗前。   刚才的那轮明月被云彩遮住,海面上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   他仰脖干了杯中酒,酸酸涩涩的味道充斥在口中,顺着喉咙直达心底。   申凯摇摇头,回身拿起酒瓶看了看。这么难喝的酒,难怪Jane多喝了几杯,就说了那么些胡话,干出那么大胆的举动......   申凯拂拂自己的嘴唇,还真有些疼,他无奈得笑了笑。   看看手中的酒瓶,自己以后一定不买这酒,年纪大了,还是换个甜口的喝喝吧。   --------   安虹放下申凯的电话,若有所思的站了一会儿。   刚才电话里,她分明听见了个女声,好像是...... Jane。自己这么晚给申凯打电话是不是不太方便,毕竟他单身,如果真有了女朋友,这样岂不是让人家误会。   真的是Jane吗?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Jane还那么年轻,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懂他,照顾他,心疼他......他们,可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吗?   安虹愣了一会儿神,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猛地甩了甩头。   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申凯现在只是自己的老板,她一个员工,没有资格干涉老板的私生活。就是作为老同事,她也应该尊重他的选择,祝他幸福。   王健青听见安虹在给申凯打电话,就借机拿东西,在她面前晃啊晃的。   看见安虹放下电话一直没说话,也没挪地方,就在旁边酸溜溜的地冒出一句,“明天要起早,赶紧洗洗睡吧,别意犹未尽了。”   安虹觉得他幼稚,说只是再确认一下明天碰头的时间地点。   她知道王健青不想让她和申凯一起去出差。女人有第六感,男人好像也有。自从上周订婚宴上看见了申凯,王健青就时不时地问申凯这个,打听申凯那个的。他总是看似不经意地打探安虹和他的关系如何,看样子王健青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安虹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看他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她实在不想多说,径自给孩子们讲睡前故事去了。   王健青对其他事可以容忍,但对自己女人的主权问题,是丝毫不可以侵犯的。   等孩子都睡下,安虹去洗澡。刚褪下衣服,王健青就嬉皮笑脸地潜进了浴室,软磨硬泡的非要和老婆洗鸳鸯浴。安虹看他快速地脱了衣服,自己也只好打开花洒,开始洗澡。   洗澡是假,调/情是真。   王健青说是给安虹搓背,裹着毛巾,开始还在背上卖力地搓洗。可搓着搓着,手就开始不老实,往禁区溜了过去。安虹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它彻底搓了个遍......   王健青从背后贴过来,吻着安虹的脖子,气喘吁吁地小声说,“还记得在东京咱们第一次,也是在浴室里开始的......我和你一在这儿,就不行了......你说,这是不是条件反射......   安虹被他挤在墙角,没好气地扭着身子,“人家明天要早起,你别闹了......”   “你一走好几天,我不放心......得给你身上盖几个戳......   结果安虹澡没洗好,就被王健青抱回了床上。   安虹推他,说困了要睡了。可谁知他凑上来就亲,还越亲越来劲,在她胸/前,脖子,甚至胳膊上又亲又嘬的,那劲头简直有些穷凶极恶。   安虹被他弄得既有些疼有有些快/感。王健青看她不再挣扎,反而很受用地低声呻/吟,就兴高采烈地来了一次。   安虹被王健青弄得连声低/吟,那叫声连自己都羞于听见。她把手捂在嘴上,王健青就按下她的手。她把头埋进被子里,他又拉开她的被子。   安虹被她折腾得没了反抗的力气,浑身软得像没了骨头,眼睛连挣也不想挣,她只好任他摆布。   王健青把安虹抱到了窗边的沙发椅上,让安虹背抵在靠背上,身子盘在他身上律/动。   此时的安虹没有了一贯的矜持,脸上显出妩媚动人的光彩。他们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纱帘撒在窗边那白皙饱满的身体上,让她如黑夜的妖精般,迷得王健青眼睛都不想眨一下。   他爱怜地抚摸着她胸/前和脖子上的点点吻痕,那是他给她盖上的无数印记,告诉那些觊觎他女人的男人,他的主权不容侵犯!   --------   第二天早上临出发,安虹在镜子前化妆时,才看见脖子上的点点罪证。   自己马上要出差见重要客户,这几天还要和男同事出出进进,这样子让她怎么见人!   安虹抬手把在旁边系领带的王健青捶了好几下。   人家倒是沾沾自喜,“这就是我们诊所小助理老爱看的玄幻小说里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封印,对,封印! 等你回来,本仙自会给你解开封印啊!”   安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没办法,她只好围了条丝巾挡住脖子。还好墨尔本这几天气温不高,已经到了夏天还围个丝巾,应该不至于让人觉得突兀吧! ☆、再见远藤   周一一大早,安虹和申凯在悉尼机场碰面,登早班机飞墨尔本。   起飞和攀升都很平稳。   安虹从随身包里拿出了两个三明治,一盒水果,放在申凯前的桌板上。   “这么早,我想你肯定没吃早餐,吃吧,早上现做的。”   “谢谢,你吃了么?”   “嗯,来的路上吃过了。”   申凯吃着安虹做的三明治,里面没加鸡蛋,看来她还记得自己蛋黄过敏。   吃过早餐,安虹看申凯好像没有休息好的样子,问他要不要眯一会儿。   申凯是没休息好,昨晚被表白外加被强吻不说,Jane临走还说了那样一番话,让申凯辗转难眠。   他不知道Jane到底知道安虹老公的什么事,看她的样子,也是不想事情败露。难道这事真的和Jane有关系?   安虹的老公王健青应该和自己年纪相仿,那就也比Jane要大上十几岁,难道他们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Jane几年前自己在悉尼,安虹的老公在安虹到澳洲前也曾自己在澳洲上了几年学,难道是那时候?可算算时间,又对不上。那个王健青读书的时候,Jane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如果他们真有那种关系,那这王健青简直禽兽不如了!而且,那时樊茹泓还在孩子身边,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后来Jane自己在悉尼的时候,王健青和安虹又已经结婚了,如果真有什么,安虹不可能被瞒这么多年。   一晚上,申凯翻来覆去地假设,否定,推论,再推倒。这么折腾了一宿,弄得现在头晕脑胀的。   听见安虹让他休息一会儿,他从善如流地笑笑闭上了眼睛。   吃了安虹做的早餐,肚子里充实了。安虹就笑意融融地坐在他身边,心里也踏实了。   他此时觉得很舒适,半梦半醒中他朦朦胧胧地想,Jane的那些说辞可能就是故意给他亲近安虹设的障碍。一切猜测都没有可能,因为申凯能感觉到王健青对安虹的爱不绝不输给任何人......也包括自己。   安虹坐在申凯里面的座位,看申凯闭上了眼睛,慢慢呼吸均匀,进入了睡眠状态。   看着他安静的睡容,她也觉得心里平静而安心。   手碰到脖子上的丝巾,安虹想起身上的斑斑红痕。她悄悄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丝巾,也缩在座位里,开始闭目养神。   --------   航班准点到达墨尔本。窗外果然阴沉着天,看来大雨很快就要来了。   一到出口,他们就看见陆子峰身姿挺拔地站在人群中。   他人长得帅,个子又高,身上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鼻梁上还架副墨镜,站在那儿已经很扎眼了。偏偏手里还捧着一大束姹紫嫣红的鲜花,弄得侧目率百分之百,简直让人误认为是哪个明星在接机。   申凯走近陆子峰,人家还在摆着酷酷的姿势,墨镜下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   申凯用提包打了下陆子峰,鄙夷地说道,“行了,一大早就在这儿发骚!没看见这机场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跑到咱接机口了,你还要怎么拉风!”   陆子峰挑挑眉毛,把墨镜往下扒拉了扒拉,“怎么样,还行吧?我这身行套本来预备结婚穿的,我家小美都还没看见呢!够给那远藤大叔面子了吧?”   申凯嘁了一声,安虹扑哧在旁边乐出了声。   “陆总,您今天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要不要照张像,给小美发过去呀?”   “好啊好啊!还是安虹了解我,快快,用我的手机!照左脸,四十五度角啊,我这个侧面是全身最帅的地方!”   安虹还真的拿过陆子峰的手机,给他按了几张。   陆子峰看了看自己酷酷的照片,选了张角度最棒的,编辑了一下,还真发给了吴心美。   安虹斜眼瞄到,那上面写了几个字:主人,你醒了吗?给你发张美人图,让你提提神!末了,还配了个千娇百媚的讨好笑脸。   安虹笑笑,心中暗道:这个陆子峰还真是个活宝。   这几天,安虹每天都跟吴心美通个电话,听小美的口气,她对陆子峰很是失望。不过,通过她这两段恋情,安虹看出吴心美是个一遇到感情问题就会前思后想,患得患失的人。可陆子峰这边,被小美冷落了这么多天,倒还是一副朝气蓬勃,元气满满的样子。看来两人一个悲观,一个乐观,倒是相得益彰,很互补的嘛。   申凯和陆子峰确认了远藤的航班已经正点到港半个多小时了,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出来了。   三人整理一下衣服,申凯让陆子峰把那副扎眼的墨镜取下来,陆子峰把花束递给了安虹。   没等几分钟,他们就见远藤拉着个小行李箱,走出了闸口。   多年未见,安虹觉得远藤先生真是老了。   他身穿休闲西服,浅色裤子,头上一顶蓓蕾帽,盖住了头上的银发,看上去倒是很干练。   只是,原来笑容可掬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可能因为长途旅行,面色并不鲜亮,有些萎靡暗淡。本就不高的身材如今有些佝偻,看见远远站着的三人,他赶紧挺了挺腰杆,快步走了过来。   “远藤先生,一路辛苦了!”申凯率先走上前,握住了远藤的手。   “申凯,几个月没见,你好像又帅气了不少!” 远藤握着申凯的手,还是那么有力。   申凯回身介绍了自己的合作伙伴陆子峰,和负责日韩市场的安虹。   远藤客气地用英语和陆子峰安虹寒暄致意。   和安虹握手时,安虹用日语说,“远藤先生,好久不见了,我是安虹。”   远藤明显一怔,他看着申凯,迟疑地问,“这是......?”   申凯赶紧说,“哦,您以前见过她。九年前,她还是我的同事,我们一起去长野拜访过您。”   远藤好像更加疑惑,“是嘛?你第一次来长野时,是有个同事跟你一起来过,不过,时间太久了,原谅我记不太清了......”   远藤恢复了笑容,跟安虹鞠躬致意,可眼神中的疑惑却没有消除。   安虹这么多年没用日语,上周还特意在网上搜了很多商务日语的视频资料来看,怕自己现在不太熟练的日语拖了申凯的后腿。   陆子峰租了辆七人座商务车,他坐在副驾驶,便于跟司机商量路线。安虹做后面第一排,远藤和申凯坐在最后排。   路上,申凯介绍了一下他们这边的安排,今天主要是转一转当地市场,去几个目标超市看一看。最重要的那家Only,明天一天,把它的几家连锁店都转一圈。远藤定的是后天下午的飞机去悉尼,申凯提议,后天上午带远藤在墨尔本几个知名的景点观光一下。   申凯说完,问远藤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补充的。   远藤笑眯眯地点头说好,只是,他在悉尼只待两天,除了申凯这边的工作安排,还要见一个老友,时间很紧。所以他想趁后天上午,和申凯好好聊一聊,叙叙旧,就不必安排什么观光旅游了。   申凯当然说好,他说陆子峰明晚就回悉尼了,后天上午他和安虹陪他找个安静的地方,喝喝茶,叙叙旧。   远藤点点头,看了看申凯,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安虹。   车外,雨密密麻麻地越下越大,车前窗的雨刷也不得不越摆越快,隔出漫漫雨幕中的一小块明净。   到达酒店,大家各自稍作休整,就重新出发,开始去调研当地的大小超市,以及食品和日杂的商场。   远藤换了身衣服,人也看起来精神了些。   因为语言不通,陆子峰都坐在副驾驶,和司机商量最省时的路线。到地方后,由申凯和安虹陪他进去。   申凯和安虹都换了便装。有些店的经理,申凯谈过几次,都比较熟。这次带自己的供货商来,他不想惊动管理层,所以,除了白色衬衫和休闲裤,他还要来了陆子峰的墨镜,架在了鼻梁上。   他们像普通的客人一样,在店里仔细观察商品的摆放位置,出售价格,店里的打折力度,甚至是张贴的广告海报。   远藤有时候还掏出相机默默照几张相,做着记录。   为了低调,安虹也换了衬衫,九分裤,只有脚下踩了双半根高跟鞋,看起来像是周围写字楼上班的小白领,干净利落。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经常成为别人注意的焦点。   今天,申凯和安虹碰巧都换上了簇新的白衬衫,下穿深色裤。男的帅气地戴着墨镜,女的漂亮的脸蛋上化着淡妆,站在一起有商有量,那画面很引人侧目。就连一旁的远藤,都默默观察二人,心中若有所悟。   遇到有一个店家,看他们迟迟在店里徘徊,就过来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远藤灵机一动,像父亲般拿起旁边货架上的一对情侣智能手环,指指申凯安虹,说是送给儿子和他女朋友的礼物。   这对手环虽不是最新版本,但也价格不低。远藤付完钱递到安虹手里时,她说什么也不好意思收下。   走出商家,远藤才说,“我来之前,申凯没有告诉我还有位漂亮的小姐也来,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这个就算我送给你们的礼物,请笑纳!”   安虹还想推辞,申凯笑笑,示意她收下。   远藤兴致很高,说现在就拆开戴上,有什么问题还方便拿回去换。   系统设定好,申凯先把女式手环套在安虹手腕上。纯白色,和安虹的肤色相得益彰。申凯的是墨黑色,酷酷地闪着光芒。   远藤看看很是满意,自己打着伞,笑眯眯地率先回到了商务车上。   申凯和安虹一前一后,打着伞向车边走。   安虹不小心脚下踩到一洼水,水溅到鞋上,脚踝上,裤腿上,很是狼狈。   申凯走在后面,看着安虹抬起脚甩了甩,小声说了句,“这么不小心。”   他伸出手,“扶你进车里再擦吧。”   安虹刚才确实走神了,她看着腕上精巧的手环,很是喜欢。   这款手环不仅可以记步,测心跳脉搏,运动消耗的卡路里数等,两个情侣手环如果都设定好,在200米范围内就可以感应到对方。如果对方进入到了有效距离内,屏幕上方的一颗红心就会闪动提示,并显示出对方的距离,读到对方当天的步数和心跳脉搏等数据。   想着申凯腕上也带个相似的,安虹突然有种和他连在了一起感觉。想着想着忘了神,没想到一脚踩到水坑里去了。   回到车里,远藤正坐在前排和陆子峰聊得起劲,安虹和申凯就坐在了最后一排。   申凯拿出纸巾递给安虹,安虹擦了鞋上裤子上的水,鞋子里面也进了水,擦也擦不干净。   申凯看她皱着眉头,把脚伸进湿鞋里很是难受的样子。就抽出一叠纸巾,叠了叠,示意安虹把脚拿出来,把叠好的纸巾塞进了湿鞋子里。   水被纸巾吸收了,安虹踩进鞋子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你先凑合凑合,等回了酒店再换。”   “嗯”。安虹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跟申凯在一起,他总是在不经意地照顾自己,让她这个两个孩子的母亲有时也显得有些生活白痴。女人呐,没有人依赖的时候,自己就会挺身而出。一旦有了靠山,谁不想秒变白痴,由着人去保护去照顾。   远藤默默地听着后面两人的小声对话,虽然听不懂,但从说话的神情和语调,不难看出他们除了是以前的同事,还是亲近的朋友。   难怪当年......就是这姑娘吧?远藤在机场见她的第一眼就感觉到,这应该就是申凯离婚的真正原因了。   远藤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想想包里的那个信封,他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是命吗?看来他又把她找回来了。可自己受人之托,还是要忠人之事啊。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家超市。工作完成了,车载着一行人回酒店。   路程有点远,今天大家都起了大早,尤其远藤,长途跋涉的。现在车开得挺稳,车上的几个人都睡了过去。   脚下垫的纸巾也被浸湿了,安虹看大家都安然入眠了,就悄悄把脚从湿鞋里拿出来,放在了地上。   车到了酒店,几人才纷纷醒来。   安虹揉揉眼睛,看了看身边的申凯,他好像早醒了,正拿了他和自己的皮包,准备下车。   安虹伸手要自己拿包,申凯小声说,“你先把鞋穿好。”   安虹这才想起,自己的一只脚还大剌剌地摆在外面。她赶紧低头找鞋,把脚往里塞。   咦,刚才湿滋滋的纸巾现在又变得干爽舒适了......是申凯,他居然帮自己换掉了湿纸巾!   安虹这下更加不好意思。他低头换纸,肯定看到她的脚了。夏天热,她连丝袜都懒得穿。   安虹觉得脚是身上比较私密的部位,让申凯看去,她心里怦怦直跳。她脸红红的,伸手拿过申凯手里的提包,低着头先下了车。   申凯看见安虹难得露出了小儿女的神态,心里有些异样。两人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他居然有种初恋的感觉......   陆子峰在车下催申凯,他这才收起了思绪,下车进了酒店。   --------   四人吃过晚饭,陆子峰知道日本人喜欢餐后还有些余兴节目,就打听到了当地一家日式卡拉OK厅,带着大家一起去喝酒唱歌。   远藤晚上兴致很高,主动让安虹给他点了几首日文歌曲,并鼓动三人也唱些中文歌曲,一起热闹热闹。   安虹喝了口申凯推荐的“新加坡司令”,这款鸡尾酒不仅色泽红艳,因为里面加了果汁,味道也甜润可口。   陆子峰被远藤推着,拿着麦克风唱了起来:“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本来陆子峰一直嘻嘻哈哈的,突然这么深情的开嗓,包间一下子静了下来。   安虹看陆子峰这么投入,这歌词分明是说吴心美啊!   她急忙掏出手机,在微信上问吴心美现在能不能视频一下。吴心美很快回复:可以。   吴心美穿着紧身运动衣裤,头上大汗淋漓的出现在屏幕里。   安虹说给你看个东西,就把摄像头对准了陆子峰。   镜头里,陆子峰微闭着眼睛,有些忧郁着唱着:“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   吴心美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定睛一看,才看出那唱歌的正是那个冤家,陆子峰。   此时,陆子峰唱得十分投入,“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   最后一句唱完,陆子峰都没睁开眼睛,定定地站在那儿,低头不语。   远藤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只道是陆子峰唱得投入,赶紧用力鼓掌,大声叫好。   申凯看了一眼好兄弟,赶紧把他拉过来坐下,“又想媳妇儿了?别忧郁了,明天回去不就见着了。”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安虹见吴心美看得也有些动容,就趁热打铁地小声劝道,“你人不在身边,我们陆总这还一个劲儿地表忠心呢,你杀人不过头点地,差不多得了,别老晾着人家了。”   吴心美用毛巾捂住脸又擦了一把汗,对安虹说,“行了,我知道了,我还得再做一组,先挂了啊!你少喝点酒,小心让你们家当家的知道数落你!”   申凯出去接电话了。   由于语言并不通畅,陆子峰和远藤只好互相敬酒,不一会儿,两人干掉了四五瓶啤酒。陆子峰还好,远藤的脸已经像猪肝的绛红色,人也有些兴奋地合着音乐手舞足蹈起来。   安虹怕远藤喝太多,就示意陆子峰别再灌他了,自己给他倒了杯冰水,和他用日语随便聊了聊他们公司和自己原来的公司的情况。   远藤说申凯一直代表他们公司和远藤公司接洽业务。申凯离开公司后,自己和他就私人作为朋友和长辈联系了。   安虹知道申凯很善于维持和客户的关系,说申凯是个很好的销售,总能把客户变成好朋友。   远藤笑笑说,“安小姐不知道吗,按辈分,他应该要管我叫叔叔的。”   安虹不解地看着远藤。   远藤放下酒杯,“他原来的太太是我老友的独生女儿,我还是他们婚礼的证婚人呢。”   安虹吃惊地看着远藤,“他的太太是......”   “是日本人,她父亲是三木产业的社长,她叫三木美智子。”   安虹听了简直瞠目结舌。   三木产业是日本知名的家族企业,社长的千金,身价岂不是天文数字!申凯居然做了他家的女婿!最让人想不通的是,他们的婚姻没到两年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凯凯好暖...... ☆、原来如此   陆子峰听见安虹和远藤的对话里有申凯的名字,又看见安虹吃惊不小的样子,就八卦地凑过来,用英语问远藤,“你们在谈申凯的事情吗?”   远藤瞥撇陆子峰白里透红的俊脸,点点头,用英语回答“是的,我们在说申凯的前太太是我的世侄女,日本姑娘。”   “噢?”陆子峰从来没听申凯说过自己前妻的详细情况,觉得他可能也是伤得挺深,不愿再提吧。   “长得漂亮吗?干什么的?他们为什么离婚啊?”陆子峰又启动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亏他用英语问得这么流利。   远藤还是满脸通红,他呷了一口啤酒,瞟了一眼安虹,笑笑说,“跟安虹小姐差不多漂亮吧。她父亲是个大企业的CEO,至于为什么离婚......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两边都有问题吧。不过依我看......申凯这边应该有什么念念不忘的过去......”   陆子峰今晚最兴奋的就是听见了申凯的八卦,“有什么念念不忘的过去......”,难道他和身边这位以前真有点什么?他偷眼看了下安虹。她正低头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陆子峰还是不甘心,趁当事人不在,想多打探打探。   他头又凑往远藤那边凑凑,“远藤先生,我特别好奇以前我申哥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您,有没有您世侄女的照片,让我们看看啊?”   远藤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安虹,好像下了决心,“好吧,我今天就满足陆先生你的好奇心。”   他拿出手机,在相片册里翻出一张,递给身边的陆子峰。   只见照片是远藤,申凯和一位年轻姑娘一起照的。申凯长身玉立,面带笑容。他显得比现在年轻些,应该是几年前照的了。旁边那姑娘身材娇小,穿着白色连衣裙,手臂挽着申凯,头也凑在申凯肩头幸福地笑着。   看了几眼,陆子峰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疑惑地指着照片,望望安虹,又看回照片,一时张口结舌地用中文说,“这,这笑容,怎么有点像安虹啊!”   安虹也看清了姑娘的容貌。   只见她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纯真甜美,弯弯的笑眼里满满的都是喜悦。那双眼睛......那副笑容......还有身上的那种气质......竟和年轻时的自己有几分相似!连安虹自己都意外地拿着手机看了许久,申凯的前妻......居然是个和自己的笑容有些相似的富家千金!   她如遭雷击般一动不动地拿着手机,远藤和陆子峰的目光此时都锁在她的脸上。   陆子峰把刚刚大张的嘴巴收起来,脑袋里百转千回。   看来申凯和安虹真是有过什么!安虹结婚,申凯心灰意冷,就找了个替身结了婚。可这个替身居然身家不凡......婚后,申凯旧情难忘,所以和这富家女的婚姻黯然收场......   陆子峰心中暗叹:好一场一往情深的爱情!居然是这么老套的桥段!没想到,自己的好兄弟,还是个苦行僧般的痴心人!   看安虹那意外的样子不亚于自己,看来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秘密。他申凯要不是自己和吴心美穿针引线,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和安虹重逢......可不对呀,安虹现在是有夫之妇,俩孩的妈,他这一往情深看来得随大西洋的寒流一起付之东流了......   远藤收回手机,看着安虹,特意用日语说,“我很喜欢申凯,也为他们的婚姻感到惋惜。我希望他能得到他的幸福,而不是执着在过去里,忽略了未来。毕竟,他还年轻,后面的路还很长......”   安虹慢慢抬起头看着远藤。过来人,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看出些端倪,何况还是他上一段婚姻的旁观者。   难道申凯真的是因为......自己?!这么多年一个人,都是因为......自己?!她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内疚,和心疼。   他怎么这么傻!   如果不是她想重回职场,即使同在悉尼,他们之间几乎不可能有什么交集。那样,他难道还要在这异国他乡,陌生的国度里,再苦苦寻找多久她这个连前女友都算不上的人呢?即使找到了,又能怎样,自己早已嫁人生子,只能顺着自己的人生轨迹向前走。   也许大家猜错了!他只是碰巧遇到个和她容貌有几分相似的爱人,离婚后不想再待在伤心地,碰巧移民到澳洲,又碰巧和自己重逢吧。   毕竟,两人重逢后,申凯虽然对自己比较照顾,可那都还是在同事间正常的范围内,没有任何唐突或逾越的举动。   安虹心乱如麻,脑袋里闪出申凯的笑容,温暖而沉静地看着自己,让她突然想要逃避,却觉得无处可逃。她不想成为毁掉他幸福的罪魁祸首,那个罪名太过沉重。甚者,她没有能力为此做出任何补偿。   --------   申凯打完电话,回到了包间。包间里三个人都各自沉默着。   申凯跟远藤抱歉,说是Only的人,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他来墨尔本了,说后天上午想约他去谈谈。   远藤说没问题,明天先看看Only的几家店,晚上可以聊聊具体的供货和报价问题。   申凯点头,时间倒是刚刚好,跟供货商谈完马上再和客户谈,希望这次墨尔本之行能和Only有个突破性的进展。   工作谈完,申凯看看气氛有点冷,就请远藤接着唱。   远藤摇摇头,说大家都唱过了,该申总压轴表演了。   申凯沉吟了一下,陆子峰回过神,说就唱你车里老放的那首吧。他想了想,没再推辞,说那也唱一首老歌吧。   绵长悠扬前奏响起,安虹听出这是自己大学刚毕业时看的一部韩国电影的主题曲。当时就十分喜欢这首歌的旋律,还特意搜了韩文意思来看。看来是国内的歌手把她改编了。   “当天边那颗星出现   你可知我又开始怀念   有多少爱恋只能遥遥相望......”   来澳洲的这些年,安虹已经离这种吃饭唱歌,喝酒聊天的生活很远了。嫁给王健青,生了两个孩子后,安虹的整个世界就变成围着这三个人转啊转,几乎完全没有了自己的独立空间。   现在,她喝着红艳的鸡尾酒,想着刚从远藤那里得到的震惊的消息,听着申凯醇厚低沉的嗓音唱着情歌,有些陶陶然,思绪也随着歌曲的意境,飞到了从前。   “短暂的相遇却念念不忘   用尽一生的时间   竟学不会遗忘......”   安虹仿佛又看见和申凯在善光寺吃苹果馅饼的自己,和他在箱根看夜景的自己。她和他可以那么轻松地走着说着,不需要太多语言,一个眼神已经是心领神会。   “如今我们已天各一方   生活得像周围人一样   多少恍惚的时候,   仿佛看见你在人海川流   一转眼又不见......”   申凯唱歌时始终没有看安虹,可安虹却沉醉在回忆中无法自拔。   “有多少爱恋今生无处安放   冥冥中什么已改变......”   当晚,安虹晕晕乎乎地回到酒店。虽然只喝了两杯鸡尾酒,可她觉得自己今天醉得厉害。   远藤和陆子峰都回房了,看安虹脚步有些踉跄,申凯问要不要送她回房间。   安虹抬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他还是那个说要和他游遍北海道的人,可眼角的细纹和眼中的幽暗又提醒她,此去经年,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   安虹摇摇头,“我没醉,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其实,我也不想明白。因为,还是不明白......比较好......”   安虹挤出个笑,可那笑太勉强,比哭好不了哪里去。   “我走了,你也走吧......不要来找我,我哪里......也不能去......”   申凯觉得今晚打完电话回到包间,这三个人就有些古怪,陆子峰那探究的眼神,远藤那惋惜的神情,还有安虹......有些心事重重,又有些欲言又止。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申凯还是和安虹一起下了电梯,看她扶着走廊的墙慢慢挪到房间门口,开门进了房间,他才转身坐电梯回自己的房间。   王健青说这两天每晚都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他来电话时,安虹正踉跄地走进房间。   她抓起电话,刚“喂”了一声,王健青就敏锐地感觉到安虹的声音有些不寻常。   “怎么了,喝酒了?   “咦,电话里也能闻见酒味吗?”安虹头还在晕,拿着手机把自己摔在床上。   “不是说不喝酒的嘛,怎么第一天就喝醉了,你那个老同事怎么回事,也不说照顾照顾。”王健青埋怨安虹,也不忘捎上申凯。   我没喝多少,就喝了两杯鸡尾酒,再说,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出个差,还不放松放松。”安虹还是很享受这种自在的感觉,没有老公需要伺候,没有孩子需要照顾,也没有任何标签或责任。她现在不是谁的谁,只是她自己。   “嗯,放松,可以放松,但不能放纵啊。”他把“放纵”两个字说得比较重。   “谁放纵了,我这么标准的贤妻良母,什么时候不是把你和孩子放在首位。”   “嗯,人在江湖,选择多,诱惑大,尤其是这“洋”江湖,像你这种小绵羊,不小心,分分钟被人吃干抹净。”王健青说得语重心长的,很有些江湖大佬的风骨。   安虹“扑哧”笑出声来,“什么选择,诱惑,你在江湖飘了这么多年,有什么迷人的选择,欲罢不能的诱惑吗?”   王健青没想到安虹用他的问题反过来问他,他顿了一下,“我这说你呢,我这经过风雨也见过彩虹的人,那些选择呀诱惑都不算什么!倒是你,一直都在家的主儿,我是怕你吃了亏!”   “好了,知道你担心我,我不是就喝了点酒,放心吧,有申凯陆子峰在,我不会吃什么亏的。”   王健青不好再说了,他就是放心不下那个申凯!出差三天两夜,不知道他有多少机会和安虹独处呢!   --------   第二天上午,由陆子峰和安虹陪着远藤去跑店,申凯因为跟Only的人比较熟,所以一直待在车里没有出现。   远藤今天酒醒了,也恢复了正常。   想着昨晚远藤点她的那几句话,安虹虽然心里有些不自在,但工作中,还是对远藤彬彬有礼,有问有答。   下午,陆子峰跟远藤道别,说自己先回悉尼一天。明晚远藤到悉尼后要见一个老朋友,所以再见要到后天上午了。   安虹笑笑跟陆子峰小声说,“小美碰到拿不准的事就爱逃避。她最近老泡在健身房里,你今天回去,一定要把她拉回你们的正常生活里,别让她再犹豫不决了。”   陆子峰感激地点点头,说后天公司见。   申凯明天上午要见Only的人,所以报价的事只好今晚和远藤敲定。之前和远藤说好的叙旧聊天也一并进行了。   安虹难得有个自由的晚上。她在旅游攻略上查到了一个叫The baths的餐馆加酒吧,在Brighton沙滩边。看着不错,她打算自己去吃个浪漫的晚餐。   这两天的大雨下午终于停了,天空恢复了晴朗。   傍晚时分,天色还很亮,周围吃饭的人,在沙滩散步的人比比皆是,很是热闹。   餐厅是一座矗立在海边的方方正正的砖墙建筑,上下两层,对着海面这一侧全是玻璃,让客人在用餐的时候可以欣赏眼前一览无余的无敌海景。   安虹在一楼的露台坐下来,点了蔬菜沙拉,烤三文鱼和白葡萄酒。   尝了一块鱼肉,肉美汁浓,配上有些酸口的白葡萄酒,很是鲜香可口。有多少年了,没有一个人像这样吃着佳肴配着小酒。安虹看着眼前的栈桥,在海面上蜿蜒铺陈,心情好像也随着舒展开来,轻松惬意,无拘无束。   看着沙滩上手挽手的一对对情侣,昨天看到的那张照片,又闪现在眼前。那张和她有几分相似的笑脸,还有那对挽着手臂的璧人。   不可否认,安虹对申凯一直心存歉意。当年申凯的种种伤情,安虹知道,都是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和摇摆不定。那时那刻,对于申凯的真情,安虹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深为感动,甚至同样被吸引。   可安虹的道德准则,让她不能背弃之前的那段感情。尽管中间和王健青天各一方,感情转淡,她也不允许自己的感情有半点走神。后来,王健青又万里迢迢地追到东京,更让安虹不得不做出割舍。   但是,当从远藤那儿听说了申凯婚姻的种种,看到了那张笑脸,安虹突然有了一种负罪感。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做错了,错得让一个这么好的人在感情路上蹉跎多年。这种负罪感,也让她深深地感到,自己也放不下申凯,听到他受苦,她也会心疼不已。   情难自已,又不得不深埋心底。他是如此,她也不得不如此。   安虹吃完了盘中餐,却没有饮完杯中酒。她闭着眼任海风拂面,心里想着心事,人有些惆怅,又有些孤寂。再喝酒,怕是人和心都要醉得不认得归路了吧。   手机铃声响起,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闪现的名字,却正是那个她现在最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人。   盯着那个温暖又让人心酸的名字,安虹按下了接听键,“安虹,你在哪里......”   还是那么熟悉的声音,一句简单的问话,让安虹半天都不知道如何作答...... ☆、浪花朵朵   听安虹半天没有回音,申凯又叫了几声“安虹”。那声音一如当年那样急切而深情。   安虹心中一软,忙答应。申凯这才说自己和远藤谈完了,现在过来和安虹汇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餐厅的地址。   她知道申凯已经吃过饭,就让服务员加了个酒杯。   申凯找到安虹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海滩上,只有这座餐厅灯火通明。杯觥交错间,那个白衣长裙的女人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灯火阑珊处。她长发低垂,目光寂寥,连她手中轻轻摇晃地杯中酒,都让人觉得如惑人的情/药,即使喝了会让人如痴如傻,都甘之如饴。   今晚,远藤除了和他谈了订货和报价的事,还拿出了那封信。他在来的路上看完信,感到自己的思绪翻腾着,不知如何宣泄。当他看到安虹的一刹那,那些心中嚣张而躁动的情绪终于有了寄托,为了那个在人群中默默无闻却熠熠闪光的人,他觉得一切都有了答案。   “这地方选得不错。”申凯坐下来,把西服外套搭在椅背上。   安虹笑笑,“我要了干白,你来点。”说着,倒了一杯递给申凯。   “和远藤谈得怎么样,他同意让价了?”   “嗯,价格有不小的降幅,但是有条件的。”   安虹不解,申凯喝了口酒,“你还记得原来他们公司的青木副部长吗?”   原来,远藤现在虽然已经是社长,但青木是取缔役,两人这么多年一直争斗不断。老爷子离退休还有三年,他如果想在退休前当上代表取缔役,今明两年的业绩至关重要。日本国内市场已经没有太多发展的余地,海外市场才是他们重要的增长点。这次远藤来澳洲,一是想亲身考察当地的市场,二也是希望申凯,这位相识的忘年交能够祝他一臂之力。   “他要你怎么帮他?”安虹听了远藤的不得已,明白了他这次看上去为什么这么憔悴。大公司高层的政治斗争,一直是有些人的兴趣所在,甚至斗到白发苍苍,都乐此不疲。   “他会给我这么多的降幅,条件是,这次我至少要给他这么多的订货量。”   安虹看到申凯在纸巾上写的第一个数字,简直喜出望外。   但当她看到第二个数字,却瞪大了眼睛,“这么多?!即使这次Only的订货量是泓盛的两倍,这么多,也要至少一个季度才能消化掉!”   申凯皱着眉头点点头,“我算过,如果Only在墨尔本的五家连锁店都可以定到这个数,泓盛和其他几个超市,门店都稳定订货,在两个月半月甚至两个月内消耗掉这些货,也不是不可能。”   “明天和Only的谈判至关重要啊。还有,这么多货运过来,你打算放在哪儿?如果找仓库,这仓储费用也是不小的成本啊!”安虹觉得,虽然这次远藤给的报价很是诱人,但吞掉这批货,也实在是有很大风险。   “嗯,我刚才问过一个朋友大概的仓储费用,粗略核算过,只要不出意外,只要三个月内卖掉这批货,我们还是稳赚不赔的。”   “可万一有意外怎么办?明天就是Only那边谈得下来,泓盛那边后面一个季度的订货量也有个保底,但其他几个超市门店的实力都一般。这两三个月,哪一家出了问题,咱们都吃不消啊!”   安虹觉得申凯在生意上一向稳健有余,怎么现在倒是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明天跟Only谈完再看吧!仓储那边,我让子峰去找找,争取能节约些成本。还有,远藤他们公司要的是这个季度的数字,离年底还有整整一个月,我们可以把货运尽量往后压。他这边只要年底之前出货就可以了,我们可以选价格低的海运公司,运输线路和时间长一些没有问题,我们反正能省一天的仓储费用是一天。”   价格低廉线路长的海运公司有倒是有,可风险也大呀!谁知道会在那个港口装卸时出了失误,或是在哪个海湾遇到海盗......安虹看申凯好像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什么。毕竟,申凯和远藤,除了生意伙伴,还有当年伯父与世侄女婿的私人关系。   两人沉默地喝了会儿酒,安虹看申凯眉头紧锁,低头沉思,像是还在思考订货的事情。   她轻声劝道,“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明天谈完再看情况。噢,你要我帮你把明天的报价再核算一下吗?”   申凯摇摇头,说自己已经做好了。   “算了,咱们别在这枯坐着了,去海边走走吧。”   安虹想让申凯换换心情。这两天,他马不停蹄的,一直都在工作。   申凯抬眼看看安虹,笑了笑,舒了口气说:“好吧,去吹吹海风。”   他站起身,说自己先上个卫生间,就拿起桌上自己的皮夹,走向了款台。   安虹看他跟店员要了这桌的账单,他哪里是去卫生间,分明是去给自己结账去了。安虹看着他的背影,他还是那个周到温暖的人,到哪里都冲在前面,不让自己多花一分心思。   安虹拿起自己的薄外套,准备起身离开。这时,她看见地上有张纸,落在申凯挂在椅背上的西装旁边。   她弯腰拣起,以为是他做的报价之类。可扫了一眼,发现那是封写给申凯的日文信,信的落款是“美智子”。   美智子,对于这个昨天从远藤嘴里得知的名字,安虹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安虹看申凯此时付完钱,正向卫生间走去。她心里虽然觉得不好,但还是展平信纸,心情忐忑地读了下去。   “凯,很久没见,一切可好?   从远藤伯父那里得知,你前一段时间来日本拜访他,却没有联系我,心中有些难过。我们说好的,离了婚也还是朋友,你还记得吗?   这几年,我也在反省:当年,我们的感情真的无法挽回了吗?也许,是我太过苛求你对我的忠诚,太过奢求你对我的纯粹......   从小到大,父母亲人对我的宠爱都是毫无保留的。我曾经以为,我将来的爱人也会觉得我是无可取代的。   我当时不能接受你的过去,不能容忍你心底仍有个不能遗忘的角落,我失落,嫉妒,愤怒,也歇斯底里过......我曾经痛恨自己的眼睛,因为你醉时说过,那是我最像她的地方......我也慢慢不爱在你面前展开笑颜,因为那也会让你想起她的笑容......   你对我一如既往的温柔,宽容,但我仍觉得不够。我要的是发自内心的欢喜,难以掩饰的在乎!可你,却始终没有办法给我。   也许,是我要求太多了......   我们的婚姻是失败的,但最终是由于我的任性与放纵。你不知道,我在和那人在一起时,没有过两情相悦的快乐,而只是报复和破坏的快感。报复你,也报复从一开始追求你就不明所以的坚定与执着的我自己。   我错了,凯,我真的错了。   直到现在,我还不能忘记,你捧着我的脸看我的目光,那么温柔,那么深情......   我现在最爱照着镜子端详自己的眼睛,也爱翘起嘴角,无私地露出笑容......因为,那都是你最喜欢的。   你还是去了澳洲。虽然她弃你而去,你还是去找她了吗?这么多年了,她还有你喜欢的双眸和笑容吗?   凯,我知道这样说也许太晚了,但我想告诉你,我一直没有忘记你,一直在忏悔自己亲手毁了与心爱之人的婚姻......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没有找到她,或是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请你回来,回到我身边可以吗?   我已经不是那个任性自私的小女孩,我希望成为你欣赏与爱慕的女人,不仅仅是因为我的眼睛与笑容......   保重身体,等你回来   美智子”   安虹快速地读完这封信,觉得心脏跳得让她有些无法承受。   这就是他婚姻失败的全部吧!是他内心的不忠,还是她的背叛?真如远藤说的,都有各自的问题吧!   安虹把信纸快速放回申凯的西服兜里,故作镇定地坐回座位。   她的手一直在颤抖,说不清是怕自己偷看申凯的信被撞破,还是因为得知了真相。   美智子信中说的那个她,无容置疑,是指自己。她一直在他心底,不曾被遗忘!他怎么会,怎么能,把自己放了这么多年!   可想想自己,不也是一样,申凯送给她的小挂坠,现在还在她随身包包的暗格里。   安虹低下头,双手合十,攥得很紧。她现在脑袋里一片狼藉,理也理不出头绪。   申凯回到座位,看安虹低头不语,关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了?”   安虹忙平复了一下自己混乱的心情,抬起头说没事。   说着,她慌忙起身,急急地往外走,“去海边走走吧。”   安虹一转身时,申凯好像看到她眼中有晶莹的光亮,像这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便看不到踪迹了。   安虹在前面走着,漫无目的,但一直执着向前。   她走到栈桥上,此时桥面上空无一人,桥身蜿蜒向前,在幽暗的海面上划出了笔直的线条。   安虹站在栏杆边,长发被海风撩起,飞得慌乱而缠/绵。   “你和你的太太,是在日本认识的?”安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直接问了出来。   申凯很是意外,安虹一直不是个爱窥探别人隐私的人,对于自己,她更是尊重他的隐私。   沉吟了一下,申凯还是开了口,“是的,是去远藤公司时认识的,她当时在那儿实习。”   “我听说......你结婚后,就辞职和大家失去了联系。”   看来,安虹今天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申凯此前不想触碰的,今天收到的那封信,让他不得不面对。而现在,信中指的那个她,却要他亲口倒出这多年前的原委。   申凯站到了安虹身旁,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心里的那个角落也不得不打开个缺口,让里面的苦水流淌出来,汇聚成海。   “她父亲是个大公司的社长。我只是个平头百姓,还是个外国的平头百姓,连个日本身份都没有。当时,我们在一起,她家里不同意。但是,她很坚持。她是家里的独女,整个家族都很宠她。最后,她家里妥协了,只有一个条件,我要辞职进她父亲的公司帮忙,还要和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   事实是,当年美智子被申凯的俊雅温暖迷住,从长野一直追到了东京。她从美国的大学硕士毕业后,为了和当时已在北海道工作的申凯进水楼台,甚至在她父亲的北海道分公司里谋了个小职位。   申凯当时为情所伤,特别是知道安虹已辞职赴澳后,他下班后经常借酒浇愁,在一家小居酒屋里喝到深夜。美智子每天下班都陪在申凯身边,用自己的热情去温暖他已凝结成冰的心。申凯在迷糊醉意间,看到美智子那张与安虹有几分相似的脸庞,特别是那双弯弯的眼睛,总是恍惚那心尖上的人又回到了身旁。两人间的冰封在美智子的执着坚持中终于慢慢融化。   夜已经深了,海边有些凉,申凯看安虹穿得单薄,让她穿上外套。安虹有些心不在焉的,衣服套歪了,申凯很自然地抬手帮她整了整肩头和领子。   安虹感到申凯离她很近,那温热的体温环绕着她,让她心绪繁乱。   “你......和她,还有复合的希望吗?我是说,如果你们还有感情,你现在又还没有新的伴侣,可以考虑和她......破镜重圆吗?毕竟,从你说的话里,我能感觉到......她,很爱你......”   安虹转过头,直视着申凯,眼中有些心疼,又有些期盼。她是真心希望,他能得到一个真心爱他的人,抹去那些蹉跎岁月给他留下的伤痕。   申凯扭过头,心情复杂地看着安虹。他甚至有些怀疑,安虹是不是看到了那封信。他悄悄摸摸口袋,硬硬的,还在原来的地方。   他重新面向海面,长长舒了口气,缓缓说:“破镜,都能重圆吗?我和她再在一起,我也不能给她我的全部。她要的是全部,我......无能为力......”   安虹望向申凯的目光一直没有收回,她的眼里除了疼还多了怨。她紧闭着嘴唇,眼中慢慢潮湿起来。   安虹一言不发,回身朝栈桥的起点走去。   海面风平浪静。沙滩上,白天人们踩出的坑坑洼洼被海水徐徐冲过,又恢复了平整,好像白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安虹手中拎着鞋子,光脚踩在沙滩上。她故意在海水冲不到的地方印下重重的脚印。那些脚印留在了沙滩上,不会因为海水的冲刷,就销声匿迹。   申凯在后面跟着安虹。安虹从他结账回来就变得有些怪怪的,心事重重,不像他刚来时平静轻松。   浪突然大起来,一个浪头推过来,把沙滩上的串串脚印一并带走。   安虹有些急躁,她好像不甘心,抬脚在水里重重地踏下去,看到仍然留不下任何痕迹,不禁抬起腿踢着越来越高的水面,溅起高高的水花,把自己的衣裙都打湿了。   申凯追过来,“你怎么了?”   安虹更加烦躁,大力地用两脚踢水,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倔强。   申凯很少看见这样的安虹,他不得不伸手抓住安虹的胳膊,想让她平静下来。   “安虹,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虹扬手想甩掉申凯在桎梏,但申凯更加用力地抓住她。   “你放开我,放我走!”安虹倔强而又陌生。   “为什么要带走,就连脚印也不能留下吗?只是些脚印......”安虹说得理直气壮,申凯却完全没有弄明白。   “留下那些印记怎么了!只是些记忆,什么也代表不了!为什么非要说是因为这些印记,是因为这些记忆!”   申凯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不完全理解。   安虹不想承认,不愿面对。那些珍藏的感情,为什么随便被人发现,被人挖出,让人评判,成为阻人姻缘的祸根!那只是些美好的瞬间,年轻的记忆。   她没有忘记,但不能代表她不忠于现在的婚姻。同样,申凯没有忘记,怎么就成了他婚姻失败的诱因。   知道今天,关于那段失败的婚姻,面前的人,没有对他吐露一个字,没有向他诉苦邀功。所有的坎坷挫折,他都一并吞下。给予她的,仍是温暖的笑容,和宽厚的胸怀。   安虹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申凯探究的目光,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男人啊,让她隐隐牵疼,又深深牵挂。 ☆、小别胜新婚   第二天早上,申凯去Only谈判。离开前,他安排安虹晚一点去和远藤碰头,说老爷子昨晚喝多了,今天没有太多工作安排,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安虹在酒店餐厅吃过饭,还没看见远藤下来用餐,就撑起笔记本开始查询悉尼的仓库信息。昨天看申凯势在必行的态度,只要今天和Only谈的结果不太差,他肯定会吃掉那批货。   想起昨晚陆子峰已经回悉尼,不知和吴心美怎么样了。安虹看看表,九点整,小美应该上班了,就发了个微信问她和陆子峰如何了?   过了半天,才收到吴心美气喘吁吁的语音回复:迟到了,晚点再说。   吴心美此时正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急急忙忙地往电梯间跑。   今天阴天降温,说下午有大暴雨。今早,她特意穿了件耦合色的薄羊绒连衣窄裙。   羊绒质地柔软又贴身,把她玲珑的身段展现的一览无遗。   她穿戴整齐,套上西服上衣,在穿衣镜前来回照了照。嗯,还算满意。   这时,陆子峰睡眼惺忪地从卧室走出来。他精着身子,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跟他昨晚从浴室里出来的形象一致。只是昨晚,他身段婀娜,眼露绿光,今早倒是慵懒闲适,一副吃得饱饱的死样子。   看见未婚妻身材妖娆,粉面桃腮,陆子峰心中痒痒的。他紧走几步,趁吴心美的手还没够到门把手时,从后面把吴心美紧紧揽在了怀里。   他嘴贴在吴心美脖子上的柔嫩皮肤上,边亲边低声说,“别去上班了,人家又饿得厉害。”说完,还挺了挺腰,那凶器耀武扬威地顶了过来。   吴心美脸上一红,斜眼瞪了陆子峰一眼,嘴中蹦出两个字:饿狼!   ------   昨晚,陆子峰飞机刚落地,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问吴心美在哪儿。   吴心美现在一周有五天晚上都泡在健身房里,每天挥汗如雨的,连教练都夸她虽然起步晚,但贵在持之以恒,意志坚定。   没过一个小时,陆子峰就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健身房。他把行李箱放在门口休息室,就按着前台的指引寻吴心美去了。   绕过几台器械,他看见他的小美坐在一台器械上,侧对着他,旁边一个男的正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   美穿着细带紧身衣和七分紧身裤,惹眼的胸/脯和饱满的臀部被贴身的衣裤狠狠地勾勒出来。可恨的是,旁边的男人裸着上身,大手向后扳着吴心美的双肩,让小美那美丽的胸器更加高耸,简直快让人血脉喷张了。   陆子峰觉得血气和怒气一齐冲了上来,一个箭步冲上来,隔开了那男双碍眼的手。   为了做得不太明显,他嘴里说得倒是客气,“哎呦,你看看动作不到位,咱们还是回家好好练练吧!就不劳教练费心了!”   吴心美和男子都是一惊。   吴心美面无表情地看看他,“这么快就到了。”   吴心美索性站起身,拿了旁边挂的毛巾擦汗。   “是啊,我出差这么久了,怕你太想我嘛!”陆子峰说得很是大言不惭。   昨晚,安虹让吴心美看了陆子峰那动情甚至有些失魂落魄地唱歌的样子,她心中那根一直绷得紧紧地弦,一下子被重重地拨动了。之前绷得太紧,现在又拨得太重,她的心蓦地抽了一下,自己都感到了疼。   现在,吴心美看见那日日怨又夜夜想的人站在眼前,不知是喜悦还是忐忑。   看旁边的Michael面露尴尬,吴心美赶紧介绍,“这是我们副总,Michael,咱们订婚宴时你见过的。”   不是教练,是上司,更可疑!好好的老板下属,不是应该只在上班时间坐在公司里开会,怎么下班还追着女员工这么近身指导?八成是在订婚宴时看了我的笑话,觉得有可乘之机吧!   陆子峰咬咬牙,露出个无懈可击的笑容,主动握了Michael的手,“副总,你好!小美练这个练得不错,最近身体素质和身材都有进步,多谢您费心啊!还有,感谢您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典礼,等过一段我们结婚,你也一定要赏光啊!”   看陆子峰说得诚恳,Michael也扯出个笑容,“哪里哪里,May自己很努力的......你们要结婚了吗?我到时一定来,一定来。”   他说话时瞟了瞟吴心美。在这一段的接触中,她从来不提她这个未婚夫,也没听她说有马上结婚的意思。   “是啊,很快,很快,我们到时给您发请柬啊!”说着手搂住吴心美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吴心美不想再听陆子峰信口开河,和Michael道了别,就匆匆拉着陆子峰离开了。   路上,陆子峰话就没停,一会儿说这十来天他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一会儿说墨尔本的中餐馆没有悉尼的好吃。   吴心美专心开车,一直没怎么搭腔。   进了家门,吴心美让陆子峰先去冲澡,自己到厨房里给他热饭。   陆子峰看自己这次回来,小美虽然话不多,但态度明显温和了不少。他心中窃喜,态度更加配合,小美让他干什么,他就麻溜地遵命。   不一会儿,陆子峰洗完了澡。他从浴室悄悄地走到厨房,小美回身看见他时,他下身围着条浴巾,手搭在冰箱上,身体扭成个S形,正在冲她搔首弄姿。   他本来皮肤就白,刚洗过澡,更显得唇红齿白的。精壮的上身还挂着水珠,英俊的脸上带着诱人的笑容,眼光迷离又坏坏的看着吴心美。   吴心美抬头看看他,嗯,秀色可餐。目光再往下瞟瞟,那条浴巾松松垮垮地搭在他跨上,连私密处的密林都若隐若现。吴心美挪开眼睛,脸不由地红了起来。   “别摆pose了,快吃饭吧。”吴心美把饺子摆上餐桌,故作镇定地说。   陆子峰看自己都快扭成麻花了,小美也没什么反应,只好收起手臂长腿,悻悻地走到餐桌旁。   “哟,有饺子!速冻的?挺好吃啊,还是三鲜馅的!”陆子峰来不及坐下,就拿手抓起一个,塞到嘴里。   “哟,这鸡汤是我给你熬的那锅?这么久了,没坏吧?”   陆子峰坐下来,喝了一口鸡汤。甘醇鲜美,还放了枸杞红枣,不是自己熬的那锅汤。旁边还有两个凉菜,都是自己爱吃的。   “饺子是我昨天包的,鸡汤是早上出门熬上的,定时了四个小时,现在还是热的,刚好喝。”   陆子峰本来吃得狼吞虎咽,听了吴心美的话,眼睛瞪得像铜铃般。   他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饺子,鸡肉,土豆丝,猪耳朵都咽下去,又喝了一口鸡汤顺顺气,才张开嘴叫嚷了起来,“小美,媳妇儿,都是你给我做的?我太幸福了!你不是不会包饺子吗?你看这饺子包得多好看,跟你一样好看!还有这小菜,怎么这么好吃,跟你一样好吃!”   话音未落,陆子峰就把吴心美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陆子峰双手捧着吴心美的脸,和她头顶着头,眼睛忽闪忽闪地,脸上泛着兴奋的光芒。   “小美,你真好,我陆子峰这辈子都给你做牛做马,保护你,伺候你,爱你!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吴心美听着这另类的表忠心,扑哧乐了出来。这么多天没和他亲近,此时在他怀里,她还是找回了久违的安全感。   “哪里就要你死啊活的,你得多活几年,要不谁伺候我呀!”吴心美妩媚地笑着,脸上洋溢的风韵把陆子峰的眼睛都快闪瞎了。   陆子峰迎上去,吻住了吴心美的红唇。   太久没碰心爱的女人了,上次本来想订婚宴当晚把之前的连本带利都收回来,可谁知那天事与愿违,和吴心美搞得不欢而散。   这些天出差,陆子峰一方面怕吴心美对他彻底失望,和他疏远甚至分手。一方面又想念小美,想起两人在一起的甜蜜幸福,几乎要辗转难眠了。   白天工作时,他强颜欢笑,甚至用插科打诨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当夜晚来临,陆子峰一想吴心美了,就发个微信和她说说话,这八九天下来,居然发了几千条语音,几百条文字信息。那感觉,活像是个初恋中饱受相思之苦的高中小男生。   现在,小美看起来终于没那么气了,他简直是心花怒放。   他一边吻着,一边把小美抱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他压过来,手上忙乱地扯着吴心美身上的吊带衣和热裤,头也埋在她脖子胸前热切地亲个不停。   吴心美被吻得开始细细地抽气,她瞥瞥桌上自己精心给他做的晚餐,小声问,“饭还没吃完,你不是饿了吗?”   陆子峰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有个地方比胃饿得更厉害。   他扯下了小美的上衣,俯头栽进去,嘴里振振有词,“吃了你,就饱了。”   相爱的人啊,总在细小的地方也能感到对方浓浓的爱意。   陆子峰虽然急切,但自己隐忍不发,把吴心美上上下下吻了个遍,更让她慢慢适应了自己后,才边眼睛盯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边缓缓进入。   吴心美虽然时隔多日,又有些不适应他的侵入。可为了她爱的人,她尽量打开身体,包容他,接纳他。她用手轻轻抚摸陆子峰光滑的后背和精壮的肩头,眼中露出温顺而期盼的神情,让陆子峰险险就溺毙在里面。   他们边做边忘情地吻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投入。   --------   好好犒劳了一宿“饿坏了”的未婚夫,吴心美早上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本来起得就有些晚,现在又被个大号“创可贴”粘着动弹不得,偏偏那“创可贴”又是亲又是求的,伏小做低的样子让人急不得恼不得,她真是有些拿他没办法。   昨晚,他趁小美被他弄得意乱情迷时,已经磨她点头,让他今天可以正式入驻小美家,开始幸福的婚前同居生活。申凯他们下午才回悉尼,陆子峰今天上午给自己放了半天假,打算回去收拾收拾,就搬过来住了。   看见未婚妻昨晚奋战了半宿,今天又要早起上班,陆子峰很是心疼。他继续把吴心美搂得紧紧的,头也枕在她肩上,撒娇似的摇晃着。   “心肝宝贝儿,昨晚这么辛苦,今天还要上班,休息一天吧,咱们可以好好放松放松......”   “今天我有个重要客户过来,约了九点半到。这可是关系到我能不能升部门总监的大客户!你乖,累了就再去睡会儿,晚上我争取正点下班。”说着,拍拍陆子峰的手,就要去开门。   谁知,陆子峰双臂仍紧紧箍着她,“咱们都一个多星期没见了,人家想你嘛,想多看看你......”   陆子峰把吴心美的身子扳过来,看着她含情双眸,殷红的小嘴,嘴又忍不住凑了过去。吴心美被吻得“嗯嗯”地抗议,陆子峰还是不罢手,又把她按在门上,手也攀上了她盈盈细腰。   一阵缠斗,吴心美终于挣脱了陆子峰的“肆虐”时,已是衣衫凌乱,妆容也花了。   匆匆上了公司的电梯,吴心美才来得及在微信上问安虹有什么事。   安虹马上发来信息:1.我们陆总在哪儿? 2.是否有悉尼靠谱的仓库介绍。   吴心美笑笑,回道:“1.他现在在我家,床上或卫生间。2.以前用过两个,一会儿把名字地址发给你。”   安虹听了吴心美回的语音,心下了然。看来,陆总的危机解除,可以重回之前的美好时光了!   ------   吴心美所在的公司是销售桌上电脑,笔记本,打印机,复印机,投影仪等办公设备的。吴心美在销售部门,主要服务于悉尼本地的亚资企业。   吴心美现在的这个大单,是一家刚刚进驻澳洲市场的国内大型电信网络公司的悉尼总部。他们要集中采购一批办公设备,包括打印机,复印机,投影仪和其他小型设备。由于采购量大,金额高,这个单由公司另一个副总Charles Wong牵头,下面的两个销售部门一齐跟进。吴心美所在的销售一部门负责打印机和复印机,其他设备由销售二部门负责。   吴心美是他们部门销售骨干,连年业绩出色,常常获得销售大奖。   她的部门总监也是从大陆来的移民,叫Amy,年纪三十五六岁,泼辣干练,是个敢打敢拼的狠角色。她在这个部门总监的位子上已经干了五六年了,论资历论业绩,她都应该升公司副总了。可她偏偏和顶头上司Charles Wong不太对付。   Charles虽然看上去一表人才,但据说很是道貌岸然。听公司老人们说,Amy还是销售员时,Charles是她的经理。那时,虽然Amy没有闭月羞花之貌,但毕竟是二十五六的年纪,面容清秀,体态优美。已步入中年却还没娶妻的Charles对Amy非常上心,很花心思的追了整整一年。可Amy不知为什么就是不从,弄得后来两人虽都一路升迁,但在一起工作总是互不想让。他们各司其职也不撕破脸,就这么别别扭扭地相处了十年,Amy这副总的位子据说也屡次被Charles以各种理由按下来。   这次这个大单如果能拿到,上面已经许诺Amy,Charles另有高就,销售副总的位子,非Amy莫属。同是精明干练,吴心美很对Amy的胃口。她也暗中许诺,只要她能升到副总,这个销售总监的职位她一定让吴心美上。   Amy带着吴心美已经追这个单追了两个月了,机型,性能,报价等等都跟客户谈了好几轮。客户还是比较满意的。   今天,客户的几位重要人物要到公司来,就他们总公司新提出的几个性能方面的要求做最后的听证。   吴心美两周前拿到客户要求就开始准备了。虽然订婚宴后有几天她情绪很低落,但开始每晚健身后,她每天在公司把一些性能参数和厂商一一核实,再做出相应预案。这一周下来,她和厂商一起拟出的方案,不仅得到了公司高层的认可,也让和她直接联络的客户方负责人很是满意。   今天的会议,她有备而来。虽然到公司比平时晚些,好在她的方案内容早已烂熟于心,一个小时的讲解和答疑,客户方的几位高层都频频点头,看来一切都非常顺利。   他们部门负责的部分已经完成,中场休息十分钟。吴心美和Amy等人收拾东西从大会议室撤出来,下面是销售二部门的同事来谈其他设备的采购预案。   他们从会议室出来时,正巧销售二部门的总监Alan Ng带着他的人迎面走来。这位Alan Ng和副总Charles都是香港人,虽然业务负责的没有销售一部门多,但因为和副总是老乡这层关系,干得倒是无惊无险,很是滋润。   两大方面军迎头碰到,两位总监相视一笑,话不多说,擦身而过。吴心美站在Amy侧后面,也跟着向二部门的同事笑了笑。   错身之际,突然有个笑脸也在她眼前一扫而过。这虽是张新面孔,但是,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个部门的同事她虽然认识得八九不离十,但销售人员流动大,有个把她不熟悉的新同事也属正常。   她扭头看看,一个个西装革履的背影已经进了会议室。   此时,大门关上,谁也没能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有些职场上的勾心斗角了,生活中不是只有甜蜜的爱情,还得有些茶米油盐... ☆、高空惊情   安虹一直在一楼餐厅坐到了快中午,也没等到远藤下楼来。   吴心美告诉她的那两个仓库,她已经打电话询过价了,价格果然比外面的便宜些,但要是存上一两个月,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中午,安虹看见申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叫住了他。   申凯坐下来,喝了口安虹给他倒的茶,就迫不及待地跟安虹说起今天的谈判结果。   Only果然店大气粗,他们要求的价格,比泓盛的还要低两成,但订货量也比泓盛多了不止一倍。   申凯艰难谈了一上午,最终的结果是价格上申凯让了十个百分点,Only的订货量在第一季度比泓盛多一倍半,后面两个季度的订货量都不得低于这个数。   申凯在纸上算着,“远藤这次给我们的新报价还是比较有诚意的。按照现在的订货量,只要每家店都不出意外,我粗略地算了一下,减去仓储及其他所有费用,我们的利润是这么多。”   安虹看到那个数字,也是很意外。看来,冒这个险还是值得的。只是,要祈祷一切顺利,不要横生枝节。   远藤因为是在日本定的联程机票,下午比申凯和安虹的航班早一个小时起飞。申凯看看时间,嘱咐安虹收拾行李,退房,他去找远藤,大家一个小时后在大堂碰头。   一个小时后,三人出发去机场。办好登机手续,就在登机口旁的快餐店解决午饭。   申凯一路已经和远藤大致商议了后面发货的节奏,他强调因为考虑到仓储费用,希望远藤在可能的前提下尽量放慢发货节奏。   远藤当然说没问题,他对申凯的慷慨帮助很是感激。毕竟冒着风险,又要多出一部分仓储费用,这不是普通的客户可以为他做到的。   在远藤登机的时候,他心情明显轻松了不少。因为今晚他在悉尼还有别的安排,和申凯安虹道了声明天见,他才扭头向登机口走去。   --------   半个多小时后,申凯和安虹也登上了自己的航班。   飞机开始滑行时,机长报告飞行时间和目的地天气。   这两天在墨尔本的雨带北上去了悉尼,天气预报悉尼下午有暴雨。   机长开玩笑说请大家放心,他有三百八十八次恶劣天气下安全飞行的记录,相信今天会是他的第三百八十九次。   很多年没有出过差了,刚出门三天,安虹就觉得身体有些疲惫。   旁边的申凯还在用笔记本电脑做着资料,她上了飞机就闭目养神。难得什么也不用想,听着申凯敲击键盘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飞机临近悉尼,开始降低高度。   刚刚一直飞行平稳的飞机开始有些摇晃。有乘客偷偷打开遮光板,只见外面乌云滚滚,电闪雷鸣的。一个刺眼的闪电在不远处劈下来,看向窗外的几个乘客一同惊呼了起来。   安虹被惊叫声吵醒,“怎么了?快到了吗?”   她发现身上盖着申凯的西服。怪不得一直睡得挺暖和。   “嗯,快到了。不过遇到有气流,有些颠簸。”   申凯把西服给安虹又盖好,安慰她道,“没事儿,你再睡会儿吧,落地了我叫你。”   安虹最怕飞机颠簸,从小到大,她去游乐园都不敢玩过山车之类游园项目。因为那种失重时的下坠感,让她感到无措而绝望。   此时,飞机开始上上下下的颠簸。安虹双手紧紧抓着扶手,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心也随着飞机的上下颠簸起起落落的。   随着颠簸幅度越来越大,申凯也感觉有些异样。   飞机的广播已经多次强调飞机遇到较强气流,请乘客务必系好安全带,不要走动。空姐们也都回到自己的座位,扣紧了安全带。   飞机还在试图下降,机舱里已经可以隐隐听见雷声。那声声的闷响,像是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搞得大家都开始胆战心惊。   飞机开始剧烈的摇晃,头上行李架的门被晃得哗哗直响。很多乘客随着飞机的上下颠簸开始控制不住的惊呼,已经有小孩开始哭泣,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拉着手,在胸前比着十字架。   申凯看安虹紧抓着扶手的手已经攥得发白,头也深深地埋下,身体开始轻轻地颤抖着。   申凯想安抚她,就伸出左手拉住了安虹的右手。   随着机舱剧烈的颠簸,安虹已经感觉到恐惧。突然,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掌包住了自己的手,顿时有种安全感从那只大手上传来。   安虹扭头看看申凯,申凯神色淡定地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   颠簸中,安虹也反手紧紧扣住申凯的手,她也想让他放心。   忽然,飞机一个突然下降,乘客们顿时感到了高空坠落的失重感。   几乎所有的乘客都叫出了声。有白人乘客,喊着“Jesus”,有几个年轻人甚至骂出了声音。更多的是因惊恐而哭出的声音,或哽咽或嚎啕。很多临近的乘客,顾不得素不相识就互相抱在一起,相互安慰。整个机舱内弥漫着恐惧的气氛。   安虹刚才也尖声叫了一声,她攥申凯的手更加紧了,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   申凯看见安虹的样子,再也顾不得多想,把两人中的扶手抬起,一把把安虹揽在了怀里。   他一手揽着安虹的肩膀,嘴靠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安虹,别怕,有我在,我在呢!”   安虹因为恐惧抖得很厉害。她把身体尽量靠近申凯,头埋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一种熟悉的男人味道,让安虹感到很温暖,很安心。   飞机还在上下颠簸着。一个突然的大波动把上方一个行李架的门震开,里面四五个行李掉下砸中了两个乘客。其中一个立时头破血流,周围的人也跟着大呼小叫起来,加剧了机舱内恐怖气氛。   只过了一两分钟的时间,飞机就像失去控制般,一下剧烈颠簸,又一下下地骤然下降。机舱内的灯光开始时明时暗,好像宣布着末日的临近。机长广播早已没有了声音,空服人员也都只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手扒着靠背保持平衡。哭喊声,哀嚎声,咒骂声充斥在耳边,让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乘客们更加绝望。   安虹闭上眼睛,把头微微抬高贴在了申凯的脖子上,好像只有这样肌肤相触碰,感觉到彼此的体温,才能让她更加安全。   申凯心疼地不断轻轻拍着她的头,在她耳边小声安抚,“安虹,别怕,我一直都在,一直都没离开过你!哪怕下一秒是地狱,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申凯也有些恐惧。自己年三十几岁了却还孑然一身,哪怕今天真交待在这万里高空上了,也不知能有几个人会为他伤心流泪。   自己虽可以说事业上小有成就,但感情方面却蹉跎半生,错失所爱。如今哪怕天天看着她在身旁,却想爱不敢爱,只能默默守候。   要不是现在情况危机,顾不得那些道德规范而互相拥抱鼓励着,他连她的手都不敢碰一下。   从飞机开始剧烈震荡到现在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可申凯抱着安虹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他想给她力量,让她安心。可这日思夜想的人儿倒在怀中,让申凯有种失而复得的错觉。   当年,他也是这样紧紧地抱着她。区别只是,那时的她有着欲迎还拒的纠结。可今天的安虹,却百分百地依赖着他,渴望着他的保护,甚至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也有些穷途末路上的心满意足了。   又有两个行李箱被震开,又有人被砸伤。行李中的物品也散落了一地,伤者也忍不住疼痛,在痛苦地哀号着。   安虹一直闭着眼睛,此时,她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狼藉。看到这如末日般的机舱,她红了眼眶,在申凯耳边颤声问,“我们......会死吗?”   申凯看着安虹,也眼眶泛红。他把头顶在安虹头上说,“也许吧......不过无论死活,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不会让你孤单的......我,我......”   申凯不敢说下去了,他怕他会亵渎他与她的这份苦苦压抑,发乎情止乎礼的情份。在这生死关头,他能把她抱在怀中,安慰她,温暖她,他已经觉得死而无憾了。   安虹突然把双手按在了他的双肩上,心疼地说,“对不起,申凯,对不起!这辈子我最后悔的就是伤了你......”   “也伤了自己”,后半句话,她没能说出口。他受伤,这足以让她也感到伤痛了。   申凯有些喜出望外,他抬头紧紧盯着安虹,双手也抓住了安虹的手。   此时,她那双弯弯的眼睛,已经是泪眼婆娑。透过那层水幕,看到那两潭深水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够了!有她这句话,他这飘泊了十年的感情也算是有了个交待!他终于知道,在她心里有对他的歉意。那么,她对他也是不忍的,同情的,甚至是......   他不想奢望太多了。至少他知道了,不是他一直在演独角戏,而是两人都在暗处,各自默默地演着自己的戏码。   飞机仿佛完全失去了控制,在不断颠簸中急速下降。几乎所有的乘客都失去了希望,人们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放任尖利地嚎叫声冲出喉咙。   申凯和安虹在飘摇如海上一叶小舟的机舱中紧紧对视,泪水从两人的眼中滑下。   在最后砰地一声巨响中,在乘客声嘶力竭的大叫声中,申凯把安虹紧紧抱入怀中,闭上了双眼。   --------   当天,机长实现了他的诺言,在极端恶略的天气状况下,仍让飞机安全着陆了。只是,由于降落途中的剧烈颠簸,造成了几位乘客不同程度的受伤。   当舱门打开时,急救人员先行进入,对几位受伤乘客进行了紧急处理后,便用担架或是轮椅把伤者转移出去了。   乘客中有一些还惊魂未定,有人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有人双手捂着脸,哭得像个孩子。还有更多乘客在庆幸终于安全落地,临座的人们互相拥抱祝贺,不少人喜极而泣。   在一片狼藉的机舱中,劫后余生的人们更多的是感叹有时生死就在一瞬间,自己和周围的人都是幸运的,大家都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安虹在飞机沉重地降落地面的那一刻起,有了恍如隔世的重生感。   刚才那十几分钟,是她这三十四年来离死亡最近的时刻。这半生的人和事,她在脑海里像电影快倒似地一幕幕闪过,父母,儿女,丈夫,好友,还有......身边的这个男人。   这辈子,安虹自问自己对人宽厚平和,与人为善,对周遭的人不过分热情也不疏离嫌弃,应该是个和人相处融洽,心平气和的存在。   可刚刚危急时刻,在最后那短短的几分钟,抛开自己现在的各种角色,她和这半生来最愧疚的人终于坦诚相对,吐露了心声。虽然难以补偿什么,但这让她心中多少也轻松了一些。   飞机停稳,机长宣布飞机终于安全着陆。   申凯仍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久久都没有从难以平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安虹感觉到身边的乘客已经解除了紧张的情绪,开始有说话鼓掌的声音。她慢慢从申凯的怀中直起身,双手抹了下脸上的泪痕。看看仍低头不语的申凯,安虹轻声说了句:“我们安全了。”   申凯艰难地点点头,一手捂了捂眼睛,才慢慢抬起头。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眼眶湿润,面上的红晕还未尽褪。   安虹不敢再看申凯的眼睛。她坐回自己的座位,不好再望向申凯的方向,只好把遮光板打开,把目光投向窗外重回的人间。   飞机已经滑行到泊机位。地面上,救护车,消防车,警车,机场地勤车来了不少,看来这次险情惊动了不少部门。好在伤者已经先行被拉出机舱,其他乘客也可以很快下飞机了。   从走出机舱到取行李,申凯一直走在安虹旁边,两人一言未发,却形影未离。   取完行李向外走时,他们发现前面已经有几家媒体的大摄像机出现,□□短炮地截住同机的乘客进行简单的采访。   申凯为了减轻安虹的负担,推了辆行李车把两人的行李都放在上面自己推。安虹则走在他旁边,一手也搭在扶手上帮忙推车。两人一同向外走,看起来像是一对九死一生华裔夫妻,紧紧挨着,一步步到了出口。   前面一截长长的麦克风突然伸到安虹面前,一位白人男记者劈里啪啦地说了几句,意思是想让安虹描述一下刚才飞机遇险时的情形。   安虹被这突如其来的采访吓得一怔,在镜头前露脸不是安虹的作风,更何况是讲自己如何吓得半死的恐怖经历。   安虹口中说着“sorry”,想躲避采访和镜头。可眼见别的媒体都抢到了采访者,这位年轻的男记者有点不依不饶,堵在他们的行李车前重复了一下提问的问题。   申凯想尽快摆脱纠缠,只好说自己的朋友身体不适,他来代言。   面对镜头,申凯简单讲述了飞机下降过程中的剧烈颠簸与乘客受伤情况,他也表扬了航班机长临危不乱,救了几百条性命。   年轻记者听着频频点头。最后,他又问申凯现在有什么感受。   申凯长舒了口气,答道:“我觉得今后我会更加珍惜生命,更加珍惜.....身边的朋友。”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申凯边说边瞟了一眼身边的安虹。   安虹此前侧身躲避着镜头,听到申凯这句,抬眼深深地看了申凯一眼,又把头低了低。   年轻记者看到两人挨得挺近,状似亲密,就真诚的说了句,“祝你们二位在未来的日子里幸福,安全!”   安虹没来得及纠正,人家已经说了声“谢谢”,把镜头对准了下一个采访目标。   --------   安虹谢绝了申凯送她,自己叫车回到了家。   路上,安虹给王健青发信息说自己已回到悉尼。王健青估计还不知道航班遇险的事,只简单回了句“好,一会儿家里见”。   时间稍早,王健青接孩子还没到家。   安虹连衣服都没换就疲惫一头栽在沙发里,一动也不动。   今天,是她这一辈子最惊险的一天,没有之一。   更刺激的是,她还在生死关头和申凯相拥而泣,互诉衷肠.....   安虹使劲摇摇头,想把这天的强烈记忆挥去。   虽然,对申凯的歉疚确实是据实以对,但想起他当时动容的样子,安虹现在心里有些暗暗担心。今后和他一起工作,是不是会有些尴尬?自己是否还可以恢复之前的“平静如水”?   她自己都没有自信了。   外面雨还在下个不停。一个闷雷打下来,安虹抓起一个沙发靠垫盖在头上,缩在沙发里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出行平安。 新卷开章,剧情渐入高潮,很多事情慢慢揭开真相...... ☆、惊鸿一瞥   当晚,安虹给孩子们讲完睡前故事,安排他们睡觉后,才走下楼来。   王健青此时正开了电视,在看晚间新闻。   安虹刚要开口说今天航班遇险的事,就看见新闻里出现了自己下午乘坐的航班的画面。   “JQ5......唉,老婆,这不是你今天回来的航班吗?”   安虹“嗯”了一声,看来省得自己说了。   王健青看到几名受伤乘客被担架抬出时,开始有些不淡定了。   “这怎么......这么严重啊!什么,什么七名乘客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老婆,你有没有怎么样?你下飞机怎么没告诉我,我应该去接你的!”   王健青跑过来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把安虹打量了一番,确认安虹没有受伤,才算放下心来。   这时,屏幕里出现了申凯的采访画面。他面色有些憔悴,但英语流利,态度也算镇定。   王健青眉头紧皱,看到申凯身后的安虹,和申凯最后说完“珍惜身边的朋友”那别有意味的一瞥,王健青顿时觉得心里有口浊气顶在了胸口。   “不行,你当时出去找工作我就不赞成。现在不仅朝九晚五的天天都飘在外面,还动不动就要出差!你自己身体吃不消不说,还居然有人身安全的隐患。我看,你这工作还是不要做了,要不换个清闲点的,可以顺便照顾家里。” 、   王健青把航班遇险的事情归咎于安虹的这份工作,显然目的不纯。   安虹无奈地笑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这次是小概率的事件,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大不了以后有出差的事情,我尽量让同事去,或者坐火车,或汽车。你现在让我再坐飞机,我还真有心理障碍呢!”   王健青凝眉看着安虹,“你就这么喜欢这份工作,连你老公的意见都不愿听?是这个工作吸引你,还是有什么人让你放不下?!”   安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王健青。从谈朋友开始到现在,王健青还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过话。很明显,他意有所指。是刚才镜头里她和申凯站得太过靠近,还是他看出了什么?   安虹自问和申凯重逢后,没有和他有过任何过线的行为。只是,今天下午在生死关头,情难自禁,才和申凯说了那句话。至于那个拥抱,也就算是面对死亡时胆怯而给对方的互相安慰吧!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放不下谁?”安虹声音虽平静,但心中很是委屈。   她盯着王健青,“我如果真有什么放不下,当年就不会辞职,抛下父母前程和你来悉尼了!如果当年我没有放弃那份工作,现在估计也能在总部当个部门经理,或是再派到其他国家当个分公司经理了!你知道吗,当年和我一起派到东京的石倩,现在已经是多伦多分公司的副总了!”   这么多年,安虹从来没有和王健青提起过这些。她认为,自己现在的生活是当初自己的选择的,就像当年她选择了王健青,放弃了申凯。一切好与不好,都和别人无关,只看自己想要什么。   但是,每当夜深人静,她哄睡了孩子,熨好了第二天老公要穿的西服,坐在沙发上休息时,空虚寂寞常常来临。   有时候,她也质疑,难道这样无休止地做饭洗衣,相夫教子就是她想要的生活?难道她的价值只是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不是没有迷茫,不是没有怨言,只是那些很快都消失在第二天接踵而来的大大小小的家务事中,老公的信用卡要升级了,女儿的同学要过生日了,儿子的老师要求买阅读书籍了......   重回职场,是安虹一直想要做的。她需要找回自己的生活,找回除了家庭之外的存在感,以及在事业上的成就感。   王健青没有想到安虹说了这么多。   当年安虹事业一片坦途,如果不是为了追随自己,现在的安虹可能真成了个职场上的女强人也说不定。   他平复了下心情,走近安虹。   “我知道,让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家做家庭主妇是有些屈才了。不过,现在孩子们还小,你这样天天不着家,也不是办法呀!”   对孩子,安虹确实觉得最近是疏于照顾。   “我这段刚上班,确实有些忙。而且马上圣诞节新年销售旺季,还会更忙。我想好了,等孩子们一放假,就送他们回国。在我家住两个月,跟姥姥姥爷过过春节。等我这一段时间调整好,开学接他们回来。”   王健青突然不知道该再找什么借口了,安虹已经安排得这么周全,自己想说的,完全没有了托辞。   看王健青不说话了,安虹叹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些。   “健青,我还年轻,不想后半辈子就围着柴米油盐过日子。我想出去干点什么,哪怕就挣几百一千澳币,也是我靠能力赚来的。我知道这两个月你照顾孩子们也辛苦了,先把他们送回国一段,等你我都调整好了,再接他们回来。”   王健青看着安虹满脸倦容,想到她刚出差回来,又经历了一场险情,实在不想再让她为难。   他伸手摸摸安虹的脸颊,“老婆,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家里的事,我都可以分担。只是以后,希望你能少加班,少出差。你只是拿一份工钱给人家打工的,别太把工作当事儿。好了,我多说你也不爱听,今天你也累了,早休息吧!”   安虹是很累了,她点点头,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收拾好,就转身上楼了。   王健青说自己再待一会儿就上去。   他坐在电视前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综艺节目,丰胸翘臀的黑人女主播正在和男嘉宾调侃他新晋出演的家庭伦理剧。剧中,已婚女主角和自己的上司劈腿,企图合力杀害男主角。   王健青目光呆滞地盯着电视屏幕,那里正在播出新电影的片段,男女主角正在雨中对峙。   男主角声嘶力竭地吼着,“你到底图他什么,他的钱吗?还是他床上比我强?!”   王健青脑子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想提醒安虹和那个申凯保持距离,可最后,楼歪到送孩子回国过春节了。   女主角满脸雨水,她也大声地回答,“我爱他,我们之间是真爱!你不会懂的!”   王健青厌恶地骂了一句,“什么他妈的真爱,哪他妈有那么多真爱!”   他拿起遥控器狠狠按了关机键,把遥控器仍在沙发上,转身上了楼。   --------   没想到,安虹后两天没能再见到远藤。   她出差疲惫,回程又受了惊吓,第二天就病倒了。   高烧39度,本来还想硬撑着去公司交代一下,但被王健青强制留下,并逼着她给公司打电话请了假。   安虹没有给申凯打电话,只联系了Jane。她说自己病了,这两天估计去不了公司。出差的一些资料她一会儿发到申凯邮箱,请转告他查收一下,也请他和远藤先生说一下她的情况,希望可以后会有期。   王健青送孩子上学去了,路上把安虹要送他们回国过假期的想法和孩子们一说,两个小家伙高兴地欢叫着,差点没把车顶掀翻。   安虹给申凯发了邮件,吃过药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临近中午,她才醒过来,看见手机上有两个信息。   一个是申凯问她身体怎么了,是不是这几天出差累着了,让她不用着急上班,好好休息。   另一个是吴心美,她说听陆子峰说她请了病假,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犹豫了一下,给申凯回了两个字:好的。又给吴心美回了十个字:发烧,睡了会儿,感觉好些。   安虹勉强喝了点水,又躺回床上。   暴雨昨晚终于停了。今天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没一丝光亮。   这片居民区,只有周末和平日上下班时有车进车出,人影晃动。现在是工作日,天气又不好,后院的树上连鸟都没有一只,外面一片寂静。   安虹原来在家时,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现在,她生病躺在床上,周围静得连楼下冰箱启动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身上乏力,蜷缩在床上,觉得自己仿佛被世界遗忘般,只能躺着任思绪飘来荡去。   终于,手机铃声打断了安虹静得可怕的世界,是吴心美的来电。   “亲爱的,我看昨天的新闻了,你们可真是九死一生啊!你是累病的,还是吓得发烧?”   “都有吧......当时是挺惊险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落地了......”   “哎呀,呸呸呸,别胡说!你这不好好的,一点小病过两天就好了。不过最近咱俩都挺背的,等   过年,咱们去卧龙岗的南天寺烧烧香,去去晦气吧!”   “嗯,行吧。”   “你昨天......和申凯一起回来的?你们这也算患难之交了!”   “嗯,是吧......”   “喂,我说安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昨天真是给吓掉魂了,得给你招招魂了!”   安虹,“......”   “哎,我说,申凯采访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什么要更珍惜身边的朋友?看看他那哀怨的小眼神,我看了都觉得有问题......”   “......我头晕的厉害,还得睡会儿,过两天咱们再聊吧......”   安虹逃也似的按下了电话。   那个采访,申凯的那句话,真是愁人......   不管他什么意思,就当他是字面意思好了。   安虹翻个身,把被子一直盖到了头上,闭眼接着休息。   --------   吴心美没想到一提到申凯,安虹就这么回避。看来不管以前怎么样,这次出差,估计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午饭吃完了,吴心美收起手机,回办公楼准备接着上班。   就在她进电梯的一瞬间,突然看见正对电梯门的镜子里映出个身影,那人正从对面的电梯走出来。   吴心美想回身看个仔细,几个个头高高的老外西服革履的挤进了电梯。电梯里狭小的空间立时被填满,让吴心美动弹不得。   一个年轻的帅老外笑着问吴心美去几层,吴心美说“谢谢,十五层。”   帅哥挑了挑眉说,“和我们去同层”。   同层?十五层只有一家公司,看来是去吴心美他们公司的。   吴心美想想刚才的人影,那是打死她都不会忘了的人,陆子峰的前妻,孙怡!   她来这儿干什么?   最诡异的是,走在她旁边的是销售二部门的总监Alan。看他俩有说有笑,不像是初次见面。难道那个贱人跟二部门有什么业务往来?   吴心美满腹狐疑,怔忡间电梯到了。   几位外国绅士都笑笑示意吴心美先行。吴心美礼貌地笑笑点点头,率先跨出了电梯。几人紧跟着也走进了吴心美的公司。   吴心美回头张望了一下,一行人浩浩荡荡,朝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吴心美跟的大单十二月中旬就要公布结果了。   他们公司从机型选配,性能指标,价格方面都名列前矛。和他们公司咬得很紧的是一家叫BSC的公司。两家公司规模相当,以往的大单中也打过照面,抢到订单的几率不分伯仲。   公司高层对这个单子非常重视,毕竟从金额来看,这是近三年最大的一单。   总监Amy的秘书迎面走过来,通知吴心美下午两点参加高层会议,最后落实这个单子的投标事宜。   下午一点五十,吴心美和Amy一起到了高层专用的小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二部门的总监Alan和他手下的两个销售经理。   两位总监打了个照面,都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两个部门的人分坐在长桌两侧,楚河汉界,分得清楚。   大家刚坐定,门口脚步声响起,一行七八个人走进了会议室。   里面除了吴心美认识的自己总经理和Charles,Michael两位副总,剩下的是一水高大白男。   吴心美定睛一看,正是和自己一架电梯上来的那几个人。   为首的是那个帮自己按电梯的年轻帅哥,他和总经理率先步入房间。   待大家落座,总经理先开了口。   这次会议主要是针对两个销售部门跟进的大单。由于总公司高层非常重视,派了董事和几位技术口的高层一起来参会。   总经理介绍身边的年轻董事,Ryan。   帅哥向大家点头致意。他看到吴心美时,顿了一下,特意友好地笑了笑。吴心美也礼貌地回礼。   Amy瞥到两人在空中交错的眼神,美女在哪里都会特别引人注目。   Amy低头笑笑,很快在桌下用手机敲了几个字:董事会最年轻董事,MIT高材生,董事长亲侄子,前途不可限量。并且,钻石级单身汉。   吴心美感到手机振动,低头看了眼。   她无奈地笑笑,回道:上上周虽然你出差没来,但我已经订婚,名花有主啦!   Amy又回:不是还没结,一切皆有可能!   吴心美这次回了两个翻白眼吐舌头的鬼脸。   这次会议主要根据昨天跟客户沟通的结果进行内部确认。昨天的会议内容几位高层已经人手一份,技术口的负责人询问了几个关键参数,Amy代表销售一部门回答完,特意把一个简单的问题推给吴心美来作答。   吴心美知道,这是Amy有意想让她在高层面前露露脸。她清清嗓子,从容地做了补充回答。   几位高层看见这么个艳光四射的大美女,口齿清楚,条理清晰,对问题回答得全面周全,都投以赞赏的目光。   Ryan一直很专注地听吴心美说的内容。他似乎对吴心美说的其中一个复印机的参数不太确认,回头和他带来的技术负责人小声确认了一会儿。   听过了旁边人的解释,Ryan才转过头笑笑,对吴心美说,“你说的完全没有问题,谢谢你May!”   会议最后,总经理和副总Charles提到竞争对手BSC的情况。   Charles说两个公司的提供产品势均力敌,现在主要看对方最后的报价。   总经理沉吟了一下,对Charles说,“你上次提到的那个办法,我看可以。只是要十分谨慎,尤其是对外,最好等真的拿到单子后,冷却一段时间,再做安排。”   Charles心领神会,应声说好。   他又回头看了看销售二的总监Alan,Alan也赶紧点头应道,“明白了!”   总经理凑到Ryan身边耳语了几句,Ryan明了地点点头。   吴心美不知道这几个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她侧头看看身边的Amy。见她也紧锁眉头,看来也不明所以。   吴心美再抬头看看坐在对面的Michael,因为这个项目不是他负责,会上他一直沉默不语。   吴心美从刚才就看他有些心不在焉,他们刚才开会时一直没有眼神的交流。   现在再看他,仍是一副不在状态地低着头。   总经理最后总结发言,强调这个单子的重要性,所有投标细节一律要严格保密。董事会希望在座诸位能全力以赴,十天后必要拿下此单。   吴心美想想刚才几人的语焉不详,看来Charles和Alan他们在做什么小动作。不过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肯定是为了这个单使劲。   无论如何,拿下这单,不仅自己的年终奖能翻个番,总监之位也会唾手可得了!不管他们手段如何,都希望他们能成功。这样,大家都会有好果子吃! ☆、打工千金   安虹周一病愈上班,公司里一片繁忙景象。   全员到齐后,申凯向大家简短地说了几句话。   这次远藤来访,在悉尼,墨尔本两地走访市场,最后和凯旋达成了十分优惠的价格协议。   根据此价格协议,申凯继和泓盛签订了三个季度的订货单后,又和墨尔本的高档连锁超市Only签了更大一单。加上之前几地的一些小超市,商场,目前凯旋的营业额已经呈阶梯式增长。从现在开始的三到五个月,大家都需要全力以赴,帮助下游超市,商场,尽快消化订货。尤其是这个圣诞新年假期,更是要全员出动,到下面的超市门店跑店,协助商家出货。   安虹知道,远藤最后抛给申凯的订货量,对现在公司的出货能力是个很大的考验。虽然申凯看上去意气风发,但他肩上担子的轻重,安虹心中最是清楚。   申凯简单动员后,就给大家分配最近的工作任务。   “还有两周就到圣诞新年销售旺季,我和陆总商量,家里留两个人看家外,其他人都要出去铺店。Only的货这周末开始就陆陆续续到墨尔本,那边由陆总负责。泓盛旗下的“泓”和下周开业的“泓二”由Rainbow和Jane负责。布里斯班的三家小超市由Eric负责,我和其他几位负责悉尼其他店面以及协调运输。希望大家各司其责,争取在圣诞新年和后面的春节期间,把我们的货品销售一空,大家年底分红也能翻倍!”   大家听了老板慷慨激扬的动员后,都摩拳擦掌,很是兴奋。那几位一直坐办公室的会计都嚷着也要下店铺货,好多拿分红。   这其中只有陆子峰和Jane面色不虞。   陆子峰跟着申凯回办公室,把房门一关,百叶窗一拉,就开始诉苦:“我说老大,我上周刚出差去了十来天,你这周末又让我去。人家年纪不小了,你这么用我,我身体实在吃不消啊!”   申凯埋头在签一个文件,听了陆子峰半真半假的抱怨,抬头瞥了他一眼。   “我看,你不是身体上吃不消,是心里舍不得媳妇儿吧!”   陆子峰一看自己的心事一下子就被申凯戳破,他撇撇嘴。   “你知道,还派我去。我家小美刚让我哄顺了毛,我好日子这才没过几天呢!”   “你看咱们公司,就这几个人。墨尔本不是你去,就是我去。悉尼这边大大小小这么多家店要盯,还要协调海运,陆路运输,找仓库,记录进货出货......这么一堆事,你就是在悉尼,也没时间跟你的小美卿卿我我。”   申凯把文件都签好,站起身拍拍陆子峰的肩膀。   “兄弟,你也知道咱们这次跟远藤拿到那个价格的条件,不玩命不行了。大不了,你圣诞节前出完差,以后都尽量我过去。”   陆子峰一想到和小美又要分开一两周,心里就舍不得。可公司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他也不能甩手不管。   “行吧,Only第一批货周五到,入库盘货什么需要两三天,我周日过去,行吧?”   “行,太行了!你带你媳妇一起过去我都没意见!”   “我倒想,我媳妇现在比我还忙,我到家还得做好饭候着她呢!”   陆子峰一想起这几天吴心美周末和晚上还要加班,到家没吃几口饭就累得去睡了,两人连亲热的时间都没有,心里就一阵酸楚。   自己每天回家做好饭,打扫完卫生,顺便把自己也洗得干干净净的。他一个小时往楼下得张望八百遍,就差化身望妻石长在窗口了。现在,自己又马上要出差,更加没有时间和小美亲近了。   想着想着,他又怪起远藤来:都怪那个臭远藤,狮子大开口,让申凯一下吞这么多货!   “唉,我说老大,那个远藤是不是觉得给你介绍个老婆,你不珍惜,没几年就离了,他拿这事儿要挟你呢?”陆子峰心里有怨气,想也没想,冲口而出。   申凯本来在翻阅文件,听了陆子峰的话身形一顿,“这是谁跟你说的?”   陆子峰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顿时有些气短,“就是,就是在墨尔本,唱,唱歌那天......远藤喝高了......他还给我们看你俩照,照片了......”   “我们?你是说安虹也看到了?!”   陆子峰被申凯盯得有些心虚,“是......啊,长得有点像......”   陆子峰看着申凯由红变白的脸,最后那个“她”字没敢说出来。   她都知道了吗?她原来已经知道了!   申凯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隐藏的秘密,好像一下子被别人揭开来放在太阳下暴晒,嘶嘶地发出呻吟,有种被烤焦的狼狈感。   现在回想那天安虹在海边的失态,以及在飞机上对他说的那句话......她心情也一定很烦乱吧!   “当当”,申凯还没来得及多想,Jane出现在门口。   “老板,刚才那几份文件你签完了吗?”   “噢,你们忙,我先出去了。”陆子峰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申凯把签好的文件递给Jane,“这几份快递给对方,余总的那份先放公司,他说过两天亲自过来拿。”   申凯看Jane拿过文件,低着头,还没有走的意思。   “怎么,还有事?”   Jane拧着眉想了想,抬头说道:“泓盛那边你能不能让Rainbow和别人去,我跟你这边。”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你知道的,我和我妈......”   申凯本来派Jane去泓盛是有意撮合这对母女,让她们有更多机会接触。但看Jane这么不情愿,他也不好强求。   “好吧,你跟我吧。不过我这边本来想找个兼职帮忙,要是你到我这边来,就给安虹那边找个兼职的吧!你今天就打广告,年轻一些的,配合度高的,学生也可以。”   Jane看申凯答应了,心里很是高兴。她一是不想碰到樊茹泓,二也是想多点机会跟申凯在一起。   “好,我这就去打广告!”   Jane喜滋滋地拿着文件,刚走到门口,她又回身走了回来。   “关于那个兼职,我倒有个推荐。我堂妹,十八岁,正在这边读书。她这两天考完试就放假了,有的是时间。她人很乖,也聪明,配合度绝对高。而且,这又是去她姑妈的店,和那边说事她也能说上话。”   申凯想了想,有这么个熟人帮忙也不错,跟樊茹泓又有这层关系,联系事情还方便。   “行,你先问问你堂妹,咱们这边时薪不高,不过有饭补和交通补助。还有,你也得问问你妈妈的意见,毕竟你堂妹年纪小,得通过她的同意才行。”   Jane笑着说,“放心吧!她们一准儿同意!我联系好了,让她这周先过来你见见?”   申凯点头说好,看Jane扭头朝门口走,他又叫住Jane,问了句,“你堂妹叫什么?”   Jane笑笑答道:“樊晓玲。”   --------   三天后,Jane带着兴高采烈的樊晓玲来到了公司。   申凯没想到小姑娘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小,问了Jane她妈妈樊总是不是同意了,Jane点头说是。   安虹听说Jane推荐了樊晓玲来做兼职,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她虽和樊晓玲只有一面之缘,但觉得这个小姑娘单纯善良,没有富家女的娇气。而且,她又深受樊茹泓的宠爱,能找她当帮手,再合适不过。   安虹和申凯出差回来就有些刻意回避对方,飞机上的那段“情不自禁”,现在想想还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好在这周大家都忙碌起来,在公司的时间不多。申凯与安虹也避免了天天碰面的尴尬。   申凯看安虹对樊晓玲很满意,也放心了。这几天,她一个人跑泓盛,每天晚上还要回公司整理数据。   昨晚,申凯晚上八点多回到公司,正好碰见安虹。   两人这几天一直没有单独说过话。   申凯此时看见安虹坐在柔和的灯光下,一手撑在下巴上,一手敲着键盘。她神态看上去有些疲惫,但仍是聚精会神的。这么认真工作的安虹,这么心无旁骛的样子,申凯心中最柔和的部分还是一下子就被击中了。   静静看了她几分钟,申凯才走近安虹。   “这么晚,还没回去?”   安虹被申凯的出现吓了一跳,猛抽了口气,“这么黑的天,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呀!吓死我了。”   申凯听出安虹不经意流露出的嗔怪,心里更是软软的。   “胆子那么小,天黑了还不早回家。你家那两个宝贝不想你吗?”   “他们呀,这周末我老公送他们回国过假期,两个多月住在姥姥姥爷家,没人管他们,两个小家伙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你老公也回去?扔你一个人在这边,他,舍得吗?”   “老夫老妻的,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他一个星期就回来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漫无目的地聊着。   等到安虹终于把数据整理完,申凯却忘了自己回公司要做的事情。好像,陪着怕黑的安虹才是他回来的目的。   安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申凯忙说自己也回去了。   申凯陪她下楼,看她发动了车子,冲她招招手。   申凯目送着那个温柔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里还在回想她刚才和自己说话时的一颦一笑。   申凯知道自从和安虹出差回来,特别是知道安虹得知了他前妻的事,心里更加无法平静。两人都已经心知肚明,只是这层窗户纸是怎么也没法捅破的。   --------   安虹没有看错,樊晓玲确实是个聪明勤奋的帮手。   这两天,她跟安虹到泓盛的两家超市,帮忙理货,码货,统计数据,查验库存。跟着安虹干了一轮,她慢慢也摸出了门道。   安虹理货,她就帮忙记录。安虹查库,她就给她念昨天的数据。   本来泓盛的人不太想让他们跑到自己的货舱或是超市里理货,但安虹和樊晓玲跑前跑后和上上下下的人都打了招呼,说绝不会妨碍他们正常工作。樊晓玲甚至抬出姑妈樊茹泓,说樊总已经首肯了,请各位门店老总高抬贵手。   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长得水灵,嘴又甜,而且又是老板最疼爱的亲侄女,谁能说个不字呢。   安虹这两天干得如虎添翼,对樊晓玲更加喜欢了。   周五下午,在“泓”理完货,刚巧碰见樊茹泓从楼上办公室下来。   这几天樊晓玲打着姑妈的旗号干这干那,但她们一直没碰到这位大忙人。   “哟,申总给你们发多少工资啊,让你们这么辛苦!我听门店经理说了,你们这几天一直在我们这两家店忙活。”   樊晓玲一看是姑妈,高兴得跑过来,搂着樊茹泓的脖子,“姑妈,你这几天都忙什么呢,我都没碰到你!”   樊茹泓拍拍晓玲的头,“你这孩子,多大了,还撒娇。”   安虹看着腻在樊茹泓身上的樊晓玲,笑着说:“别看晓玲在您面前还是个孩子,工作起来可有模有样了。她很聪明,也有悟性,多锻炼两年,以后肯定是您的好帮手!”   安虹这话,对面两人听得十分受用。   樊茹泓满面笑容地说,“这孩子还算听话,你帮我好好带带,我看她和你还挺合得来。”   安虹还没开口,樊晓玲就抢着说,“Rainbow最好了,搬重东西都不让我上手,她这么照顾我,回头姑妈你得请她来家里吃饭。”   “这是个好主意!择日不如撞日,Rainbow,你家离得也近,周末带你先生和孩子一起过来吃饭吧!”   “您太客气了,我非常愿意赴约,只是,我先生和孩子这周末都不在家。我一个人去,您欢迎吗?”   “当然欢迎!那就定了,周日晚上六点,你一定来家里啊!”   安虹笑着应是。   三人正在门口说笑,一辆私家车停在了路旁。   车门打开,樊茹泓的老外老公Jeff走下车来。   “泓,晓玲,你们都在。还有,这位,如果我没记错,是Rainbow吧?”   安虹热情地招招手,“Hi,Jeff,你好!你来接太太?”   “是啊,我是来接泓的,没想到晓玲也在,那一起走吧!”   “不了,姑妈,我明天还要和Rainbow去“泓二”看看那边的准备情况,这周末就不回去住了。周日下午,我回去和你们一起晚餐!”   樊茹泓故意撅撅嘴,“好吧,你敬业姑妈知道,但也不要太拼命,该休息休息,该和男孩子出去玩也要出去玩哟。”   小姑娘被姑妈逗得脸红了,扭捏地摇着樊茹泓的胳膊,“姑妈,你说什么呀,哪里有什么男孩子呀!”   “怎么没有,当姑妈不知道呢,那天你书包里那件男式套头衫是谁的?那么大一件,你别告诉我是你自己的!”   樊茹泓笑眯眯地看着樊晓玲,谁知小姑娘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话也说得有些吞吞吐吐,“没,什么......哪儿来的男人衣服,那是我,是我们同学的......”   樊茹泓看晓玲这么不好意思,也不逗她了,“好了,不管有没有,你交男朋友姑妈不反对,但一定让姑妈过目。姑妈给你掌掌眼,好人坏人看得比你清楚。”   樊晓玲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Jeff开口催樊茹泓,“泓,我们跟Steve他们约的七点,再不出发,要晚了......”   樊茹泓看看表,果然时间紧迫。   她嘱咐安虹周日一定到家里来,又交代樊晓玲周日早点回家,和Jeff匆匆上了车离开了。   安虹扭头看看仍然低着头的樊晓玲,她好像有些消沉,不像刚见到樊茹泓时的兴高采烈。   不知是不是安虹的错觉,她觉得樊晓玲好像很不愿意樊茹泓提到男朋友的话题。刚才看她的样子,不像是不好意思,倒感觉有几分逃避,甚至抗拒。   不知道,这么漂亮可爱的姑娘会有多少年轻人追求。   安虹拍拍樊晓玲的肩头。两人收拾东西,也一起离开了“泓” ☆、樊家夜宴   安虹周六送走了王健青和孩子们。   儿子安森对安虹有些依依不舍的。临进安检通道,小嘴开始撇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伸了胳膊抱住安虹的脖子不撒手。   女儿安娜倒是洒脱,她早就馋糖葫芦,驴打滚这些小吃了。姥姥姥爷前晚上网视频时说,等他们回来了,每天都带他们去吃小吃,保管两个月不重样!   安娜一边拉拉弟弟的胳膊,一边安慰妈妈,“Mommy,你放心吧,你和Daddy不在,我会管好弟弟的,不让他老看‘熊出没’。”   王健青在旁边悠悠地说了一句,“你既要管好弟弟,也要管好你自己。别回来吃成个小胖丫头啦。”   安虹一边揉揉女儿的小脸,一边拍拍儿子说,“爸爸会陪你们待几天。你不是早就想回姥姥姥爷家了?姥姥姥爷还说要带你们去游乐场玩,那边过春节还可以放鞭炮,多热闹啊!”   王健青看时间差不多了,拉了儿子的手,跟安虹说,“晚上到家关好门窗啊!我不在,别回家太晚,不安全!”   安虹笑笑说知道了,你不是过几天就回来了。   给儿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又亲了女儿的小脸,安虹目送王健青带着两个孩子进了闸口。   说实话,安虹很舍不得一双儿女。   父母虽然在她生孩子时也来帮过几个月,但她担心老人长期在这边太寂寞,不习惯,所以孩子还没断奶,她就让爸妈回国了。那时,王健青工作学习都很忙,两个孩子全是她一点点拉扯大的。他们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这么久。   看着那两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转身离开。   --------   申凯昨晚发信息说周六她不用去“泓”了,反正离他家不远,今天他顺便过去看看。   回到家,既没有工作,也没有家务。从和王健青结婚开始就没闲过的安虹,对着空荡荡的大屋子,一下不知该干些什么了。   今天天气难得不错,万里无云,是个艳阳高照的样子。   安虹简单吃了午饭,戴上顶草帽,想出去散散步。   手机里下载了不少音乐,她挑了首很老的英文歌 “On the side of the street”,戴起耳机,听了起来。   “Grab your coat,grab your hat,   Le□□e your worries on the doorstep   Just direct your feet   On the sunny side of the street   Can\'t you hear a pitter-pat?   And that happy tune is your step   Life can be so sweet   On the sunny side of the street......”   安虹很喜欢这首歌轻快的曲调和男歌手放松的状态。这歌后来改遍成爵士乐曲,小号的演奏更是轻盈流畅,很适合安虹此刻完全放松的心情。   她边走边哼着曲子,慢慢踱到了房子后面的小河旁。   周末,又是好天气,河边偶尔有行人像安虹一样散步晒太阳。对面的人走到近前,大家都相互微笑打个招呼。远处还有一大一小两辆自行车驶来,安虹忙让到旁边的芦苇荡边。   走过小桥,另一侧的小路更窄,旁边还种了一排密密实实的侧柏,把临近人家的后院堵得严严实实。   几个月前那个雨天的场景又闪现在安虹脑海里。黑漆漆的雨幕,刺眼的闪电,慌乱冲突的男女,那一刻安虹心里的惊恐与刺激,现在想起来就让她心悸。   不过,今天这么天光大亮的晴日,那种阴郁寒冷的感觉荡然无存。   安虹有时很怀疑那天偷窥到的是真实还是幻境。即使他们真的出现过,这么安逸和睦的社区,那两个人应该只是偶尔吵架的小情侣吧!   她顺着河沿向下游走了没多远,忽然透过侧柏间的缝隙看到一栋房子的二楼平台。那里有个男人赤着上身,只穿了条沙滩短裤,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老外都很喜欢涂了满身防晒霜后在骄阳下暴晒,不知是想要小麦色的皮肤,还只是贪图骄阳下暴晒的痛快淋漓。   “Jeff,我出去买点菜,明天有客人要来。”   安虹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循声望去,正是那晒太阳的男人身后传来的。   安虹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终于看清那男人居然是樊茹泓的白人老公Jeff。   再看看眼前这栋房子,竟是樊茹泓的宅邸。   安虹没想到樊家和自己家原来这么近,从河边近路走,快走不到十分钟就可以到了。   人家正在享受太阳浴,安虹不好打搅。她拉了拉帽沿,接着向前面走去。   --------   周日晚上,安虹准时到樊家赴宴。   她没开车,捧了束刚买的粉色玫瑰,还带了自己做的蔬菜沙拉和曲奇饼干。   夏日的傍晚,天色还亮。   周围邻居的后院传来大人孩子的说话声和笑闹声,从屋里飘出的饭菜香味,让安虹突然很渴望到一个有生气的人家里。   虽然安虹一个人只过了一个晚上,但她很不习惯在空屋子里做饭睡觉,更怕晚上一个人关灯睡觉。那种冷冰冰,阴沉沉的感觉,让她完全没有了昨天刚送走孩子们时的惬意自由。   不可否认,仅过了一天,安虹已经开始想念她的家人了。   走到门口,按了门铃,马上有人应了。   安虹等门时,看见门前停了三辆车,最外面这辆看起来很熟悉。   还没等她来得及看车牌,樊茹泓已经开了门,热情地招呼安虹进门。   “你看你还这么客气,带了这么多东西。这花真美,跟你一样漂亮!”樊茹泓对安虹的夸赞一向溢于言表。   她高兴地接过花,领着安虹往里走。   安虹今天特意化了淡妆,穿了件粉底碎花连衣裙。领子是皱褶的,拉到肩膀下,微微露出她白皙的肩头。长长的裙摆一直到小腿,走起路来裙摆划出弧度,像极了刚刚那束初绽的粉色玫瑰花,含苞待放,娇艳欲滴。   安虹说声您过奖了,随着樊茹泓向客厅里走。   “你们都是守时的人,他刚到几分钟,你也来了。”   樊茹泓指指沙发上刚站起来的人,安虹一下站住了。   那微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人,不是申凯是谁!   “我本来还想邀请陆总和她未婚妻,谁知一个出差一个有商务晚宴,只能把申总请来了。他还不好意思带女朋友过来,你可得说说你们老板,跟我还这么客气!”   “樊总,我不是客气,是真没有女朋友。”   申凯笑着解释,看见安虹手里拿着两个袋子,很自然地伸手接了过来。   “没有女朋友?像申总这样的钻石级的单身贵族,只怕是你挑花了眼吧!”   樊茹泓爽朗地笑着,拿出个花瓶,往里面注了水,把花插进花瓶里。   安虹看里面餐桌上已经摆了不少菜,有冷有热,有菜有汤,很是丰盛。   安虹从申凯手里的袋子里拿出保鲜盒,把沙拉和曲奇饼干也摆在餐桌上。   “我随便带了两样自己做的,大家一起吃吧!”   看着东西虽简单,但卖相很不错,樊茹泓随手拿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   “嗯,嗯嗯,味道真不错!比我在蛋糕店里买的还有味道!Rainbow,你这手艺够开店的了!”   樊茹泓边吃边招呼申凯也来尝尝。   申凯尝了一块,笑笑说,“嗯,比以前手艺更好了。”   这时,门铃响了,樊茹泓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转身去开门。   安虹看着申凯的笑容,想起自己在日本时曾经给申凯尝过自己的烘培手艺。   那时,安虹终于习惯了在日本的工作生活,正好那段时间不忙,她就迷上了烤制各种中西点心。什么戚风蛋糕,奶酪蛋糕,司康饼干,曲奇饼干......每次周末烤得不错的成果,周一她就带到公司给大家品尝。   有一次,她试制一种轻奶酪蛋糕不太成功,她觉得丢了可惜,就将就带了自己当午饭吃。   中午,申凯叫她出去吃饭,看她正面色惨淡地啃着什么。   抢过她的饭盒,才发现里面貌似蛋糕的那团物质,长得十分愁人。   “你中午就吃这个?什么呀?样子这么可怜?”   申凯尝了一口,能吃出奶酪的味道,可口感实在不敢恭维。   “还我,是我实验的失败品,不舍得扔,还是让我把它了结了吧,也算它在我手中出世了一场。”   安虹皱着眉头瘪着嘴,伸手抢饭盒。   申凯看她那样子,不禁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   “你呀,跟个蛋糕弄得生离死别似的!得了,看在以前吃过你做的那么多点心的份儿上,我替你了结了它吧!”   申凯说着,三下五除二把那貌似蛋糕的面疙瘩吞下肚去。   吃完了,还用餐巾纸擦擦嘴,表情凝重地说,“奶酪蛋糕的魂还是有的,只是形象上差了一截。现在大家这么看重颜值,它生来就注定身世悲惨啊!”   “我苦命的蛋糕......”安虹假装应和着申凯的口气哀叹道。   两人愁眉苦脸地对视了几秒,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那天,申凯拉着安虹在外面吃的午饭。他特意点了她爱吃的海鲜奶酪焗意大利面,说和奶酪蛋糕好歹也算亲戚,吃这个祭奠一下。   安虹当时古怪地看着他,想想他大义凛然地吃了她的失败品,就为了让她能吃上一顿可口的午餐,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安虹想起往事,笑容溢出了眼角。   申凯不知不觉已经吃了三四块了,他看着安虹出神的样子,他也想起了在日本时吃她做的点心的时光。   “这么多年没吃你做的点心了,还真好吃!你那儿还有吗?我再来几块。”   申凯说出来,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吃了人家做的东西,居然还嘴馋地索要。   “噢,有,我做了不少。待会儿吃完饭,到我家去取就行了。”   申凯一愣,他是想问她是不是还带了更多。   安虹说完也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不说周一给他带去。家里只有自己,请他过去,怕有些不大方便。   申凯还不知该怎么接话,就传来樊晓玲的声音,“Rainbow,你已经到了!噢,申总也到啦!”   樊晓玲蹦蹦跳跳地过来拉安虹的手。她对安虹有着莫名的好感,从上次在家里第一次看见安虹,就有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女人之间,这叫气场相合。如果是男人,那就叫一见钟情了!   樊茹泓走在后面,手里还拉着一个。   “来来来,晓珍难得回来。Jeff买饮料马上到家,咱们先各就各位,准备开饭了!”樊茹泓今天明显兴致很高。   安虹明白,那多半是因为冷着脸不声不响跟在樊茹泓后面的樊晓珍。   “晓珍,你看,你的老板同事今天都来了,快帮妈妈招呼客人!”   Jane好奇地抬起头,她的目光滑过安虹,看到了对面的申凯。   她眼中终于有了热度,脸微微笑着,对申凯柔声说,“Kevin,你也来了,怎么也没事先告诉我。”   “噢,樊总昨天才约的我......”   “是啊是啊,按说我应该更有诚意地提早通知大家,不过实在是晓玲周五晚上提起我才临时起意的。谢谢你们能赏光哦!”樊茹泓笑容满面地解释着。   她看看外面Jeff已经停好了车,准备进门,就指挥大家落座,拿起醒好的红酒,给每人杯中都倒了半杯。   Jeff搬着饮料进门,樊茹泓又向申凯介绍完老公后,她正式举起酒杯,准备开席。   樊茹泓举着高脚杯,红艳艳的酒色衬着她白里透红的面颊,显得分外喜气。   “首先,多谢申总和Rainbow到家里做客!我们去年才回悉尼,这是家里头一次这么热闹。其次,我很高兴今天晓珍和晓玲都回来了,你们是我的骄傲和牵挂,无论在哪儿我都很爱你们,希望,咱们今后经常能有这么高兴的家庭聚会!”   樊茹泓微笑地和申凯安虹碰杯。   和Jane捧杯时,Jane说过会儿自己还要开车回去。   樊茹泓眼中黯了黯,然后小声说:“没事儿,就喝一点。今天妈妈高兴,大不了,待会儿妈妈送你回去。”   Jane低了低眼眉,勉为其难地喝了一口。   宾主都喝了酒,樊茹泓开始招呼大家吃菜。   樊茹泓是个尽职的女主人。整顿饭她都和范晓玲一起,与申凯和安虹谈论着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   从她最爱的玛格利特河产区的红葡萄酒,到现在她最喜欢的国内男明星。   “去年那个电视剧XX榜,不知你们看了没有?那个演王爷的演员,叫什么凯的,要身条有身条,要演技有演技。气宇轩昂,又有情有义,看得我真是喜欢!”   两杯酒下肚,樊茹泓和安虹聊起了小鲜肉话题。   “Rainbow,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那个演员真不错。对了对了,那模样跟你们申总有几分像呢!”   樊晓玲一听这个话题,忙插嘴道:“对对对,我也喜欢他!他是和申总长得有点像呢。”   小姑娘对这种风流倜傥的熟男明星一向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申凯听到她们提到自己的名字,笑着向这边张望。   安虹被问得有些尴尬,她倒是在网上追过琅琊榜。   她笑笑,“我也看过那部电视剧。不过,我更喜欢那个主角,那种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一般没有生活阅历的演员恐怕演不出那种火候。还有,刚开始他为了不成为所爱之人的负担,宁愿自己受折磨也不相认的那种成全和情深义重,我看得更感动。”   樊茹泓听得很是赞同,不停地点头称是。   安虹一直面冲着樊茹泓,没有把眼光投向坐在斜对面的申凯。   申凯不知她们谈论的是什么话题,只听到安虹的后半段话,心中似有所悟。他手中拿着筷子,好像在回想安虹的话,手定在那里没有再动筷子。   Jane今晚特意坐在申凯身旁。   她给申凯夹了个四喜丸子,嘴里声音不大不小地说,“趁热吃个丸子吧,这是我妈最拿手的,都是嫩猪绞肉做的。这东西都是吃嫩的最好吃,老了就没那个味道了。”   申凯闻言,看了看Jane,觉得今天这姑娘说的,好像话里有话。   男主人Jeff是整个饭桌最沉默的那个。也许是因为大家都说中文,他偶尔听着樊茹泓的话题,附和地笑笑。但更多时候,他独自用刀叉切着食物,再往嘴里灌上几口酒。   安虹看申凯在他旁边也侧头和他聊上几句,但Jeff好像兴致不高,应了几句后,就埋头接着摆弄盘中的牛排。   他只在樊茹泓发出愉悦的笑声时,抬头看着她,目光在樊茹泓光彩照人的脸庞上留恋不去,湛蓝的眼睛中似有倾慕之色。   他看起来有些落寞。是樊茹泓有些冷落他,还是他对这中国人的聚会有些格格不入。   安虹觉得,樊茹泓的这位白人老公怎么看都和樊茹泓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樊茹泓在商场上做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这位Jeff则好像被禁锢在他实验室里的显微镜蒸馏瓶中,只能透过玻璃眺望她的五彩世界。   晚餐结束,宾主尽欢。申凯和安虹看天色已经不早,就跟樊茹泓道谢,准备告辞。   看申凯起身,Jane也蹦起来说要走。   樊晓玲不明所以,也跟着堂姐说要搭车回城里租的公寓。   Jane心道,早知道申凯也来,今天真这不应该接堂妹一起回家。本可以接着酒劲,让申凯送自己的,反正他看见申凯整顿饭只碰着杯口,抿了一下。   申凯今晚特意没喝酒。她知道安虹的酒量,预备着她如果醉了,自己好送她回去。   樊茹泓一手拉了一个,“晓珍晓玲,你们都不许走。咱们都喝了酒,今晚住家里吧,明早妈妈送你们去上班。”   “不是......嗯,妈,妈妈,是......姑妈!”   樊晓玲今天被姑妈破例,让她喝了两杯红酒。第一次喝这么多的小姑娘,此时脸红得像那杯中酒似的,头抵在樊茹泓的肩膀上呵呵地傻笑。   樊茹泓宠爱地顺了顺她的头发,“姑妈也是妈妈,姑妈疼你,就是你......妈妈!”   Jane还想说什么,樊茹泓紧了紧手,拉着她丝毫不放。   “宝贝珍珍,今晚就在家里陪妈妈好不好,咱娘俩很久没好好说话了,今晚,咱们三个一起睡,好不好,嗯?”   樊茹泓今天也喝高了,她满面红光,双手攥着两个宝贝,一个都不打算撒手。   Jane也喝得有些多。   她一整晚都关注着身边的申凯,不时给他夹菜盛汤。可申凯除了点头称谢,几乎没有和她多说一句。她除了灌自己酒,没有兴致干别的。   这周公司里人人都忙,Jane想跟申凯见个面都难,更别说找机会再继续讨论他出差前的话题了。 ☆、隔墙有耳   申凯和安虹一起走出了樊家。   “我送你吧,看你喝了不少酒,别在路上被袋鼠劫跑了!”申凯说着打开自己的车门,把手包扔在了后坐上。   他抬手要给安虹开门,安虹忙说不,自己家没有几步路,今天夜色不错,她就走回去好了。   申凯无奈地摇摇头,“正好我也吃多了,陪你走回去当散步了。”   “你的车怎么办?”   “一会儿再回来取吧,反正我也很少有时间在这么美的月色下散步。”   “你确认?”这么走来走去的,不怕麻烦吗?   申凯笑着颔首。   安虹好像没什么可推辞的了,她低头笑笑,“那恭敬不如从命,一起月下散步吧!”   申凯把车挪到不远的街边。这样,过会儿来取车,也不会惊动樊家人了。   今晚的月亮真的很美,窄窄一弯,正正挂在当空。暗蓝的夜空中,无云无风,那弯皎洁的光芒让四周的繁星失了光彩。整片天空中,只依仗这月光,就不觉得夜太黑。   安虹和申凯在住宅区的小路上走得不徐不缓。申凯问安虹怎么吃那么少菜却喝那么多酒,安虹笑答菜每天都吃得到,那瓶远道而来的红酒却不是每天都能喝到。   “没想到,这几年不见,你还变成了酒腻子,亏我还怕你喝多了,随时准备驮你回去!”   安虹侧头看看申凯,嘴角翘了翘,“我还是不能喝。只是,我老公一直管着我不让我喝酒,现在他不在,我倒想尝尝樊总这瓶好酒的味道。”   申凯看安虹说得平静,倒不像是被老公管得太烦心的样子。   “那个王,我是说你老公管你管得很严吗我记得当年他向你求婚时,显得挺紧张的......我以为,他会很宠你......”   “宠,谈不上。结婚前,他迁就我比较多。结婚后,他一直在外面工作进修的,家里的事情都是我的。养家糊口,柴米油盐,大家各司其职吧。”   申凯没想到安虹会说出这番话。他感觉,安虹应该是那种被宠着,被纵着的,虽然她认识的安虹,从来没有“恃宠而骄”。   “你觉得你老公......对你不够好?”   “也不是”,安虹轻轻一笑,“他是个事业心企图心很强的人,在他努力奔前程的时候,我不能强求他还能事事想着我。男人嘛,开创事业的时候,不可能围着老婆孩子转。”   虽然安虹说得淡然,申凯还是听出了她话中淡淡的寂寥之音。   “那你现在的状态,是你婚前想要的那种生活吗?”   安虹听了申凯这句问话,沉默了。   她抬脚踢了块路中的小石块,腿带动裙摆,划出个漂亮的弧度。   申凯觉得,她粉色的圆弧,就像朵水中的夏荷,粘了水珠在花瓣上,灵动鲜活。   “答应他的求婚时,我没有想太多将来的生活。他当时求婚很仓促,我只是被他的诚意和执着打动了,而且,他从我大学一入校门就追求我,到那年,有八年多了。”   安虹抬起头,望着悬在头顶的那弯明月,好像回想着八年前的那段混乱又意外的日子。   “我无法拒绝他八年的坚持,也无法拒绝他那几周万里迢迢来照顾我的心意。我这个人,在情感上一直都很被动,很犹豫。他那么主动,那么强势,让我无法拒绝。你知道,他向我求婚时,我有好久脑子都是懵的。我一直在纠结,如果我拒绝了他,他该如何下得来台。”   申凯走在路边大树的阴影中,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安虹,眼中尽是悔恨和不敢相信。   原来,他和幸福只差了那么一点点!   这些话,如果在八年前听到,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在众人面前主动表白,逼她不忍心回绝。或者,更早些,他就对她剖白心意,步步紧追地把她据为已有。   申凯麻木地走着,不知自己该作何回应。   他和安虹一直都逃避安虹当年答应王健青的求婚这个话题。但今天,这个月朗星稀的夏夜,安虹如此平静无波地娓娓道来,竟让申凯心中翻起了狂涛骇浪。   那时,她对他的婉拒和疏远,他尊重,他给她空间让她选择。但到头来,这份情,他竟守了十年,现如今还是身陷囹圄,不得超生!   是他太懦弱吗?是他太优柔寡断吗?他不想让她为难,不想让她纠结。可自己这近十年的一腔热血,数千个日夜的万里相思又能向谁来诉!   安虹没再说话。都怪今晚的夜色太撩人,她突然有种想倾诉的欲望。潜意识里,她也想对那年的割舍抉择向他做个交代。   追随王健青移民到澳洲这些年,她没有时间深想:现在这忙忙碌碌不得喘息的日子,是不是自己当初想要的生活。   现在申凯问起来,她细细想想,得到很多,也失去不少。   如果人能活到古稀,现在自己已经近半。她自诩尽了为人子女,为人妻子,为人母亲的责任。从职场明日之花,回归女人最原始的相夫教子的角色里。她也在这经年柴米油盐的人间烟火中,燃尽了自己的抱负和企图心。   申凯任澎湃心神肆意征伐,面上却不得不装得波澜不惊。   回眸望她,夜色太温柔,徐徐罩在她的身上。粉色长裙在月光的投照下,让她整个人仿佛又回归了青春年少,生意盎然。   一切,还是那么单纯而美好。   --------   屋前有一株蓝花楹,满数沉甸甸的花朵,在月色泼洒的清辉下,泛着暗蓝色的光泽,神秘而浪漫。   悉尼一到春夏季就到处可见这色彩夺目的花朵,更有诗歌乐曲歌颂这生于南半球,长于南半球的绚烂花树。   申凯看安虹的婀娜身影已经隐在树下的阴影里,仿佛花树诞下的精灵般,娇弱,静谧。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会儿,才扭头离开。没走几步,就听见安虹在身后叫他。   “哎呀,刚才走得匆忙,居然把手机忘在樊总家了。看来今天真是喝多了。”安虹有些懊恼。   “没事儿,大不了你再陪我走回去,正好我一个人走怪寂寞的。一会儿我取了车,再送你回来。”   申凯有些窃喜,这样送来送去,送不完才好。   “行吧,我和你一起回去取吧。我知道条小路,快走几分钟就能到樊家。”   安虹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半了。这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们竟走了近五十分钟,果真是月夜下漫步,撩人心弦,乱人脚步啊。   安虹带申凯绕到房子后面的小河旁。   此时河边一片寂静,只闻蛐蛐青蛙的几声鸣叫,在沙沙的芦苇荡中,更显孤寂。   “这看着挺偏啊,你经常来吗?”申凯有些不放心安虹。   “我大白天的来过几次,晚上这还是第一次。半个人影也没有,黑漆漆的,我可不敢过来。”   幸亏今夜月光如炬,照着脚下的路也不那么坎坷。他们走过小桥,安虹又想起了那个暴雨天。   “有一天下大雨,我还在后院看见一男一女在那片芦苇荡里吵架,影影绰绰地,好像那男的兜里还藏了把枪!”   “你看清了吗?那真是把枪?”   “就是没看清楚才按兵不动的。那天雨特别大,天阴得像夜里似的。我连他们的脸都没看清。”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樊家后院墙外。安虹指指侧柏后隐藏的大宅,说这就是樊家。   樊家一侧有条小径,正好可以穿过去到正门。两人正准备拐进去,突然耳边传来樊茹泓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极力压着嗓子,语气也是仓惶而惊恐。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她的长辈......”   “什么意思,你不懂吗?我喜欢她,喜欢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男人的声音虽然也不大,但透着冷漠凉薄,是Jeff。   他们应该在后院侧面的围墙内,墙外和邻居隔着这条人迹罕至的小径。如果不是安虹和申凯抄近路而来,这个时间,他们的对话不会有任何人听见。   “你喜欢她?!可她是你的,你的......”   “你最清楚,以你我的关系,她对于我没有任何亲缘关系。”   “可,你,她......比你小这么多......”   “那怎么了,我还不是比你小十岁,咱们不也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男人的语调轻蔑而嘲讽。   “可我们在法律上还是夫妻,那她......”女人的声音更加弱下来。   “夫妻?是夫妻,只是法律上的夫妻。你有哪怕是一天,让我成为你真正的丈夫吗?!”   男人的声音大了起来,好像忿然又似委屈。   “可,可这是我们当初讲好的......在感情上的亏欠,我在经济上已经加倍......”   安虹和申凯此时都停住了脚步,隔着堵墙,凝神静气地听着。   “你是说你砸给我的那些钱?哼,那不仅是补偿我的感情,更多的是想封我的口吧!”男人打断女人的低语,口气很是不善,控诉着心中的愤怒。   “Jeff!咱们今天能不能不谈这个,今天两个孩子都在家,不想让她们听到什么......”女人的气势完全败下来,她的口气开始低婉恳求。   “她们不都睡了吗?呵呵,你做的事情怕你的孩子们听见吗?你还想保持你那高贵的形象吗,樊总?!”   “Jeff......”   “怪我当年鬼迷心窍,遇见你,就一头栽了进去。我以为你终究有一天会爱上我的......”男人的声音突然如此的悲伤。   “你知道,当我看见你和那个人在床上接吻抚摸时,我有多崩溃吗?!你明明知道他是不可能爱你的......”   听到这儿,安虹和申凯不由大惊,两人皱着眉头,对视了一眼。   樊茹泓,这位优雅高贵的商场女强人,私底下有这样的过往?   “够了!够了,Jeff,你别再说了......孩子们都在......万一她们醒了......”樊茹泓哀求着,声音颤抖,透出些焦虑和哀伤。   “你觉得够了吗?真的够了吗!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年在西澳还想着他为什么他已经娶妻生子了你还想着他为什么回到悉尼你又去见他!!”   男人的声音已经失去控制,他暴怒,又带着些绝望。   没有回声,女人像失了声音,久久没有应答。   “你,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这些的?”女人已经哽咽得话不成句,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被眼前的男人窥探已久,声音由不可置信变成了惊恐。   男人冷笑一声,“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喜欢她,要得到她,你,不能阻挠。那句话,你们中国人怎么说的,退而求其次,谁让她和你那么像,是你的女儿。”   面对女人弱得几乎快听不到的声音,男人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像砸在冰面上的水滴,瞬间冷却变硬,凝结成霜。   安虹倒抽了口凉气,Jeff想得到Jane吗?他爱上了他的继女!可Jane一直是对申凯情意绵绵的呀。   安虹抬眼看申凯,见他眉头紧锁,眼中尽是不解之色。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逼我......我知道,你是想报复我。你想要我,我,我......可以给你......可你,不要对她怎么样......”   女人低声地抽泣着,她应该是用手捂着嘴,因为那抽泣声低沉又压抑。   两人没了声音,墙内隐隐传来细细簌簌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女人小声的□□和痛苦低喘。   “我等了这么多年......你一直不给我......你要明白,我要的......不只是你的身体,我还要你的心......我要你忘了他,彻底和他......断了往来......”   男人喘息着低喃,墙内传来布料撕开的声音和人撞到墙上的闷响。   女人开始反抗,但声音已经绝望“别,我求你,别在这里......我可以给你......如果你放了我们......但是,你让我和他断绝来往,我,我......做不到。”   又是布料撕扯开的声音,还有女人呜呜地低泣声。   安虹此时听得心惊肉跳。他们,樊茹泓和Jeff难道一直只是徒有虚名的夫妻?那爱着别人的樊茹泓,为什么要嫁给小她十岁的Jeff   撕扯的声音开始平息,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更加清晰。   没过几秒,男人暴怒的声音传来,“你还要跟他厮混?他已经是人家的先生,人家的爸爸!他能给你什么未来!”   女人哭声凄惨,不过竭力控制着声响,怕人听到。   “对不......起,Jeff......你的感情......我真的无以为报......我人已过中年,这身体,你如果......要,可以......拿去。可是,我......给不了你感情......我们始终......只能做......家人。”   有瓦罐摔碎的声音,男人“Fuck”“Shit”地骂着。重重的脚步声击在石板地上,纷乱而狂躁。   最后,他恶狠狠地甩了一句“你折磨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然后脚步声远去,好像走回了屋里。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女人仍低声抽泣了一会,然后也传来缓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安虹此时已经无力地靠在围墙上。   月光仍然皎洁,但这皎月清辉让安虹觉得从头到尾的寒冷,简直寒意刺骨。   他们无心听到的,应该是悉尼商场女大佬的闺房秘辛了。   可这不堪的秘密,让安虹怎么也难相信,表面看起来如此幸福成功的樊茹泓,原来有着这么多年的坎坷感情。不管是她红杏出墙,还是和Jeff结婚本来就有什么内情。总之,她的婚姻生活可算是不幸而混乱的。这位Jeff看来也是为情所伤,才对樊如此怨恨粗暴,可这外强中干的情绪,正说明他对樊茹泓爱之深责之切呀。   申凯此时脸色也显青白,他看安虹仿佛受到了惊吓,就拉拉她的手腕,示意她赶紧离开此地。   两人沉默地退回河边小径,沿河边走了一小段,看见又有条小径才拐了出来。   两人找到申凯的车,开车到了安虹家门口。   申凯把车停在安虹家的车道,熄了火。   两人在车内坐着,谁也没动,没说话。   过了许久,申凯看安虹还是魂不守舍的,就伸出手,拍了下安虹的肩膀。   “好了,你的手机,明天樊晓玲肯定会带给你的。今天的事,说到底是人家的家事,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你,不要多想。”   “怎么没关系,他说要得到Jane,你不怕他真的乱来吗?”   申凯收回手,低着头想了想,“Jane已经是成年人了,如果真有什么危险,她会警觉。还有,她妈妈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呢,你会不会保护她?毕竟她一直对你......情有独钟......”安虹没忍住,还是问出来了。   申凯看着安虹,神色复杂。   他张张嘴,舔舔嘴唇,说道:“她是对我有想法,咱们去墨尔本出差前她就对我说了。可,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她还那么年轻,只是一时新鲜罢了。”   安虹忽然觉得申凯好像在向她辩解,有些不习惯地垂下了头。   “如果她真有什么麻烦,作为老板和同事,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顿了顿,接着说,“今天的事,尤其关系到咱们生意伙伴的声誉,咱们还是谁也不要吐露,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吧!”   安虹看申凯那殷殷的眼神,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安虹进了家门,申凯才启动,开车走了。   刚偷听到那么耸动的□□,又回到黑洞洞空荡荡的家,安虹觉得更加孤单害怕。   她检查好前后门,拉上所有的窗帘,开了卫生间外所有的灯。   明晃晃的日光灯,射灯,地灯,台灯的灯光给屋子增加了些温度。   安虹楼上楼下忙完,颓唐地倒在客厅的沙发中。   忽然想起那首老歌的歌词:我曾经认为简单的事情现在全不明白,我忽然感到眼前的世界并非我所在......   安虹还记得歌者那苍凉沙哑的嗓音: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这世界变化快......” ☆、商业酒会   周一清晨,吴心美从昏睡中苏醒。   昨晚,她去参加公司组织的一个商业酒会时多喝了几杯,现在,宿醉让她感觉到头疼欲裂。   眼睛好不容易睁开,窗帘缝隙中投射进耀眼的光,让吴心美不禁又闭上了眼睛。今天天气不错啊!   今天周一,距离大单结果揭晓还有六天。   中国企业,不管工作日还是周末,他们选好的是本月十八号,想在那天得个好彩头。   今天去公司,要把供应商提供的参数最后确认一下。下午,两个销售部门还要一起开个会,据说副总Charles要对竞标价格进行新一轮的讨论。   讨论,讨论,讨论个头啊!这两个多月,都讨论了几百遍了,最后价格是什么她不敢保证,但她保证今天讨论出的结果绝对还不是最终报价。这帮高层,碰到个大单也变得优柔寡断起来,还不如她这个纯娘们干脆!   眯眼看看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时间还早。不过,估计昨天灌了个水饱,现在急需方便。吴心美懒洋洋地把身体从床上拔起来,走向卫生间。   吴心美挠挠头,向前走,可此时,身后杂乱的大床上,似有动静。   她回头,大床上一片狼藉。她的枕头被子,晚礼服,手袋,订婚时陆子峰给她买的传家宝钻石项链,还有......一双粗壮的小腿   吴心美打打自己仍然被宿醉侵袭的漂亮脑瓜,有幻觉?   她走过去,拿脚踢踢那小腿,硬梆梆的,不如陆子峰的脚感好。   不是,不对,这是男人的腿?   吴心美终于慌了,她床上怎么会有不是陆子峰的别的男人的腿?!   她扒拉开白色薄绒毯和上面的细软,发现下面那人的皮肤可以和这薄毯媲美,裸露的大片后背白皙得直晃她的眼睛。只是,露在四角内裤外的腿上卷着金黄的毛发,密密丛丛,很像邻居家养的拉布拉多。   这皮肤,这毛发,这正趴在自己闺房里的软床上吧唧嘴的......这厮,居然是个金毛老外!   这怎么......怎么会?!   老娘我不是玩一夜情的人啊!虽然我貌若天仙,可一直洁身自好,碰见那陆疯子才一时没忍住,和他滚了床单。这,这,这位外国友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吴心美在床边呆若木鸡地站着,脑袋里转速快比高速运转的大规模计算机还快了若干倍。   昨晚,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看看自己,上身是个小吊带,下身塑臀内裤,都是昨天晚礼服内的原装。   这塑臀内裤比较贴身,自己穿脱都要死命拽,看看它现在服帖的样子,估计昨晚一直坚守岗位来的。   吴心美正在痛苦的回忆着昨晚的片段。床上那厮又咂了咂嘴,把头转向了吴心美这边。   她一时慌神,就要逃开。没想到脚下绊到那厮扔在地上的裤子的腰带,一个趔趄,直接扑到在床上白花花的人身上。   吴心美被隔得哎呦一声,直咧嘴。这厮肯定是个健身爱好者,连背阔肌斜方肌都练得这么硬挺,佩服佩服!   床上的庞然大物终于被姑娘砸醒了,他扭过头,眨眨漂亮的眼睛,神情慵懒又满足的说了声:May,morning!Nice sleep!”   说完,不由分说,他展开长手长脚,把吴心美捞到身下,捧着吴心美的脸就嘬了一口。   “我昨晚很开心,谢谢你,小甜甜!”英语口音纯正。   这,他,他不是公司的帅哥董事,Ryan?!难道昨晚,自己和他都进行到“小甜甜”的阶段啦?!   吴心美如遭雷击般张大了嘴。   不好,下腹在帅哥的重压下就要如“黄河之水”,险险要“奔流到海”了!   吴心美一个鲤鱼打挺,费了吃奶的力气把帅哥老外翻下去,说了声“要方便”,就仓惶地跑进了卫生间。   --------   昨晚,公司组织的酒会在海边的一个会所举行。   会所后面巨大的泳池边,摆了几条长桌,从腌肉,熏三文鱼,到马卡龙,慕斯蛋糕,其他冷拼,开胃酒,水果,时蔬一应俱全,颜色鲜艳,冷琅满目。   泳池被多个照明灯环绕,把会所内外都照得灯火通明。   会所外不到五十米就是海滩。跟会所这边灯红酒绿,人头攒动的景象相反,海面上黑压压一片。海浪缓缓冲击着沙滩,发出单调的沙沙声,显得寂静而孤单。   吴心美下午在电话里刚跟陆子峰生了一肚子气,此时正捧着杯威士忌在海边独酌。   自从订婚宴不欢而散后,陆子峰好不容易把吴心美哄好了。可两人没热乎几天,他就又被派到墨尔本出差,而且这回可能一直要待到圣诞节。   今天陆子峰到了墨尔本就给吴心美打电话报平安,那时吴心美正在准备参加酒会的衣服。她打开视频,让陆子峰帮她看看哪件衣服适合。陆子峰一看未婚妻穿得如此明艳动人,心中立马醋海翻腾,觉得哪一件都不合适。最后干脆阻挠她去参加酒会,说那都是臭男人趁机灌醉小姑娘占便宜的场合。   吴心美一边把一件低胸无袖露背晚礼服穿在身上,一边解释,“今天是请了我们跟的那个大单的相关人员,最重要的是客户那边的一些高层也会悄悄露脸。所以,我必须盛装出席。”   “盛装?你这没领没袖没后背就算盛装啦!两边怎么还开这么高的叉,仔细看底裤都快看到了!不行不行,你这样绝对不行!”   吴心美整理了一下衣服,侧面后面都照照,满意的笑了起来。   “你懂什么,这件是我狠心花大半个月的工资买的,设计大咖的定制款。为了这个大单,姑奶奶已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露这点肉算什么!我今天就是要用魅力征服客户,让他们跟在我吴大美人身后,直到把订单拍到我手上!”   “吴心美 ,你这不是诚心让我睡不着觉吗!你平时披个麻袋片都有男的往上扑,何况穿成这样?我告诉你说啊,我陆子峰媳妇身上的肉,只能给我看,你趁早给我裹严实点,要不我这就买机票回悉尼,把你按家里不让你出门!”   吴心美嘴里“嘶”了一声。她心说,这刚给你几天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了。我还没成你媳妇你就管东管西,等真成了陆吴氏,还出得了家门嘛?   吴心美脸色不虞,说话声调也冷了八度,“陆大人,小女子现在还未婚,我有我的分寸,不用您费心。我得收拾收拾马上出门了,您也早早歇了吧。”   不顾陆子峰在镜头前气急败坏地叫她,吴心美啪地按了下线,对陆子峰之后的视频邀请一律视而不见。   本来还犹豫要不要穿这件最性感的晚礼服,刚被陆子峰气的,吴心美现在毫不犹豫地选了这件“三无”晚礼服出场,还特意配了订婚时的那套钻石首饰。   她就是要让陆子峰的“传家宝”跟着她,看她怎么明媚动人,艳压四座!   --------   今天的商业酒会果然......无聊。除了泳池边几个帅哥比较养眼,其他真是没什么亮点。   Michael今天穿了淡蓝色休闲西装和同色西装短裤,在一众高大的白人中也算风头不弱。他看见吴心美和几个客户方的销售聊了一会儿,就躲在一边吃水果,于是拿了两杯威士忌,走到她身边。   “怎么兴致好像不高嘛,来杯占边提提神。”   吴心美接过酒杯,尝了一大口,果然有劲儿。   “那几个客户方的高层,都进会所里了。”吴心美小声问Michael。   “嗯,都是董事局出车,秘密接过来的,直接地下车库进了直梯,弄得跟谍战片似的。竞标在即,太明显了怕有贿赂嫌疑。”   吴心美无奈地笑笑,真是掩耳盗铃,正大光明宴客还可以说身正不怕影歪。这偷偷摸摸的,没事也看着像有情况。何况,能真没事嘛。   “你最近怎么没去健身房,那天开会看你也好像心事重重的?”吴心美自从和Michael成了“健友”,关系也不像原来那样上下级等级森严了。   “我,有吗?噢,最近有几个朋友从美国那边过来,我陪了他们几天。不过,最近是听到些传闻。Charles这次跟你们的这个大单,好像搞了些手脚,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好像跟那家BSC公司有关。”   Michael喝干了杯中的酒,神色有些戚戚然。   “你知道我和Charles争了这么多年,他有亚太区董事局里的香港董事撑腰,我呢,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和本地生本地长的优势。这次这个大单,估计我们就要一决胜负了。如果他能拿到,那高升的那位肯定是他了。”   吴心美知道,当时这个单子指定Charles来负责,而没选业绩一向不错的Michael,是因为Charles上面有人。   两人正说着,那边有人叫Michael过去。   吴心美喝了一杯威士忌,觉得味道虽然比平时喝的辛辣,但还算好入口。侍应生托着酒盘过来,她又拿了一杯百利甜,准备中和一下口感。   她绕过泳池,靠在凉亭的柱子边欣赏海景。海面一侧的海岸线上有住家,点点灯光像跌入海面的繁星,亮闪闪,引人注目。   那边传来说笑声,是销售二部门的总监Alan和一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那女人背对着吴心美,时而和Alan窃窃私语,时而捂嘴而笑,那薄纱裙勾勒出的翘臀,不时地左右摆动,像只冷傲而妩媚的猫。   Alan被一名同事叫走,那女人无聊的喝着杯中的红酒,转过身来。   那女人的脸被化得十分精致,可吴心美一眼就认出来了。   真是冤家路窄!   那女人看见吴心美也是一愣,随即扭动腰肢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May Wu,吴大美人嘛。我可是受邀来参加这个商业酒会的,绝对没有故意接近你噢,陆二太太。”   她把“二太太”故意说得很重,提醒自己曾经是老大的身份。   吴心美嘴里咬着牙,十分不屑地回道:“孙前任,还真是哪儿都有你。你今天也是来砸场子的?那这儿的保安可不像酒店里的那么没见过世面,你敢闹,他们分分钟扭着胳膊给你仍海里去。”   吴心美已经干掉两杯酒,眼下,就是怂人也有拍桌子的魄力了。   “哼,你以为就你能在这个圈子里混?姐我也是商道中人,到时候,还不定谁要拜谁当老大呢!”   孙怡今天确实不像订婚宴那天那么混不吝。她穿着打扮很符合当下这个场合,连刚刚跟Alan的打情骂俏,都显得很是老道。难道,她也跟这个单子有关   吴心美已经记不得陆子峰是不是说过他原来在哪个公司上班了。和孙怡离婚两年,她是不是还在那个公司,她更是不清楚。   孙怡今天显然无心恋战,她冷眼看了看吴心美,扭头一摇三晃地走了。看着杯中的红酒,艳丽醇香,像祝贺她雪耻的贺酒。她撇着嘴角,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冷笑。   碰见这个贱人,搅了吴心美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她又拿了杯黑牌威士忌,自己躲到了海边。   脚步声由远而近,吴心美回头,看见帅哥Ryan拿着酒杯走到她身边。   “Hey May,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他口中有些酒气,看来已经喝了不少。   “这儿景色很美,过来看看。”   吴心美对外国帅哥有免疫。几个小助理,那天看见步出会议室来工作区和大家打招呼的Ryan,集体变成了心型眼。她不屑看她们那花痴的蠢样,自己躲到了小会议室。   “你不知道悉尼海边现在有鲨鱼出没吗?他看见你一个人在这儿,会蹦出来把你拖走的。”   鲨鱼从水里跳出来抓人?闻所未闻。   她看着Ryan的一张严肃脸,觉得又不像瞎编的。难道是自己孤陋寡闻,还是......她喝多了,幻听?   Ryan看吴心美皱着眉头认真地样子,终于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骗你的,鲨鱼不能跳高。不过,看这么漂亮的女士一个人,我还是很绅士地想陪在你身边。”   吴心美翻了翻白眼,反正黑天他看不见。心说,这白人就是成熟晚,这么大了还犯幼稚病。   两人在寂静的海滩上聊了一会儿。   总体来说,Ryan思维活跃又不失幽默,是个聊天的好搭档。饶是吴心美今天兴致不高,也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泳池边几个帅哥喊Ryan回去,说有人提议大家一起做个游戏。   男士们各找一名女士做搭档。每组前有啤酒,威士忌,红酒,甜酒,果汁,牛奶各一杯,要两两搭档把酒喂到对方嘴里,但自己不能碰自己喝的杯子。最快喝完的获胜,据说还真有奖品,是悉尼旁边的海岛一晚两天的食住行。   Ryan高兴地邀吴心美当搭档,吴心美点头。有比赛她总能赢,能赢干嘛不玩。   两人看看桌上的六个杯子,用眼神和下巴已经定好了作战方案:啤酒,威士忌,牛奶由Ryan干掉,吴心美负责红酒,甜酒和果汁。   裁判一声令下,几组男女一起举起杯子往对方嘴里灌。   Ryan目测身高将近两米,和一米六五的吴心美海拔差了段位。他喂吴心美时,一直弯着膝盖,张着大嘴,让吴心美放马过来。   吴心美虽然个矮嘴小,胜在准确率高,对方递过来的一滴不落,喝得稳准狠。   没到两分钟,他们就率先完成,成了今晚拼酒的冠军。   围观的人嗷嗷地欢呼起来,Ryan兴奋地把吴心美抱了起来,晕晕乎乎地转了两圈。   晕眩中,吴心美好像看到个冷冷的笑脸在人群中一闪而过,再找时,又什么也没有了。   晕,真他妈晕。谁设计的游戏,那么多酒掺在一起,这不诚心把人灌醉嘛。   吴心美没过一会儿就觉得头晕脑胀,目眩神迷。眼前欢乐的人群多出了无数个分身,不知道哪个是真身了。   吴心美痛苦地打了几个酒嗝,幸亏今天没开车过来,要不这样子怎么开回去。   Michael看见吴心美走路踉跄,人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赶紧走过了扶住她,问要不要送她回去。   这时,一个醉醺醺的庞然大物叉进了他俩中间。   “我来负责......送我的......搭档......,我有,有......专车和......司机。”   说完,不由分说拉着吴心美走向了会所停车场。   坐进舒服的皮座椅,吴心美马上进入晕眩状态。幸亏她趁还有一丝清明时,跟司机报了自家地址。   吴心美恍惚记得,有人在旁边一直说,“May,你真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被你吸引了。”   吴心美当时还想,这陆疯子倒是无时无刻不在表白,可今天干嘛跟她说英语?   他还嗡嗡嗡的,太吵。吴心美把他的脑袋拉过来,照着嘴就啃了过去。   这回,他安静了,好像还亲得挺投入,技术精进了不少!   吴心美满足地舔舔嘴,这么有技巧的吻,以后可以每天来个百八十个。   吴心美被他扶着进了自家门,还没换好鞋,他又来纠缠。   这个陆疯子,最近打得少了......皮痒。不过,看在他吻她吻得这么受用得份儿上,今晚先......饶了他吧。   吴心美头晕得睁不开眼睛,只觉得他把她连推带抱的弄到了卧室。   他没开灯,只热烈地拥吻着她。自己先脱了自己的外衣,又来脱她的晚礼服。   两人倒在床上,吴心美只觉得身上很重,比任何一次都重。那双大手伸进她的小吊带里,也比以往要有力。   吴心美失去意识前,她听见有人用英语嘟囔了一句“幸亏刚才从会所顺了一个”,然后那双大手还没到达目的地就不动了,身边传来粗重的呼噜声,吵得她一秒钟都没耽误,就睡死了过去。   ----------   吴心美在卫生间上厕所,洗脸,刷牙,抹油,剪指甲,吃手指,打脑袋,深呼吸,浅呼吸......她耗了半个小时,直到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才抓了个大浴袍裹在身上,磨磨蹭蹭出了卫生间。   那只庞然大物已经穿好了衣服,上衣纽扣没系上几个,正露着大半个白花花毛茸茸的胸大肌,靠在床头慵懒地看着她。   吴心美不知该用什么态度跟眼前的人说话,是对董事,还是对......同床共枕了一晚的床伴。   她手脚局促,口干舌燥,吭哧了半天,才蹦出一句,“你要洗澡吗?”   帅哥玩味的看着说完话满脸懊恼的吴心美,“你这是要,把昨晚没做完的现在做完吗”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吴心美慌得连连摆手。   他NND,平时优秀销售员那些口吐莲花的技能现在完全施展不出来,除了后悔,慌乱,心虚,还有些......羞涩。毕竟,除了蒋旭和陆子峰,吴心美这还是头一次和个外国帅哥如此坦诚相见。   “昨天,我们都喝多了,我已经喝断片了。断片就是,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做了什么都是没有意识的,都不是我真正的想法......不是我想的,你明白吗?”   吴心美觉得,自己的英语完全做不到辞能达意。怎么当年学英语的时候没再认真努力些,真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呀!   Ryan微笑着起身走过来,低头看着她。   “May,我不管你昨晚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吻我,我都很高兴。我不否认,从第一眼在电梯里碰到你,我心里就......很牵挂你。你和我以前认识的姑娘很不一样,很......与众不同。噢,不是因为你是中国人。这两次见面,我一直默默观察着你,你身上有一种力量,能让人感觉到你很努力地工作,倔强地生活。我,想参与到你的生活中来,让你不用那么用力,活得更潇洒,更轻松。你,愿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你家后院起火啦! ☆、商海沉浮   眼前的外国帅哥说话的时候,闪着蓝蓝的大眼睛,神情专注而真诚,让吴心美身上心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和那个陆疯子最甜蜜的时候,他都没有说过这么动听的情话,这帅哥不仅智商情商双高,连撩妹的手法都比一般中国男人高出一个段位。   看帅哥抬手要有动作,吴心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那个,Ryan,谢谢你对我有好感,我只能说我很感动,也很意外。你可能知道,我已经订婚了。我未婚夫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我们再过三个月就要结婚了。我不能接受你的爱意,我只能说很遗憾,希望你能找到你爱的也爱你的那个人。”   事情逼到眼前,吴心美在心中暗暗赞叹自己:以前都是在商务英语中打滚,今天面对这突发事件,自己对如此复杂的感情话题的英语阐述能力,也能在十分钟之内迅速提升,人的潜能真是无限的呀。   Ryan很认真的想了想,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你说是未婚夫,还没有结婚对吗?那么说我还是有机会的,毕竟你还没下决心嫁给他。就是你真的嫁了,如果你我都爱上了对方,我也会等到你离婚。”   这洋人的婚恋观就是这么开明,吴心美自叹不如。   她不想多做纠缠,毕竟这帅哥还是自己公司里最有前途的年轻董事,买卖不成人情还在嘛。   吴心美尽量调整脸部线条,争取表现得不冷淡也不热情。   “Ryan,昨晚的事情,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你刚刚的表白,我也很感谢。只是,我到现在还是很爱自己的未婚夫,并不是你刚说的你我两情相悦的情况。我想你是个聪明的人,能看出我对你除了下属对上司的欣赏,没有男女私情。我很珍惜现在的工作,毕竟我在公司努力了好几年。我希望,我们今后还能保持良好的上下级关系,我还会尽全力做好我下属的职责。也希望你还是那个公平,知人善用的董事Ryan。”   Ryan秒懂了吴心美话里的意思。   他挑挑眉,严肃地说,“我不会用自己手中的权力逼迫你就范,但我也不会就此罢手,我爱上的姑娘,我相信是值得我付出的。”   --------   Ryan以盯大单为由,后面的一周都待在了吴心美他们公司里。   那位时不时出现在吴心美的部门里,有时候甚至坐在吴心美的座位旁,说是要确认合同中内容的帅气董事,未免在部门里出现的次数太频繁,要确认的合同也太多页了。周围的同事看出了端倪,对这位年轻董事的意图都心照不宣。   吴心美真是急不得恼不得的,只能咬着牙根,微笑对应。   这天,陆子峰打电话来,说让吴心美去他之前的公司取个快件,说是有人把东西发到那儿了,据说还是个急件。让她帮他取回来后,打开看一下。   可以趁机躲一下那位帅哥,吴心美趁午休时间,去了陆子峰之前的公司取件。   等陆子峰给了吴心美之前公司的地址她才知道,原来,他以前效力的公司正是他们的竞争对手BSC!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呢,看到给她送快件的人站在面前,两人都吃了一惊。面前的正是在此次大单中的BSC的销售经理,袁清。   小伙子比陆子峰小几岁,曾经和他合作过几个项目,陆子峰当时是技术支持部门的,他是销售人员。因为都是大陆移民,两人也算配合默契。   不过看到自己收到的快递文件里,居然夹着一个寄给陆子峰的急件,也让袁清很意外。他和陆子峰虽然认识,但并没有熟到代收信件的地步,他不确认这封标明急件的信封里到底是什么。怕耽误事,他联系了陆子峰,陆子峰在墨尔本出差,只能让吴心美代劳。   公司楼外,吴心美和袁清意外地看着对方。   “你是,陆子峰的未婚妻”袁清把东西递给吴心美。   “是的,这是寄给他的急件?”她接过信封,仔细看了看。   “嗯,我也不知道他的东西怎么会寄到我那儿了。你帮他看看,没准真是什么急事。”   “好的,那谢谢你。”   袁清说不客气。   转头刚要走,袁清叫住吴心美,“听说这次这个单,你们势在必得啊?”   吴心美知道两人所处的位置,他势必要提到此事。   “那是当然,这个单太诱人了,我们也足够优秀能拿下这单。”吴心美胸有成竹。   袁清笑笑,“那这周日,就拭目以待吧!”   吴心美说好的,伸出手和袁清轻轻握了一下,转身走了。   --------   周日一大早,Charles带着Amy,Alan一起去递标书,参加竞标大会。吴心美等几个销售经理,在客户办公楼的商务中心租了个会议室,预备上面有任何需要支援的,他们好随时出手。   四个进入最后竞标的公司,BSC和吴心美的公司在最后两个。   一上午,因为还没到关键的两个公司,一切风平浪静。   Amy还时不时给吴心美微信转播其他公司进出人员,看来她这个总监心情还比较轻松。   中午,大家随便吃了简单的午餐。下午一点,Ryan和总经理一同到达商务中心的会议室。   BSC公司已经进去了,每个公司应该有一个小时的阐述时间,半个小时的问答环节。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们公司。   Ryan到了,面无任何表情地看了一眼吴心美,就开始和总经理窃窃私语,看来高层也对这次竞标很是紧张。   下午两点左右,总经理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会议室里平静等待的气氛。总经理跟Ryan小声说,是Charles打来的。   这个关键时刻,如果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项目总负责人Charles怎么会在上场前半个小时给总经理打电话。   总经理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放下电话时,神色焦虑,还夹杂了几分愤怒。   他一刻没有耽误,吩咐自己的助理了几句话,助理像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记住,是27页啊!”助理跑到门口时,总经理又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27页?因为吴心美全程参与了标书的拟定,如果没记错,那一页应该是报价!难道报价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总经理已经拉了Ryan出去了,吴心美焦躁地踱到会议室门口。透过门缝,她看见两人在走廊尽头说着什么。Ryan摊开双手,好似不敢置信的样子。总经理又说了一会儿,Ryan一手叉腰,一手扶额。Ryan这位最年轻最有前途的董事,一向自信满满,刚刚的姿态,看着实在很诡异。   吴心美很好奇发生了什么,就给Amy发了个微信询问。   Amy很快回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Alan刚刚接到个信息,赶紧和Charles说了什么,接下来Charles就出去打电话了。   看来Amy也是一头雾水。   下午两点半,Charles一行,作为最后一个竞标公司,也进入会场进行阐述。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感到疲惫而茫然,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差十分四点,总经理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一屋子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只电话。   总经理按了接通,电话很短,好像只讲了一分钟。   放下电话,总经理长出了一口气,慢慢说道:“Charles告诉我,竞标结果两分钟前出来了,获胜的是......我们公司!”   “Wow”,会议室里一片欢呼声。   大家为了这个单子都忙碌了几个月,拿到这单,不仅对这几个月的辛苦工作有了个最好的交待,升职奖金,也都近在眼前了!   吴心美也和同事们鼓掌拥抱。她看见总经理和Ryan虽然也在互相祝贺,但明显两人的神色并不是十分高兴。Ryan很快就和总经理打了声招呼离开了,走时,他目光投向吴心美,只是那目光不似平常的温柔,好像有话要说。吴心美总感觉Ryan走得心事重重的,而他心中之事,是不是和自己有关呢?   得到竞标结果之后,客户要和公司高层商讨一些日程安排,做简单的会晤。   吴心美等一干无名小卒被总经理放了假,说大家劳苦功高,明天上午可以休息半天,下午来上班就可以了。明晚,公司包了一艘小型游轮,为大家庆功,各位可以吃喝玩乐地尽兴!   --------   第二天晚上,注定是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吴心美和同事们打扮一番,到情人湾码头登船,参加公司组织的庆功宴。   晚上七点,邮轮启航,缓缓向悉尼大桥方向驶去。   船舱的宴会厅里,公司请的乐队正在吹奏着爵士乐曲,同事和客户们在玲琅满目的美味佳肴,美酒佳酿中穿梭,人人脸上都挂着轻松喜悦的笑容。   Amy今天一直很忙,吴心美有心打听一下昨天竞标的情况,可一下午都没能和她打上照面。她下午和Charles在总经理办公室,三个人谈了一下午。据说她升副总的任命应该很快了,吴心美很替她高兴。   董事长今天也出席了这个庆功宴。   他作为公司代表致辞,感谢客户给予的信任,以及各位负责项目的员工给公司带来的这个不同寻常的大单。他鼓励各位员工再接再厉,把这单顺利完成,也为自己的加薪升职做好最后一步。这句话听着实在,大家纷纷笑起来。   最后,董事长高举香槟杯,和大家一齐共饮了这杯庆功酒。宾主尽欢,宴会厅里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台上,董事长跟站在一旁的总经理耳语了一下,总经理点点头,向人群中示意了一眼。   Amy悄悄挤过来,拉着刚喝完香槟的吴心美出了宴会厅,往船尾走去。   吴心美还沉浸在刚才的热烈气氛中。她拉住Amy,高兴地说,“我的大总监,我是不是很快就要叫你Amy副总啦?”   Amy停在船舷边,神色复杂地看着吴心美,没有说话。   吴心美笑得很真诚,“Amy,辛苦了这么多年,你终于要熬出来了。等你高升了,别忘了提拔提拔我啊!”   “May,你听我说......”Amy突然开口打断了吴心美,可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又沉默了。   吴心美这时才发现,Amy眼中似有不忍之色,有什么能让她如此难开口?   “昨天竞标时,出了些事,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Amy终于开口,她舔了舔嘴唇,接着说。   “有人把咱们的报价泄露给了BSC,他们的竞标价格正好比我们低了一个百分点。我们上场前才得到的线报,所以临时又改了报价。”   “你是说......咱们公司有内鬼?!”   这种商业间谍吴心美还是在电影电视里看到过,想到身边就有这样的人,还很可能是自己认识的同事,她顿感有些不寒而栗。   “是的,高层已经掌握了证据......就在咱们竞标的同时,董事长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和照片......信上说......”   “信上说什么?”吴心美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信上说......那个内鬼就是你......”   “你说什么?内鬼是我?!这怎么可能,我一直为公司鞠躬尽瘁的,他们怎么能这么颠倒是非!”   吴心美此时心中乱跳,声调一下子拉高了好几度,脸色也泛白了。   “我也不相信,今天下午和他们谈了一下午。你告诉我,你这周是不是去见过BSC公司的一个人,叫袁清的?”   “是啊,我是见过他,不过我是替我未婚夫去取东西的,他原来在BSC公司上过班。”   “你未婚夫原来是BSC的?!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Amy眉头锁得更紧。   “你明知道咱们和BSC是死敌,这么敏感的时候,你怎么还敢去见他们公司负责这个单子的销售经理!”   Amy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要知道,今天下午,她一直在替吴心美撇清,说她去找袁清肯定另有隐情,她不会和BSC有什么瓜葛的。   “我,我也是那天才知道我未婚夫原来效职的是BSC,而且,我到了他们那儿才知道那个袁清就是负责这个单子Quincy Yuan!”   吴心美脑子里迅速地转着,这事情不对,怎么会这么巧?有陆子峰的急件寄到了袁清那里,而那封所谓的急件,只是陆子峰的一些无关痛痒的技术资料。连陆子峰都奇怪,是谁给他寄的,怎么还寄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袁清那里。   “这是个陷阱,是有人想陷害我。咱们可以去找袁清,他会告诉你们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易!”   吴心美清楚地意识到,这封急件,就是要引她去见袁清,陆子峰这个呆子,也当了回帮凶!   “据说,BSC那边也同时收到了你们见面的照片,单子没拿到,他们高层正需要一个说辞。所以,今天早上,袁清就被BSC开除了,保安盯着收拾东西走人,现在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吴心美心里又急又慌,难道自己就这样被冤枉了?她为公司,为这个大单付出的一腔心血,就这样被无辜抹杀了!   “不行,我不服,不是我的罪名,我不能这么不清不白的认下。我要去找总经理,或者董事长,我要把事情说清楚,让他们还我个清白!”   Amy伸手拉住急急往宴会厅里冲的吴心美。   “May,你冷静点,你这么冲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毕竟如果造成了损失,商业间谍是会被追究法律责任的。   吴心美心中委屈愤怒,眼中已有盈盈泪光。和Amy挣扎间,那滚滚热泪,已经夺眶而出了。   Amy拉着吴心美,虽然不忍,但怕她再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只能接着说。   “昨天那封寄给高层的匿名信,除了你和袁清的照片,还有......别的照片......”   吴心美一边尽力忍住泪水,一边扭头看着Amy,看她还会说出什么新闻。   “还有......你和Ryan,你和Michael的亲热照......你人长得漂亮,很多男人追你,这本来无可厚非,但他们两个都身居要职,信中说你用美色接近高层,就是想套取更多商业情报......本来董事长还想要彻查,但看到你和Ryan的亲密照,特别是他在你家过夜后早上从你家出来的照片......听说他十分震怒。他昨天已经把Ryan叫去骂了一顿,然后决定......”   吴心美已经听得全身冰凉,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自己的容貌。现在,她好像成了人人口中鄙夷的狐狸精,勾引完副总,又去勾引董事,还真是不要脸呢!   “......他们决定了什么?”吴心美嘴唇哆嗦着,像是呢喃地问出这话。   “他们本来是要......立即开除你的......”Amy本来于心不忍,可该说的话,还是由她来说,比别人更好些。   “他们也觉得事情还有很多没弄清楚的地方,但因为董事长已经下了让你走人的死命令。我跟他们据理力争了一下午,也没能挽回太多。他们最后答应,跟外界说,是你自己提出辞职的......再多补给你六个月的工资。这样,能保全一下你的面子,还能在这个圈子里找到下一个工作,经济上也有一些补偿......   吴心美觉得身上像被一下抽走了力气,站也站不稳当了,只好一手抓紧船舷,努力维持着平衡。   “他们让我......什么时候......走人?”吴心美的上下牙有些不听使唤,问出了这一句,差点咬到自己的嘴唇。   Amy双手放在吴心美肩头,看着一起跟她打天下的部下如此伤心狼狈,她不禁也红了眼圈。   她把吴心美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扶她站稳,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现在,他们让你现在就走。等船到了悉尼港靠岸,公司的车......在那里等你。你的私人物品在车里,司机......会送你回家。”   吴心美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现在吗?”   船已接近悉尼大剧院附近的水域,同事们纷纷跑到船头,眺望夜色中那宏伟静谧的建筑,很多人在船头合影留念,欢笑声此起彼伏。   “是的......船还有十分钟就靠岸了......我,送你过去......”   吴心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厌恶Amy的声音,平日器重赞赏她的老板,现在好像是个阎王手下的黑无常,宣告她的命,只剩下短短的......十分钟。   吴心美再也负担不住自己的身体。她慢慢蹲下来,双手抱着膝盖,迷茫的眼睛里,除了泪水,再也装不下别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心里也在问着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自己总在看到希望的时候,就会横生枝节,与幸福失之交臂。   是老天爷要整我吗?还是有什么人这么恨我,要让我一败涂地!   吴心美脑子里一片混乱,已经想不清这一连串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蹲在甲板上,任海风把她的长发吹得七零八落,泪珠一行行一串串地滚落到甲板上,看上去既狼狈又无助。   船在悉尼港靠岸。悉尼的两大标志性建筑,悉尼歌剧院和悉尼大桥近在咫尺。夜色已暗,建筑上的灯光闪耀着,衬托出这些庞然大物让人肃穆的魂魄。   Amy扶着吴心美慢慢下船。   吴心美回头看看游轮上尽情玩乐的人们,没有人会注意到有人弃船登岸了。她又抬头看看头顶上的大桥,桥上车辆穿梭,热闹如常。   一切欢快热闹事物都离自己好远。吴心美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安静的世界,耳边只能听到心中滴滴答答好像泪珠坠落的声音,脑中也无声地回转着她参加悉尼大学研究生毕业典礼,和第一天进这家公司的画面。   一切都结束了,结束得这么不明不白,狼狈不堪。   她拍拍Amy的手,示意前面的路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她默默走到公司的车前,打开车门,看到自己的东西被塞在一个大纸箱里,放在车后座上,正等着自己认领。   她对司机说了声,“帮我都扔了吧,谢谢”,然后扭头离开。   后面有人在叫她,是Michael急急地跑了来,拉住吴心美的胳膊。   “May,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听说。我不相信是你做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现在,还好吗?”   他说的又快又急,看起来也很是意外。   吴心美缓缓回过头,静静看着Michael。   “我什么都不知道,谁能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他问的这些问题,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对了,眼前这个替她惋惜,面露不忍之色的男人,也是她的罪证之一。   吴心美突然“扑哧”冷笑了出来,嘴角挂着嘲讽和不屑。去他妈的“商业间谍”!去他妈的“狐媚惑主”!   吴心美挣脱Michael的手,双手抱着自己的肩头,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茫茫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伊始,祝各位亲学业进步,爱情有成。多吃多赚,多多来这里收藏啊! ☆、开张大吉   同一个周日,安虹一上午都置身于热闹的人群中。   十八号,华人还是喜欢这个吉利的数字。樊茹泓的“泓二”这天上午盛大开张,作为泓盛的合作伙伴,申凯和安虹被邀请来参加剪彩仪式。   继续“泓”系列走中高端市场的思路,“泓二”的地点选在了海边的一处高档住宅区附近的商店街。这条临海的街道,对面就是碧海白沙的海滩。“泓二”就在一处面积不大的二层小楼里,环境客流都是一级棒。   一楼是食品生鲜日用品,二楼一侧是个甜品店,整日供应冷热饮品和新鲜面包甜品,另一侧主要销售精致熟食,烘培点心,各国的高档舶来食品。安虹他们公司的货品就基本摆在这个区域。   樊茹泓今天邀请了悉尼半个商界的人士来给“泓二”的开张撑场面。另外,从一个多月前开始,樊茹泓就让市场部安排人手,在“泓盛”和“泓”散发“泓二”开业的传单,并印有开业头一周所有商品九五折加限时促销的字样。离剪彩仪式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泓二”外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家迫不及待,都想进店里抢购心仪商品,并一睹这间悉尼闻名连锁新店的风采。   申凯作为剪彩的嘉宾,被樊茹泓请去里面做准备。   安虹这一两周经常在“泓二”帮忙理货,统计和盘库,对这个新的高档超市已经非常熟悉了。   因为今天是周末,同事们都没来。只有Jane被樊晓玲拉着,来给母亲大人的商业版图扩张鼓掌助威。三人此时站在人群中,翘首期盼剪彩仪式的开始。   十一点整,主持人请出各位剪彩嘉宾,和樊茹泓一起,为“泓二”开业剪彩。   几位嘉宾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西服革履,装扮考究。虽然行套不错,人就不敢恭维。高矮胖瘦,肚满肥肠,头顶油亮,把申凯和樊茹泓两人衬托得更加优雅俊秀,风姿卓越。   安虹瞥见身旁的Jane眼睛一直盯着申凯看,姑娘的那点心事在脸上写得清清楚楚。   主持人一声令下,几位开动剪刀,把大红绸子咔嚓嚓剪断。现场顿时鞭炮齐鸣,掌声雷动。   樊茹泓在热闹声中,接过主持人的话筒,向到场各位致辞。   这时,安虹的手机响了。安虹看看屏幕,赶紧挤出人群,接起了电话。   是王健青从机场打来的。他今天回到悉尼,刚下飞机。   本来安虹叫他直接回家休息,可他听说安虹和申凯要一起参加一个剪彩仪式,就一定要到现场接安虹回家。这个王健青,现在一听到申凯的名字,就进入战备状态,预警系统直接调到最高御敌级别。   反正剪裁仪式很快就完,安虹告诉他自己所在地址。王健青说还要过关取行李,大概一个小时后到。   樊茹泓和几位商界知名人士简短致辞后,“泓二”大门被工作人员拉开,迎接第一批宾客。   此时又是鞭炮齐鸣,彩带纷飞。安虹和樊氏姐妹也一同进入了装饰一新的“泓二”超市。   安虹和樊晓玲已经来过多次,Jane却是第一次来。樊晓玲拉着姐姐的手,给她介绍超市布局和各色商品。   坐滚梯到了二楼,甜品店已经开张。大家都在专心参观购物,这里还没有什么客人。安虹就拉两人落座,说请她们喝咖啡吃甜品。   樊晓玲小姑娘心性,一听有好吃的,鼓掌雀跃,高兴地拉堂姐过去挑甜品。安虹对着这一对姐妹花,母爱泛滥,除了要了她们点的甜点,还又多加了四五样,说是犒劳大家这一段辛苦的工作。   这两周,公司众人在申凯的带领下,在悉尼各个合作伙伴的超市商家奔走忙碌。半个月下来,还真有了明显的出货业绩。照这样下去,那后面还要来的远藤的几十集装箱货,拖不了几个月就能消化掉。   三人在忙碌的人群里,寻了这块净土偷懒。几样甜点摆在眼前,既赏心悦目又香甜可口。不一会儿,她们就吃得满足,喝得惬意,连总是对安虹一副冰山美人脸的Jane都有了笑摸样。   樊茹泓和申凯也上了楼,在扶梯边谈了一会儿。看两人神情严肃,应该是在谈进货的事情。樊茹泓最后笑着拍了拍申凯的肩膀,像是承诺了什么,申凯也终于露出了释然的样子。   “好啊,你们几个在这儿逍遥呐,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樊茹泓终于看到了她们三个。   三个人从刚才看到他们就缩着头窃窃私语说“看不到,看不到”。没想到,还是被大Boss抓到了。   樊茹泓今天高兴,她拉申凯也一同坐下,说一起来偷会儿懒,尝尝她家的甜品。   申凯坐下来,扭头笑着瞥了一眼安虹,分明在说:好啊你,我在忙着谈正事,你倒领着两个小的跑这里躲清闲来了。   安虹心虚地缩缩头,狗腿地把眼前还没动过的一个甜甜圈放在申凯面前,脆脆地说了声“申总请”。那样子,就差再把身后的尾巴露出来扭上几下了。   对面Jane见两人看对方都眼带笑意,什么都没说,却尽在不言中。她看得妒火中烧,放下手中的叉子,说了声“我去趟洗手间”,起身就走了。   樊晓玲对Jane突然离开的原因浑然不知,她热情地招呼姑妈尝尝眼前的甜点,每样都让她说得超级好吃。   樊茹泓倒是眼明心亮。前几次她就瞧出Jane好像对这位儒雅俊秀的老板态度暧昧,只是,女儿现在从不跟她说心里话,她问也是白问。   反观申凯这里,看着对自己的女儿没有任何不寻常的神情举动,可和这位漂亮能干的女下属,倒似关系匪浅。几次她偶然看到申凯看安虹的眼神,简直可以用柔情似水来形容。   樊茹泓刚刚也瞥见了申凯和安虹的小动作。Jane突然离席,看来这丫头对申凯还真是上了心。那两人默契地眉眼带笑,看着还真是不止听晓玲说的老同事那么简单。   安虹手机铃响,王健青说已经到超市门口了。   安虹告诉他自己在二楼甜品店,让他过来找她。   没几分钟,王健青坐滚梯上到,一边走一边叫了声“安虹”。   安虹笑着站起身,伸手打招呼,对在座几位说,“我先生来接我了”。   申凯笑笑没作声。   樊茹泓听了那声“安虹”,背对着滚梯的身体像座石雕般一动不动,脸色一瞬间变的煞白,手中的叉子滚落在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樊晓玲乖巧地拿了把新的叉子递给樊茹泓,可樊茹泓如呆了般没接也没抬头。   王健青已经走到近前,他一眼瞥见坐在安虹旁边的申凯,心中的无名火蹭地冒了起来。   “申总,您这大周末的还带员工加班,真是够辛苦啊!”   申凯闻听这句,知道是他怪罪自己让安虹加班,只得尴尬地笑笑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   安虹一看气氛不对,赶紧介绍在座的另两位。一位是已经在热情打招呼的樊晓玲,一位是一直背着身子不言不语的樊茹泓。   “樊总,这是我先生,王健青,他刚送孩子回国,今天回来,刚下飞机。这是我们的大客户,樊茹泓,樊总。”安虹热情地介绍两人认识。   王健青闻言脸色大变,身体僵在那里,手里拖着的拉杆箱突然脱了手,啪地倒在了地上。   响声像惊醒了王健青,他弯腰扶起行李箱,然后站起身,定了定神,说了句,“你好,樊总。”   樊茹泓缓缓起了身,回身伸出手,和王健青僵硬地握了握手,“你好,王先生。”   两人都很不自在,眼神一碰之下,赶紧挪开。樊茹泓的手更是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收得飞快。   安虹看见王健青脸色铁青,以为他是长途旅行累着了,就轻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坐飞机累着了?”   王健青半天没说话,眼睛无措地盯着地面,像想着什么,又像丢了魂似的。   樊茹泓语气干涩地开口道,“今天是我的......新店开张,因为Rainbow和申总是......我重要的客户,所以请他们来参加,打搅了你们度周末,王先生不要见怪啊......”   樊茹泓说话时,刚刚一直飘忽的眼神终于固定在了王健青的脸上。   王健青如梦初醒,勉强笑笑,说“客气了,这是她的荣幸。”   安虹看王健青一副不愿开口的样子,觉得他可能是不太习惯这种商场的应酬。她拉拉他的胳膊,小声说,“你刚下飞机肯定累了,我这边差不多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王健青刚要答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各位,都在呐!”   白胖余总顶着每人不同的目光,晃晃悠悠从滚梯那边踱过来。   他走到桌子前看了看站着两男两女,笑了一声,对着樊茹泓道:“今天这么大个场合,樊总怎么也没给我发个请柬,我到了,人才算是到全了!”   樊茹泓本来就煞白的脸色一下变得更没有血色,她瞥了一眼安虹和王健青,回身对余德禄赔罪道:“余总别误会,前两天听说余总回国了,所以就没送请柬过去。今天余总屈尊降贵来我这个小店的开业庆典,让我这儿蓬荜生辉啊!”   余德禄没想到樊茹泓今天这么给面子,连“屈尊降贵”“蓬荜生辉”这么高级的词都用在他身上了,顿感五脏六腑都舒服得紧。   他大脸上露出个猥琐的笑容,眼光在樊茹泓身上乱瞄,嘴里却谦逊道:“樊总客气了,我们都是好朋友,你开新店,我来道贺是理所应当的,哪里谈得上什么“屈尊降贵”。”   他说话间,眼神飘到正坐在樊茹泓身后的樊晓玲身上,立马又惊为天人地上下打量。   这丫头长得还真是水灵,那小脸嫩得简直能掐出水来。再看那眉眼,真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而且,小丫头跟樊茹泓这个小婊子长得还真像,难道是她另一个女儿?   余德禄色迷迷对樊晓玲看了又看,见那小美人被自己看得脸都红了,低下头露出个白皙的脖子,那样子更加勾人。   余德禄向前一步,冲着低头默默喝水的樊晓玲说,“这位小妹妹是谁呀,怎么没给我介绍一下。你好啊,我是你余哥余德禄。”   说着抬起白嫩肥腻的双手,凑到樊晓玲近前。   樊晓玲虽然年纪轻,但也看出来这余总眼神猥琐,不像只好鸟。她看他逼到近前,自动把身子往后面挪了挪,把双手抬起来给老余看,说自己手上都是奶油,怕把余总的手弄脏了。   樊茹泓此时也像只急于保护小鸡的老母鸡,两步堵到余德禄身前。   “余总,这是我的侄女,她年纪还小,不懂事,您见谅啊!”   余德禄看樊茹泓护犊子护得厉害,颇为败兴。一家子美人,却都是看得见吃不着,白瞎了当年自己付出的一片真心!   他整整上身敞着怀的花衬衫,回头看了看面色黯淡的王健青和他身边的安大美人。   “哟,王先生今天也来道贺了,是啊,樊总的场子怎么能缺了......”   “余总,您看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不如就趁今天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还没等余德禄说完,樊茹泓抢先把他的话打断了。边说着,还上前半步,抬手在老余那肥爪子上拍了拍,露出个很有女人味的笑容。   余德禄被樊茹泓这顾盼生辉的笑容给闪了眼。他虽然明白这是樊茹泓为了不让他再说出什么,故意施的美人计,不过,看在她难得给他这么个好脸子,他也打算顺坡下驴,吃了她这颗酒心巧克力。   余德禄趁两人挨得近别人看不见,故意反过来用肥爪子揉了揉樊茹泓的手。看樊茹泓低眉顺目地没反抗,他那圆脸上才堆起了笑容。   “哎呀,樊总,你真是说对了,这么多年没见,我老余还是很惦记你的。趁今天,咱们是得好好聊聊往事了......”   樊茹泓向申凯安虹勉强笑笑,说今天多谢他们光临,她先招呼余总,请二位自便。   申凯从刚刚王健青出现,就觉得事情变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这樊茹泓在商场浸染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泰山压顶都面不改色的本领。王健青和樊茹泓两人,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但刚刚安虹介绍他们时,他俩的眼神里分别是满满的震惊和慌乱的躲藏。难道这两人以前就认识,是旧相识?   还有,这余德禄上次在陆子峰的订婚宴上撞见樊茹泓,申凯就觉得樊茹泓和这白皮老余之间以前一定有过什么。要不然,老余平时除了看女人时色一些,一般情况,对人还都是笑脸相迎。可这两次,他一碰到樊茹泓就冷嘲热讽,那语气里分明夹着愤愤不平,和求而不得的不甘。   今天,看他们三人的样子,申凯更加怀疑,这三人之前应该就互相认识,而且曾经有什么往事,让樊茹泓和王健青不愿面对,怕人提起。而余德禄却知道这其中曲直,并和两人都有着不太愉快的过往。   申凯看看安虹,她从王健青来到,就一直在对他嘘寒问暖,对周围人和事都没太上心。申凯心中暗叹:这个傻丫头,不知那人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她却浑然不知,还一心只作个关心先生的好太太,让自己怎么能不为她忧心!   那厢樊茹泓带着余德禄去坐滚梯下楼,正遇见往回走的Jane。她看看冲她挤眉弄眼的余德禄,又看看面色阴沉的樊茹泓,堵在他们前面,问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樊茹泓拉了拉Jane的手,说妈妈跟余总出去谈点事情,让她帮妈妈送送申总。   Jane有些不放心,总觉得这余德禄不安好心,就让樊茹泓和余总谈完,给她来个电话。   樊茹泓闻言心中感慨,还是亲女儿,关键时候,还是担心妈妈的。   樊茹泓抬手摸了下女儿的脸,笑笑说放心。转头,招呼余总下楼去了。   Jane回到座位,看见正要离开的安虹和王健青。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望望刚刚消失在下行滚梯上的樊茹泓,突然脱口而出,“你刚才见到她了?!”   安虹以为Jane是问她有没有介绍自己的老公和樊总认识,忙开口道,“是啊,我刚才已经介绍我先生和樊总认识了,不过樊总要和余总谈事情,先走了。”   Jane一双大眼不看安虹,只盯着王健青,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王健青此时看那两人已经走远,渐渐回了魂。他看见这位安虹的同事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他,有些疑惑地看看安虹。   安虹解释道,“这位Jane,是樊总的千金。”   几个字震得王健青刚刚恢复生气的脸重又失了颜色。恍惚间,他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站在门口的小姑娘,指着他问,“他是谁?他为什么在这儿?我讨厌他,让他走......”   王健青看着Jane眼中的目光变得尖锐而严厉,他在这目光中渐渐有些不堪重负,不得不低垂了眼帘,不敢再直视。    ☆、剑拔弩张   王健青和安虹向众人道辞,准备回家。   安虹看王健青好像很累的样子,就让他坐在副驾驶,自己开车。   路上,安虹问他孩子怎么样,在姥姥姥爷家还听话吗?自己父母怎么样,身体都好吗?王健青一直嗯嗯啊啊的,没一点生气。   安虹问他怎么了,他有气无力地说这次回国时间短,来回折腾,有些累着了。   安虹让他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实在不行,就在家再休息一天。   王健青闭了眼睛,半天没有吱声。   安虹以为他要闭目休息了,他却突然睁眼,问了一句,“那个樊总,你认识她很久了?”   安虹有些意外,老公怎么会问到樊总。她没多想,回答道:“也不算太久,就这一两个月吧。她是Jane的妈妈,有次来看Jane,在公司里碰到的。后来有机会合作,现在也是公司的大客户了。”   “噢,你跟她......很熟吗?”   “熟?嗯......还好吧。因为有业务往来,倒是经常见面。对了,你知道吗,她家也住咱们那边,隔不了几条街。最近,我还去过她家两次......”   “什么,你还去过她家?!你为什么要去她家?谁让你去她家了!”王健青好像很烦躁,他很少这么粗暴地打断安虹。   安虹被王健青不知所谓地发脾气吓了一跳,看来真是这来回一周的长途旅程把他累坏了。   安虹见他一脸倦容,只好柔声解释道:“是人家邀请我去的,一次是去她家取个合同。还有,上周末,是她为了感谢我们让她侄女去我们公司打工,请我们在她家吃了顿饭。”   “我们,你和谁去的?......是申凯吗?”   王健青扭头看见安虹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心里更是火上浇油,嘴里的话说得呛人得很。   “你们公司就你们两个人吗,你为什么都要和他在一起!拜访客户在一起,出差在一起,周末剪彩一起,去客户家赴宴还要一起!你就不能躲他远一点,他到底是你老板,还是你男人!”   安虹一脚急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幸亏已经进入家附近的小路,后面没有车。   安虹气得脸涨红,她觉得今天王健青到“泓二”后就开始状态不对。刚才那些话,更是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说得最重的一次。那态度让她如此陌生,也如此寒心。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去上班难道还能挑和谁一起出差,拜访客户。今天去剪彩樊总也请了别人,是你只看到我和申凯的。去樊总家做客前,她也没告诉我还请了申凯,我是到了才知道的......王健青,我不知道你何出此言。我和申凯是既是原来的老同事,也是现在的上下级,我于公于私都不可能躲着他。更何况,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躲着他!”   王健青刚刚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说得重了。他知道今天自己状态很不好,这个时候跟安虹说什么,都难免情绪失控,适得其反。还是暂时压下心头之事,一切等他自己冷静后,从长计议吧。   他平复了一下烦躁的心情,手搭在安虹的椅背上,身子探过去说,“Sorry,老婆,可能是我太累了......这一周,孩子们在姥姥姥爷家都兴奋得不好好吃饭,不按时睡觉的......你爸妈也只是宠着他们,弄得我挺累心的......我刚才说话有些急了......不过,你最近周末老是加班,我也很担心你的身体......以后,这种可去可不去的应酬,你能不能就免了......”   安虹虽然还是对他刚刚说的话耿耿于怀,但看他已经诚恳道歉了,也压压心头的委屈,冷着脸,没再呛声。   “还有,那个......樊总,你跟她不是一类人,当个一般客户就好,以后......不要来往过密了。”   安虹看他说得恳切,虽然觉得有些不太明白他说的“不是一类人”是什么意思,但不想再和他拌嘴,只好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夫妻两人收拾心情,重新启动车子,开车回家。   --------   Jane看大家都各自离开,就跟晓玲说让她自己回去,自己拉着申凯下了楼。   申凯看Jane今天心事重重的,出了“泓二”,不向停车场方向走,反而径直地走向的海滩。他有些事情想向她求证,只好也跟在她后面慢慢前行。   今天实在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周日的海滩,游泳,戏水,晒太阳的人,比比皆是。蓝天,白云,碧浪,白沙,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祥和,欢快。   申凯跟着Jane在人群中穿梭,他们不时要躲开穿着泳衣跑过来的孩子,还要注意脚下别碰到人家建的沙雕。   Jane仿佛在把这欢快的气氛置身度外,脱了高跟鞋拿在手上,自顾自地在前面淌水走着。   申凯看她久久不开口,就紧走几步,走到她身边。   他扭头看了看她那略像青涩的脸上的深沉表情,还是先开了口,“你和安虹的先生,以前就认识吗?”   Jane好像刚刚睡醒的孩子,目光迷茫地看了看他,半晌,才说了一句,“认识?我和他?不算真正认识吧......”   “那你以前见过他,是吗?”这一点,申凯是肯定的。   “见过?嗯,当然见过......有一段时间,我......经常见到他......”   果然!申凯再接再厉,“那,他是你的朋友,还是......你妈妈的朋友?”   这句话,终于让Jane停住了脚步。她定定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申凯,好像不明白他的问题一样,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   “朋友,他不是我妈妈的朋友,他从来都不是。他只是我妈妈的一个雇员......很多年前的一个打工仔。”   “雇员”?申凯倒是没想到。他原来在泓盛打过工吗?从来没听安虹说过,她先生和樊茹泓是认识的。   Jane重新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他那时应该刚到悉尼读书,在我妈妈的公司里兼职。那时,我妈妈正在筹备“泓盛”超市,每天都特别忙。我那时放学就在泓盛待着,所以经常能看见他。”   Jane弯腰拣起沙子里的一个小贝壳,放在手心里端详。白色的贝壳在阳光下,闪着银蓝色的盈盈光泽,很是耀眼。   “妈妈那时应该很器重他,我看见妈妈干什么都喜欢把他带在身边,他也从开始穿T恤仔裤,慢慢到后来跟妈妈出门也穿得西服革履的。”   Jane接着往前走,“有一段时间,我看不见他了,听妈妈公司的人说他毕业了,准备办移民了,也在找别的工作。”   她把贝壳举起来,冲着太阳。灼灼的光线透过薄薄的贝壳,也映出丝丝的光芒。   “后来,“泓盛”超市开张后,他又出现了。妈妈还是很器重他,谈什么都带着他。直到,妈妈和Jeff结婚,后来决定去西澳生活,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Jane把那个漂亮的贝壳抬手扔进了海水里,没有任何留恋和犹豫。   申凯看Jane说得很平静,不像藏了什么事情。   “那你妈妈和余总之间......好像原来就认识?”   Jane回头看看申凯,淡淡地笑了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以前在泓盛没见过余德禄。不过那时悉尼的华人商界没现在这么多人,他们都是做超市的,就算以前认识也不奇怪。”   申凯还想再问问上次Jane说的让安虹看好她老公的事情,可刚要张口,Jane反而先发了声,“上次你出差前我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申凯看Jane挑眉看着他,顿感有些无力。   他摸摸鼻子,笑笑说,“Jane,我想我上次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可以是同事朋友,但绝不会有别的什么。因为,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Jane看申凯话说得决绝,看着她的目光也没有一丝闪躲,看来这些话在他心中,是根深蒂固的了。   她感到一阵心酸,论年纪样貌身材,自己哪一点也不比那个安虹差。凭什么他就能对她眉目传情,可对自己的目光,却再普通不过。   申凯看Jane一时没了话,就说自己要回去了,要不要送她一程。   前面是沙滩边开辟的一个小公园,Jane走到一条长椅上坐下来。   她抬头看看申凯,笑笑说,“你既然不愿意陪我晒太阳,就先走吧,我自己回去。”   说完,她把目光投向面前的海面,沉默下来。   申凯看今天Jane的情绪不是不高,不知是不是刚才自己的那些话惹姑娘不高兴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向Jane道别,回身走了。   走出几步,申凯再回头看Jane时,只见她闭着眼,微仰着头,那正午的炎炎烈日罩在她的脸上。突然,阳光折射出一点刺眼的光。那光从她的眼角而出,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掉入脚下的沙子中,一下子无影无踪了。   --------   余德禄开车跟着樊茹泓的车,一路到了“泓”。   樊茹泓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他谈,他倒没想到她带他来到了自己的地盘。   今天泓盛的大部分员工都去了“泓二”的开业庆典,“泓”里连客人都不多。两人一路来到樊茹泓二楼的办公室,路上只碰到一两个店员。   樊茹泓自顾自地进了办公室,把皮包一扔,坐在了会客的皮沙发上。   她挥挥手,对余德禄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余总,请坐”。   余德禄看她精致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倒满是杀伐决断的英气,本想上前调戏的心思不得不煞掉几分。   他在她不远处落了座,抻了抻身上的花衬衫,转头看向樊茹泓。   樊茹泓斜眼看了看余德禄,问道:“余总这两次三番地跟我过不去,这是怎么个意思?”   “过不去?阿泓,你说这话可就寒了你余哥的心了。这么多年,我余德禄一直都没法忘记你,我从来都是想和你过下去的意思啊!”   余德禄说着挪了挪屁股,往樊茹泓那边靠了靠。   樊茹泓冷冷看着眼前这个白胖的男人,他那张肥硕白花花的大脸,有多少次出现在她的噩梦里,让她每每都冷汗涔涔,心悸不已。   “当年的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要不是......哼,我不知道还有没有现在的樊茹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人老色衰,就不劳余总惦记了!”   余德禄看樊茹泓早没了当年的柔弱顺服,心中不禁惆怅,“阿泓,我那样......实在是因为爱你爱得狠了,你却总不肯答应我......我一时情急,才出了下策......你看在哥哥我对你一片痴心的份上,就原谅我吧。况且,当时答应借你的钱,我后来都如数给你了,你也能看出我对你的真心不是?”   余德禄又向前挪了挪屁股。他离樊茹泓只有一臂之遥,女人身上那淡淡的茉莉花香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子,让他又想起那夜她在他身下迷离的眼神和娇媚的神情......十几年过去了,这小婊子还是这么骚,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樊茹泓厌弃地瞪了余德禄一眼,“我现在已经是有夫之妇,余总还是不要执迷不悔了。你虽然对我做了那么不齿的事,但看在你后来也履行承诺把钱借给了我,前尘往事我们就一笔勾销。以后在悉尼商界,咱们也最好不要来往,井水河水,各走一边。”   余德禄本来还要往樊茹泓身边凑合,看她一脸嫌弃冷漠,不由撤回胖胖的身子,冷笑了一声。   “樊总,你这是要过河拆桥啊!当年,你利用我对你的痴情,骗我借你的那几十万澳币。还倒是还了,可我这一腔热血,不能就这么付诸东流啊!你看我这么多年都在苦等你回来,没有再娶妻生子,这份情,你要怎么报答呢?”   “你想要我怎么报答?”“报答”两个字,樊茹泓咬着牙说出来。   余德禄看樊茹泓有了松动,觉得顿时有了底气。   他胖脸上堆起笑容,身子一边往樊茹泓那边倾斜,一边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女之间不就那么回事!看余哥想了你这么多年,阿泓,咱们今天就把那晚没做完的事做个尽兴,你看如何?”   余德禄说着,笨重的身体突然向樊茹泓压过来。   樊茹泓早有戒备,眼梢看他逼近,就急忙从沙发里蹦出来,向自己的办公桌方向跑去。   没想到这余胖子平时步子缓慢,但如今,看到这么块肥肉在嘴边,倒是手脚麻利了。还没等樊茹泓绕过沙发,他就一把捞过她的纤腰,把她抵在了沙发背上。看樊茹泓要张口大叫,他一直熊掌捂住了她的嘴,嘴里低低威胁道,“你想让你的员工客人都看见你这个大老板是怎么和男人共享鱼/水/之/欢吗?”   樊茹泓果然禁了声,但手脚奋力挣扎。   余德禄一边尽力制住她,一边嘴里忿忿道,“早知道刚才给你灌点当年的神药,让咱们好好乐呵乐呵......”   樊茹泓没想到事过多年,余德禄还是这么色/胆/包/天。她看着他那张丑陋的胖脸,新仇旧恨一并涌起。   余德禄俯下身子,一面在樊茹泓脖子上乱啃,一面脱了樊茹泓的挣扎,就往她胸前乱抓。   樊茹泓气得浑身冒火。她趁余德禄的头在近前,张口便咬在了他的左耳上。趁他吃疼之际,再使出全身力气,一脚揣在那圆圆的肚子上,把老余踢出了几步远,仰面倒在了地毯上。那圆滚滚的身躯如乌龟般,四脚朝天的倒下,竟一时没能起身。   樊茹泓扭身奔到办公桌前,开了其中一个上了锁的抽屉,拿出样东西。   余德禄这边嘿呦嘿呦地刚刚爬起来,就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再看那握枪的女人,满脸涨红,带着森森戾气,让他觉得下一秒,她就会手起枪响,结果了自己。   余德禄这下子怕了。他余德禄虽然在女人身上做过不少混账事,但从没闹到这般要出人命的地步。他也从没想过,自己吃上几口肉,要用命来偿还。   “阿,阿,阿泓,你别冲动,别冲动......我,我,我,刚才鬼迷心窍了,你看在哥哥当年也帮过你的份上,你,你,快把那东西放下,别,别,走了火......”   樊茹泓两眼通红,想起这么多年,她不得不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痛失所爱,而后又远避西澳,与女儿分别多年,这一切都是拜眼前之人所赐!那一个个被噩梦和思念折磨的夜晚,她都是怎样泪流满面地等着天明。   她全身颤抖地举/枪对准余德禄的脑袋,恨不得下一秒就结果了他这条贱命。   可是,她还有女儿,爱人......樊茹泓想想自己还有女儿要照顾,还有那个人让她牵挂,她慢慢平复了一下忿恨的情绪。   她摇了摇枪管,嘴角冷冷地翘了一下,“你也知道害怕了,你当年干那些鸡鸣狗盗的事情时,没有想过不能欺人太甚吗!?”   看着余德禄那越来越害怕的神情,她多少有些满足感。   “让我今天不杀你,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答应,答应,答应,三十个,三百个,我,我...... 都答应!”   “一,以后再也不许骚扰我和泓盛的生意,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二,以后也不许骚扰晓珍和晓玲,你要敢把歪脑筋动到她们身上,我管保你会死得很难看!三,不许骚扰他和他太太,当年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能向其他人提!这三点,你有一点违抗,我一定会跟你纠缠到底!”   余德禄一边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一边心中暗叹:眼前拿着枪威胁他的女人,让他有种大势已去的悲凉感。当年的她,在悉尼商界还没站稳脚跟,对他也曾低声下气地求他帮忙。可惜,被那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要不然,现在就是没做成恩爱夫妻,也应该是对琴瑟和鸣多年的野鸳鸯了。当年,自己对这个樊美人,可是动了真感情的呀!   樊茹泓一手拿枪,一手从抽屉里又拿出一个小本,拿笔在上面写了几笔,撕下上面一张纸扔到余德禄脚前。   “看在你当年确实帮过我的份上,除了还你的本金,这些是给你的利息。我希望,我们从此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   余德禄拣起那张小纸,见那支票上的六位数字,倒是感到颇为意外。看来,拔枪和掏支票,大棒子和红枣双管齐下,他是不得不就范了。   余德禄捏着那张薄薄的支票退到办公室门口。临开门,他回头故作镇定地挺挺胸,语气有些惊魂未定又夹杂些不甘,“阿泓,咱们认识这十几年,我一刻都没忘记你,想用这张支票就打发了我,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我余德禄总有一天会让你知道,我对你樊茹泓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说完,不等樊茹泓发作,扯开房门,就窜了出去。   看余德禄那圆碌碌的身子几乎是滚出了她的办公室,樊茹泓放下已经僵硬的手臂。   她把枪重新藏好,颓唐地坐在老板椅上。   想着余德禄最后撂下的那句不怀好意的话,她终于双手抱头,浑身颤抖地呜咽起来。 ☆、“罪魁祸首”   清晨,吴心美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她的生物钟7点就把她弄醒了。腾地坐起身,揉着眼睛要冲向卫生间洗漱。突然,脑海中昨晚邮轮上的场景重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解雇,今天乃至以后,再也不用去那个公司上班了。   她就这么盯着天花板,像傻子一样把自己放空。直到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她才想起,虽然丢了工作还是有事情要做:吃饭。   临近圣诞节,陆子峰在墨尔本越发忙碌。这两天晚上,他都是临近午夜才给吴心美发信息,说从上周末开始白天店里就忙得不行,晚上还得陪客户去嗨皮,每晚累得连澡都不想洗就睡过去了。   吴心美还没有告诉陆子峰自己被解雇的事。一是看他那么忙,不想再给他增加负担,二是她自己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昨晚回来后,Michael又给她发了信息,问她还好吗。   好?!辛辛苦苦追了几个月的大单终于拿到手了,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算佣金等升职,就被高层拿着一堆破照片说事,毫不留情的开了。就是换成美少女战士,也不会好了!   虽然她心里明白,自己是妥妥地被栽赃陷害了,但那些所谓的罪证照片,确是真的,并非P图。可谁会费这么大力气把她搞走呢?总结一般坏人的心理,肯定是要损人利己。可搞走吴心美,放眼望去,除了公司可以省下一笔大单提成,好像没有什么人会有那么大的收益可得。   吴心美用勺子捣着碗里的麦片,这西人的早餐偶尔吃吃还行,这么黯淡的一天,她觉得还是从精致的广式早茶开始吧。   开上车,她一路到了城里一家港式餐厅。   这家的早茶在悉尼是数一数二的。以前和陆子峰来过两次,周末人满为患,他们都没等到位子就饿得不行,无奈只能换地儿。   今天是工作日,座位没那么紧张。吴心美进了门就被引到一个两人小桌。   看看旁边聊天喝茶的港粤老人,她突然觉得,如果不用愁钱,现在就退休,每天吃吃美食,逛逛名店,再时不时和陆疯子出去旅行走走。这种日子,也是好得不要不要的。   一个人林林总总点了一桌子点心,看着那些菠萝叉烧包,珍珠肠粉,她突然没了食欲。   平时一周工作辛苦,周末和陆子峰轻松轻松,去外面吃饭,会觉得十分的香甜。可如今,这周满打满算才工作了半天,眼前就是铺开个满汉全席,也不见得能吃出其中的滋味。   想起安虹的公司就离这里隔着几条街,看看已经临近中午十二点了,吴心美就给安虹打了个电话,让她过来一起吃个早茶。   吴心美说了街名和餐厅的名字,没容安虹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安虹从吴心美那没有任何营养的声音中听出些不寻常,放下电话,准备赶紧去探望一下自己的闺蜜。   两天前“泓二”开业典礼完,她和樊晓玲也总算清闲了些。她看看晓玲还在埋头写报告,就跟她说自己中午要跟个朋友吃饭,让她午休时间抓紧时间吃饭休息,别一工作起来什么都忘了。   --------   安虹看见吴心美眼前摆了这么一大桌子点心,实在吃惊不小。   吴心美自从开始去健身房,就号称运动健身要搭配合理健康的饮食才能事半功倍,她已经很久没有对自己这么仁慈了。这眼前摆的食物,要是以往,够她吃八顿的了!   “你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不上班,跑城里来饮茶,还点了这么多。你是中了Powerball(澳洲的一种彩票),还是不过了的节奏?”   吴心美看见安虹来了,也有了些食欲。她夹了块豉汁凤爪,吃得津津有味。   “不是我不想过,是人家不让我过了。我被公司开除了。”   “什么什么,我没幻听吧?你被公司开除!开除你这种顶级白骨精,你们公司岂不损失大了!”   吴心美撇撇嘴,继续向蟹黄烧卖发起总攻。   安虹见吴心美今天话少得可怜,一味闷头吃,看来这被开除不像是开玩笑的。   安虹看吴心美吃了虾饺又夹萝卜糕,满嘴被塞得满满的,实在没有昔日艳压群芳的样子。她一把夺过吴心美的盘子,让她赶紧交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吴心美放下筷子,喝了口茶。一声叹息后,把事情前前后后,向安虹说了个清楚。   安虹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当说到在邮轮上Amy跟她讲的那些话时,安虹一拍桌子,吓得旁边一桌的老奶奶差点掉了手中的勺子。   安虹抱歉地冲老奶奶及家人笑笑,回过头继续和吴心美同仇敌忾。   “这事情明显就是有人陷害你,你们公司那些高层怎么能不调查清楚,就不分青红皂白把黑锅扣在你头上!”   “那人把我和那个董事帅哥的亲密照寄给董事长了,为了那个帅哥的前程,他叔叔得把我这个妖媚惑主的狐狸精赶紧扫地出门呗。”   吴心美说得轻描淡写,把被安虹收走的盘子拿回来,接着吃那块萝卜糕。   “那你不去找那个背后捅你刀的败类,就坐在这儿吃萝卜糕了?!”   安虹看这吴心美那无欲无求的样子,简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这事儿当然没完,我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了。等我吃饱了,再好好捋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往我头上浇稀屎盆子!”   吴心美说得咬牙切齿,铿锵有力的,可最后那四个字又让旁边那位老奶奶呛了口粥。旁边估计是老奶奶的女儿一边给老奶奶拍着后背,一边把那碗粥放到了远一些的地方。   安虹一看,那碗南瓜粥,黄澄澄的,是有些像......她一缩脖子,赶紧避开邻桌母女那怨怼的目光。上手拂拂吴心美的后背,让她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其实我也挺寒心的,我在公司这几年。不说劳苦功高,但起码业绩卓著。本来我们总监说了,这个单成了,她如果能升职,一定提拔我当总监。虽然我年纪轻,但我们几个销售部门,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出这样业绩了,除了我没有别人!可是,就凭着几张破照片,就定了我的罪,我实在不服!而且那些以前凭着我的订单拿业绩的老板们,一个都没替我求情,这真他妈人情冷漠啊......”   吴心美说到最后,眼圈红了红。她用手背蹭了蹭眼角,抓起安虹给她盛的皮蛋瘦肉粥,大口喝了半碗。   “难道他们都没看到我为了工作兢兢业业,加班加点的努力吗?他们没有想过这个单子的所有性能指标都是我去厂商那里一个一个核对的,连小数点后的四舍五入我都标注了,以防客户需要......那些鬼佬,英国佬,美国佬,新马泰人,没有一个像我这么敬业,凭什么直到辞退我,都不给我一个分辩的机会呢!”   吴心美把剩下的半碗粥一气儿倒在嘴里,嘴被粥涨得鼓鼓的。   她此时眼圈更红了,像是被食物噎住般,看上去痛苦又无助。   安虹赶紧轻拍她的后背,忙不迭地劝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急,咱们从长计议,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吴心美好不容易把嘴里的粥咽了下去。她拿起餐巾纸擦着嘴角,可擦着擦着,发现纸已经被浸湿。她又抽出一张纸来擦,可怎么挡得住那如注的泪水。   吴心美赌气般抽了十几张纸捂在脸上,泪水从纸的下沿漫出来。吴心美终于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起来。   安虹看她终于哭了出来,心里也替她感到凄凉。   一个来到这个国家才几年的新移民,能在当地的大公司里工作,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文化差异和价值观的差异都会给工作带来很多阻碍,可这些都比不上不信任让人来得寒心。   吴心美当年凭着悉尼大学商科硕士的优异成绩进入了这家公司,她这几年兢兢业业的付出都没能让上司老板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信任,这不能不让人愤慨!   正低头呜咽着,吴心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了看手机屏幕,吴心美犹豫了一下,擦了擦眼泪接了起来。   她没说话,只在最后用英语说了声“好”,就挂断了电话。   吴心美说有个以前的同事约她现在见个面。安虹看她情绪稳定了些,嘱咐她有事情尽管来电话。   吴心美点点头,在旁边那桌母女怜悯又如释重负的注视下,离开了餐厅。   --------   情人港码头前,高个男人站得笔挺。他上好的西装和帅气的面庞,让旁边观光的三五个日本少女看得窃窃私语,娇羞异常。   吴心美走到身后,轻轻咳了一声。男人赶忙回过头来,对上她的双眸,眼中尽是惋惜和歉疚。   “May,昨天你下船后我才知道,他们居然这么不留余地。你,还好吗?”   吴心美看着这个她被开除的最重要“罪证”,心里不能说没有怨。如果他没有来招惹她,她现在可能不至于走到眼下这毫无退路的境地。可是,他没有想陷害她,只是,他的追求被人利用了。怪,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那陷害她的人,也太处心积虑。   “我怎么能好?奋斗了几年的成绩被这样抹杀,而且还是这么让人冤枉抹黑,换做是你,你能甘心吗?”   “这事情他们做得太欠推敲,不过,我听说你的总监给你争取了最高的补偿。还有,事情搞成这样,也有我的原因,我,难辞其咎。”   男人说话时一直面容温柔地盯着吴心美。他怎么也没想到,几天前还和她在她家耳鬓厮磨,现在,却被现实打击得像是敌人般,僵硬地对峙着。   吴心美看着不远处就是她昨晚登船的地方,那时的她是多么地兴高采烈,意得志满。   “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被卷进来。不要让我查出是谁,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   深深的悔意变成浓浓的怨恨,漂亮的眸子里闪耀的熊熊火焰,让男人看得无比心疼。   “May,我知道你现在很不甘,很愤怒,很想找出那个背后捣鬼的人。可是,我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心疼,很怕你再受到伤害。你太美好,那些又太丑陋......如果你是我的女人,我希望能保护你,远离这些阴谋陷阱......”   男人深情地望着吴心美苍白倔强的脸,向前走了一步,用力握住她纤弱的肩膀。   “May,我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那些乱七八糟的所谓证据,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你现在需要有个坚强的臂膀,支持你,帮助你走出困境。我愿意成为那个人,你,愿意让我陪伴你吗?”   短短几天,这是她第二次听他深情表白。毋庸置疑,这么温暖的话语,对现在吴心美那寒冷刺骨的小心脏是多么大的诱惑。   吴心美抬起头,看着那双蓝盈盈的俊眼,流露出让她动容的真诚。   “Ryan,我谢谢你这么相信我,毕竟,我们才认识不久,你就能这样信任我,欣赏我。而且你,这么优秀,你的这些话,让我......满足了虚荣心。”   吴心美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躲开了肩上那双有力的手。   “我有我的爱人,他会给我信任和支持。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只能对你说一句抱歉了。”   吴心美目光没有闪躲,直直地看回去。看到那双蓝色眸子里的神采一下子变得黯淡。   “我这是头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同一个姑娘拒绝两次。”Ryan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无论如何,我会关注那个单子的事情。我会尽力帮你搞清楚,是谁那么想搞掉你,那个人,必定因此得到很多好处。”   Ryan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递到吴心美面前。   “这是上次酒会咱们得的奖,两天一夜的海岛游。他们已经把日程安排好了。我报了你的名字,给你安排了......单独的房间,时间就在新年假期之后。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先有个短暂而愉快的旅行,让你有机会更加了解我。也许,你会改变主意的......”   男人阳光般的笑容让吴心美闪了眼。她没想到,这个异国男子所表现出的诚挚,比之前任何追求者都让她心动。可是脑海中那张熟悉的,有时会冒傻气的俊脸,却更让她思念。   没容吴心美拒绝,男人把行程单塞到她手中。   他抬手又握了握她的肩膀,留恋地看她一眼,然后扭头大步离去。 ☆、飞雁回巢   当天晚些时候,申凯刚回到公司,安虹就说有些私事想找申凯谈谈,问他下班能不能给她二十分钟的时间。   申凯看着安虹欲言又止的神情,实在猜不出她会和自己谈些什么“私事”。为了避开同事,更好地谈“私事”,申凯让安虹下班后,先去街拐角的咖啡厅等他,他随后就到。   看到安虹坐在咖啡厅偏僻的一隅等着他的到来,申凯有些紧张。   安虹从来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跟他讲过自己的私事。跟这“私事”到底是什么相比,好像她想与他分享“私事”这件事更让他觉得欣慰。   “孩子送回国,你下班也不着急下班了,你老公没意见?”申凯莫名地觉得心情愉快。   “他刚回来比较忙,今天有几个老顾客约他看诊,回家会比较晚,晚饭都不在家吃了。”安虹喝了口奶茶。   “你不着急回家,咱们就在这儿一起吃个晚饭吧,他们这里的晚餐套餐也还不错。”   看安虹点头,他点了两个套餐,又专门给安虹点了块提拉米苏,给她当饭后甜点。   “说说吧,到底有什么私事要和我商量?”申凯看安虹吃得并不很有食欲,想让她赶紧把肚子里的话倒出来。   “我想和你说说子峰和小美的事情。”安虹放下刀叉,看着申凯说。   申凯有些失落,原来她的“私事”里,还是没有他。   “上次他们的订婚宴......”安虹把调调定在那场近似闹剧的典礼上,申凯大概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们最近虽然和好了,但我总觉得小美心里没有完全放下。尤其最近,小美工作上突发变动,子峰又一直不在身边......”   “你闺蜜怎么了,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申凯从未听陆子峰提起过这些。   安虹把吴心美工作上的事简单讲了讲。她说,本来这种时候,自己这个好友当仁不让地应该在旁边安慰陪伴,可最重要的,还是爱人的理解和支持。   “所以,我想你能不能把子峰调回来。如果要去墨尔本,我可以去......”   安虹说得有些没底气。她知道,如果陆子峰回来,申凯必然要亲自过去了。   “是啊,他们的订婚典礼搞成那样,我又一直让子峰出差,是有些欠考虑......我这两天就把子峰换回来,他也出去这么久了,该让他回来喘口气了。”   申凯吃了两口饭,接着说,“我一会儿给他打电话,让他明天就和那边交待一下,后天回来。我跟子峰交接一下,圣诞节前我就过去,争取boxing day(节礼日)和新年能多出些货。”   安虹看申凯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圣诞和新年都交待给了墨尔本,一时也觉得很对不住他。   “要不,你圣诞前先过去,我新年前过去和你换吧!两个节日你都在外面出差,也实在太辛苦了。”   “我孤家寡人一个,过不过节都一样。你们不一样,身边都有需要你们的人,怎么能让你们耍单呢。”   申凯说得云淡风轻的,可话听在安虹心里,却隐隐感觉心疼。他怎么能是没人惦念的人呢,至少......还是有人惦记他的......   “说好了,过完圣诞节我就过去,你回来休息休息。反正现在孩子们都不在,我老公一个人没问题......”吃过饭,两人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安虹仍是坚持地如是说。   申凯看她如此坚定地周全他,只好笑笑说,到时看情况再说。她不知道,只要她过得好,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那天,你先生来“泓二”接你,看他脸色不太好,回去后没事吧?”虽然不想让她也察觉那两人的失态,但申凯还是忍不住,想看看安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没事,他就是一周内回国又返回,有些累了。而且......他总觉得我现在的工作占用了私人时间,有些情绪......”   安虹想想当天王健青发的那顿无名火,不知道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身边的这个人。   “哦?”申凯意外地看看安虹,“看来,是我这个老板考虑不周啊。你有家有孩子,我是应该尽量安排像我这样没家没业的去出差加班啊......”   “不用,你别想太多,他就是借机发发牢骚。他本来就对我出去工作不太赞成,之前一直想让我就在他的诊所打打零工来的。我在公司工作,就算你这个老板是老相识,也不能有特权不是?而且,现在孩子们不在,家里也不用我太花精力。等明年接我爸妈过来,家里的事,我就可以省心多了。我重新出来工作,就是想再找回当年那种作为职业女性的成就感,你不用特殊照顾我,我忙得过来的。”   申凯扭头看着安虹的侧脸,那上面已经没有多年前的稚嫩和柔弱。昏黄的路灯下,她说得平静而自信,让她看起来还年轻的脸庞显得更加成熟而淡然。申凯深深感到,这么多年的海外生活的磨砺,让安虹已经成为一个独立而坚强的个体了。   申凯淡淡笑笑,没有说话。   她没有提到一句樊茹泓,看样子,她应该不知道王健青和那位商界女大佬曾经是老相识。罢了,就算真的还有什么,她不知道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大家各就各位,各司其职,不用纠缠过往,只看来路,也是一种幸运。   想明白这点,他又想起她先生的那些抱怨。也许,自己应该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让她少些负担,让她的重回职场之路能够兼顾家庭,不至于走得太辛苦。   --------   两人慢慢向公司旁的停车场走,路边的街道因为圣诞临近,有些当地手工艺人摆摊的圣诞夜市。小手链,小项链,小耳钉,很多安虹还是小女生时喜欢的饰物,摆得玲琅满目,看着很是养眼。   她拿着一串红色珊瑚手链端详了半天,把那串红艳艳的珠串放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比划了一下。暗红的色泽衬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申凯看安虹比了半天,终究还是抱歉地向摊主笑了笑,把手链放回了摊子。   “这么喜欢,怎么不买下?” 申凯回头看看那串手链,被退回原地,仍委屈地闪着耀眼地光芒。   “都这个年纪了,那些小姑娘戴的东西,我可戴不出去。”安虹微微低了头,笑得有些羞涩。   申凯看看那串手链,又看看安虹,笑着摇了摇头。   安虹继续信步在摊位前走走看看,倒是没有急着回家的意思。   那天剪彩仪式后回家的路上,和王健青吵了几句后,安虹这两天一直没怎么和王健青说话。她觉得他最近很是莫名其妙,上次她从墨尔本出差回来也是,那些拈酸刻薄的话,让安虹慢慢觉得,自己和王健青之间好像夹着一个人,那就是申凯。   安虹觉得很委屈。她和申凯之间,除了上次飞机上历险时冲动地拥抱了一下外,没有任何逾越的行为。她同情申凯这些年多是孑然一身,更是对申凯迟迟没有正常的家庭生活心怀愧疚,所以她站在一个老朋友的立场上,尽量多关心他,分担他的烦恼。她自认这些她做得坦坦荡荡,没有任何苟且之心。所以,今天她为了小美和子峰的事情求到申凯头上,这顿饭和这沐浴在夜风中的街边散步,就算是她求人的回报吧。   两人回到公司旁的停车场,送安虹走到她的车边,申凯仍没有走的意思。   安虹看看他依依不舍的样子,也停住了动作。   “你这出差去墨尔本,一去可能就要一两个星期。多注意身体,带些日常发烧感冒的药,别一个人病在那边,没人照顾。”安虹记得上次他开车回悉尼,当时就是在身体不适时,被人撞了车。   “好的,我知道了。”他就是病在悉尼,也不还是没有人照顾。   “圣诞新年你都要一个人过了,我先祝你圣诞快乐,新年快乐吧!”   听着安虹口中真诚的祝愿,他觉得今年的假期虽然仍是形只影单,但至少有人惦记他,让他的心里也有了一丝慰藉。   “谢谢,也祝你圣诞新年快乐!”   安虹笑笑说谢谢,扭身开了车门。   想到马上就要出差,走之前怕没有机会再和她像这样说些有的没的了,申凯放在车门上的手,突然更不舍得松开。   “公司里的事,你和子峰一起盯着,别把自己弄得太辛苦。他是个大男人,有什么辛苦的活儿,就让他去干吧。”   以往总觉得陆子峰是典型的重色轻友,可事到如今,他也为了讨好她,要对不起好兄弟了。申凯想着不禁轻声笑了,自己也只不过是个见了心爱的女人,就忘了兄弟的俗人。   安虹见他兀自笑着,不明就里地挑挑眉,看着他。   申凯忙说,“没事,回来给你带礼物。”   说完,终于依依不舍地松了手,把车门轻轻关上。   安虹冲他摆摆手,开车走了。   申凯看着车子缓缓消失在夜幕中,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向自己的车走去。   本想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划开屏幕,手指又不受控制地点了那张看了无数次的照片。   照片被剪裁得只剩下他和安虹两人。盛装的他们靠得很近,神态自然,气氛愉快。安虹略施粉黛,长发高盘。身上的淡紫色礼服,把她姣好的身段衬托得犹如二十出头的年轻女郎般玲珑而有朝气。她站在自己身旁,头微微靠近自己的肩膀,盈盈笑脸,眉目含情。申凯每次看,都觉得照片中的两个人看起来心情无比的舒畅,也无比的般配。   这张两人唯一的照片,他不知多少次偷偷点开,静静凝望着她的笑脸。看到她,他就会觉得自己孤寂的心中如沐春风,百花尽开。   此刻,他坐在车上捧着手机看了许久,才怅然地缓缓放下,启动车子默默离去。   --------   陆子峰是圣诞前两天回来的。   客户那边忙得不可开交,他好不容易和那边的人打成了一片,工作开展得不错。所以即使听到小美被开除,心急如焚,但为了申凯过来能顺利接手,他尽力安排打点,还是比预计晚了一天回来。   那天,他听申凯打电话说让他尽快回悉尼,好好陪陪吴心美,才知道一向工作卖力的小美居然被公司开除了!他又打电话问了安虹,才知道这几天他忙得四脚朝天,忽略了小美,原来他的媳妇儿在外面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而自己这个理应给她撑腰的男人却远在另一个城市,连句暖心的话都没对她说过。   陆子峰第一时间给吴心美打了电话,除了嗔怪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而后当然是柔声安慰了许久,又插科打诨地逗她开心。   吴心美好不容易听到这个冤家对她温言软语的,心里也好受了些。想着他还有一两天就回来了,心里生出从未有过的迫切和期盼。   “航班定好了告诉我,我做几个好菜等你回来。”   “好嘞媳妇儿!等你老公回来就雨过天晴了,咱不为那些坏人堵心,大不了我养着你,你只要在厨房卧室把我伺候好了,再给我生几位陆小爷就齐活了!”   吴心美虽然嘴里啐了一口,说“你想得美”,但心里暖洋洋的。临了,在陆大爷的软磨硬泡下,对着听筒叭叭地嘬了好几口才挂断了电话。   --------   陆子峰下了飞机,先赶回公司和申凯交接。   公事交待完,申凯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兄弟!回去好好陪媳妇。”   知道这之后的至少十天,申凯也有家不能回了,他也拍了拍申凯的肩膀,“辛苦了,老哥!过去好好卖东西。”   申凯本来还因为让他们牛郎织女了这么久,心怀歉疚。听了这句,“嘶”了一声,把桌上的一个快递扔到陆子峰怀里。   “什么呀,这是?”陆子峰看看快递的收件人是自己,但寄件人一栏上面倒是空着。   “不知道,寄过来好几天了。别是哪个暗恋你的小姑娘给你寄的圣诞礼物吧”   申凯笑着揶揄他,“赶紧趁回家前毁尸灭迹啊,省得让你家那位看见闹心!”   这回换成陆子峰抛了个大大的白眼给申凯。他挥挥手,拉着行李,拿着快递走出了公司。   回家的出租车上,陆子峰好奇地把快递打开。   拿出里面一叠厚厚的东西,一张张看过。当把最后夹的一张纸也看完之后,他本来笑容满面的脸上慢慢堆上了寒霜。   那里面的真相,让他的心仿佛在这骄阳似火的南半球的夏天被浇满了北冰洋的雪水,顿感冷若冰霜,寒彻肺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大戏上场,先预告一下哈(坏笑) ☆、连环计   吴心美回到家时,看见门口的行李箱,知道陆子峰回来了。   她把手里两大袋子的食材放在厨房,一边嘴里叫着“峰子“,一边到卧室和走廊的小洗手间都看了看,却没发现陆子峰的踪影。   这个冤家从安虹那儿得知了自己含冤受屈地被开除的事,当天就打电话来安抚加赔罪,好在申凯那边也让他提早回来,他这才急急定了今天的机票,赶在圣诞前两天回到了悉尼。   吴心美把今晚要做的食材拿出来,其他的塞进冰箱。她估计陆子峰去楼下的小超市买东西了,自己先开始准备,打算一会儿给他加几个硬菜,两人吃个久违的烛光晚餐。   不一会儿,菜准备的七七八八,吴心美最后切着西红柿,打算做个西红柿牛腩给陆子峰下饭。   走廊的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吓得吴心美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菜刀,脚步往门口慢慢移去。   走廊的阴影里走出来个人,高高的个子,却有些佝偻着,低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吴心美心中一松,这不正是那个冤家。   “你怎么回事,刚才叫你也不应,现在走出来,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吴心美说着把刀放到砧板上,走上前去,凑在了陆子峰身前。快两个星期没见了,虽然每天都有联系,但这几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自己格外的想念他。   她把身子往陆子峰怀里拱了拱,双手搂住他的腰,软软地说道:“总算回来了,我这几天心里没着没落的,你又偏偏那么忙,都没时间听我发发牢骚。每次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身边,人家以后怎么靠得上你呀,冤家......”   吴心美说着,心里的委屈咕咕地往上涌。看着陆子峰那痴呆呆的傻样,心里的欢喜又有些压抑不住。她没等陆子峰开口,已经踮了脚尖把红唇送上。   吴心美很少这么主动示爱。他俩的日常,都是陆子峰软磨硬泡的要抱抱求被糟蹋,而吴心美义正言辞地瞪瞪眼再踹两脚。最后当然多是陆子峰占了体能优势把吴心美按倒揉软,吴心美也就半推半就随了他的愿。   今天的吴心美吻得很投入,很动情。她的思念,委屈,无助和压抑一股脑都注入了这个吻里,那两瓣朱唇噙着陆子峰的嘴唇亲了很久,到最后简直似啃似咬般热烈奔放。   在平常,美人如果如此热情,陆子峰早就身轻体软地把自己放倒,顺便把吴心美也裹到床上了。   可是现在,陆子峰眼里迷迷茫茫地像藏了块没捂化的冰凌,木呆呆冷冰冰的,没半点反应。当吴心美把手放在他胸膛上揉搓的时候,他才如大梦初醒般抓住了吴心美的双手,扭头逃开了她的热吻。   吴心美以为是十几天没见,他有些不适应自己的热情。她喘着粗气,仍靠在那宽厚的胸膛上,嗔怪道:“怎么了嘛,这么冷淡。你走了这么多天,有没有想我,嗯?”   陆子峰此时还没有从刚刚捡到那刺眼东西时的震惊和心痛中缓过来。本来是呆坐在小美的床上回想刚刚看到的那些照片和那封信,他心中还是不愿相信那都是真的,可当他无意中发现床缝中夹的那个小东西时,仅剩的那点期许化为泡影,刚刚还扒在悬崖边不想撒手的他终于任命地松了手,任自己掉入那无底深渊......   他在卧室的卫生间,把洗面池里注满了水,毫不犹豫第把头浸入。水隔绝了世界,让他有片刻听不到心中的哀嚎与怒吼。   他听见小美回来了,柔声叫着“峰子”,可他不想应声也不敢应声。他怕自己逃不开她的温柔乡,躲不了自己的痴心梦。   望着眼前娇媚柔顺的吴心美,听着她的软言细语,陆子峰不知如何改如何作答。   生活真是变化莫测。如果放在一个小时前,他肯定会搂着小美,掏心掏肺的诉一诉这些天的思念之情。可现在,他不能确定他的小美是不是真的那么爱他,那么需要他。尤其是,他在路上接了袁清的那个电话,又捡到了那个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怀中这暖暖软软的人儿,真的原来是如此的不堪吗?   陆子峰默默地把吴心美推开,扭身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他弯着上身,双手扶额,看起来疲惫又孤独。   吴心美对陆子峰今天的举动有些诧异。昨晚他告诉自己今天就可以到家时,是那么的喜悦与盼望。他甚至告诉她,他回来给她当靠山,他们一定要查出那个陷害她的家伙,把那人揪出来送到董事长面前出出恶气,然后再找个更好的工作,让原来公司的那些高层后悔去吧!   吴心美渐渐觉得自己越来越依赖陆子峰,他只是那样玩笑着劝解她,她就已经觉得心中的怨气疏散了不少。她更盼望着他在她身边,能给她任何人都不能给予的理解与底气。   是的,被自己爱的人爱着,就有了底气,就像风浪中的渔船,看见灯塔就在不远处,再大的风浪也阻挡不住近在咫尺的家园了。   “怎么了,这次出差很累吗?”吴心美坐到陆子峰身边,关切地看着他。“我这就去炒菜,咱们吃完饭,早点休息吧。”   吴心美看到陆子峰如此疲惫,很是心疼。他现在是她的主心骨,顶梁柱,他不能也像她一样垮下来。   “小美,你坐一下......咱们,谈谈......”陆子峰终于抬起了头,开口叫住了走向厨房的吴心美。   吴心美回身看见了陆子峰眼中的痛苦与冰冷,心里有一丝不安与异样。她停在那里,诧异地看着陆子峰。   “前几天,你就被公司......开除了,怎么一直......没对我说?”陆子峰盯着吴心美的脸,艰难地开始提问。   吴心美靠在料理台边,低头用围裙擦了擦手,说,“公司跟我说得很仓促,我几乎是被赶出来的。当时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只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的,但到现在也没能理出个头绪。”   “你跟袁清是替我取东西,可你为什么要让人照下照片来?你不知道,这些照片在外人看来,就是他勾结竞争对手,泄露公司机密的罪证吗?”   吴心美眉头紧锁地听陆子峰说完这话,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的未婚夫嘴里说出来的。   “怎么是我找人照的照片?我也不知道那些照片是谁照的,这些照片也是我勾结竞争对手,泄露公司机密的罪证好不好!”   陆子峰想起,刚才老同事在电话里愤愤不平地质问,他的未婚妻为什么为了自己的利益来故意陷害他,让他丢了项目也丢了工作。甚至,因为这段劣迹,他再想找份新的工作都很难。陆子峰当时简直觉得无地自容,被愧疚感逼得说不出话来。   他无声地叹口气。他也知道,他这么问,她不会承认什么。但他还是想当面问清楚,因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些照片,听到老同事来告诉他,质问他,他现在还是不能相信,那些都是面前这个他深爱和信任的女人做的。   “你说你是被冤枉的,那你说说,你跟那个副总Michael是怎么回事?那个董事Ryan,又是怎么回事?!”   吴心美觉得今天的陆子峰不像是他的未婚夫,而是原来公司的董事长。他就差指着鼻子问她,为什么处心积虑地用美色迷惑高层,以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和Michael怎么回事?你说怎么回事?我们在健身房一起健身,算是朋友。除此之外,也没有太多接触。”   眼前人不是应该回来安慰陪伴支持她的吗?怎么现在搞得好像刑讯逼供一样。   “那个Ryan呢?”陆子峰的口气变得更加生硬,心中的痛苦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让他感觉到心如刀绞。   “那个Ryan......”吴心美有些心虚了。毕竟,两人酒后糊里糊涂地睡了一晚,虽然自己确认,应该没有发生实质性的事情,但这样的经历,怎么能让深爱自己的男人平心静气地接受。   “那个Ryan......怎么样?你和他难道没有开怀畅饮......共度良宵?!”   陆子峰终于说出来了!当他看到小美和那个白人帅哥在海边和会所的亲密照片,在车里的热情激吻,以及在第二天清晨共同走出公寓的亲热照时,他简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静止了,心像是被人死死攥住般不能呼吸跳动。   前妻和那个秃顶男人在车里的丑态又出现在眼前。一个两个都是如此,难道他陆子峰注定这辈子都不能寻到一份真挚的感情,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爱人?   “Ryan,他,我......我承认他是对我有好感,可我跟他说清楚了,我爱的是你,子峰,请你相信我......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吴心美心里委屈而不安着,她没有想到陆子峰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这么咄咄逼人,让她不得不正视那晚发生的意外,那些让她后悔不已的片段。   “你说谎!吴心美,你为什么要骗我?!”   陆子峰此时眼中布满血丝。他倏地从沙发旁立着的提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拍到茶几上,“你们不仅发生了,还发生的很彻底!”   说完,又从裤兜里拿出个撕破的小袋子,扔到吴心美的脚下。   亏他为了能跟她尽快团聚,这两天白天抓紧时间安排跟Only的后续工作,晚上整理数据资料,搞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今天凌晨做完最后的工作,一抬头,他发现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可是再累再困,一想到几个小时后能见到他的小美,能在她委屈无助时陪伴她,温暖她,他心里还是充满了被依靠和信赖的满足感。   可是满心的怜惜思念,在看到这封匿名信和那些照片时,都被冰冷的现实冲散。她的小美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需要他,依赖她。看似蒙冤受屈,可没想到有这么多让他不敢置信的内情。她远比他了解的更加风情万种,为名利金钱更加不吝惜善用她的美貌外表。真正的小美,看来不是他以为了解的那个人。   “你为什么,为什么一面和我高高兴兴地订婚,一面又和别的男人......如果你觉得我不够好,挣得不够多,你可以告诉我,我会更加努力的......可你,你......” 他眼圈泛红,神情是那么委屈而痛苦。   吴心美弯腰拣起那个花花绿绿的小袋子,不确定地问,“这,这是什么......”   “这是我刚才从床缝里无意中发现的,这,不是我们用的牌子,是......那个鬼佬用的吧......”   陆子峰双手捂住了脸,他不敢想象,就在他们亲热的床上,那个白皮黄毛的男人也戴上那个小东西,和他的小美......他刚才在床边无意中发现它时,心被揪得生疼,怨气和怒火简直要冲破他的胸膛,把那个傻傻爱着小美的自己烧个干净。   指缝中,他的声音哽咽而压抑,“小美,你不该,不该,骗我......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我甚至觉得......如果你要我的命,我都会毫不犹豫地让你拿去......可我,受不了,受不了你骗我......那么狠心地......骗我......”   泪水,打湿了陆子峰捂着双眼的手。他极力控制着,但肩膀仍抖得越来越剧烈。他像个无助而可怜的孩子,哽咽着声讨欺负他的人,怎么可以如此恶劣。   吴心美第一次看到陆子峰在她眼前如此悲伤,心里不忍而慌乱。不知是心疼陆子峰,还是气自己,她鼻子酸得厉害,眼中噙着的泪珠,就快要滚落下来。   她悔恨地看看手中的小袋子,心里骂着Ryan这个臭男人,居然带着套子来了她家,原来他是一直就盼着出事情。   抬眼再看看茶几上那些照片,原来陷害她的人照了这么多张照片,有在海边举杯的,在会所做游戏的,在车中激吻的,在公寓门口他从后面拥着她吻着她的脖颈的......   吴心美拿照片的手开始颤抖,这些亲密的场景确是那天她喝醉后的所作所为。该死的酒精,让她把他当作是陆子峰,所以才会对他那么予取予求,毫不戒备。   悔恨和内疚折磨着吴心美,她红着眼圈看着陆子峰,看那个本是如此乐观的男人,在她面前痛苦得像个没人要孩子。   “子峰,你听我说,这些都不是真的......我是说,我当时喝多了,把他当成了你......如果,我当时清醒一点,我不会让他近我的身的......”   “那么,你就是承认了,你们......真的发生了......”陆子峰垂下手,眼中泪光闪烁,绝望地看向吴心美。   “没有,我没有,我们只是在床上睡了一晚,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吴心美语无伦次地想解释清楚,可却越描越黑。   “够了,不要再说了!小美,不要再跟我说了,我不想听细节......”   陆子峰突然站起身。他拿起沙发边的提包,又去拉门边的拉杆箱。   吴心美明白他要干什么,紧走几步拉住陆子峰的胳膊,“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走,你得听我说完,我必须跟你解释清楚......”   “够了,我再也不想听你的解释!上次是亲眼所见,这次是看见了这么多艳照......我受够了!你们这些女人都是嫌贫爱富,我陆子峰没那么多钱,我伺候不起,你爱跟谁就跟谁去吧!”   陆子峰发了狠地挣脱了吴心美的桎梏,大步跨到门口。   吴心美被陆子峰挣了个趔趄,可她看见男人决绝而萧瑟的背影,还是一步冲了上去。   她拼了命地从后面抱住陆子峰的腰,“你不要走,子峰,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你要相信我,我只爱你,只爱你......”   泪水一下子浸湿了陆子峰背上的衣服,陆子峰挣了两下,没挣开。   他心中也闪过一丝的怜悯。也许,小美知道错了,她看清了那些有钱人的嘴脸,觉得还是和自己在一起最安心。可想起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遭遇,他又心如死灰。他不想再经历这样不忠的感情,这样嫌贫爱富水性杨花的女人。他只是个对爱情真挚而认真的傻男人,再也玩不起这种两人三足的伤人游戏了。   他狠心抠开吴心美的手,毅然打开大门。他在门口停了两秒,吴心美以为是他回心转意了,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   但他用手背抹抹脸,说道,“光有爱是不够的,我要的忠诚,你给不了。小美,我还......爱着你。可是,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再见......”   男人还是走了,匆匆忙忙,但毅然决然,连头都没回一个。   吴心美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没了,跌坐在大门口。   电梯开了门,电梯又关上门。   她的男人走了,没有听她的解释,没有信她的表白。   他走了。   吴心美捂着嘴,终于委屈地哭出了声。   她感觉,她的世界又回到了几年前。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只有一片血肉模糊,和一颗伤透了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写得很累心啊,亲们看得还爽吗?有啥感想欢迎留个言沟通沟通啊~ ☆、圣诞前夜   安虹觉得这个圣诞节过得实在无趣。   往年,还没到十二月份,孩子们就催着把家里的圣诞树彩灯装饰起来,给孩子们的朋友和王健青的同事准备的圣诞礼物也要采购上几个星期。   今年,孩子们不在家,虽然几乎每晚和都他们视频通话,安虹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想做个尽职的职场人,对家庭和孩子就多有顾及不到的。一位不再年轻的妈妈,方方面面都要尽力做好,实在是不易。   因为申凯出差了,Jane转达他的意思,说等忙完这一段,过新年的时候,再好好犒劳犒劳大家。   陆子峰回来和申凯交接完工作,就飞奔回小美家了。安虹想他们这一段经历了不少事,好不容易团聚了,自己不好去打搅,就一直没跟小美联系。   上次在樊家院外无意中听到樊茹泓和老公的秘辛,让安虹一直有些缓不过劲来。她努力想忘掉那晚他们的对话给她带来的冲击,可那些事情太过意外,让她这小心脏一想起来就惴惴不安的。上次“泓二”的剪彩仪式,安虹也尽量避免单独和樊茹泓接触,好让自己不要伪装的太过辛苦。   王健青回来这几天十分忙碌。之前推迟预约时间的一些客人这周都蜂拥而至,每天都不得不加班加点,搞得安虹这周都只得自己一个人吃晚饭。   圣诞前夜,王健青和安虹简单在外面吃了个圣诞大餐,九点多就打道回府。   和街上到处是彩灯圣诞树和穿着亮丽的人群相反,家里空荡荡,静悄悄的。孩子们不在,安虹也没有心思布置,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   外面挂起了大风,两人早早洗漱上床。王健青从回到悉尼就一直忙,今天好不容易可以早些休息,他上了床就闭目凝神,准备睡觉。   安虹觉得王健青这次回来后一直很沉默。和他说话时,他总是心不在焉的,好像在想着什么,又像脑袋放空,什么事情也没听进去。   两人这一段都一直很忙,很久没有亲热了。今晚是圣诞前夜,孩子们又都不在,安虹轻轻贴近王健青的身体,手放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摩挲着。   王健青把安虹揽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安虹顺势用手把王健青的脸扳向自己,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唇。   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安虹心里总是觉得心神不宁的。此时,窝在她最亲近信任的人怀中,品尝着他清冽的味道,让她心中能有片刻的满足与安心。   安虹很少这么主动,这么动情。她边热切地吻着,边把腿跨过去,坐在了王健青的腰上,丰/满紧/致的上围严丝合缝地嵌在了王健青的怀抱里。她能感到王健青的手也慢慢滑到她的腰上揉/搓着,然后覆在她的翘/臀上留恋不走。   王健青翻身把安虹压在身下,手顺着她的小腿一路向上,用力地抚摸着她。他身体的变化让安虹周身也燥/热起来,她两臂攀在他的脖子上,让自己的身体和他更加紧密地契合在一起。   手机突然响起了,如午夜凶铃般,惊得两人停了动作。   王健青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安虹撒娇地揽着他的脖子不让。   他笑笑,“这个时候打来,估计是有什么急事,我会尽快回来,咱们待会儿继续,嗯?”他使坏地抓了下安虹胸前的柔软,翻身下了床。   拿到手机,他凝眉看了看屏幕上的号码,跟安虹说了声,“一个客户,出去接。”   安虹裹了薄被,让身上的燥/热慢慢褪去。她听王健青好像下了楼,也起身出了房门。   安虹在楼梯口,听见王健青应该去了后院接电话。一个客户的电话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安虹回身向卧室走,却看见客房的窗帘被风吹得乱舞,她走进客房打算把窗户关上。   客房的窗户下正是王健青站的后院门,她在这里断断续续听见王健青压低声音说着,语气很是冷漠急躁。   “......好了,他再发疯,你就告诉他你要报警,他不敢真怎么样的......我现在这个时候没办法过去,你明白的......不要再这个时候打我手机了,我帮不了你什么......”   王健青挂断了电话,在后院门口站了片刻,扭身回屋。   安虹关好窗户,回到了卧室的床上。   刚刚被风吹得浑身清凉的安虹,看着王健青匆匆回了房,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烦躁。   “什么时候还要让我给她出诊,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再说了,有大问题应该去急诊,找我有什么用。”王健青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他钻进被窝,把安虹划到怀里,亲了亲她的脸,说了声“睡觉”,闭上了眼睛。   安虹也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运动”的兴致。只是,王健青刚刚的那通电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和客户在说话。   安虹想问,又不知该怎么张口。也许,这个客户真是很让王健青烦恼,他才说得那么不留情面吧。   她往王健青怀里凑了凑,也闭上了眼睛。   --------   樊茹泓垂下拿着手机的手,头也低低垂下,泪水无声地从眼眶中滴落。   这个圣诞前夜本来是很让她期待的。   晓珍说是跟朋友有聚会,今天不回来吃圣诞大餐了,倒是把送给她的圣诞礼物提前快递了来。那是一套亮丽的比基尼游泳衣。女儿知道她最喜欢游泳,这套泳衣真是送到了她的心坎里。   好在晓玲在她的软磨硬泡下答应回来吃饭,比起往年形单影只的过节,今年既有礼物,又有陪伴,樊茹泓已经觉得这是个最好的圣诞前夜了。   这两周Jeff没怎么回家来住。她知道他在外面有自己的公寓,还有学校里的宿舍。不回来也好,想想这么多年你进我退的躲着,避着,互相折磨着,也不知道自己和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樊茹泓双手抱肩,坐在地上。她看着窗外大风把树叶吹得哗哗作响,这个圣诞前夜过得真是风雨飘摇,惊心动魄。   樊茹泓回想他刚才暴跳如雷地叫嚷,那血红眼中的愤怒与怨恨,让她都不敢相信,这还是十几年前她认识的那个腼腆安静的年轻人吗?   看着一片树叶,终于抵不住狂风,脱离了树枝,随风远走。樊茹泓的思绪,也似那片树叶般,飘飘悠悠,回到了多年前。   --------   当年,樊茹泓带着晓珍以留学生身份来到澳洲时,已是三十一岁高龄。   刚到悉尼时,她一边要自己上学,一边还要照顾还在上小学的女儿。虽然在国内时和哥哥嫂子一起搞生意,有些积蓄,但坐吃山空的日子总是没有底气。她慢慢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后,就开始在学习之余,也慢慢搞些小生意。   开始只是从国内出口些日用品,在悉尼找商家出售。渐渐,她觉得这样辛苦奔波,到头来大块利润都便宜了商家,自己落下的,只将将够娘俩的开销。她开始自己租店面来卖,由十几平米到几十平米,再到一二百平米。短短四年时间,她就把自己的泓盛商贸稳稳地扎根在了悉尼的黄金地段,唐人街。不过,因为她还没有永久居留的身份,她怕以后申请绿卡时有什么牵扯,所以,她的一切都是挂在一个手持绿卡的老乡名下。   因为她当时的身份还是留学生,上课成了她维持在这个国家能合法居留下去的手段。但她从小就没有学习的潜质和兴趣,在悉尼的四年大学课程她上得磕磕绊绊,有好几次都险些挂掉。   她当时在他们班是年纪最大的,各色人种的同学中,她也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她从不参加课余社团活动,从不参加同学间的联谊聚会,上课时来时不来,考试也总是卡着分数线。同学和老师都知道她年龄不小,又有一个上小学的女儿需要照顾,就不再苛求她什么了。   Jeff是当时她的同级同学,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但很多公共课会在一起上。他学习很好,但不善言辞。在大家热热闹闹联谊玩乐时,他也总是躲在图书馆里读书复习,一点都没有年轻男孩子的活泼好动。   他们之间的交往是从樊茹泓借他的笔记开始的。她时常不来上课,只能隔三岔五地需要补一补课。Jeff是个腼腆细心的年轻人,自从樊茹泓误打误撞开始借他的笔记开始,他就经常把笔记和自己划出的重点一同交给樊茹泓。在他眼里,这个美丽神秘的东方女人如此温柔优雅,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对其貌不扬的他来说,仍是女神一般的存在。   Jeff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父亲开长途卡车运货,常年不在家。母亲忍受不了清贫寂寞的生活,在Jeff很小时,就和他父亲离婚改嫁他人。Jeff被判给父亲。父亲不在家时,只有年迈的奶奶会照顾他,给他补贴些吃食和日用品。奶奶在他上高中时离世,他也就从那时起,过起了没有父母亲朋的孤单生活。   唯一可以让他有成就感的,就是他的学习成绩。他把所有孤独的时光都用在了学习上,只有在每次公布奖学金得主时,他才会觉得自己可以扬眉吐气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让那些他暗恋的却从未拿正眼看过他的姑娘们也向他投来艳羡的目光。   樊茹泓经常麻烦Jeff,本来想用钱来解决。但Jeff坚决不要。樊茹泓不好意思,就是不是请他到家里吃饭,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   时间长了,她没有发现,这个比她小了整整十岁的异国年轻男子对她的情感,渐渐有了变化。   Jeff对樊茹泓,从最初的好奇,到后来的想亲近,再到从她身上得到了似母亲又像姐姐般的关怀。直到快毕业的那年夏天,晓珍生病,正巧Jeff来给樊茹泓送复习资料。樊茹泓忙乱地给孩子换衣服,穿鞋子,却没注意自己衣衫不整,上身那件小吊带和下身的短裤,暴露了她玲珑的身材。Jeff在旁边帮忙递东西时心不在焉,口感舌燥,心中的燥热一直持续到晚上。夜深人静时,这个二十四岁的年轻男人,幻想着那个美丽中国女人的娇嫩身体,情难自已地释/放了自己。   从此,Jeff对樊茹泓的迷恋一天天加深,他甚至为了更好地了解她的国度,她的文化,以及她这个人,在繁重的课业之外还自学了中文。   可是,毕业迫在眉睫,他忐忑地筹划着如何还能经常见到他的女神,可以不让她察觉地继续陪在她身边。   樊茹泓总算在Jeff的帮助下,磕磕绊绊地毕业了。毕业典礼那天晚上,樊茹泓破例请同学们吃饭。Jeff在饭后向樊茹泓提出,他发现晓珍的学习有些吃力,他反正离研究生课程开课还有一段时间,他打算给晓珍当家教,报酬就是继续在樊茹泓家蹭饭。   樊茹泓一听高兴得不得了。她白天除了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地上课,更多的时间是照顾自己的生意,实在抽不出太多时间看顾晓珍的学习。所以,Jeff的这个提议,她简直是求之不得。   樊茹泓如愿拿到毕业证书,想用这个来申请移民。可她的移民打分达不到最低线,她只好又注册了一个硕士课程,想毕业后凭借澳洲本地的硕士文凭来申请技术移民。   时间就在Jeff默默地陪伴中慢慢度过。Jeff的研究生课程开始了,可他还是每周三天来给晓珍做家教。   青春期的女孩子很敏感,已经上初中的晓珍慢慢感觉到她的年轻家教好像并不那么热衷给她辅导功课,而是更愿意在妈妈身边静静地守候。她渐渐明白了Jeff的醉卧之意不在酒,但她对他的这种期许十分厌弃。她不需要一个这么年轻,看着还没有自己成熟的继父,她更不喜欢妈妈身边站着这么一个无趣又不优秀的男人。   她跟妈妈说,她不需要Jeff了,她已经长大了,可以管好自己的学习。樊茹泓也觉得总是这么麻烦Jeff很不好意思,就借故春节要带晓珍回国看望家人一段时间,没再让Jeff过来。   樊茹泓三月从国内回来后,就投入了泓盛繁忙的工作中。她当时已经租下了唐人街的一栋三层楼的商厦,一楼有一间做得不死不活的超市,店主正要盘出。樊茹泓看看自己手里的资金和现在的货源,决定把这间超市盘下来自己做。   当时樊茹泓忙得不可开交,只能让手下人招了两个兼职来帮忙。其中一个,就是正在悉尼留学的王健青。   王健青之前有过几年进出口贸易的底子,又是国内名校的高才生,不论外表,谈吐还是能力,都秒杀樊茹泓公司的那些菜鸟员工。   一段时间过后,王健青的才能逐渐显露出来,樊茹泓觉得这个小伙子人很踏实,又有能力和口才,所以谈事情总爱带着他。   王健青当时学业虽然紧张,但在泓盛打工,既能挣到生活费,又可以接触当地的商业圈,这么好的实习机会是他求之不得的。樊茹泓带着他跑业务,也等于手把手地教他。虽然,樊茹泓不是什么名校毕业,在悉尼的文凭也是混来的,但之前在商业圈自己摸爬滚打的经验却是实打实的。跟着她的时间长了,他渐渐对这个女人的魄力和决断越来越信服了。   泓盛一层的超市,虽然之前经营得不好,但因为地处悉尼市中心黄金位置,超市店主一心想卖个好价钱。樊茹泓带着王健青从五月间就开始和店主谈,但价格始终谈不拢。   樊茹泓原意是想趁冬天拿下超市后好好装修一下,趁九十月间春暖花开时开业。那时季节好,销售也会比秋冬季旺很多。可眼看店主和别的买家也在讨价还价,这一周周拖下来,拖得樊茹泓心烦气躁的。   一日傍晚,王健青突然打电话给樊茹泓,说是让她赶紧下楼,开车带她去个地方。   樊茹泓下楼,发现王健青开着车等在路边。她上了车,王健青二话没说就急匆匆启动。樊茹泓问他去哪里,王健青说到了就知道了。   车一路向北,没一会儿就到了悉尼情人港边的Star City赌场。   樊茹泓心中狐疑,这小伙子要带自己来赌博不成?   王健青打了个电话,小声说了几句,就示意樊茹泓一起去了酒店后面的一个货车卸货口。   杂物堆后面跑过来一个小伙子,跟王健青耳语了几句,又跟樊茹泓点点头,一溜烟跑了。   “这,这是?”樊茹泓觉得今天怎么搞得神神秘秘的,像是要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朋友,帮我盯着的。”王健青言简意赅,带樊茹泓也隐匿在杂物堆后面,看里面的好戏。   樊茹泓这才发现,不远处,几个打扮俗气的小混混围着一个人,正推推搡搡地叫嚣着什么。仔细听听,应该是中间那人欠了不少赌债,几个打手模样的人正逼他七天之内还钱,如果不还,就去砸他家的店。   樊茹泓皱着眉看向正在偷偷拍视频的王健青,意思是“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王健青收了手机,压低声音说,“你再好好看看中间那人。”   樊茹泓借着还未黑透的天光再细细打量,这才发现,这人居然是那超市店主的亲弟弟,超市的二当家!樊茹泓顿然明白了王健青打算在他身上找突破口的用意。   那几个小混混把鼻青脸肿的二当家扔在一堆破纸箱中,扬长而去。   王健青看看差不多了,就低声嘱咐樊茹泓不要出来,在这里偷偷照两张他俩的合影就好,自己晃身走了出去。   樊茹泓在纸箱后用手机照了几张相片。她看见王健青走到那人面前,弯腰把他扶了起来,还递过去纸巾,让他擦擦脸上的血污。   王健青坐在二当家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着什么。距离太远,樊茹泓一个字也听不清。   没说一会儿,二当家暴躁地跳着脚,指着王健青骂了几句。王健青淡然笑笑,又把他拉着坐下来。   樊茹泓看着有些紧张,毕竟刚才那一幕是她在演黑社会的电影里才会看到的场景。这个王健青胆子不小,一直派人在这里盯着。等那些人把人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才出手收个渔翁之利。   那边,两个人显然谈妥了。王健青拍拍二当家的肩膀,朗声说了句话。这次樊茹泓终于听清楚了:“那咱们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和下一章主要介绍几个人当年在悉尼的纠葛。 ☆、陈年旧事   后面和超市店主的谈判异常顺利,在二当家的一再配合下,没出一个月,店主终于和樊茹泓达成了买卖协议。卖价虽然比预期高了一些,但还算公道。八月初,两边终于签了合同。在王健青的提议下,樊茹泓还偷偷塞了一厚沓现金给二当家,算是酬谢。   事后,樊茹泓曾经问过王健青,怎么会知道那个二当家赌博欠钱的事。王健青笑笑说,他们谈了两个月,谈得这么辛苦,一直没什么进展。他就想看看这店主有什么弱点,好一击即中。没想到,跟踪了几天,没发现店主有什么事情,倒发现他弟弟的丑事。这也好,他知道那个店主虽然做买卖不灵,但人正统得很,如果让他发现他弟弟在外面赌博欠了那么多钱,一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所以,他那天威逼利诱,让二当家直接倒戈做了他们的内应。   通过这件事,樊茹泓对王健青简直刮目相看。她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一直独自强撑,又要打拼生意,又要照顾女儿,又要分心学业,又要烦心移民。王健青这个小伙子精明能干,办事周到,给她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难题。虽然王健青比樊茹泓小了整整八岁,但樊茹泓的心里还是慢慢对他多了一份依赖。   --------   樊茹泓的回忆被楼上晓玲的哭泣声打断了。   刚才Jeff发疯地砸了东西,又摔门而去,樊茹泓惊慌之中给王健青挂了电话。可王健青那么冷冰冰地,让她对他实在不能再奢求什么。是啊,他们之间的一切都该结束了,无论是老板与打工仔,还是......其他的关系。   樊茹泓上楼,轻轻敲了敲晓玲的房门,推门进去了。   小姑娘蜷缩在床上抽泣着,脸埋在枕头上,肩头颤抖。   樊茹泓坐到她的床边,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把她抱进怀里。   “晓玲,是姑妈不好,连累了你,你别哭了......姑妈看你这样,心里很心疼......”   樊晓玲手搂住樊茹泓的脖子,往她怀里拱了拱,“姑妈,我是不是不应该来这里......可是,我想你,从小你就不在我身边,我实在很想和你在一起......”   樊茹泓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这孩子,总是这么乖巧懂事,让她不能再放开手去。   “姑妈,我怕......那个Jeff,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他到底要怎么样......”   樊茹泓怜爱地抚摸着晓玲的头,“别怕,有姑妈呢......他想要的,姑妈会给他......他不会再伤害你的......”   樊茹泓突然想到晓玲刚才说的一句话,心中有些急,“你说,他不是第一次,他以前对你怎么样过吗?”   樊晓玲咽了咽口水,“也,也没......他就是......颠三倒四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没怎么样......”   樊晓玲脑海中闪现出那个雨天,电闪雷鸣中她惊慌无措地奔跑着......那些威胁的话她听得触目惊心,不知道自己这样一直隐忍,是不是能帮到姑妈......不能再让姑妈担心了,她能为姑妈做的少之又少,她不想在和她好不容易相聚的日子里,让她这么担惊受怕。   樊茹泓还想说些什么,晓玲却抬起头,先开了口,“姑妈,我知道,你们不是......真的在一起,你,并不爱他......可那时,你怎么会和Jeff结婚的?”   是啊,自己没有爱过他。可当时,嫁给他,应该是她最好的选择吧。   --------   当年,樊茹泓签下合同就开始装修准备新“泓盛超市”的开张。又要付装修费,又要进货,当时樊茹泓的资金实在紧张,就打算向国内的哥哥借些钱周转。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哥哥的公司因为一个单子出了问题,赔了不少钱。她看哥哥那段时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自顾不暇,只好自己想办法把钱凑上。   问了两个当地的朋友,他们同意借款,但能挪借的都不多。正在一筹莫展之时,一个在商场上认识了不久的人,向她伸出了手。此人,正是当年在悉尼干得风生水起的余总,余德禄。   余德禄当时也想盘下那间超市。那个地方地段好,以前一直也是超市,有固定的客户群。虽然经营不善,但重新装修一下,换一些货品,不愁以后不门庭若市。   余德禄是个惟利是图的人,当时和超市大当家谈得很是斤斤计较。就在他打算最后再让些价格把超市一举拿下之时,却惊闻那个超市已经易主了。新东家,就是那个脸盘靓身材美的樊美人!   这个樊美人是个一直让余德禄又爱又恨的人物。爱的,当然是她漂亮又俊俏的外表,恨的,是她那精明又周全的才干。   余德禄和樊茹泓在生意上有过几次交手,樊茹泓每每都既不得罪他,又让他没有一次得到什么便宜。余德禄像只赖猫一样看着那盘黄灿灿香喷喷的炸小鱼高高的悬在头顶,馋得直流哈喇子,可就是吃不到,连点子荤腥味道都舔不着!余德禄痒得像心里装着一百只馋猫,百爪挠心啊!   听生意上的朋友说起樊茹泓正在借钱,他总算是找到个接近美人的机会,最好能借机把美人一举拿下!   樊茹泓乍听到余德禄要借钱给她,有些犹豫。她知道此人既精于算计又好色得很。从在生意场上打照面开始,他就总是借机接近她。那一对不大的眼睛里闪的光,让她既厌恶又有些畏惧。   可是,如今她的新超市是万事俱备,就差那点资金了。她想,等哥哥那边缓过来了,她就马上就连本带利还给他就是了。   樊茹泓盘算好了,就跟余德禄谈:三十万澳币,借六个月,利息比银行再多六个百分点。这个条件应该算是不错。余德禄说手上现金不够,一周内有个朋友会还他一笔钱,他到时凑齐了一起给樊茹泓。   这天傍晚,樊茹泓接到余德禄的电话,说是他和朋友约在一家商务酒店还钱,他让樊茹泓也一起过来,当面把钱给她。正好他朋友在,也做个见证。余德禄还说,他这朋友也是个女的,让樊茹泓别带其他人,怕人家还他钱时觉得不太方便。   樊茹泓听到还有别人在场,心里稍稍放了心。她多了个心眼,让王健青跟她一起过去,如果她进门后三十分钟还没出来,就不断给她打电话,直到她接为止。   王健青也知道樊茹泓担心什么,他点点头,让她放心,说自己会一直在楼下等她出来。   酒店大堂,余德禄果然跟一个女的坐在那里等樊茹泓。双方介绍完毕,那女人说钱在大堂交接不太方便,让大家一起去她楼上的房间。   樊茹泓想了想,点头说好。进房间前,她悄悄发了信息给楼下的王健青,告诉了他房间号。   进得房去,女人把现金从保险箱里拿给余德禄,余德禄数完,又加上自己随身带的钱一并给樊茹泓。   女人给两人倒了水,自己在旁边等他们交接。   钱契两清,女人用自己的酒杯跟樊茹泓余德禄碰杯,说合作愉快。   樊茹泓终于借到了钱,心里顿时松快了不少,她笑笑向两人道谢,喝下了杯中的水。   --------   晕眩好像是一下子袭来的。樊茹泓想站起来拿钱走人,可腿一软,又跌回了沙发里。头晕,恶心,脑中一片浑噩,身体酥软燥热。她口干舌燥,抓起水杯又喝了两口水。   那女人淡淡笑着看了看樊茹泓,拍拍余德禄的肩膀,娇声说了句,“老板,您尽兴啊。”说完,就拿了余德禄手中的一个厚信封,冲樊茹泓挤挤眼,转身出去了。   樊茹泓看到余德禄脸上的狞笑,这才醍醐灌顶般醒悟,他们这是做了个局,要对自己不利!   樊茹泓想挣扎着起身,却愈发没有力气。她晕得睁不开眼睛,燥得恨不得扎进冰水里。她仅剩的一丝清明告诉她,她得尽快逃离这里,逃离眼前这个得意大笑的下作男人,否则,真是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她还是低估了余德禄的无耻与精明。余德禄把浑身瘫软的樊茹泓架起来,拿着钱袋,推门出了房间,却进了对面的房门。   他嘿嘿笑道,“你就是给人发了信息也没用,余哥今晚就是要和你做对双宿双飞的比翼鸟啊!”   被扔在床上的樊茹泓愤怒地瞪着余德禄那张丑陋的大脸,她张开嘴,却无力喊出太大声音。她身体上虽然热得如火烧,心里却如浸在冰河水中。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绝望,瞬间击垮了樊茹泓。   樊茹泓痛苦地闭上眼睛,她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在家乡的那个晚上。如此相似的场景,只是那次是当时的老公亲自陪在她和他上司的跟前,看着她被不怀好意地灌醉,又被连拉带拽地带进房间。她至今还记得,她无力反抗时不甘地回眸向老公求救,但却看到那个男人懦弱地陪着笑,眼神不敢和他直视的丑陋模样。   两个月后,她查出怀有身孕,在那上司的软硬兼施和老公低声下气的乞求下,她忍着屈辱和痛苦生下了一个女婴。领导知道那孩子的性别后,弃她如敝履,给了十万块了事。樊茹泓看透了这两个男人,终于狠下心来和老公离了婚。   她用那十万块申请了留学,带着上小学的晓珍,来到了赤道另一端的南半球。从那时起,晓珍也正式随她,姓了樊。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樊茹泓如今又被贪图她美色的男人压在身下,承受着那样的屈辱煎熬。她知道,今天也如那日般,没有人能救她出这炼狱了。   --------   王健青来得不算晚。   樊茹泓进了酒店,王健青就悄悄在暗中观察,他看见三人上了电梯,也收到了樊茹泓的信息。可没过一会儿,他看见那个女人独自下了楼,把手里一个厚厚的信封装进随身小包里,腰身扭来摆去地一副意得志满的样子。   王健青预感不好,就开始不停地打樊茹泓的电话,但始终没人应答。放下电话,他不敢再耽搁,冲到那个房间,撞开了门。可是,房内空空如也,半个人影也没有。   王健青也慌了,他知道余德禄不是个好东西,而且对樊茹泓觊觎已久。三个人上去,只有一个人下来,樊茹泓又久久不接电话,那情况肯定不妙!   这几个月,樊茹泓不遗余力地在生意上教导她,提拔他,让王健青对她有了种被重视被关心的亲切感。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樊茹泓既是他的老板,也是他敬重的朋友。她那么信任地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托付给自己,他一定不能让她出事!   王健青打电话到前台,谎称他朋友开的那个房间被人撬开了,他怕朋友出事,想看看他是不是还开了别的房间,或是已经退房离开了酒店。   酒店的人听说出了事,也慌了,告诉他了另一个房间号,让他先去找,说客房服务人员随后就到。   王健青趴在房门上听,果真听见了余德禄的奸笑声。他顾不得许多,撞门而入,总算看到了俯身快活的余德禄和满脸是泪的樊茹泓。   余德禄没想到自己这么煞费苦心的安排,到关键时刻还是被人灭了兴头。他慌忙抓了衣服挡在要紧处,厉声质问王健青要干什么。   王健青只闪了一眼,就没敢再看已经衣不遮体,形容憔悴的樊茹泓。他赶紧脱了自己的外套罩在樊茹泓身上,低声跟樊茹泓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你还好吗?”   樊茹泓身子软得坐不住,只能靠在王健青身上。她刚刚见这个年轻人,简直如天神一般出现在眼前,终于在最后关头把她从魔爪中救了出来,怎么还能怪他来得晚了。   王健青低声问樊茹泓要不要报警,樊茹泓不假思索地说不。那个臭男人最终没能得逞,她不想让事情扩大,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王健青打电话给前台,说误会了,自己的朋友没事,他会在退房时赔偿房间的门锁。   剩下的事情,似乎比较顺利。王健青用手机给衣衫不整的余德禄照了几张相片留念。拿了那袋本要借给樊茹泓的三十万,说是钱会还,可利息......   余德禄忙说利息就不用还了,算是给樊茹泓的一点补偿。余德禄还在一边战战兢兢地表白,说是对樊茹泓一片真心,本想今夜成就好事后,就娶她为妻,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樊茹泓听了,悲愤交加,强撑着身体,抡起钱袋就对余德禄一顿乱抽。她打他,也在打着心中那两个以前折辱过她的人,一个是为自己的功名利禄不惜卖妻求荣的猥琐男人,一个是贪图美色不惜霸占属下之妻的无耻男人。   樊茹泓心中疼痛难忍:她樊茹泓此生虽容貌出众,才能过人,却一直被男人玩弄,没能真正得到过一次真心。   ----------   那次之后,余德禄倒是消停了一段时间。可两个月之后,他突然在公司外堵住她,说是要娶她为妻,对她好一辈子。如果她不答应,他就去移民局揭发她身为留学生不顾学业,偷偷经商的事实。   人在国外,最基本的是有个明正言顺的居留权。留学生不思学习,一味经商,这确实是樊茹泓不可告人之事。   樊茹泓找了移民顾问咨询过,以她当时的自身条件,是办不下绿卡的。人家也给她指出了一条省时省力的办法,结婚。只要和有公民身份或永久居留权的人结了婚,对方就可以给她办理配偶移民。这条路最快,一旦两人注册,马上可以申请绿卡。   樊茹泓把心一横,结婚!她想余德禄无怪乎是想让她委身于他,如果她结婚了,他也就不能怎么样了。如果他还要去告发她,大不了把那天酒店里给他照的“艳/照”交给警察。   可是,这几年在悉尼,她一门心思办公司,谈生意,实在没有时间谈感情。这突然想结婚,谁能跟她结呢?   朋友悄悄告诉她,只要有钱,分分钟有人可以和她注册结婚,帮她递交移民申请。   为了逃避余德禄的骚扰,樊茹泓也豁出去了。只要能找到一个移民局能相信,人家又愿意的结婚对象,她不惜出钱,办理这种所谓的商/婚。   Jeff是听樊茹泓说起想找人结婚,帮她办理澳洲移民后当天晚上来找樊茹泓说的。   他说自己愿意和樊茹泓结婚,愿意为她办移民申请。他说时,眼睛不敢看樊茹泓,耳朵都有些红了。   樊茹泓对Jeff的提议,非常意外。她原来设想的是找个当地的中国人,办个假结婚,等自己拿到身份,一手给钱一手离婚,两不相欠。   可她没想到Jeff会主动提出帮她,而且,那含羞带怯的样子,分明不是在和她谈生意,而更像是向她表白。   权衡再三,樊茹泓还是答应了。她跟Jeff毕竟已经认识了几年,以后移民官查起来,他们也算是有感情基础不是。   不过,注册前樊茹泓和Jeff郑重地谈过一次。她说自己是走投无路,才会用这种方式申请移民。她和Jeff之间只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他和她注册结婚,帮她递交移民申请,她会付他报酬。等到她拿到绿卡,她会和他离婚,到时两人各走各路,互不相欠。婚姻过程中,她不会和他有夫妻之实,她也不干涉他交女朋友或性伴侣,反之亦然。   Jeff虽然心里对最后几句很不愿意,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暗恋了她这么久,她一直是他触及不到的心灵伴侣。他原以为他就只能一辈子远远地看着她,念着他。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可以和她名正言顺的变为夫妻,住在一所房子里。不管这个婚姻有没有夫妻之实,她对他有没有感情,只要能和她更近一些,日夜地陪着她,他就无怨无悔,此生无憾了。 ☆、意外频频   作为西方国家一年中最重要的假期,圣诞到新年期间,往往是一年中商家销售最旺的时节。   安虹和其他几位同事,连节礼日都没有休息,就奔波在客户的各个超市商家间,忙得不可开交。   安虹这几天一直没见到陆子峰,问了驻守在公司的同事,说圣诞节前见他匆匆来过公司,他说过圣诞后一直跑店,就不到公司来了,有事电话联系。   小美那边安虹圣诞前夜发过信息,只是到隔天才收到她姗姗来迟的祝福,让她好好过节,回头再联系。安虹以为那小两口甜蜜得没时间打照面,自己也不好打搅他们的蜜月了。   --------   从那日陆子峰黯然离开后,吴心美就再也没有见过陆子峰。之后她曾无数次拨打陆子峰的电话,在他微信上留言,但始终没得到任何回应。   吴心美在陆子峰走后,哭了一整天。待她不得不习惯了这冰冷的家,恢复了正常的思维后,脑中马上有条线变得逐渐清晰。   之前她只是在工作方面被诬陷,还不能让她肯定。但如今,有人给陆子峰发了同一套照片,故意离间他们的感情,吴心美这下有了把握。   在工作中,她不知道那人能得到什么好处,但拆散她和陆子峰,应该是那人最想要看到的事了吧!   吴心美咬着后槽牙给Amy发了一条信息,让她如果在公司里,尤其跟Alan接触的人中见到一位姓孙的女人,一定要留意,马上给她递个信。她怀疑,那人就是陷害她的真正罪魁祸首!   Amy秒回了四个字:使命必达!   吴心美想起自己的遭遇,每每黯然神伤。公司的人不相信她,她尚且可以忍下,等把那贱人的首尾弄清楚了,再和公司计较。可陆子峰不信任她,拿着那些刻意抹黑她的照片来质问她,她却怎么也忍不下了。   他,是她的未婚夫,是她后半辈子要一起度过的人。他怎么能凭着几张照片就定了她的罪,判了她的刑。   昨日的浓情蜜意来时汹涌澎湃,走时又是这么不留余地。陆子峰的绝情让吴心美有些绝望了,她像被弃在一艘没有浆的小船上,风雨飘摇地置在海水中央。往前看不到彼岸,退后又回不到港湾。风浪愈来愈大,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是不是在这毫无希望的混沌海水中还可以再咬牙坚持一下,捱到风平浪静,曙光将至,她才能辨清方向,迎着阳光奋力返航。   她几次拿起那些陆子峰留下的,那些让她悔恨不已的照片凝望。她吴心美一直自诩精明能干,但此时才发觉,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江湖都一样险恶,人心都一样叵测。   --------   新年后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安虹和几位在放假期间还坚持跑店的同事都回到了公司。   这几周老板们在外出差,大多数同事也在各处跑店。今天,新年假期一过,大家也终于可以回公司团聚了。   同事们把各自的数据和报告完成后,就把从商家那边得到的小礼品,小零食拿出来分享。有的同事还给大家带了自家老人做的好吃的,还没到中午休息,办公室里就一片欢声笑语了。   陆子峰就是在这暖意融融的欢快气氛中冲进的公司。平时嘻嘻哈哈的他此时脸色阴沉,脚步匆匆,一进来,办公室的气温就被他冷冷的气场带低了两度。   他没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黑着脸径直快步走到安虹桌前,“跟我进来,申凯要和咱们电话会议,Only那边出事儿了!”   他声音不大,但周围的同事还是听见了。大家不禁纷纷噤声,盯着两人。   安虹听闻慌忙起身,随陆子峰进了申凯的办公室。   陆子峰关了房门,拨通了申凯的电话,按了外放。   申凯的声音疲惫中带着沙哑,连寒暄问候都没有说,直接把现在Only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事情是圣诞过后就发现了,Only的几个门店都有客人投诉,说吃了在店里买的一款熟食,有恶心,目眩,腹泻的症状。当时店里只是做了赔款,想把事情压下去。但就在新年这两天,不断又有客人到店里投诉,说自己的家人吃了店里卖的东西,又腹泻又发烧的,食物中毒症状明显。更有甚者,已经紧急就医了。各家门店的负责人有些慌神,以前也有个别吃坏了东西来投诉的顾客,可像这么大数量的投诉倒是头一回。   就在今天清晨,有消息称,一名年前因食物中毒入院的孕妇已经进入最后抢救阶段,状况很不乐观。   接到顾客的投诉,墨尔本的食品监察部门已经紧急介入,今天中午11点开始,Only的几家超市门店,除一家最小的没有销售熟食外,其他各家已经被勒令暂时停业接受检查。   申凯这十几天一直在Only的各家店照顾自家货品的销售,所以,这次事件,他亲眼目睹。刚刚看着Only在市内最大的一家超市关门,申凯这些日子的疲累一下子涌了上来。   本来想着圣诞新年假期加紧走货,能把从远藤那儿多订的那些货尽快消化掉。这下最大的连锁超市出了状况,这后续工作还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日,申凯的担忧和不安可想而知。   “远藤从日本出的最后一批货发出了吗?”申凯突然向安虹问道。   “我们跟他协商好的,是十二月三十日的货船发出的,再有几天就到了。”安虹皱着眉头说。   当时,答应远藤帮他做业绩时,就知道这样有很大风险。可是,谁也没想到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如果Only长时间被迫停业,那在货舱里的那些货,就成了烫手的山芋。Only那边的货款如果回不来,流动资金不足,光是几个月的仓储费用,就能把他们这个小公司压垮。   “我这边关注着后续情况。子峰,安虹,你们把其他的同事也叫上,紧急开个会。看看大家负责的超市能不能再加定些我们的货,能加多少是多少。价格上,我们可以做些让步,现在Only这边情况不明朗,我们得提早打算,别让那些库存把我们彻底拖垮。”   陆子峰和安虹忙说好。临挂电话,两人都安慰申凯别太着急,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申凯低声答应,没再说别的,挂断了电话。   公司的同事听陆子峰简单介绍了情况,都愁眉不展的。和几个负责的同事开完会,大家各自放下手中的报告,总结,又奔赴了自己负责的超市。   安虹主要负责和泓盛交涉。她边打樊茹泓的电话,边走出公司,打算联系好了樊总的时间,和她面谈。   樊茹泓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安虹只好打她助理的电话。意外地,她助理说前两天樊总身体不适,现在家休养没上班。就是有急事,也要再等两天,樊总回公司了,才能处理。   正规途径联系不上,她就打Jane的电话。Jane和大家忙完圣诞新年后,今天开始请了年假,说是要出去和朋友散散心,下周才回来上班。   Jane倒是很快接了电话,但她不在悉尼,也不知道自家老妈现在状况如何。她听安虹简单说了Only的意外事件,说一会儿也联系一下她妈,看看能不能让泓盛帮帮忙。   安虹道了谢,挂了电话。刚才陆子峰在场,她没好问申凯。她有些担心,他一个人在那边盯了十几天了,现在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的身心是不是还扛得住。   安虹拨通了申凯的电话,但一直到变成忙音,申凯都没有接电话。   安虹拿着电话在停车场打转,就这么等着,什么都不做实在难熬。她突然灵光一现,对啊,Jane不在悉尼,还有个人肯定在,她应该知道樊茹泓现在怎样了。   安虹拨了樊晓玲的电话。这小姑娘的兼职工作到圣诞节前就算圆满结束了。圣诞节前最后一天上班时,安虹还特意给她买了个精致的发卡作为圣诞礼物,感谢她这段时间对自己工作的大力协助。小丫头接到礼物特别高兴,当着安虹的面就把发卡戴在了头上,说这是她今年圣诞节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樊晓玲的电话响了半天才接通,安虹还没开口,就听见话筒里有哐哧哐哧像是走路的声音,还有一点微弱的声音,安虹贴近耳朵使劲听听,好像是有人从嗓子里发出的□□声。可那声音似乎被什么东西盖着,既压抑又微弱,实在听不真切。安虹刚要张口叫晓玲,电话中哔哔哔地传来了短线的忙音,再拨过去,电话就已经关机了。   这是什么鬼,刚过完新年就一个两个都联系不上,联系上的也不在本地,这樊家一家子都是怎么了。   正嘀咕着,Jane打来了电话。她说跟她妈妈简单说了情况,她妈妈现在确实在家中休养,今天实在不方便,等过两天她好一点会和安虹联系,让安虹先找别人想想办法。   安虹听了心中有些失落,生意场上的“过两天”就是个推辞,不知她这“过两天”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安虹最后问Jane知不知道晓玲现在在哪里,她说听她妈妈说前两天好像出去旅游了,不在悉尼。安虹“噢”了一声,和Jane结束了通话。   估计刚刚樊晓玲的电话没电了,等她充了电估计会给她回电话的。到时候再求晓玲和樊茹泓联系一下,争取能早日见到这位商场大佬,看她能不能帮公司再多加一些订单。   安虹想想,还是开了车,往泓二方向开去。她打算看看这家新店营业情况如何,到时候和樊茹泓谈,也好有这家店的最新出货数据。   从泓二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陆子峰和安虹半小时前通了电话,说是他这边收效不好,现在加单的可能性不大。安虹也说了泓盛这边的情况,她说这两天还会和樊家人联系,争取尽早见到樊总协商。   安虹问陆子峰今天还有没有接到申凯的电话,陆子峰说之后打过申凯的电话,可他没接也没回。安虹嘴上安慰陆子峰“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   申凯错过自己的电话从来都是很快回复的,今天她打了电话,过了几个小时他还没回过来,说明他那边分身乏术,实在没有精力回她的电话了。   情况已经很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更糟了。   ----------   从泓二回来的路上意外堵车,大概出去度假的人都回来了,不长的一段路,她开了快一个小时还堵在路上。看着前面每辆车后都闪着刹车的红灯,一串红灯望也望不到头。安虹看得心里越来越烦躁,不知道黄历上这开年第一天上班日是不是写着“诸事不宜”。   抓着方向盘的手心里都攥出了汗,她把一只胳膊搭在车窗上,热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让她更觉得身上粘粘的,很不舒服。今年悉尼的夏天比往年热,她搓了搓手心的汗,无奈关上车窗开了空调。呼呼的冷风吹出,终于让她凉爽了一些。   窗外隔绝的车流仍是静止不动的,让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想着今天一事无成,她盘算着下面还能再做点什么,帮公司也帮申凯度过这次危机。   申凯的电话就是这时打进来的。   安虹转到了车载电话,一看是申凯的号码,赶紧接通了。   “喂,你怎么样了?”安虹刚接通就急急地问出来。   “我,不好......”申凯几乎是叹着气说出了这几个字。   安虹听着他消沉的声音心里就是一紧,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过得不好。   没等安虹再问,申凯接着徐徐说道,“中午跟你们通话后不久,医院就证实,那位食物中毒的孕妇不治身亡了......另外还有两名顾客,也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下午两点,这边的检疫部门证实,此次Only食物中毒的顾客是感染了李斯特病菌,而在抽样中,也确认了Only在售的两款熟食中发现了这个病菌。现在Only的所有门店都已经被停业检查了。明天,卫生局下面的有关部门会对他们的各家店进行检查,化验......如果快的,一两周内能够回复营业,慢的......可能要拖一两个月......”   安虹听完申凯的这段话,心一直向下沉。没想到这次的中毒事件这么严重,已经伤及了无辜的性命。那孕妇的家人,一尸两命。新年伊始,本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他们要怎么面对这种惨剧啊......   前面的车终于开始缓缓移动,安虹也一面注意慢慢跟上前车,一面听申凯说话。   申凯嗓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可他还没有说完,“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以后,卫生部门一直联系不上Only的负责人,据说他们的总经理去外地旅游了,后来又说是去国外旅游了......现在已经出了人命,还是没有公司的最高负责人出面。目前,警方已经介入,搞不好,要从中毒事件变成刑事案件了......”   刚刚走起来的车流突然戛然而止,前面的车一个急刹车停住了。安虹心中正被那句“要从中毒事件变成刑事案件”惊得一震,前车刹车时她一时慌神,等急踩刹车时已经距离很近。   刺耳的刹车声惊得安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没有预想中的撞击,安虹的车在和前车距离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刹住了。   安虹刚要舒一口气,车后就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音,随之而来的是猛烈地撞击。后面的车没有刹住直接撞上了安虹的车尾,让本来就和前车很近的安虹的车又撞了前车!   撞击的力度虽不是很大,但足以让安虹胆颤。她“啊”的大叫一声。电话中的申凯急得忙嘶哑着问她出了什么事。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件一件倒霉事,新的一年,这到底是怎么个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开始,本文进入最高潮部分,这之后的每一章都会跌宕起伏,可谓“章章见血”,呵呵。 今天写意外,家里就出了小意外,所以上传晚了,大家见谅。 ☆、别有用心   车祸并不严重,安虹受了些惊吓,申凯一再自责不该在她开车时让她这么分心。   SUV的前后都被撞了,只得拉到修理厂维修。因为正是新年伊始,修理厂的工作人员有不少还在休假,她的车有个配件也要调个一周左右。这么算下来,这车可能要放在修理厂十天左右。   因为这段时间安虹要到处跑,王健青就把自己的座驾给了安虹。他上班一直都在诊所,诊所离火车站又不远,这段时间就乘火车上下班。   第二天,安虹到公司,跟陆子峰碰了下头,他昨天也从申凯那里知道了Only的最新情况。昨晚,悉尼的主流媒体也有了相关报道,看到屏幕上中毒的患者被担架紧急送院的画面,安虹心里顿觉更加烦躁。想想申凯身临其境,那份不安与焦躁应该更甚吧。   樊茹泓那里还是没有消息,陆子峰那边也没有太大进展。申凯在墨尔本与几个同是Only供应商的人紧密联系着,想尝试也找一找Only的负责人。毕竟,这事在当地的商界震动不小,不少商家都受到了波及,大家都想赶紧把Only的总经理揪出来,让他赶紧乖乖善后,也能让受到损失的供应商们能看到那么一点希望。   几位出去谈加单的同事陆陆续续回到公司,都没带回来什么好消息。陆子峰和安虹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也得出去找找门路。   陆子峰把目前合作的超市商家又和安虹分了分,虽然现在库存的这批是些曲高和寡的高档商品,但现在顾不得许多,如果能在一些平民超市里也多少走些量,降些价格也比放在库房里把公司拖垮强。   这一天上午,陆子峰和安虹各找了两家谈,只是他们一看到报价就连连摇头,说这类商品在他们卖蔬菜鲜肉的平民超市实在没有市场,让他们找别家试试吧。   安虹从一家超市刚败兴而归,就接到陆子峰的电话,说还有一家他们可以试试,那就是余总,余德禄的连锁超市。   余德禄的超市也主要经营中低档货品,薄利多销,让他在悉尼的超市圈子里十几年屹立不倒。安虹曾经也想过找他,可一是他旗下的超市鲜有出售中高档商品,二是余德禄此人精明得很,这种危难关头找他,他即便愿意出手,也绝不会给他们一个合理的条件。   可事情已经逼到这个地步,不试试也过不了自己这关。陆子峰说自己还要见一个客户,让安虹先和余德禄约个时间,等他这边忙完,就和安虹汇合一起和余总谈。   余德禄接到安虹的电话很是热情,说因为他晚上约了几个老朋友吃饭,如果安虹有事现在就可以过来。如果不方便,明天他要和朋友去外省谈点事,下周等他回来再约也可以。   安虹不想再推迟了,就说自己二十分钟后到。   她给陆子峰发了信息,说自己先和余德禄谈着,他那边完事了直接过来。   --------   余德禄最近十分的春风得意。上次和樊茹泓虽然不欢而散,但那张支票是实打实的。没想到,当年没有要成的利息今天翻了几番回到了自己手里。这真金白银,也算是他当年对樊茹泓一片痴情的一点点慰藉。   另外,最近他又认识了个小美人,人美嘴甜腰软腿长的,很是和老余的胃口。这两天正是浓情蜜意,琴瑟和鸣。一把年纪了,早就不该像以前猴急似的硬来,搞不好弄个黑洞洞的枪口抵着,真是三魂吓走了两个,本来一百岁的阳寿也折到九十九咯。   正琢磨着今晚跟那小美人去那里嗨皮,抬眼就看见安虹笑盈盈地拎着个大礼包走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余德禄现在对安虹的情感有些复杂。当他知道安虹就是当年那个破门而入,坏他好事的樊茹泓的小马仔王健青的老婆后,他既有些嫉妒王健青总有美人在怀,又有些想让他也尝尝被人抢走心爱女人的破坏欲。更何况,眼前这女人身上那种神韵,真是多一份嫌多,少一分又嫌少啊。   安虹笑眯眯地跟余德禄打招呼,递上手里的礼物说是祝余总新年发大财行大运。   余德禄听着十分受用,接过礼物时手还“不小心”擦过安虹白嫩的手腕。他一边请安虹坐,一边不露痕迹地把办公室的门紧紧关了起来。   安虹今天是做好心理建设来的。她克服了怯懦,嫌弃,厌恶和畏惧,想着只要他能帮上申凯,自己就算被揩点油,也咬咬牙忍了。   余德禄看安虹坐到了左手的单人沙发里,只好在旁边的双人沙发找了个离她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安虹抓紧时间,刚刚坐定就开了口。   “余总,我今天来,一是看望看望您,给您贺个新禧,二是,最近有一批货,质量非常不错,我们想看看您有没有兴趣。”   安虹说着,把货品目录的小册子放在余德禄面前的茶几上,眼神烁烁地看着他。   余德禄被安虹那有些奉迎的样子迷了眼,笑着往安虹那个方向又蹭了蹭,拿起小册子翻了起来。   看完,他把小册子放回茶几,“安小姐啊,你这里的东西,和我那几间超市,水土不服啊!”   安虹抑制住心中的失落,仍盈盈笑着说,“余总,我知道您的意思。您的超市卖的东西比较接地气,价格也亲民。不过,您看看这上面的商品,做工,质量,包装,都确实是物有所值啊!还有,这上面的报价只是个指导价,您如果有心订货,能订到这个数,我们就能给到这个数......”   安虹说着,把手里的纸递到余德禄面前的茶几上,手指在纸上那几个数字上点了点,把纸推到余德禄近前。   余德禄低头看了看那上面的几个数,心中若有所动。不过,他表面仍是没有表情,嘴角挂了个似有似无的笑,直直地看向安虹。   “安小姐今天来找余某,好像不是谈合作这么简单吧?而且,之前,我都是和申总陆总谈。今天,他们怎么舍得让你来跟我谈了?”   安虹听出余德禄话里的意思,忙陪笑道,“余总,您千万别误会,我跟您这位大老板直接谈,确实有些逾越了。实在是因为申总现在不在悉尼,陆总刚刚路上堵车,怕耽误您晚上的安排,所以让我先过来跟您交个底,他马上就到......”   余德禄伸出只手,打断了安虹,“我不是计较这个,只是,我听说,申总这两天在墨尔本待得很郁闷呐!”   听闻此话,安虹不禁皱了下眉头。看来这余德禄是得到了些消息,知道了凯旋被搅进Only的食物中毒事件中了?   余德禄站起身,绕着安虹的单人沙发,边走边继续说:“我知道你们申总年前跟那家风头正劲的Only谈成了比大生意。可如今,Only被查封,你们的货砸在手里,所以才来找我。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呀,安小姐?”   余德禄停在安虹的身边,头下倾靠近安虹,瞬间让她有一种极不适应的压迫感。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对你们那些商品没兴趣......”余德禄看着安虹的眼睛,笑笑说。   安虹稳了稳心神,挤出个笑容,“只要您对东西感兴趣,其他的条件,我们可以一点一点谈。”   “好,是这话!我的条件很简单,价格,我要你们在你刚写的基础上再降十个百分点......”   安虹凝眉想了一下,“这个不在我的职权范围,我可以让陆总和申总跟您谈......”   低头踱步的余德禄没有走远,又走回了安虹的沙发边。   “还有一个条件,我要和安小姐单独谈了......”   他说着,把笨重的身体压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单人沙发一边的扶手上。   安虹克制着心中的厌恶,没有向后躲,“我有什么能帮到余总的,您尽管说!”   “痛快,没想到安小姐还是个侠女,这么关键的时刻,能为你的老同事两肋插刀啊!”   余德禄说着,把一只胖手压在了安虹的肩上。   安虹身子颤了一下,仍挺直了腰板,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余德禄低头,凑在安虹耳边说,“我还有一个条件,是想让安小姐陪我去外省商务谈判。对方有个日本人,我知道安小姐日语了得,所以需要你这个自己人来给我翻译。只要两天一夜,回来,我会按翻译市价的两倍付给你报酬。你觉得怎么样啊,安小姐?”   余德禄说话间,按在安虹肩膀上的手不老实,揉了两下,就把安虹往怀里带。   安虹早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她先前想的如果她只是摸摸手,搂搂肩,言语上挑逗,她就咬牙忍了。可现在提出的这个条件,明显不止做翻译那么简单。和他一起出差,那是分分钟被吃得不剩渣的节奏!   安虹奋力挣了挣肩膀,想逃出这老色鬼的桎梏。没想到,余德禄厚颜无耻地揽着她的肩膀不放。   安虹刚要翻脸,余德禄又幽幽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这次定了不少货,在Campsie的仓储费用可不低啊。不知道,那么多货柜的货,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消化掉......”   这话立时戳中了安虹心中的担忧,让她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如果没人能帮助申凯,他可就真的过不了这关了。   可是,这色老余要让她牺牲自己来交换,她又怎么能接受!   “余总,也许,也许我可以给您找个更合适的翻译,毕竟我的日语不是科班出身,很多词汇我都不太了解......”   “我不要其他人,我就要你。”余德禄如果此时能照照镜子,估计他都能看见自己眼中那闪烁着的绿油油的鬼火。   安虹实在忍无可忍,冷笑一声,“你不要逼人太甚了,余总。”   余德禄看着安虹倔强的神情,突然哈哈笑起来。   他放开了安虹,自顾自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看着远方。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安小姐......”余德禄站在窗前,没回头,也没动。   “我原来认识一个女人,又漂亮又有能力,当年可以称得上是悉尼商界的一枝花。我余德禄爱色更爱才,对她那是一往情深,发誓非她不娶。就在我快要把她追到手的时候,她突然跟别人结了婚。我当时心灰意冷,很受打击啊......可是,她结婚没多久,我就听说她和她老公好像感情并不好,外面仍有很多人追求她。我当时也是报了一线希望又开始追她。没想到,没过多久,让我知道她居然找了个比她小了十来岁的小情人......”   安虹听着他的这个故事,完全不清楚余德禄的用意。他当年的风流韵事跟如今的生意有什么关系?他给她讲这个,又有什么目的?   余德禄回过身,盯着安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余德禄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要我出钱订货可以,不过我既要钱,也要人。当年坏我好事,我现在也要让他尝尝吃哑巴亏的滋味!”   安虹越听越不明白,是谁坏了余德禄的好事,他又要谁吃哑巴亏?   “安小姐,如果想救申总,全悉尼,也就我余某有这个实力。我劝安小姐好好考虑考虑我的邀请,我给你三天时间,反正我们的商务谈判不着急。只要安小姐答应,我们三天后出发。订单,到时候一并签好!”   --------   安虹是在余德禄公司门口遇见匆匆赶来的陆子峰的。   陆子峰一看安虹一脸的愁眉不展,就知道没谈成。   “算了,这老狐狸狡猾得很,不行过两天我和申凯再一起跟他谈谈,看他要什么条件。”   安虹皱眉看看陆子峰,“不用谈了,他已经开出了条件......不过这条件,我没法答应......”   “什么条件?”陆子峰问得很急切。   安虹茫然地看着他,摇摇头,“我还没想明白,你让我想想的......”   说着,安虹走到自己车前,开车门钻了进去。   王健青的这辆私家车车身宽敞,安虹开起来还有些不习惯。   她倒出车位,看着还傻站在一旁的陆子峰,摇下车窗说道:“你回头告诉申凯,余德禄提的条件在我,我这两天先考虑一下怎么回复他。”   说完,安虹冲陆子峰摆摆手,开着车走了。   她在路上不停思索,余德禄讲的那个故事,应该和自己有关。可到底是哪里能和自己关联上,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如果,能找出这其中的关联,就知道余德禄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献身的原因了。也许,破解了这个原因,能让自己既不用献身,也可以让余德禄愿意帮申凯了也说不定。 ☆、旁敲侧击   樊茹泓自从那日圣诞前夜和Jeff大吵了一架后,确实急火攻心,大病了一场。   那天,樊茹泓本来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打算和樊晓玲好好聚一聚。这孩子自从几个月前Jeff搬回来住,愈发不怎么回这个家了。   半个月前Jeff和樊茹泓在后院吵了一架后,樊茹泓感到Jeff的情绪越来越失控。   那天他在晓玲来之前又逼樊茹泓表态,说如果她不答应和那人断绝往来,他就要她女儿来还这笔情债。两人越吵越凶,到樊晓玲进了家门都没能打住。结果,Jeff故意恶狠狠地拉着晓玲说要出去快活。看着乖巧的晓玲又踢又踹地挣扎,樊茹泓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她也冲上去和Jeff撕扯,Jeff这次却像只发了疯的狮子般怒吼咆哮,把樊茹泓和樊晓玲一并推到了地毯上。   樊茹泓又惊又怕,她护着樊晓玲,让她赶紧回二楼自己的房间,锁上门不要出来。   绝望中,樊茹泓躲到厨房里打了那个求救电话。可这个举动被Jeff发现后,彻底击怒了他。   他像崩溃了一般砸了桌上的碗碟,红着双眼对樊茹泓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么践踏我对你的真情,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说完,摔门而去。   想想这么多年,他作为她形式上的丈夫,确实尽了很多不该他尽的义务。   她那时心都在那个人身上,明里暗里向他解释自己迫不得已和Jeff结婚的原因。她甚至不得不使了手段,让他们的关系终于迈到了那一步。   Jeff不知是什么时候看破了他们的事,樊茹泓到现在还记得,他质问她为什么和那人在一起时那受伤和痛苦的眼神。那时起,樊茹泓才惊觉Jeff并不满足于仅维持雇主和被雇佣者的关系。   樊茹泓那段时间既沉浸在得到心上人的喜悦中,又会因Jeff时常发脾气而心存歉意。如果早知道Jeff对她的目的不纯,不想遵守他们的婚前协议,她当时还不如找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结婚。到时候钱契两清,不涉及任何感性上的瓜葛。   后来,樊茹泓不得已和Jeff从悉尼搬到了珀斯,她曾经也犹豫要不要尝试接受Jeff的感情。她这一辈子,在感情路上从没顺利过。被男人欺骗,被男人嫌弃,被男人玩弄......Jeff还是头一个这么纯粹地可以为她付出而不计后果的男人。   可是,她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当Jeff动情地拥抱着她,想亲吻她的嘴唇时,她才发现自己实在无法接受,只好狼狈逃去。   在西澳的那几年,樊茹泓感觉到了Jeff从期盼,努力,付出,到不解,失望,伤心。那个往日默默在她身边平静而满足的男孩,渐渐变成可一个绝望而暴躁的男人。樊茹泓心中不忍而愧疚,是自己改变了这个男人,让他的善良逐渐被冷漠占据,平静被狂躁夺走。   最近的几个月,当Jeff终于又撞破她和那人的重逢,他的狂躁情绪开始胡乱地寻找着发泄的出口。   除了他用她最愧疚的女儿来威胁她,有几次甚至深夜闯进樊茹泓的卧室,想强行和她在一起。可看到被他疯狂亲吻的樊茹泓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动不动默默地流泪,他又往往瞬间停在那里,不忍再侵犯她。他脸上显出绝望的神情,嘴里喃喃地低语,“你为什么就忘不了他,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Jeff愤然跳下床,回到自己的房间,摔了所有能摔的东西。而樊茹泓则流着泪,忍着身上和心里的不适一直睁着眼睛到天明......   樊茹泓早在几年前已经拿到澳洲的公民身份,按说他们之间的雇佣关系早已可以结束。可樊茹泓几次提出离婚,Jeff都坚决反对。到最后他不惜威胁樊茹泓,说他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如他们之间的这场商婚,还有她和那人的那场交易......如果她一定要离婚,他会拼得鱼死网破,也不让他们有在一起的机会。   她不知道,这样互相折磨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在感叹自己情路跌宕的同时,她也会同情Jeff。他们其实是同病相怜,即使可以站在心爱之人身边,却永远走不进他们的内心,充其量只是个退而求其次的陪伴罢了。   ----------   申凯这两天还在墨尔本边关注食品检疫部门的最新消息,边和其他供应商一起打探Only负责人的行踪。有人说负责人没有出国,只是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死伤不少,赔偿起来估计是天文数字,大概负责人一时不敢面对,藏了起来。   没有更好的消息,也没有更坏的消息。安虹从申凯日渐憔悴的声音中也感到了他的忧心与颓唐。大家在悉尼四处奔走,屡屡铩羽而归,没有半点进展。   好在,樊茹泓还是给安虹主动打了电话,两人约了面谈。   从那天“泓二”的开业典礼后,她们这还是头一次碰面。樊茹泓让安虹来了自己的家,很多事情在家里谈,应该更方便些。   安虹看到披着披肩,神色憔悴的樊茹泓,很有大病初愈的娇弱感。这个女人在商场上可以神采奕奕地展现女强人的风韵,在私下里偏偏又能显出这么一副楚楚动人的柔美,安虹对她竟也生出几分怜香惜玉的感觉。   安虹真诚地询问了樊茹泓的病情,并柔声致歉,说不该在樊总病中还到家中打搅。   樊茹泓笑笑说不碍事,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两天也该回去上班了。   看到安虹笑盈盈地进了房门,樊茹泓心里就五味杂陈。   以前她不知道Rainbow就是安虹时,她还曾心中暗暗感叹过,谁娶了这么温柔娴静又聪明能干的女人,真是幸福。   可自从那天撞破了她就是他口中的“安虹”,再看着她弯弯的笑眼,清丽的面庞,樊茹泓那冰封多年的妒意不禁升腾起来。这就是他心爱的女人,他一直装在心中的最爱。他为了她,拒绝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和一颗为他卑微得可以没有自尊的真心。这个女人实在太幸运,让她嫉妒得想要夺去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的幸福。   安虹觉得今天的樊茹泓不似往常那样热情,对自己的态度虽然客客气气的,但没有了之前的轻松热络。她以为是因为安虹还在病中,精神不济的缘故,就没太放在心上。   安虹不像和余德禄谈时那样虚虚实实,因为泓盛几乎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她来之前和申凯商量,打算一开始就把实情和盘托出了。   听了安虹的介绍,又看了目前的新报价和对之前订货的价格补偿条款,樊茹泓心中明白,凯旋这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   她倒是没想到安虹和申凯这么信任她,居然把自家的困境都摆在她面前,就看她是不是能出手相帮了。   帮,樊茹泓倒不是没有这个能力。但是,价格上虽然能拿到很大优惠,但吃掉这么大一批货,风险也是不言而喻的。   从几次的观察中,樊茹泓清楚地看出,申凯,是自己女儿晓珍的心上之人。可她也看到申凯对安虹之间那日渐清晰的情愫。回想申凯和安虹在一起时的款款温情,樊茹泓觉得两人以前或是现在一定有超出友谊的情意。   樊茹泓垂眼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时,眼中已经有了些探询的神色。   “安虹,上次剪彩我才知道你的中文名字。”   安虹笑笑,听樊茹泓又接着说道,“我知道申总这次是遇到坎了,我跟他虽然认识不久,但看在我女儿晓珍一直在他手下打工,我不会袖手旁观。况且,我知道晓珍对申总很是看重,在我面前多次提到他人正直可靠,对晓珍也是照顾有加。既然是我女儿看重的人,我也得帮衬一把。”   安虹听樊茹泓提起这个,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毕竟是别人的感情纠葛,Jane对申凯的感情确实昭然若揭,可申凯对她......而且,把它作为生意上的砝码,安虹还是替申凯有些不平。   “樊总,申总这几天还在墨尔本等待最新消息,等那边情况稳定下来以后,自会马上回悉尼和您再详细面谈。您跟申总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打了两个多月的交道,也成了合作伙伴,以樊总驰骋商场这么多年的经验,应该也能看出申总是个可以信赖的生意伙伴。至于他的......私人感情,我作为他的下属不好妄加评论。Jane是个好姑娘,我相信如果他们你情我愿,樊总您又乐见其成,应该会有进一步的发展的。只是,现在,申总烦恼之事都让我全盘向您坦白,也是因为他对您的敬重和信任,完全没有掺杂个人的任何企图。希望樊总能在公事上伸出援手,帮申总度过这一关。私事上,如果他们两人有这个缘分,自然不会错过的。”   樊茹泓淡淡笑着听安虹讲话,可能是因为病后脸色还略苍白,脸上的笑容也不似往常那样热情,显得有些冷清。   安虹说完,樊茹泓没急着开口。她静静看了安虹几秒,才缓缓说道,“安虹,你对你们老板的事很上心啊,如果只是个普通员工,难得对老板的事情这么尽心尽力。你,对申总是不是也很看重啊?”   樊茹泓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楚,让安虹避无可避。   在安虹心中,樊茹泓一直都是周到有分寸的,让人尴尬的事情很少做。可现在,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笑容和不容回避的眼神,而且,她还这么直接地问出这样的问题,让安虹有些措手不及。   “我......和申总,是认识了很多年了。当年,我外派到日本时,申总给了我......很多帮助和照顾,我现在这么努力,也是在感谢他当年的帮助......”安虹尽量让声音变得自然些,可是这些事,她不觉得会和樊茹泓扯上半点关系。   “噢,帮助照顾?那时,你们都还年轻,男未婚女未嫁,他只是帮助照顾这么简单吗?”   “樊总,我今天来是和您谈公司的事情的,我不知道我和申总过去做同事时的事,跟生意有什么关系?”   跟余德禄谈时,他要安虹作为交换条件之一。跟樊茹泓谈,她又要窥探自己和申凯的关系。这是怎么了,自己难道这么重要,都要让她在生意的砝码上有这么强的存在感?   樊茹泓看安虹有些情绪,笑笑安抚,“我只是想看看我家Jane以后如果和申总真的交往了,是不是会有一些阻碍......”   安虹笑了一下,“樊总,我早已为人妻为人母了,我先生您上次也见过。我们从我大学一入学就认识,已经在一起半辈子了。您不会是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吧?”   安虹这话让樊茹泓心中一揪,这是她第一次听安虹炫耀自己的婚姻。他们在一起已经有半辈子了......真的是这么坚不可摧吗?   樊茹泓冷冷地看着安虹,突然有些愤愤不平。   自己的真心一直都没被珍惜过,再妥协讨好也得不到同等的对待。现在,她凭什么要去救这个女人的情人!   樊茹泓紧紧身上的披肩,换了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安虹,你别见怪,我也是担心我那个傻丫头,怕她到头来是剃头桃子一头热。你今天说的事情非同小可,我要和我的几位副总商量一下。你带来的报价先留在我这里,等我们商量有了结果,我会和你再联系的。”   安虹听出樊茹泓语气中的疏离,这突然的官腔说得滴水不漏,让她不好再催促什么。   她笑笑,真诚地说,“谢谢樊总今天身体刚刚恢复就和我谈了这么久。您身体重要,等您完全恢复了再说。我们随时敬候您的佳音。”   樊茹泓起身送安虹出门。安虹想再说些什么,看樊茹泓笑得越来越勉强,只得作罢。   安虹心中暗忖,余德禄,樊茹泓,这两个完全不同的生意人,态度虽有不同,但结果倒是有些相似。一个趁火打劫,一个有意推诿,到头来,都是难有作为。   唉,难道面前的这道坎,申凯就真的迈不过去了吗? ☆、初见端倪   Only的负责人是超市被查封五天后终于出现的。据说,墨尔本商界的大佬受人之托,专门到那负责人的藏身之处秘密斡旋,最终让他敢于走到阳光下,承担后续的一系列调研查证安抚赔款。   申凯终于等到事情推进到了这一步。现在,Only的负责人要烦心的事情太多,还远远不到和他们谈后续走货计划的时候。他在墨尔本再待下去也没什么作用,所以新年的第一个周末,他终于返回了悉尼。   正值周末,公司不上班,安虹和陆子峰急于想见已出差两周多的申凯,和他碰一下最近两边的情况。正好王健青周六也有客人约了他出诊,安虹就和陆子峰约了,直接到申凯家来看望他。   安虹到时,陆子峰已经到了。申凯开门看见安虹,本来疲惫的脸上泛起了笑容。   “你来了......”一句话说完,申凯看着眼前的女人没了声音。双眼盯着她投过来的柔柔目光,好像就这么看着,已经忘了这些天的奔波疲惫。   陆子峰看见两人在玄关那儿站了半天没开口,咳嗽了一声,“不叫安虹进来坐?”   两人被惊醒都有些腆然。申凯侧过身,请安虹进来。安虹笑笑,低头进了门。   陆子峰坐在沙发上,冲安虹点头打招呼。   最近公司出了事,安虹和陆子峰都是天天在外面跑,能见到面的次数不多。今天乍一见陆子峰,安虹发现他看着瘦了不少。他本来皮肤就白,现在更是白得没有血色,看上去比刚刚出差回来的申凯还要憔悴。安虹想着他也是这家公司的股东,估计,这几天跟着担惊受怕的,也是寝食难安吧。   三人碰头各自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墨尔本那边,Only的检查已经基本结束,确认导致顾客中毒的李斯特病菌,只出自先前检查出来的那两款熟食,其他抽检的几十种食品都确认安全。那两款熟食的供应商本来是一家老企业,因为今年圣诞节自家的食品供不应求,不得已偷偷找了一家小食品公司帮忙代加工了三天。没想到问题就出在那家小食品公司加工的东西里。目前,按照食品检验部门和卫生局的要求,Only的所有超市现在正在进行大面积的消毒,检验商品的内部工作,具体重开时间现在还没有定论。   无论到底几天后可以重新开业,这段时间对Only的打击都是沉重的。后续的赔偿工作还是个耗时耗钱的大工程,一个弄不好,很可能被对簿公堂。后面Only的情况还很不乐观,所以,他们还是要尽早找到别的出货渠道,尽快消化他们那批让人忧心的库存。   陆子峰和安虹在悉尼谈的情况之前已经和申凯汇报过。余德禄和樊茹泓这两家都是安虹亲自谈的,其中的一些情况,安虹当时没有在电话里说的太多。   申凯刚要问安虹,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申凯看了看号码,说了声“是墨尔本那边”,就走到阳台去接电话了。   安虹看陆子峰今天一直比较沉默,刚才和申凯的对话中,也没有了往日的乐观,人好像看起来比较阴郁。她一想从圣诞节前陆子峰回来,她就没跟吴心美通过电话了,不知道陆子峰这几天忙成这样,小美会不会心中有抱怨。   “小美最近好吗?我一直忙着,这一段都没时间联系她。以前她还说圣诞节想跟你出去玩两天呢,你这几天这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陪她出去玩了。”   陆子峰抬头看看安虹,眼中似有意外,没有马上回答。他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低头停了几秒,才又抬头看着安虹。   “小美还没......跟你说吧。我们已经......分手了......”陆子峰说得十分艰难,最后那三个字简直像是在耳语般嗫喏。   “你说什么?分......手了?!”   安虹只能用一脸震惊来回应。这不会是新年的第一大玩笑吧?陆子峰和吴心美,两人一路虽然坎坷,但互相那情投意合,蜜里调油的样子骗不了人。而且,婚都订了,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安虹瞪大眼睛盯着低头不语的陆子峰,张大的嘴半天都没合上。   “我们圣诞节前......就分了。可能她......没来得及告诉你......原因,我不方便说......我只能说,祝她......幸福吧......”   陆子峰的白脸上的神色愈发不好看。他不敢直视安虹灼灼的目光,抬头说了几个字,复又低下头去。   “可是她刚受了不白之冤被公司开除,你怎么能,怎么能在这时候和她分手?!”一个女人刚丢了工作,又失了爱人,在这异国他乡,她还有什么依靠和寄托!   安虹心中懊恼,这段时间没有好好关心一下好友。明明知道她那么好强的人,刚刚在工作上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可自己一直忙着工作,这几天连个电话都没给她打过。安虹本想陆子峰在她身边,会好好呵护劝慰她。可谁想到,这厮竟然雪上加霜,又来了这么一出!   安虹拿起手机,就要拨吴心美的电话。   此时,申凯从阳台返回,说刚刚那是Only在当地的一个供应商打来的。   申凯这段时间,跟Only的其他一些供应商联系得比较紧密,都是同病相怜,大家互相通气,如果今后要跟Only谈判,也人多力量大不是。   安虹看申凯回来了,只得把手机放下。她拧着眉头瞥了瞥对面有些手足无措的陆子峰,想着待会儿和申凯谈完了,一定要赶紧去看看吴心美。那个傻大姐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两个多星期了居然忍着没告诉自己,这个圣诞新年不定过得有多伤心呢。   申凯说刚才那个电话里说,已经确认Only最快下周之内可以重新开业。这个消息,无疑带给大家一丝希望,希望他们能尽快整顿好,把大家的损失降到最小。   --------   陆子峰这边的情况已经和申凯说完,他推说既然他的事说完了,他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申凯送走了匆匆辞行的陆子峰,回到沙发上,笑着说,“家里有人管着,就是不一样啊。”   安虹知道他误会是吴心美让陆子峰赶紧回家,他们目前的情况她也不是太了解,所以她只好笑笑,没有作声。   安虹把余德禄那边要求的条件说了一下。价格的要求安虹之前已经说过,至于对安虹的那个附加条件,安虹吞吞吐吐地刚说出口,申凯就脸色大变,喝了一声“胡闹”,吓得安虹没再说下去。   “我本来听说你自己去找余德禄就很担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人,一见到姑娘就走不动道,更别说是你这样的漂亮姑娘了......他真是趁火打劫,居然提出这么无耻的要求!他当我们公司是干什么的,当我申凯是什么!还要翻译两天一夜,他真是要翻译才怪......”   安虹从来没见过申凯这么生气。她知道他是在替自己担心,忙解释道,“你别担心,我不是没答应他嘛。我知道他是别有用心,他给的三天期限今天已经过了,我也没答复他不是......”   “你还记着他那狗屁三天期限!我跟你说,以后再有他的事,你一概不许出头。他以后来公司,你就躲出去,或者干脆不要来上班了!我就是破产关门了,也不能让你单独跟他出去!”   安虹突然觉得申凯那愤愤不平的样子很可爱。他好像个吃醋又护食的老公,狠狠地骂着觊觎他老婆的臭男人,说就是吃不上饭,也不要老婆去那家乞讨。   申凯看着安虹微微翘起的嘴角,一副无辜又无害的样子,心里更是恨铁不成钢地急起来。   “你别不当回事,安虹,你长成这样,连正人君子都难免动心,何况是余德禄那个急色鬼!要不是他在悉尼商圈我绕不过去,他那个色法,我真是不想和他做生意了......”   安虹还是第一次听申凯夸她的长相。她看着申凯皱着眉头,又气又急地瞪着她,但嘴里却说着夸她护她的话,心里荡荡地暖了起来。   她扑哧乐了出来,眉眼羞涩地瞥了申凯一眼,嘟囔道,“人家长成什么样了......”   申凯看她突然显出的娇羞样子,心中不由晃了神,脸上忍不住泛出笑意,嘴里却还是没示弱,“说你呢,你认真点。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子嘛,搁以前就是‘为君一笑误终生’了,现在嘛......”   安虹微笑着挑了下眉,意思是问“现在怎么样”。   看着安虹巧笑倩兮,眉目含情的样子,申凯突然想到自己。这半生的情字,都嵌在了眼前人身上,不说误了终生,也误了半生了。   安虹看申凯突然低了头,喃喃叹了声,“你说呢......”   她听了这话,心中一动。看着申凯神情落寞,不忍再逗他了。   气氛有些尴尬。   安虹起身去厨房,熟门熟路地拿了杯子,沏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申凯。   看申凯很是郁闷的样子,怯怯地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以后尽量躲着他就是了。”   申凯听安虹语气中有些安抚讨好之意,心中一软,“嗯”了一声,喝了口茶。   淡淡的香气,果然沁人心脾。   “不过,余德禄后来给我讲了个故事。我虽然听得一头雾水,可我总觉得,这故事好像和我有什么关系。”   “哦?说来听听。”   安虹把余德禄的那个故事复述了一遍,末了,她说如果参透了这个故事,没准儿能有什么帮助。   申凯皱眉边听边在脑中迅速分析。突然,他脑海里想到陆子峰订婚宴时余德禄和樊茹泓撞见的场景,还有余德禄酒后对他说的那一言半语,一个结论在他脑中渐渐清晰:余德禄口中的心心念念之人,应该就是看起来和他有过节的樊茹泓!   这老小子一贯好色,十年前可能也染指过樊茹泓。那挺身救她的人是谁呢?如果真如安虹说的,这个故事和她有关,余德禄想报当年那到嘴的肉被劫走的仇,那这个半路杀出来救了樊茹泓的人,应该是和安虹有关系吧......   申凯的脑子不停地回想。他想起Jane那天在他家无意露出的话......安虹的老公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安虹。他又回想起那天剪彩典礼后,安虹老公,樊茹泓和余德禄撞见时的场面......当时他就觉得这三个人,好像有什么关联,樊茹泓和王健青那躲闪的眼神,还有樊茹泓打断余德禄的话时那焦急的神情......而且,Jane说出王健青当年曾在樊茹泓的公司兼职......以及,他们在樊家吃饭那晚,在她家旁边的小径上偷听到的Jeff口中樊茹泓念念不忘的那个“他”......   申凯如醍醐灌顶般突然醒悟。是了!余德禄十年前想染指樊茹泓,中途被王健青救了。那么,那个樊茹泓后来找的,小她近十岁的情人,会不会也是王健青?!   申凯对自己这个大胆推论吓了一跳。如果这真的是事实,看现在安虹的样子,她必定毫不知情。当年发生过那么多事,安虹都蒙在鼓里,这对她实在是不公平!可是,她知道这些,必然会伤心痛苦。那些估计是他们婚前发生的事情,最近即使又碰了面,看安虹这一段过得平静幸福,他们之间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伤害到安虹的事情。既然都是过去式了,何必再让她为那些陈年旧事伤情呢。   申凯想到这,叹了口气,对安虹说道,“算了,别去想了。那个余德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是想骗你就范,编了那么个故事。你不用再想了,反正我不会再去求他帮忙。他不是个雪中送炭的人,能够不雪上加霜就谢天谢地了。”   安虹歪着脑袋,缓缓点了点头。她还是觉得好像自己错过了什么线索,但又没有任何头绪。算了,就像申凯说的,他不是个雪中送炭的人,还是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申凯说现在Only的善后工作已经在进行中,下周有望重新开业。这次的意外事件会对出货有很大影响,他们现在要一边密切关注事件后续发展,一边在可能的范围内再找出货途径。   他还嘱咐余德禄和樊茹泓两边都不用安虹再去跑了,由他亲自跟进。这段时间安虹也很辛苦,现在他回来了,让她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   安虹展开眉头,喝了口杯中的茶。比起咖啡,果然还是茶好喝。那淡淡的香气,能让人心中都舒展开来,侵染得服服帖帖。   两人说了半天公事,现在事情说完,两人一时间都不想开口了。   申凯默默看着安虹。她还是多年前那个纯粹而美好的人,让他忍不住要保护她,为她隔开一片净土。他不想让她看到那些丑陋,识破那些谎言。即使那样她可能会投入自己的怀抱,他也不忍心让她受到那样的伤害。情到深处,只有自己所爱之人可以幸福安宁,自己的心才能得到满足。   申凯问问自己的心,他确认,那样平静而幸福的安虹,才是他最大的慰藉。   --------   安虹一从申凯家出来,就拨了吴心美的电话。   电话拨通,那边刚“喂”了一声,安虹已经迫不及待地数落开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居然没告诉我?要不是我今天碰到陆子峰,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你现在在家吗?我这就过去!”   吴心美等安虹说完了才幽幽地回话:“别生气了,我错了,应该早告诉你。我现在没在家,在岛上,今晚回悉尼。你要没事,明天上午来我家吧。”   “在岛上,你自己吗还是和朋友在一起?”安虹有些不放心。   “你放心吧,我不会有问题的。你明天过来,咱们再详谈。”   吴心美挂了电话,旁边的男人目光玩味地看着她,让她心里有一丝丝羞涩。 ☆、蓝花楹花语   之前的圣诞假期,和陆子峰一直没有音信正相反,Ryan和Michael这几天不停和吴心美联系。一个是想确认她是不是安好,一个是想帮她介绍新的工作。   圣诞节后的第二天节礼日,应该是商家全年降价幅度最大的一天,憋了很久的买家们,都纷纷出动抢购物美价廉的心头好。   Michael约吴心美在悉尼歌剧院旁的皇家植物园见面,说是躲开购物潮,找个清静绿色的地方谈谈吴心美下一步的职业规划。   他一身运动服,站在植物园门口等吴心美,边四处张望边原地做着跳跃高抬腿动作,像是个慢跑爱好者在此地热身。   看吴心美远远走过来,他小麦色的脸上终于溢出了笑容,标准的慢跑动作,朝吴心美而来,一副阳光男孩的样子。   “Hey May,Merry Christmas!虽然圣诞节已经过去了。不过希望你假期能开开心心噢!”   这台湾男人总是这么乐观向上,比悉尼的夏天更让人觉得热情四溢。   吴心美露出个久违的笑容,“你好Michael,Merry Christmas!”   想想几天前她被赶下船时,只有Michael追过来安慰她,她还是心存感激的。   两人走进植物园,盛夏的园中绿茵繁盛,珍馐植物比比皆是。此时园中人流比往常少些,估计大家都去商场抢购特价商品去了。   “这几天休整得怎么样,也没见你来健身。不过,看你气色好像比上班时还好!”   Michael像是故意躲开“开除”“辞职”的字眼,让吴心美都恍惚觉得自己只是在享受个悠长假期。   “还好吧,每天睡到自然醒,无所事事,只能吃吃喝喝打发时间,想不胖都难......”   两人顺着小径向前行。前面树形高密,有几棵参天古树,据说是一百多年前植物学家在野外收集的种子培育长大的。其中,最高大的一棵昆士兰贝壳杉已经有160多年的树龄了。密密的枝叶遮盖了一些阳光,让吴心美脸上也显得暗淡了些。   “那就去健身,出去郊游,或是购物。今天Boxing Day,要不要我陪你去抢购?”Michael笑着建议,那神情,分明是让吴心美把他当成好姐妹。   吴心美说谢谢。她是真心感谢,Michael一个大男人,能像闺蜜一样这么陪她,逗她开心,看来自己还是有些人缘的。   “我真的还好,只是有些意难平......可日子还是要过,为了生计,我也不会这么消沉下去。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我能真正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别说的这么灰,你能依靠的有很多,你的才能,勇气,经验,履历......当然还有你的朋友们。”   Michael说得真挚,让吴心美突然庆幸,除了安虹,还有他这么一位朋友能如此开解他。   人和人真是天差地别。前几天,男人那决绝的背影,让她心如死灰。每天在家里看到他还没来得及取走的衣物,让她都不禁睹物思人。有一次,她抱着她给他买的一件衬衫哭了半天,直到那上面熟悉的气味让她的泪水冲得一干二净,她才把衣服扔进了垃圾桶。看着皱巴巴可怜兮兮躺在垃圾堆里的衣服,她仿佛觉得自己也可以把他这个人抛得远远的,弃如敝履。   Michael看吴心美面色柔和了不少,组织了一下语言,又开了口,“我不知道你现在对你下一步的职业规划是什么。我有一个提议,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   见吴心美扭头认真地望着他,他接着说道,“我和几个在美国的朋友弄了个公司,之前只是在规划阶段,现在已经有眉目了。我这个假期过后就会向公司提出辞呈,大概二月中旬就会离开公司。”   吴心美听了面露意外之色。   Michael笑笑,继续说道,“我们主要是研制一些人工智能的产品,针对的是健身爱好者。像我之前给你看过的健身手环,还有智能鞋,智能背包等等。我三月底四月初就要去美国,在那边正式加入新的公司。目前的目标市场是北美,但因为我的根在澳洲,所以争取明后年把触角伸到这边来。我们也十分看重亚洲的消费人群,初步计划三年内渗透亚洲市场,日本,韩国,台湾han中国大陆都将是我们的目标。目前,研发人员都到位了,而且已经初见成效。我们现在最缺的是市场开拓和销售人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新公司?鉴于你的履历和自身条件,我想你今后可能要在北美,澳洲和亚洲之间到处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愿,和我们一起开创一个新的局面?”   听Michael说完,吴心美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是说,你和朋友开了个新公司......然后,邀请我加入,做你们的市场和销售人员......而且,这公司......在美国?   Michael笑了,轻松地回道,“不仅只是口头邀请,如果你考虑好了,我们可以随时给你下正式的Offer(雇佣信)。各方面待遇可能比你现在稍稍差一点,但整体福利不错。最重要的,我们之后是想上市的,到时候,公司的股份应该就够你养老了!”   吴心美知道Michael是名校毕业的优质生,但实在没想到,他会跑去美国搞公司,还要弄上市。并且,她也可以参与其中。这给刚刚失业的吴心美一个不小的冲击。   “那按你说的,我如果要加入,也要跟你一起去美国吗?”   这个改变太过巨大,当时因为美国的留学生签证拒签率较高,吴心美才选了相对比较好签的澳洲。现在要加入一个刚刚起步的公司,还要去美国,这简直不要太意外!   “嗯,前期是这样,我们希望市场和销售人员全程了解新研发的产品,并且随时研究当地的市场动态。你加入初期,应该会有一到两年的时间在美国,后面看你是想回澳洲,还是亚洲。噢,对了,我们的公司地点选在加州的圣何塞,气候和悉尼差不多,附近的阳光沙滩,一点也不比悉尼逊色。”   吴心美心中有些蠢蠢欲动。如果是几天前,她心中沉甸甸地被那人装得满满地,对这个邀请虽然会很心动,但多半会婉言拒绝。可如今,那人狠心斩断跟她的千般依恋万缕情丝,让她的心如断线的风筝般,没了根基也没了牵绊。也许,这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明示,让她给自己的未来多一个可能性。千山万水之外,未必不是一个好的出路呢!   看吴心美低头不语,Michael很适时地说,“这对你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改变,况且,你不是一个人,还要考虑你未婚夫的意见......”   吴心美摇摇头,打断了他,“不用,我们......已经分手了。”   Michael乍一听到,脸上布满了惊诧之色。   “......你是说真的?你们不是很快要结婚了吗?没有......复合的可能吗?”   “应该......不会了。是他提出的,我这几天都在尽力想挽回,但他,好像已经决定了。”   Michael看着吴心美故作镇定的样子,心里替她有些惋惜。订婚典礼上两人含情脉脉地对唱,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那天他们喜极而泣的眼泪,让在座的很多人都跟着红了眼圈。   “我还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我吴心美不信没有这个男人,就活不下去了!”   吴心美嘴里说得果决,但心里的阵阵痛楚。她不得不扭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海湾。她怕再说下去,自己又要没出息地哭出来了。   Michael虽然看吴心美那忽然变得悲伤的样子,十分的不忍。但他眼中的惊喜之色,连掩饰都不想掩饰了。   “你想明白了就好,如果你未婚夫真的决定不再回头了,那你接受我们的邀请,跟我一起去美国,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那边一切都是新的,让你也可以更快地忘掉伤痛,重新开始。”   吴心美没有回头,仍定定地望着远处蔚蓝的海水。海对岸好像有点点屋舍,看起来遥远又飘渺。她不知道接受这个选择是对是错,是让自己重新开始的彼岸?还是重蹈覆辙的循环?   “你不要怕那边是个陌生的环境,我们公司里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保管你不会无聊。况且,我...... 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你有时间伤春悲秋的。”   难为他这个移民二代还能用四字成语来安慰她,“伤春悲秋”,虽然她还没那么多愁善感,但Michael的意思,她了解。   吴心美终于回过头来。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对Michael真诚致谢,“谢谢你Michael,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不过,就像你说的,这个变化太过巨大,我一时不能抉择,你能不能给我一段时间考虑考虑?”   “当然,那是当然!我的辞呈年后才会递交,一些交接的工作怎么也要一两个月。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考虑,二月底之前,你给我答复就可以!”   Michael听吴心美愿意考虑,已经十分高兴。他本来很是欣赏吴心美的才能,想为自己的新公司吸收一位干将。可误打误撞地居然知道她和男友......分手了!   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他知道自己这样想有些卑鄙,但像她这样出色的女孩,值得更好的归宿。也许,这是老天爷给自己的一个机会,让他在这眼看要结束的年尾上终于有了希望。明年,没准是个事业爱情双丰收的年景也说不定!   前面已经可以看见海湾,广阔的海面上,矗立着悉尼歌剧院和悉尼大桥两座世界著名的建筑,让这块绿意融融的净土更显得安逸而珍贵。眼前游人渐渐多起来,两人被热闹的气氛渲染,脚步也愈加轻快了。   绿草茵茵的路边,几株蓝花楹分外扎眼。蓝紫色的花朵沉甸甸地压在枝头,仿佛把天际都淡淡地染上了一层浪漫的紫色。蓝花楹的花期已经快要过去,草地上铺满了美丽的蓝色花朵。她们没有要凋零的意思,反而像在绿草中重生般,泛着夺目绚烂的光芒。   这满目静谧的蓝色,仿佛有生命般,让吴心美恍惚记起安虹曾经说过,蓝花楹的花语是:宁静,深远,在绝望中等待爱情。   吴心美此时,有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她不想再沉迷于绝望的爱情中,也不要再等待别人施舍她感情。她整理好心情,去迎接一个新的年度,开创一个新的未来。   --------   新年过后的第一个周末,接到Ryan的电话,吴心美才猛然想起那个两天一夜的海岛行。   本来她还在推辞说自己有事,不方便出行,可Ryan说他就在楼下等她,她只要收拾几件随身衣物,其他什么都不需要操心。他还威胁说,如果她不去,自己也不去了。   吴心美凑到窗边,看看楼下倚在车边的高大身影。   那人好像有感应般,抬头看过来。见窗口探出的娇小面孔,阳光明媚地笑着说,“来吧,May,你只当是跟个朋友去散散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碰你一根指头。”   吴心美心有所动,看到男人诚挚的笑容,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绝了。以前那些林林总总追过她的人,她都能泰然拒绝,可能是因为他是那个和她有过“一/夜/情”的人,就是有些下不了狠心。   不愧是情商和智商双高的高质男人,看到她有些松动,还没等她再开口,他已经对手机说了声,“我上来了”,就快步走进了楼门。   听到门铃声,吴心美如临大敌般局促不安。毕竟,上次他从这个门出去时,两人刚刚“共/度/良/宵”,差点成了名副其实的酒/后/乱/性。   男人看到面色绯红,显得很不自然的吴心美,莞尔一笑,“May,你现在的样子,会引人犯罪的......”   吴心美更加手足无措。让了他进屋,人家倒是悠然地在沙发上落了座,自己却跑到厨房里,借给他倒水的名义,远远地遁去。   Ryan喝了口水,不急不缓地催促,“Ok,你简单收拾收拾,我们就出发。现在开车过去,再坐船,大概下午三四点就能到岛上,我们还可以趁着下午去潜个水,我带你去看珊瑚。”   吴心美被那殷切的目光追赶着,想起陆子峰这十几天都对自己的主动联络不理不睬,甚至把她的微信拉入了黑名单。她咬咬牙,终于下了决心:陆疯子都他妈不要我了,我还为他守什么!   --------   海岛上绿植繁茂,百花争艳。酒店是一座三层楼的白色建筑,就建在海滩不远处。如Ryan所说,他们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只有阳台连在一起。吴心美觉得看着眼前这碧海蓝天的美景,堆积了两周多的抑郁之气也飘散了许多。   下午,Ryan果真带吴心美去潜水。在一处离海滩不远的水域,潜下水面就可以看见下面成群的斑斓鱼群,形态各异的海洋生物和礁石旁丛生的艳丽珊瑚群。轻轻划水,人就可以穿梭其中,吴心美仿佛自己也变身成条硕大的鱼儿,和鱼虾珊瑚翩翩共舞。   晚上酒店特意在附近的海滩办了个烧烤聚会,吴心美和Ryan坐在沙滩上,吃着烤肉,喝着啤酒,听着旁边年轻的男男女女欢笑唱歌,心中也有了些久违的舒服自在。   “你和你那个未婚夫,是不是有了什么问题?”Ryan呷了一口啤酒,歪头看过来。   “怎么这么问?”   “这一段时间,我时常从你公寓楼前......经过,每次都看见你晚上一个人回家,从来没有看见别的什么人。而且,今天我在你楼下打电话时,你也没有紧张地说家里有别人。让未婚妻这么长时间一个人,还是她刚刚遭受了这么大打击后,如果不是这位未婚夫太不尽责,就是感情出了问题。”   吴心美很是惊讶,难不成这位看起来精明帅气的董事先生,还干起了跟踪监视的下流勾当?   看吴心美面露意外之色,Ryan有些赧然,“你别误会,我不是在跟踪你。我是怕你刚刚受了冤枉,心情不好,出什么事。所以,有几天下班还早,就过来想看看你。可是,怕你嫌我太粘,我都只是在车里看见你回了家,就走了,不想太打搅你。”   看着这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有些违和地红了红脸,吴心美实在觉得很意外。真没想到,这么一位人见人羡的优质男人居然会为自己这样,吴心美不禁盯着他的脸怔忪了半天。   “你不会感动到要接受我的爱意了吧?”Ryan笑得很撩人,身子都随之向吴心美这边倾了倾。   吴心美坐直了身体,低下头说,“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可能,不太能接受异国恋人。”   “Why”Ryan问得理所应当。   “比起物质或肉/体上的满足,我更注重精神上的相通。我们的语言虽然可以交流,但文化,信念,价值观,生长环境......等等等等都相差太多。我不觉得我们可以在有生之年达到我想要的心灵相通。我年纪不小了,不想玩什么爱情游戏。我要的是天长地久,可你我之间我看不到这种可能性。所以,还是不要开始吧!”   吴心美说得很清醒。Ryan可能是这么些年来她的追求者中条件最优越的一个。但是,他们之间的差异也最大,大到吴心美不愿去尝试,不愿让自己坎坷的情路上再加上一段有始无终的异国情缘。   Ryan一下子沉默了。以他的婚恋观,吴心美所说的天长地久太过沉重了。他只是单纯地被她吸引,想和她成为更亲密的伙伴或恋人。他自信可以让这个中国姑娘开心,甚至让她在床上得到愉悦。可是,心灵相通,不是物质上的给予或肉/体上的契合可以达到的。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一时不敢再回应什么。   Ryan送她回房间前,还是没忍住,趁她低着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吴心美惊讶地抬头看他,他一脸无辜地解释,“只是一个晚安吻,没有任何其他的。我只是想让你的小脑袋不要再想太多事情。生命这么短暂,有时候,你需要盲目一些,抓住眼前的快乐。”   吴心美的房间窗外,也种着一株蓝花楹。花朵已经掉落得差不多了,看看地面上那蓝色的落英缤纷,让这炽热而闲适的小岛也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清晨,吴心美很早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时而随风起舞的花雨出神。   最近身体的不适越来越明显,疲惫嗜睡,又夜夜睡不安稳。尤其早上,胃里有时翻江倒海地让她无法安枕。人的身体看来受情绪的影响很大,心情迟迟没有好转,身体状况一下子就变得急转直下了。   Ryan和Michael给她带来了两条不同的路,让她在对陆子峰的绝望中,又有了新选择的可能。   是及时行乐,还是远遁创业?她被这几日来突然冒出的人和事搅得心神不宁。   喝了一口苦咖啡,暂时压住腹中的不适感。   一阵微风拂过,那若有若无的蓝花楹花香随之而来,飘飘荡荡,久久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你们希望小美选哪一个呢? 关于蓝花楹,第一章后两天会小修一下,加入蓝花楹的元素。 ☆、爱情战争   为了能多抽出时间陪吴心美,周日一大早,安虹就向王健青请了半天假,说是一定得好好陪陪这个既失业又失恋的闺蜜。   王健青很不满意,一个周末安虹都没在家老老实实待上半天。又是工作又是闺蜜的,孩子不在家,她的心也不着家了。安虹笑笑怼他,你工作忙时,还不是周末都不在家,我又要管两个孩子又要操持家务,现在好歹孩子家务你都不用操心。看王健青有些忿忿的样子,想想恐怕男人就是没女人耐得住寂寞,安虹放低了姿态哄他,说晚上回来做他最爱吃的清蒸鲈鱼。   到吴心美家,还不到九点。吴心美来开门时,还穿着吊带小短裤,一脸倦容,一看就是没睡醒。   安虹拎着早上现做的皮蛋瘦肉粥和鸡蛋饼,用保温桶带来给吴心美做早餐。   吴心美简单洗漱后,安虹就坐在餐桌旁陪她吃早餐。   看吴心美只喝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碗筷,不肯再吃。   安虹递给她一张纸巾,“说说吧,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吴心美用纸巾擦擦嘴,背靠在椅背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听到风声了呗,说我勾引高层,伤风败俗,被开除了,所以也不打算再要我这个狐狸精了。”   “小美,你别这么说。”安虹倾过身子,抓住了吴心美的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是被冤枉了,有人挖了坑害你,你有没有跟陆子峰解释清楚,你跟他们都没什么的。”   “我怎么解释,实情是我确实和那个老外睡了一晚,虽然我不知情,可那老外是有想法的,要不然也不会随身带着套子来的!”   一提到这个,吴心美又沮丧得要命。自己一贯大大咧咧的,可有心之人却在暗地里推波助澜,等着抓她的小辫子。最后落得她这些无心之过在人家镜头下竟成了她无可辩驳的罪证。吴心美咬咬牙,自己拜托Amy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Alan为了在这次的大单上刷存在感,居然找了个这么不靠谱的人做卧底内应。Charles为了拿稳这笔单子,顺利上位,甚至许诺了高薪高职位。哼哼,那人凭了这个单子,把自己挤走顶替了自己应得的位子,又拿到一笔所谓奖金,还把陆子峰那个呆子挑拨得和自己分了手。自己之前倒是小看了这个孙怡,这么个一石三鸟的把戏,她倒是玩得挺顺手!   因为事情的始末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握,吴心美不想现在就跟安虹说。不过,等她再把几个关键证据找齐,她不信这次不让她这只幻化人形的白骨精现出原形!   安虹听了心中也是一沉,难怪那陆子峰误会,这简直是人赃俱获的节奏啊!   “陆子峰收到了好多照片,那些照片就是你看了,也会觉得我跟他们有染......”吴心美痛苦又愤怒地趴在桌子上,双手支着头,实在不想回忆那天陆子峰从她这儿离开时自己的痛彻心扉。   安虹看到好友如此的难过,心里很是不忍,“那些......照片,可能他看了比较生气,才一时冲动说了分手。事后,等他冷静了,你可以再找他好好解释解释。毕竟,你们在一起快一年了,他还是应该了解你的为人的。”   “问题是,他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留言,现在,连我的微信他都拉黑了。他已经把我和他前妻化成一类人了,铁了心要和我分手......”吴心美说着,委屈得哽咽起来。刚刚好一些的心情,随着回到这个到处是回忆的公寓里,又被悲伤情绪冲得一干二净了。   “小美,你别伤心。这两天,你自己出去散心了?”   安虹一想到这两周,吴心美都是一个人偷偷地躲起来伤情,心疼得不得了。这男人翻起脸来也真是绝情,说分手就连电话都不接,亏他一个月前还信誓旦旦地要娶小美,要对她好一辈子。   吴心美没抬头,低着头点了点。她还不想说Ryan和Michael的事情。现在,一切都还需要时间。还是自己一个人,先把眼前的麻烦处理好。   安虹赶紧又递了几张纸巾。   吴心美接过来抹了抹脸,想起孙怡的这种伎俩居然让陆子峰着了道,说明她还是挺了解他骨子里那种大男人的醋劲的。她突然仰起头,狠狠地骂了句,“陆子峰,你个混蛋......”骂完又用纸巾捂着嘴,控制不住地呜咽起来。   这些天,她一个人。开始那几天,她还不停地联系陆子峰,电话,短信,语音,微信,甚至去他家门口堵他,可都无功而返。后来,她彻底灰心了,想想她吴心美还没有为一个男人这么不要自尊地去解释,去道歉,去忏悔。和初恋男友退婚,她也是快刀斩乱麻,没有再对那个不值得的人留恋半分。可这次,自己卑微到尘埃去,却也挽不回男人要离开的心。   前两天,在那个如世外桃源般的海岛上。第二天Ryan起得晚,她就一个人在沙滩上漫步。蓝天白云,碧海银沙,度假的人群中,只有她一个人单影之的,在海边一坐就是一整个上午。   海水那么宽广无垠,让人心之向往。有时,她会生出一纵融入那无边无际中去的冲动。那想法只是一瞬,就消失了。她还要回去,咬牙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去,去找回她应有的尊严和应得的尊重。   吴心美哭了一会儿,突然又觉得心头难受,胃里的东西翻滚着,像要吐出来。   她匆匆跟安虹说了声,就冲进了卫生间。   这种情形已经持续了几天,开始她以为是自己伤心过度,又跑到外地水土不服,可是渐渐她心里有了预感。   她进了卫生间,呕了起来,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吐了出来。可惜安虹特意给她带的早餐,好不容易吃了几口,这下连同胃液一齐吐了出来。   漱了漱口,她撑着洗面台抬起头。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两眼红肿,脸上早已没了往日那熠熠放光的神采。   她咬咬嘴唇,从抽屉里拿出昨晚买的东西。看了看那上面的说明,撕开了包装。   --------   吴心美进了卫生间,迟迟没有出来。安虹不放心,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   “小美,你还好吗?”   足足敲了两分钟,里面才传来吴心美有气无力的声音。   吴心美开了门,木然地看着安虹。   安虹诧异地看着吴心美,好友脸上没了一贯的灵动,木呆呆的,不知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心情糟糕。   突然,吴心美扑倒在安虹的肩头,边哭边骂着,“陆子峰,你个大王八,留个王八蛋给谁呀!”   安虹一时没反应过来,赶忙拍拍吴心美的头,哄孩子似的哄道,“小美,你别伤心,再伤了身。陆子峰是个王八蛋,他不理你,回头我替你去骂醒他!”   吴心美哭了一会儿,才从安虹肩头起来。她擦了下脸上了泪,把手里的东西戳到安虹眼前,“他......这个王八,可......我怀上了他的......王八蛋......”   安虹这才看清吴心美手里拿的是什么。那上面的两条杠杠,正明明白白的表示,吴心美肚子里,真的有个蛋了。   两人坐在吴心美的床边。   吴心美表面还是一副没表情的样子,但是心里,这两天刚刚平静的心弦又被重重弹起来,想到陆子峰的薄情寡义,心里更加委屈悲伤。   安虹此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低头想想,又抬头想想,皱皱眉,又叹叹气。   “这不是件小事,你不能自己做主,还是得告诉陆子峰,毕竟这也是他的孩子不是。”就是离婚,还要先把孩子的抚养权安排好才行,何况这还没结婚就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我不再去自取其辱了。我现在告诉他,他没准儿还说这孩子不是他的呢。”吴心美冷笑一下,颓废地低下了头。   “他敢!他要敢这么说,咱们就生完去验血,如果是他的,看他到时候怎么办!”   “我才不会给他生孩子,他连我这当妈的都不要了,我干嘛要去受那个罪呢!”   吴心美真的想破罐破摔了。不知道肚子里有这块肉的时候,她倒是对陆子峰还有留恋。可眼下知道自己怀了他的骨肉,一想起这些天他对她这么不理不睬的,让吴心美再也不能忍受。她不要再为他怀这个孩子,不要再为他们做任何努力了。这个孩子仿佛是来让她报复他如此绝情不信任她的,她要打掉这个孩子,让他今后知道了,也追悔莫及!   吴心美站起身,到衣柜里翻了件衣服,到卫生间换了。   安虹看她穿了出门的衣服,急急地拦住她,“你这是要干嘛去?”   “去医院,打胎!”吴心美面色冷冰冰的,说得毫不留情。   安虹眼皮一跳,赶紧拉住吴心美的胳膊,“小美,你别冲动,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要因为和陆子峰置气就要打掉孩子。万一你们过两天和好了,还不后悔死!”   “你看我们还能和好吗?这都多少天了,他对我不闻不问,躲着我,臊着我。我就是留住了这孩子,他也不会回头的。我无法想象自己一个人生下这个孩子,把他养大。我现在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再怀个孩子,哪个公司会要我?安虹,我不能再拖了,趁着他还小,我得赶紧把他处理掉。”   吴心美说得条理没错,可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呀!安虹看吴心美收拾了提包,就要出门,也慌乱地跟了出来。一个多月前她还在羡慕两人频频撒糖,可眼前这一瞬间要鸡飞蛋打,家破人亡了!   安虹看着前面吴心美执拗的背影,知道好友这是气急攻心,要找个发泄口。可这条小生命是何其无辜。如果是两周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爸爸妈妈估计马上就注册结婚,满心喜悦地期盼着他的到来了吧。   安虹心里乱哄哄的。她能理解吴心美的担忧,可在她情绪这么不稳定时做的决定,将来肯定要后悔的。她想来想去,还是在吴心美进去和医生看诊时拨了陆子峰的电话。   拨了几遍,陆子峰硬是没有接安虹的电话。可能是他估计到自己要和他说小美的事,才故意不接的。   这边安虹透过诊室门缝看见吴心美在里面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心道不好。她跑到没人的走廊尽头,赶忙又给陆子峰发了个语音信息,说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要他无论如何赶紧回电。   这次,陆子峰终于回电话了。   安虹没等陆子峰开口,就慌乱地大声说,“陆子峰,我现在和小美在医院,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如果不出现,这辈子,就见不着儿子了!”   陆子峰显然是惊到了,半天没出声。   安虹急得顾不了那么多,继续嚷道:“陆子峰,亏你跟小美相处了这么久,你觉得她是那种会为了金钱或权力随便跟男人睡觉的女人吗?如果是,她就不会找你了,她也不会把她的第一次留给了你!她被人诬陷丢了工作,又处心积虑地把那些照片寄到你手里,害你误会她,和她吵翻。你不觉得这个人是存心要害她,存心要害你们两个分手吗?你没想想,谁会那么恨小美?你们分手,谁又会高兴呢?”   安虹刚刚只是想骂醒陆子峰,可说着说着,她发现自己的思路是对的。陷害人总是要得到些什么,工作方面暂时不知道谁会受益,但生活方面,有个人,倒是乐见他们分手的。   安虹脑子中的那个人呼之欲出!   陆子峰仿佛也明白了安虹指的是谁。半晌,他沉沉地说了句,“你把医院地址发我手机上。我到之前,麻烦替我劝住小美。”   安虹挂了电话,发了地址给陆子峰,才一屁股坐在了诊室门口的长条椅上。   这对冤家,真是不让人消停,看看待会儿还得有一顿折腾呢。   --------   陆子峰来时,吴心美拿着手术单子,跑到了医院的花园里。   她为了尽快手术,挂了急诊,说身体十分不适,才让医生给她定了今天晚些时候的手术。   可拿到单子,刚刚来时的热血冷却了些,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一丝丝不舍。   她独自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安虹去给她买吃的去了。   今天天气很好,夏日的骄阳照在她身上,让她有种沐浴在阳光中的温暖。   冷冰冰的手术单,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手边还有一张纸,是她刚刚做的B超结果,那上面有两张B超的截图,旁边注明了妊娠的时间,和孩子的位置。   应该就是上月初陆子峰从墨尔本回来时怀上的吧。她记得那天她和陆子峰特别的动情,连保护措施从没来得及做,就黏到了一起。从沙发上滚到地毯上,从客厅又一路杀到卧室。边吻边做,比任何一次都要投入。   那个孩子,就是这样来到她的肚子里的吧。带着浓浓的爱意,甜甜的幸福感。如果不是之前发生的这些意外,他应该是个多么让人期待的存在啊!   吴心美把B超结果拿起来,对着太阳,仔细地看着。那阴影里的一点,据说就是那个刚形成6周的小生命,他还在努力地吸收养分,努力地长大。殊不知,他的爸爸从来不知道他的到来,他的妈妈已经决定不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了。   吴心美把那张薄薄的纸高高举着,想再看看那个阴影中的小点点。让他在阳光中,再温暖地感受一下这个世界。   眼角有湿意滑落,吴心美慢慢迷糊了双眼。她擦擦脸颊,发现手上湿湿的一大片,擦也擦不干净。   手边递过来一张纸巾,吴心美以为是安虹回来了。   她接过来,擦了擦脸,扭头却发现陆子峰坐在她身边。   男人脸庞清瘦,眼里布满红丝,下巴胡茬纷乱,看起来像是刚从战场侥幸逃回来的士兵,伤痕累累,九死一生。   吴心美拿着那张纸巾,没有再去擦眼睛,而是任由泪珠如潺潺溪水,淌也淌不完。   这场爱情的战争注定没有输赢就全军覆没。逃出来的败兵,只拖回了身体,心却不知丢在了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小美不会因为怀了某人的娃,就屈服的(傲娇脸)! ☆、峰回路转   两人在长椅上默默地坐了很久。   吴心美已经不淌泪了。她垂着头,把手中的两张纸攥得紧紧的,不说话,也不理睬陆子峰。   陆子峰双手拧在一起,放在膝头。他想说话,却不知怎么开口。   两个人就这么诡异地焦灼着,看得隐在石柱后面的安虹一阵阵起急。   她收到陆子峰的微信就借口给吴心美买吃的遁去,告诉陆子峰吴心美在后花园后,她躲在不远处一直密切关注两人的动态。毕竟,小美那火爆脾气,再加上陆子峰这冥顽不化的脑袋,不知两人会演出个大闹天宫还是三打白骨精的戏码。可没想到,两人不吵也不沟通,半天,连一句台词都没听见。   终于,还是吴心美先站起了身。   陆子峰身子一震,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吴心美转头往医院走,他艰涩地开了口,“小美,你要去哪儿......”   吴心美步子没停,“去准备手术。”   “小美,你别这样......”   见吴心美根本不理睬他,陆子峰一个箭步追过去,堵在了吴心美面前。   “小美,如果......那是我们的孩子,你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   吴心美无路可去,不得已抬起头。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美目被泪水冲涮的异常黝黑闪亮。   “商量?我和你还有什么可商量的?难道,我这个下堂妇还要舔着脸去要求你来养我和我的孩子?!”   陆子峰脸色很难看,他不敢正视吴心美那亮晶晶的眸子,低垂着头,半晌才出了声。   “小美,我也不知道咱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一心想和你一起过下半辈子,爱你,宠你,顺着你,让你开心。我觉得,看见你开心,比我自己开心还要美一万倍......可是,那些照片,那些流言,还有......那个在你床下发现的东西......我问你的时候,你也承认了......我不能相信,你们在一起一宿,能什么都没发生......我受不了这个,我一想起你和那个鬼佬在床上......我心里就有把火要把我自己烧干了!可是,安虹刚才问我,跟你好了快一年了,难道不了解你的为人......我也想过,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干,却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直到和我在一起才......我何德何能,成了你的第一个男人......理智告诉我,你可能是无辜的,被人陷害了......可感情上,我又没法确定,比我优秀的男人千千万万,你是不是能真的和我携手走完下半辈子......”   说得激动,陆子峰俊秀的白脸上一片红晕。   他说的是心里话。知道吴心美怀孕后,他心脏停摆了好久,说不上是惊诧,不敢置信,还是一点点喜悦。他知道,这个孩子十有八九是自己的。他和吴心美这半年多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只有上个月他出差去墨尔本那两次小美落了单。就是小美在那时出轨,也没这么快就闹出人命。况且,那个老外来小美家都随身带套,怎么会珠胎暗结了呢!   但是,通过这次,他也绝望地看到自己爱的女人,同样也有很多其他的男人爱慕着。而那些男人,比自己要优秀得多。他的前妻是嫌弃他钱少,可和那些围绕在吴心美身边的优质男人相比,他却无论在什么方面都无从比较。小美爱他,这是他唯一的底气。可如果有一天她不再爱他了,他的一颗心又如何安放呢?   吴心美开始脸色淡淡的,可听完陆子峰的话,波澜不惊的脸上慢慢堆起了愠色。   她胸脯起伏,勉强压了压心头火,斜着眼看着陆子峰道:“陆子峰,你说这话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追我的时候不知道我漂亮又能干?你上我的时候也没看你犹豫!你他妈现在把孩子都弄出来了,却怕自己配不上我了,你骗鬼呐!”   吴心美话音未落,就出手把眼前的陆子峰猛地推了一把。陆子峰一个没站稳,被推得趔趄着退了几步。   怒气冲冲的吴心美看都没看一脸沮丧的陆子峰,拔腿就往医院后门走。   陆子峰稳住了身形就定在了那里。   安虹赶忙从旁边跑过来。她看见两人开始一直是文戏,以为眼看要收尾了,可还是上了出武戏。怕小美太激动伤了身子,她赶紧出来圆场。   安虹扶着吴心美,一边说着,“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气啊!”一边冲后面一脸蒙圈的陆子峰使眼色,让他跟上队伍。   “小美,你真要做这个手术吗?你想好了,他不仅是陆子峰的骨肉,也是你的骨肉啊!把他剜下去,你不心疼吗?”   安虹说着话,又向陆子峰抛了个“你再不上,老婆孩子就没了”的狠眼色。   陆子峰这才如梦方醒地窜到吴心美的另一侧,边试图扶着她的胳膊,边怯怯地说,“小美,你消消气,我刚才说得都是屁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那毕竟是咱们的孩子......”   陆子峰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又勾起了吴心美的伤心。什么“我不能相信,你们在一起一宿,能什么都没发生”,还什么“我没法确定,比我优秀的男人千千万万,你是不是能真的和我携手走完下半辈子”。到这个时候你成了孬种,我和孩子去哪儿说理去!   吴心美又委屈起来,眼泪不争气地流了满脸。   她倔强地甩开陆子峰,冷冷地对他说道,“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我吴心美不求你,你也用不着纠结了。这是我的孩子,怎么处置我说了算!你陆子峰,以后自然有让你放心过日子的女人给你生孩子!姑奶奶我不伺候了!!”   陆子峰来拉吴心美的胳膊,吴心美就打他的胳膊。陆子峰把身子堵在前面,她就捶陆子峰的胸膛。   许是因为昨天晚上她身体不适几乎一宿没睡,到现在又没吃什么东西,打着打着,她突然眼前一黑,身子就向前歪了过去。   陆子峰惊得赶紧把小美抱在怀里,看她软软地没了生气,赶忙慌乱地打横抱起她,跑向了急诊大厅。   安虹一看,在旁边急声叫着“小美”,也跟着跑了过去。   --------   吴心美是早孕反应的气虚乏力,加上十几个小时没进食导致了血糖偏低,造成了晕厥。   几个小时后,她渐渐苏醒过来。慢慢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一只手上打着点滴,另一只手则被人紧紧地抓在手掌中。   那人歪在她的病床边,闭眼睡着。他眉头紧锁,满脸胡茬,原本俊秀的样子一点也找不见了,邋遢得真像个中年油腻男。   那温热的手包裹着她的手,让她暖得舒服。吴心美把手轻轻抽了抽,手没抽动,陆子峰却一个激灵地惊醒了。   “你醒了......”陆子峰仍攥着吴心美的手问。   吴心美把头转向另一边,没说话。   “医生说你有点低血糖,给你打了点滴。”   看吴心美把视线往屋子里打量,陆子峰又接着说,“安虹怕这里的西餐你吃不惯,说到华人餐馆给你买点粥。”   吴心美还是不理他。   陆子峰看到床边的桌子上放着的东西,又开口问,“小美,你饿不饿,我刚才在楼下买了点水果,还有你最爱喝的这个牌子的酸奶,你要不要吃点。”   吴心美嫌他呱噪,闭上了眼睛。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肚子“咕咕”地抗议着,在安静的病房中听得异常清楚。   吴心美有些脸红了。   陆子峰叹了口气,站起身,拿了一罐酸奶打开盖子,“小美,你别再拿自己的身子跟我置气了。医生说,你醒了想吃东西就可以吃,吃了东西身上才会有力气。”   陆子峰轻轻拍了拍吴心美的胳膊,示意她起来吃东西。   闻着面前香甜的味道,吴心美的肚子终于战胜了心。她微微起身,陆子峰十分有眼力价地给她后背垫了个枕头。陆子峰要喂她,她说了声“自己来”,把酸奶拿在手中,大口吃了起来。   安虹进来时,看见护士正撤了打完的吊瓶。吴心美的小床头柜上,吃完了的酸奶盒,苹果皮,香蕉皮堆了一大堆。陆子峰正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纸巾,看吴心美把一个大橙子吃完了最后一口。   安虹险些喜极而泣。这温馨感人的画面,跟刚才那要闹出人命的场景真是天壤之别!虽然吴心美还是对陆子峰冷着脸,但最起码没有再上演那场三打白骨精,也算是谢天谢地了。   当天,吴心美一切正常后,就被允许出院。临走前,医生嘱咐要按时进食,注意休息。尤其提醒,怀孕期间由于体内激素激增,容易造成孕妇情绪低落,暴躁,敏感甚至失控,家人一定要多理解多开导。   陆子峰听得分外认真,对那位印度裔医生不时点头称是。   当晚,安虹开车送吴心美回家,陆子峰开了自己的车在后面跟着。   把吴心美安排停当,看了看在厨房烧水的陆子峰,安虹低声劝道,“他今天好歹出现了,也一直细心地照顾你,我看他有些悔意。不管你俩今后如何,你是因为他才弄得这么心力交瘁的,他照顾你天经地义,你不要推辞。我一会儿先回去了,他留下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千万不要再钻牛角尖。这孩子留不留,等你身体养好了,情绪稳定了再做决定,好不好?”   吴心美看看安虹,恹恹地点了点头。   安虹出门前,又嘱咐陆子峰好好照顾吴心美。陆子峰点头说放心吧,他还说第二天周一他可能要向申凯请假,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   安虹看两人都平静地接受了彼此在身边陪伴,这才踏着夜色,开了自家的车回家。   --------   安虹路上想着吴心美和陆子峰的事,一时忘了神。等开过了自家的路口,才发现忘记拐弯了。   她赶紧拐进前面的路口,打算掉头回来。旁边的房子一晃而过,看着眼熟。居然拐到樊茹泓家这边了。   刚把车掉好头,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申凯的电话。   安虹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接起电话。   申凯是刚接了陆子峰的电话,听他语焉不详地说是吴心美出了点事情,要在家照顾几天。听他口气很是失落,才打电话想问问安虹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需不需要他帮忙。   安虹简单解释了两人的原委。知道陆子峰和申凯的私交,也就没避讳吴心美怀孕的事情。   申凯听了很是唏嘘,说不知道这一段小两口出了这么多事情,也怪自己最近总让陆子峰出差,才引出这么多误会。   安虹劝申凯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扯。正劝着,隐约看到樊茹泓家旁边的那条小径上闪过一个人影。黑暗中虽然没有看真切,但那人怎么那么像自己的老公,王健青!   申凯听安虹突然没了声音,叫了几声“安虹”,问道,“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安虹这才回了神,“我在樊茹泓家对面。刚才只顾着想事,开过了头。不过,我刚才好像看见我老公在她家附近......”   申凯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估计之前的他猜测都是真的,可是,难道,他们的事情不仅是过去完成时,还是现在进行时?   心里虽这么想,话却说得轻巧,“这么黑灯瞎火的,你肯定看错了吧。你老公大晚上的去那边夜跑啊!”   说到“夜跑”,安虹心里一动,王健青之前大半年只要回家不是太累,就一直坚持夜跑,每周最少也要跑个一两次,每次要跑一个小时左右才回家。直到最近两个月,才没怎么跑了,说是天气太热,不想出那么多汗。   可就是夜跑,怎么会跑到这里,那是条很难让人注意到的小径。想起那天在樊家吃过饭在那条小径上无意之中偷听到的樊家秘辛,安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那条黑黑的小径,好像一个无尽的黑洞,里面的东西让人看不清楚,也见不得光。   安虹心里有事,和申凯草草又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开车到家,屋里黑洞洞的,王健青不在家。   安虹坐在黑暗里琢磨,难道王健青前些日子断了的夜跑又开始了? ☆、新年礼物   王健青心绪烦乱地跑回了家。   稍早前,他一再拒绝再去那里见面,奈何樊茹泓说情况紧急,她一时没了主心骨,一定要他见面帮她拿个主意。她还说,这可能也关系到他和安虹的安危。   樊茹泓的老公Jeff,不知怎么一早就对他俩的关系很是怀疑。樊茹泓向他解释了多次两人只是上下级关系,如今也只是联系不多的朋友。可据说,每次Jeff都大叫大嚷地质问,让樊茹泓很是无措。唉,人沾了情字,不管黄种人还是白种人,都很难保持理智。何况,这个Jeff在樊茹泓身边十余年,对樊茹泓的痴情从默默隐忍到如今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让樊茹泓对他渐渐生出了恐惧。   前几日,他们大吵后,Jeff就一直没有落面,可樊茹泓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的,感觉他如此平静,像是要大爆发前的假象。   樊茹泓跟王健青说时,声音都是颤抖的,她怕Jeff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对她们母女三人,甚至对王健青和安虹。   “你知道吗,阿青,以前我不知道Rainbow就是你的安虹,请她到家里来过两次。Jeff曾经送她回过家,现在想想,他可能那时候就知道你们的关系了,他,知道你家在哪里......”   王健青听了,突然很担心那个失了耐心的白人老外哪天一个失控,会对安虹不利。   他心里烦躁,拿开樊茹泓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抱怨道:“以前就和你说过,不要把房子买得这么近,现在弄得他走两步就能监视我家,我这一家四口,岂不要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女人又担心又委屈,她在王健青面前永远做不了那位优雅高贵的樊总,只是个极力讨他欢心的小女人罢了。   “当时不是想着偶尔能见个面,也方便......”   “好了,一动不如一静,他没怎么样,你也别瞎担心。毕竟,他如果做了什么,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王健青草草安慰了几句面色哀伤的女人,就要扭头离去,“我得赶紧回去了,安虹该回来了。”   “等一下”,女人还是心里不踏实。她知道再在Jeff的事情上纠缠也留不住王健青,她这次开口,说了安虹公司的事情。   “前两天,安虹到我这儿来求我帮申凯加订单,我听说,他们一个墨尔本的大客户出了纰漏,现在公司库存量奇高,如果不早做处理,怕是要把公司拖垮了。”   “噢?我倒是知道他们公司出了点事情,最近她忙得不着家,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情......”   看王健青低头不语,樊茹泓走进一步问道,“我这边出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看那个申凯对你家那位不是一般的上心,这次这么生死存亡的时候,你是想让我雪中送炭,还是......让我袖手旁观呢......”   女人柔软无骨的身子贴近王健青,那丝丝体香悄悄飘了过来,让王健青皱着眉头,向后退了退。   “他们公司的事......你先不急做决定,看看再说......我也抽空问问安虹,稍后再跟你联系吧。”   女人点点头,听懂了他的意思,那就是要她......站干岸了。明白,自己女人的倾慕者,巴巴地从北半球追到了南半球,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有肚量了,哪里还会救人于水火。   王健青解开了眉头,他拍拍樊茹泓的肩膀,“你这段时间也别想太多,真有事情想躲也躲不开,还是静观其变吧。”   女人看他难得说了两句软和话,知道是她刚才主动报告又顺从配合的奖赏。她怯怯笑了笑,一双大眼脉脉地看向了王健青。   王健青瞥了女人娇俏的神情,没有反应般,低头说了句“真的要走了”,就转身跑进了黑暗中。   樊茹泓又一次失落而归,看着男人的背影很快隐进了河边的阴影中,自己也抱着双肩,怏怏地踱回了房子。   --------   安虹看一身运动装的王健青开门进来,扭头问他,“今天怎么又去夜跑了?”   王健青神色自若,“你整个周末都不着家,不是找上司谈工作,就是陪失业的闺蜜,我一个人在家里没劲,还不如去出一身臭汗。”   安虹听这话里情绪满满,赶紧走过来,主动把手搭在王健青的脖子上。“怎么了,跟怨妇似的。这几天情况确实特殊,公司遇到些意外,小美那边也乱成一锅粥......”   安虹潜意识里,对公司和小美的事情都不想说得太明白。王健青早就想让她辞职,如果说公司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他肯定让她顺坡下驴,就此打住。还有小美那边,出了那么多看似不光彩的事情,现在当事人还没理清楚头绪,王健青一向和吴心美不对付,她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对了,你们公司最近出的事情大吗?我前天听一个顾客念叨,说你们公司好像跟墨尔本那边出的事情有关,积压了不少库存,很麻烦......”   “哦?你哪个客户,怎么知道这么详细?这可是商业机密,没多少人知道。”   看安虹盯着自己,王健青莫名有些心虚。自己现在的业界确实和商业距离太远,怎么也扯不到一起。   “是我们那儿Melisa的一个客人,我也不太熟悉。他在外面坐等的时候跟人讲电话,我正好出门,听了一耳朵。”   “哦,那就是道听途说。没那么严重,你看我们都在尽力补救,应该问题不大。”   安虹这是在粉饰太平,王健青明白,她不想让自己插嘴,知道自己给的只能是负能量。算了,只要让樊茹泓不作为,估计他们这么个小公司,也扑腾不了多久了。   王健青说要进去洗澡,安虹看着他没松胳膊。她突然把头贴近王健青,在他以为马上能一亲芳泽的时候,安虹悠悠说了一句,“今天没出多少汗啊。”   王健青蓦然顿住,看了看安虹眼中的促狭,捧着她的脸重重地嘬了一口,才笑着走上了楼。   --------   上周末,老板回了公司,体恤员工这些日子奔波辛苦,索性给大家都放了三天假。昨晚让Jane给大家发了信息,说是带薪假,工资照发。   申凯看安虹这一段为公司奔波劳碌,让她这几天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但想到陆子峰因为吴心美的事情要请几天假,公司里只有刚出差回来的申凯一人盯着,她不放心。周一一早,她还是到了公司。   安虹进了公司,办公室里静悄悄一片,没半个人影。   她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处理了上周的邮件,又把之前还没做完的数据汇总继续完成。她想余德禄那边不再做他想,樊茹泓那边却还是有希望的,要不要今天跟申凯提一提,让他再去谈谈试试。   正想着,门口有动静,回头一看,申凯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看见安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申凯十分意外,“不都给你们放假了,你怎么还是过来了?”   “你不是也刚出了个长差回来。大家都放了,就你一个人盯着,我不放心。我反正家里也没事,孩子不在,老公上班,还不如来公司晃晃,看能帮上你什么忙。”   申凯看见安虹静静地坐在那里,其实是满心欢喜的。出差两周,所有联系都是围绕工作,没有任何机会听她温言软语地说些杂七杂八的,申凯很是想念。   那天她来家里,说完正事就匆匆走了,好像怕和他独处。她走后,申凯在她坐过的地方坐了一下午。把她用过的茶杯握在手里,好像那上面还能感觉到她的余温。他这个呆头呆脑的蠢样子,自己都有些看不过去。让她天天戳在自己面前,到底是个安慰还是折磨,现在真是想不清楚了。   申凯笑笑看着安虹,柔声说,“中午请你吃饭,点你喜欢吃的地方,哪儿都成。”   安虹笑笑说好,低头接着工作。   申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精神抖擞地支起电脑。   她就在他眼前,静静地,但是能鼓舞人心。申凯庆幸今天自己还是来了公司,本来想一个人把这段的工作总结一下,可她在旁边,他又生出很多力量,觉得眼前的这个坎,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迈过去。   中午安虹没有大开杀戒,只点了惜福吃午餐。   好久没来,惜福添了不少新菜,看来真是要向私房菜迈进了。   见是申凯,老板娘田惜亲自来点菜,“哟,申总,有日子不见了,新年好啊!”说话间,也向安虹点头问了好。   申凯看老板娘小腹已经稍稍显形,张口道贺,“上次就听陆子说你有喜了,没来得及道贺,跟小廖也说一声,恭喜恭喜,这新年添丁又进财啊!”   一句话说得田惜喜不自胜,哈哈笑着说,“感谢感谢,多谢申总,承您吉言啊!之前您给介绍了不少客人,我们这儿也越来越多商务宴请了,我还得多谢您提携呐!”   安虹也被他们的喜庆气氛感染,咪咪笑着,很是替老板娘高兴。   这顿饭吃得很满足,除了安虹点的,老板娘还送了两个小菜。快吃完时,老板廖盛福也端着两盘甜点从后厨过来特意打招呼。说新研制的点心,给申凯安虹尝尝鲜。   申凯走时,除了付饭钱,又另拍了张绿色(百元)钞票,说是给的新年红包,祝他们的夫妻店越来越红火!   安虹心里暖暖的。眼前的男人到哪里都春意盎然的。惜缘,惜福,远在异国他乡,华人之间的相互帮衬更加珍贵。跟他在一起,自己冷清的性子也不由得想跟着一起暖起来。   走出惜福,两人走在暖洋洋的街头。安虹的笑意一直挂在嘴角,不知是刚才的甜点深得她心,还是被之前喜悦的气氛感染了。   申凯侧头看看她,笑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扁盒子递给她,说是给她的新年礼物。   安虹诧异地接过盒子打开,眼前一下子被光芒映红。居然是那条她看上却没买的珊瑚手链!   “你给我买的!你又回去了吗”安虹记得那是些临时摆的摊位,之后再去,就没再看见了。   “第二天就回去买下了,想着以后当圣诞或新年礼物送你,投其所好,我也不用费心再想买什么了。”   安虹毫不犹豫地把手链戴在手腕上。抬起手腕,珊瑚的色泽和她的白皙肤色相得益彰。   “谢谢申老板!这是我今年最喜欢的新年礼物!”   看着安虹高兴地笑着,像个吃到棒棒糖的小姑娘,申凯心中很是满足。他知道送她太贵重的礼物,一是她不会收,二也会让她老公误会。这个小东西既是她的心头好,价格又适中,她一定会愉快地接受的。买个礼物还要考虑这么多,他这辈子对谁都适可而止,单对她,算是费尽心思了吧。   两人不紧不慢地溜达着,短短的一段路却走得有声有色。   申凯给安虹讲他这段在墨尔本的见闻,和Only出意外的始末。虽然那时意外频频,但现在跟安虹说起来,却觉得有些像隔岸观火的旁观者,少了分步步惊心的担忧,多了点曲折难料的故事性。   安虹时而蹙眉时而感叹,时而宽慰时而鼓励。那全神贯注的柔声回应,让申凯疲惫了许久的心被安抚得不再困顿,生机勃发。   终于回到了公司。大门口,却看见一个快递员站在那儿东张西望。   安虹过去搭话,申凯径直走向了卫生间。   收件人写着安虹的名字,居然是自己的快递。可发件人一栏空着,是谁给的意外惊喜吗?   安虹边往里走,边拆开了小邮件。偌大的信封里只有一个小优盘。这是谁给的?难道是客户给自己发了什么重要文件,可发件人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写了。   安虹把优盘插在电脑上,见里面只有一个文件,看着是一段视频。   点开视频,里面的画面好像是一个房间。正对镜头的是一张宽大的床,床另一侧有扇门开着,看里面像是一个卫生间。画面一动不动,也没有声音。这是什么鬼?!看着像是酒店偷拍的视频,这是谁的恶作剧吗?   画面静止了不到一分钟,突然有了动静,安虹赶紧凝眉凑近电脑屏幕。   不看则以,细观之下只觉得心脏跳得如急急战鼓,周身血液都涌到头上。   听到走廊里似有脚步声逼近,安虹慌忙点了关闭文件,一时浑身颤抖得不能自已。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风雨欲来! ☆、晴天霹雳   申凯从卫生间回来,见安虹坐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什么也没有,不知道她在发什么呆。   “怎么了,还在回味刚才的甜点?”申凯打趣道。   安虹没半点反应,人坐在那里,魂魄却仿佛云游天外了。   申凯绕过去,走到安虹身侧。她居然没有发现,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电脑,但焦距模糊,眼见是在想什么想得太入神了。可细看,安虹脸色煞白,浑身不仅紧绷着,还在微微颤抖。放在桌面上的一只手里好像紧紧攥着什么,太用力,手指都泛白了。   “安虹,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安虹,安虹......”   叫了好几声,安虹像是终于还了魂,抬眼向申凯看过来。   申凯看见她那眼神,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实在是因为那眼神太过复杂,无措,震惊,哀伤,又有些不敢置信......如此多的情绪搅在一起,申凯看了竟一时忘了该说些什么。   安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开口道,“我,我......突然想到点事,要......出去一下......”说完,腾地站了起来。   她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慌乱地塞进了提包里,手里的一个小东西也一并扔进去,扭身走向了门口。   申凯注意到,她全程都像强忍着什么,身体颤抖得愈来愈厉害,抓着提包的手简直要拿不住了。   申凯几步走到安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焦急地问:“安虹,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安虹强压了压心中的情绪,缓缓抬头看着申凯,“我......没事,只是有些东西......需要紧急处理一下,很快的......”   看安虹说话时,脸色白里泛青,连嘴唇都开始颤抖,申凯心里的不安更胜。   “你现在这样,我怎么能放你走?你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有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和你一起解决!”   望着眼前这俊朗坚毅的男人,安虹心中酸楚,险险就要扑倒在他怀里了。不行,她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只能一个人干,她要自己去确认,自己的美满生活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假象!   安虹不可控制地,眼中有些湿润。她定了定心神,故作镇定道,“放心吧,我自己没问题。总不能一辈子都靠你来帮我处理麻烦。我已经......长大了......”   安虹勉强笑笑,侧身从申凯身边越过,匆匆走向门口。   申凯不知道安虹怎么了,刚刚还笑语宴宴,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她就如失了魂魄般。那眼中的情绪他不能一概分辨清楚,但有一种,他看得真真切切,是悲恸!   申凯想罢,赶紧追出了公司门口,却看见安虹踏入了电梯。他赶紧往电梯处跑,可还是没来得及。眼前,电梯门最后缓缓合上,他只看到门后安虹那张失了生气的脸,煞白煞白,犹如病人般,没有一点血色。   申凯按了电梯,等了几分钟,居然没有一架电梯到来。   想想自己现在跑下楼梯,安虹估计也离开了,他只好回到办公室。他向窗口走去,想看看她去了哪个方向。   站在前面临街的窗户,半天也没看见安虹。他想了想,又转到面向楼侧停车场的窗户看。果然,看见安虹步子缓慢地走到了自己的车前。她抬手开了后面的车门,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提包。   她不是要开车出去,坐到车后座是要干什么?   申凯回头看见安虹桌上那个撕开的快递信封,若有所思。   --------   安虹鼓了鼓勇气,终于把提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开了机。   刚刚太过震惊,好多东西她都没看清楚。也许,也许她只是晃了眼看错了,那只是个身材像王健青的人,并不是他。   插好优盘,看着那个视频小标出现,安虹的手突然不敢去碰它了。伸过去,撤回来,再伸过去,又撤回来......安虹心跳如战鼓擂响,一下紧似一下,一下重似一下。   终于,她还是颤抖地伸手点了那图标。   眼前,那房间的画面再次出现,她马上屏气凝神,盯紧了屏幕。   画面中先是出现了一个男人的侧影,他上身的衬衫敞开着,下身穿着长裤。一个女人的手臂缠绕在他脖子上,两人正忘情地亲吻。   那女人好像很是热情,很快就开始扒下男人的上衣,一使劲,把男人扑倒在了床上。此时,那个女人的玲/珑身体出现在画面中。只见她穿着一件性/感的镂空吊带睡裙,裙子很短,也很合身,露出女人饱/满的上围和大片白皙的肌肤。她此时低垂着头,含情脉脉地盯着身下的男人。脸侧的长发垂下来,挡住了脸。   身下的男人由于头隐在阴影里,也看不清脸。只看他攀上女人玲/珑身体的双手,感觉他已经很是动/情。   女人俯身亲吻着男人,从嘴到脖子,又在前胸流连忘返。男人已经仰了头,嘴里有轻轻的呻/吟声,像是很享受。就在女人把手慢慢滑下,按在男人下/身隆起的鼓包时,男人一个翻身把女人压在身下。他喘着粗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边盯着身下媚/眼如/丝的女人,边开始解自己的皮带。裤子脱下,他扭脸,把它扔了过来。   镜头突然一黑,完全看不见了,应该是那条裤子挡在了镜头上。可就在男人扭过脸的一瞬,安虹又真真切切地看清了,那是自己的老公,王健青无疑!只是,那张脸显得很年轻,应该是多年前的样子。   影像没有了,声音还在。不多时,视频里就传出男女吟/哦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一声紧过一声......   安虹从刚才再次确认这条短片的男主角就是自己的老公开始,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如停摆般,不再正常跳动。此时,这个闷热难耐的车厢好像个大冰窖一样,让安虹冷得全身颤抖,几乎扶不住电脑。   是王健青,自己的老公。追了自己四年,等了自己八年才结了婚的老公!   原来,安虹一直庆幸,王健青虽然不是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人,甚至在他初初追求她时,她对他并不十分心仪。但在后来的漫长岁月中,他还是用他的一往情深,始终如一打动了她。让她在最好的年华,放弃北半球的一切,追随他到南半球来。   即使她为他放弃了职业生涯,放弃了外面的大千世界,留在家里相夫教子,她也没有太后悔过。因为她以为,他给她的情感足以支撑她的这些放弃和取舍,她以为,她是个夫妻恩爱,儿女双全的幸福女人。   眼前的视频还没有结束,女人口中难耐的呻/吟声中夹杂了什么,细听之下,竟是她在动情地叫着“阿青,阿青......”   “阿青”,这是她都不曾唤过的亲昵称呼,在他与身下女人尽情交/欢时,却从那女人口中冲出。带着无限深情,又夹杂着不尽的情/欲索求。   视频中,两人都大声达到了顶点时,播放终于停止。   一切归于平静,车厢里,安虹紧促而无措的呼吸声变得异常清晰。她把手放在胸前,想安抚起伏的胸膛,但无济于事。终于,她双手向上,捂住了头,不停地摇着头。   不是,那不是他!不是她信任了半辈子,一起生活了八年的老公。她不相信,他会对别的女人那么亲密,那么动情,让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深情地唤他“阿青”......   她不能接受,这一定是什么人嫉妒她的美满生活,故意PS的图像。也许,也许就像小美被人冤枉抹黑一样,她看到的,并不是事实的真相!   可是人可以PS,那男人身上的衬衫却真真切切是自己给王健青买的。那是他出国留学前,自己花了小半个月的工资给他买的品牌货,当时自己在商场里千挑万选才买回来的。虽然自己赴澳后,就再没见那件衬衫,可刚才一看到画面中的那件,她就确定无疑了。   怎么会?王健青他怎么会?!还让人偷拍了视频,那这件事情除了她,还有偷拍的人一清二楚了?!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样?!   安虹脑中不停地思索着,否定着,混乱中又试图把事情搞明白。她不停地摇着头,想把那欢爱的画面从脑中挥去,可那交/缠的两人太过缠/绵,她睁开眼,闭上眼仿佛都能看到。那两人就在她眼前,含情脉脉地对视,情意绵绵地亲/热......   安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双手大力地撑着头,尖声叫了出来。   安虹从小就乖巧安静,这么惊天动地的尖叫,是她有生之年的头一次。她觉得心中的震惊,失落,愤怒甚者是厌恶堆积得太多太多,这胸中的闷气,不这样叫出来,怕是要冲破她的胸腹,让她无法再呼吸了!   --------   申凯从楼上的窗户看见安虹进了车的后座,迟迟没有出来。刚才她离开时的样子,他越想越不放心。没等多久,他就急急拿了自己的东西,下楼到停车场来,想看看安虹究竟在干什么。   离安虹的车还有十几米远,他突然从那车窗开着的细缝中听见安虹凄厉的叫喊声。   申凯心中猛地一窒,暗道不好。他直觉是安虹遭遇了不测,怕是车里正有什么人对安虹不利吧!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猛然打开了车门。   安虹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后座上,腿上支着笔记本电脑,并没有任何其他人。   申凯刚要松下这口气,但瞥见她绝望的脸时,心里不禁又是一紧。   她整个人如同泥塑般呆坐着,手还放在头上。许是听见了开门声,只扭过了身子,手却还保持不动。   最让申凯不安的是她的那张脸,白惨惨,汗涔涔。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看见了魑魅魍魉,恐怖无措中透着悲伤。让申凯顿时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现在出现,她恐怕就要撑不过去了。   申凯赶忙钻进车里,双手扶着安虹的肩膀,急切地询问,“怎么了,安虹,你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他瞥了一眼安虹膝上打开的笔记本,从下面的的播放时间轴看好像是个静止的视频,只是屏幕黑着,没有内容。难道是这个视频给安虹带来了这么大的冲击?   申凯手中能感觉到安虹的身体仍然紧绷地厉害,胸膛起伏,看向申凯的双目也完全失了神采。   “安虹,安虹......”看安虹久久都不能言语,申凯咬着嘴唇把手伸向电脑,点了重放。   前面是个房间的画面,有床有窗。半天没有动静,申凯又快进了一分钟。这下画面上出现了床上的男女,年轻男人裸/着上身,抚摸着坐在他胯上的暴/露女人。   申凯惊讶得很,安虹从哪里得来的这种情/欲小片,制作粗糙,看着倒像是偷拍的。   还像再仔细看看,安虹像突然醒过神来,猛然发现申凯正在研究那段视频,伸手就把电脑合上了,嘴里还急急喊着,“不要看!”   申凯诧异地望着安虹,看着她羞愤交加的样子,心中好似明白了什么。   “那是哪里来的视频?那里面的人......是你老公吗?”   “不是,不是他!”安虹想都没想,就出口否认。   可是说完,她就重新低下了头,痛苦地紧闭双眼。   不是他吗?事到如今,只能自欺欺人。那动情的男人不仅是她深信了十几年地男人,还是娶了她八年的丈夫,她一儿一女的父亲!   申凯从安虹欲盖弥彰的否认里窥得了真相,心中不禁大骇。难道,王健青和樊茹泓已经到了那种地步,他们除了是曾经的上下级,更是互相取悦的情人?!   申凯虽然心中翻江倒海,可看到安虹此时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实在不想让她面对这么残酷的现实。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心中的情绪,张了几次口,终于出了声,“安虹,你听我说,你看到的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样......以我这几次见到的,你先生还是很紧张你的,看得出来,他......很爱你......就算,就算,那是......真的,也可能是在......婚前。男人有时难免......有生/理需要......一次......并不一定就代表他不爱你,他......背叛了你......”   申凯觉得再也说不下去了,自己为什么要为那个男人说情。当年明明是他从澳洲飞到东京,又在箱根众目睽睽之下求婚,让安虹没有退路地选择了他。自己这十几年都情无定所,孤独一身。事到如今,他东窗事发,这也许就是老天爷看他爱得太苦,要给自己一次重拾旧爱的机会。   可是,可是眼前的安虹......自己的掌中,她浑身颤抖着,头上冷汗涔涔,一双清澈的眼睛早没了平日的光华,整个人,就如灵魂出窍的行尸走肉般痛苦无措。   看到安虹如此,申凯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扭疼了。他不要她这样,他宁愿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还能单纯宁静地过着她的美满生活。   安虹无力地用手拿下申凯一直扶在她肩头的双手,颓唐地靠在座椅靠背上,眼睛望着旁边的车窗。从车里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那上面连朵云彩都没有。只有一架小飞机,在头顶飞过,在空中做着广告。那机尾吐出的白烟渐渐形成了一串字母,后面紧跟着做广告的公司的名称。那串字母在蓝蓝的天幕中显得格外清晰,写着“Happy New Year”。   新年快乐。是啊,这新的一年才过了仅仅几天,人们还沉浸在节日的欢乐气氛中。   此时,安虹和申凯一起看到了那串字母。两人都在愁眉不展地想:这新的一年,真的能快快乐乐吗?   --------   安虹脑中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清醒时,她在想,视频中王健青的面庞那么年轻,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那件衬衫,是他临来澳洲留学的前一天她给他打在行李里的,她后来追随他来澳洲后,就再没见过。她曾经问过,他说那件衬衫有一次吃饭弄脏了,洗不干净,就扔了。她当时还有些肉疼,所以记得很清楚。这样看来,这段视频拍摄的时间应该是在她来澳洲之前,也就是他们婚前。   也许,真如申凯说的,那只是他婚前的一次......生/理需要。那时他一个人在这边上学打工,四年都没有人陪伴,难免孤单寂寞。人总是需要感情寄托的,自己在日本时,还不是和申凯有了那么一段欲罢不能。   糊涂时,她又在想。床上两人发生的亲密举动,自己直到答应了王健青的求婚后才发生。他和那个女人的肌/肤之/亲,比自己还要早很多......可他求婚时,分明说“我这辈子只对你一见钟情,只对你念念不忘,只想和你长长久久,只想和你不离不弃......”他说的那些话,被周围听去的同事们津津乐道。有男同事还把那段话特意抄录下来,说是自己以后求婚时就可以照本宣科了。她那时的甜蜜满足,到现在都还记得......   情绪反反复复,安虹一方面想说服自己,如果是婚前那么一次,就不要太计较,另一方面,想起那两个半/裸/交/缠的躯体,她又心痛难忍。   末了,她又实在想不出,是谁要把这石破天惊的短片发给自己?是要拆散他们的家庭,还是单纯想让她直面真相,伤心难过?   申凯在车中陪她枯坐了一下午。其间,他又是循循劝导,又是递水递纸巾的。安虹虽然知道这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何苦让人家陪着伤心难过。可她心里实在脆弱和混乱,有申凯在身边,她还能觉得有些依靠,不至于像刚才那样失控得大叫。 ☆、静夜追踪   傍晚,安虹拗不过申凯,申凯还是开了她的车送她。说是送她回家后,自己再坐车回公司,取自己的车回家。   随着车稳稳开起,安虹恹恹地靠在后座的椅背上,觉得混乱的心终于平静了一些。   她从来没有坐在这车的后座上过,此时,座位上似有似无的香味让她觉得昏昏入睡。   这味道很淡,淡淡的清香......好像,在哪里闻过,好像是......茉莉花香......   突然,安虹混沌的思路被惊得清晰起来。是樊茹泓!樊茹泓一向用茉莉花香味的香水。虽然别人也可能用这个香味的香水,但她曾经跟安虹提到过,这个淡淡的茉莉花香水是她一个朋友的公司在国内生产的,因为销量不好,前两年停产了。可樊茹泓很喜欢这个味道,那朋友就特意在停产前给她留了很多瓶。所以,每次见到樊茹泓,都会闻到她身上这种独特的淡淡香味。   她的味道怎么会留在王健青的车里?难道,他们......   安虹倏地挣开眼睛,紧张地在车后座上瞄着,好像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突然,她在副驾驶的椅子下面看见一抹暗红色,她低头伸手,艰难地够了过去。   居然是自己和王健青当年在上海城隍庙买的那对情侣手链。安虹那条两人吵架时被安虹弄断了,后来王健青在悉尼时有次回国,特意又去城隍庙找到了那个小摊,重新给她买了一条,他自己的那条来澳洲留学时,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可是不对啊,安虹记得她来澳洲后,那两条手链都被自己锁在了自己的小首饰盒里,只有结婚纪念日时会拿出来两人戴一天意思意思,平时根本不会动。安虹的首饰盒,王健青没有钥匙。而且,他也不可能把这多年前的定情信物扔在车里啊?   安虹摩挲着手链,翻过吊牌,却看见上面刻着H&Q和0328。这不是他们的!名字都对,可是生日不是他们俩的!可谁会有一模一样的手链,而且名字的缩写也是H和Q?这生日......   公司有在大客户生日时送礼物的规矩,安虹记得樊茹泓成为公司大客户后,她问过Jane樊茹泓的生日。她的生日就是3月28日!那么,这个H不是她的虹,而是......她的泓?!   安虹的猜测让她震惊不已。难道,那个和王健青缠绵地叫着“阿青”的女人,是那位商界大佬,樊茹泓?!不,不,这不可能,他们之前并不相识,还是通过自己介绍他们认识的。而且,他们两个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年龄又差了那么多,决不可能搞在一起。   安虹想想樊茹泓那优雅高贵的气质,怎么也不能相信她会做出如此不齿的事情。可这香味和这条链子又怎么解释?难道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安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底又似海浪般潮起潮落,冲击着自己的心房。她不敢再细想自己的这个猜测,也不敢再琢磨她和王健青到底是婚前勾当还是婚内出轨。她更不知道,自己和这位樊总的不期而遇,到底是巧合还是天意?是无意中碰上的还是人为制造的?   --------   到了安虹家,知道时间还早,不至于碰上王健青,申凯把车停在了安虹家门前的车道上,又多劝了几句。   “事情已经发生了,伤心是难免的。不过,你们夫妻一起这么多年了,起码的信任还是应该有的。如果你想......和他摊开来谈,那就要先平复自己的情绪。如果你一直这么伤心痛苦,谈,也只会大吵,于事无补。你们......毕竟有两个孩子......我想,如果那只是多年前的一次......现在对你们的婚姻还忠诚,你就是为了孩子,也跟他好好沟通一下吧......”   心里明明叫嚣地是让安虹质问那个王健青,问问他是不是对安虹始终如一。但理智上,申凯知道,一段七八年的婚姻,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不是那个短短的视频就能轻易打散的。安虹虽然在感情上传统专一,但为了孩子和她自己这些年的情感付出,多半还是会忍下。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要劝她往谈崩的方面走。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他申凯虽然爱慕安虹多年,但也断不会在她如此痛苦无助时火上浇油,为了得到她而不择手段。   两人下了车。看安虹慢吞吞地进了家门,申凯扭头打算坐火车回公司取车。   脚下踩了什么,申凯看去,才发现是安虹家门前的这棵蓝花楹,花期刚过,铺了满满一地的蓝色花朵。   记起那夜安虹说起蓝花楹的花语:宁静,深远,在绝望中等待爱情。   这花语有些凄婉,但却还是有希望的。   申凯望着树上仅挂的那些蓝花,心中不知是绝望,或是还有希望。安虹心中困顿不堪,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纠结呢。   --------   安虹浑浑噩噩在卧室睡了一会儿,听见房门响,知道是王健青下班回来了。   王健青在楼下叫了几声“老婆”,没见安虹应声,就上楼来看。   “看见车回来了,知道你在家,怎么,这么早就睡了?”王健青看安虹和衣睡着,脸冲里,没出声。   他从床另一侧爬上来,揽了安虹的肩膀,往怀里带,“怎么了这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来那个了?”   安虹使了使劲,没拗过王健青,被他从后面揽在了怀里。   “同事今天过生日,下午买了不少吃的到诊所,我都吃饱了。你呢,晚饭没吃?冰箱里现成的,我现在给你热点?”   安虹不知自己应该用何种面目对他,实在不想他再在这里纠缠,就仍闭着眼睛,瓮声说,“我有点感冒,刚才吃过药了,你让我安静睡一会。”   王健青听安虹说话沙哑,还真像是感冒了。他忙手攀上安虹的额头问,“感冒了?发烧没?”   头上不烫,他又伸手去摸安虹的脖颈,“额头不烫,我看看身上,有没有发烧?”   他的手一触到安虹的身体,安虹就如触电般躲开。王健青以为是她不好意思,反而勾了兴头。他一手从后面按住她的肩膀,一手就从领口滑进去摸向了她的柔软,嘴里还坏坏地调笑,“怎么了,又不是没摸过,让王医生好好检查检查......”   安虹脑海中闪现出了视频中,王健青在那女人身下,攀向女人那饱/满/胸/脯的双手,那样流连忘返,享受其中......   感觉到王健青的手划过自己的脖颈,径直来到她敏/感的峰尖,让她全身都颤栗起来,从未有过的厌恶和羞耻感让她一刻也不能忍受。   安虹使劲挣开了王健青的怀抱,腾地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正色道,“别闹了,我正难受,你让我消停会吧!”   王健青一看安虹鼻头红红的,眼睛也有些浮肿,脸色更是惨白,只道是她感冒得不轻。   他无奈地笑笑,赶忙安抚道,“好,好,我不闹你了,给你倒点水,你好好休息啊。”   说着去楼下端了杯水上来。刚要再温言安慰几句,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放下水杯,掏出手机。他看了看屏幕,皱着眉头对安虹说了声,“你喝了水先睡会儿,我去接个电话。”   王健青去楼下接了电话。安虹见王健青躲着她接起这个电话,心中有些怀疑。如果是以前,她从不会胡思乱想,只会觉得是他工作上的事情,怕听不清,所以找个安静的地方接听。可想到刚那收到的视频,她就觉得他这样遮遮掩掩的,可能并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安虹有心下床来偷听,没想到王健青很快收了线。楼下静了几分钟,传来王健青的声音,“老婆,你好好休息,我出去跑步了,有什么事给我打手机啊。”   没过两分钟,门口传来关门声。   安虹此时脑子里忽然闪现出,那日看似王健青的身影在樊茹泓家旁边那条漆黑偏僻的小径上出现的情形。现在想想一切都有些诡异,好像脑中有什么提示,她开始不相信他只是偶然出现在那里。她突然翻身下床,打算亲自跟去看看,他每次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天色已经大黑。白天还晴空万里,晚上却乌云密布的,没一点月光。   安虹不敢跟得太近,远远看王健青拐进了小河旁,她也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   幸亏有芦苇遮掩,安虹见王健青过了小桥,过了两分钟,自己也猫着腰小跑着过桥。   生平头一次干这种偷摸跟踪的事,安虹心里很是紧张。她越紧张就越害怕,耳边仿佛听见脚踏在木板上的轻微吱呀声。可这声音不是自己发出的,而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安虹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难道自己跟踪别人,还有别人在跟踪自己。听这脚步声虽轻,但越来越近,像是下一秒就要扑过来了。她突然发力,跑下了小桥,一个趔趄跌进了河边的芦苇荡里。后面一个黑影如影随形,跳到了自己身边,扶起了自己。   安虹吓得刚要张口喊人,一个温热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熟悉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安虹,是我。”   她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你怎么还没走?”   安虹现在身体半靠在申凯胸膛上,惊魂未定的样子让申凯有些腆然,“我不放心你,一直在你家周围晃。刚要离开,就看见你跟着他出来了。你这是要干嘛?”   饶是两人躲在芦苇荡中低声细语的,王健青还是警觉地停下了脚步,向后张望。   两人赶紧禁了声,安虹紧张得一动不动地窝在申凯怀里,手还紧紧攥着他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   王健青确认后面没有什么,折身继续向前跑去。   安虹舒了一口气,急忙起身。   申凯觉得如释重负,也跟着起来。刚才那短短的两三分钟,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和安虹,还从来没有过刚才那种亲密暧/昧的姿势,她再不起身,自己恐怕就放不开手了。   两人看见王健青跑得稍远了些,就悄悄跟着一起向前。安虹没再解释,申凯也明白,她这是要跟踪他,亲眼看看他去了哪里。   可随着王健青拐进旁边的一条小径中,他心中突然想起,这不就是那晚他和安虹偷听到樊茹泓和老公密语的小路吗?他这是要......   申凯心中电光火石般明白了,王健青这是要去和樊茹泓私会!他马上抻住了安虹的胳膊,不想让她残忍地看到那真相大白的一幕。   “你老公是去跑步,咱们回去吧。让他发现你跟踪他,多尴尬。”   安虹没理会申凯,挣开了他的手,自顾自地向前跑去。   申凯没办法,只好跟着追了过去。   安虹在拐角处停下了,扒在樊茹泓后院的栅栏旁,静静地盯着那条漆黑小路上的王健青。   他们只有十几米之遥,她甚者听得到王健青在微信中留言,冲着手机轻声说“我到了”。   没过一分钟,小路那头,闪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她双手抱肩,微低着头。看见王健青,紧走了两步过来,嘴里叫了声“阿青”。   安虹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这轻轻的一声,好像把她心中的那座城池轰然撞塌了。那是她固守了八年的城池,城里住了她,王健青和孩子们,这城池长久以来保护着她一直引以为豪的美满婚姻。   “阿青”,那个女人轻声唤出的,和视频中的嗓音语气没有任何差别。更让人惊恐的是,那女人果然就是她欣赏佩服的商业女强人,优雅高贵的樊茹泓樊总!   安虹摇摆得险些站不稳,后面一双有力地手臂扶住了她。她回头望,申凯眼中的不忍让她觉得更加委屈。她此时眼眶中的湿润和胸中的愤恨,已起起落落,不能自己。   原来,这个女人早已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但自己傻得一直没有自知。她倏地想起余德禄那个所谓的故事,是了,那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就是眼前的两人。余德禄也是因为自己是王健青的太太,才不怀好意地要拿她抵他们的情债吧!   安虹脑海里闪现出自己几天前跟樊茹泓谈时她的神情,分明带着疏离冷淡,当时自己还以为她是大病初愈,身体不适。太傻了,自己太傻了!大家都知道了原委,只有自己傻傻地继续当他的好太太,当她的好客户!   “有什么人命关天的事,让你这么急!我不是说我们最近尽量少见面吗?”王健青的语气仍是冷冷淡淡的。   “阿青,如果不是我实在担心得厉害,我不会非要你过来的,你又不让我去诊所......”女人显得委屈不安,手一下子抓住了王健青的手臂,声音颤抖地说道,“晓玲不见了,我已经两天没有联系上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今天已经日更连载整整两个月。期间从没人问津,到现在有亲们日日的支持阅读,虽然点击量和收藏量跟别人没法比,但对于我这个网文新人已经十分感恩了!多谢各位留言的,阅读的,收藏的,打地雷手榴弹的亲们。我还将不间断地每天更新, 另,此文应该在下月初完结,今天之后将迎来本文最高潮部分,希望给位亲继续支持哦!叩谢! ☆、失踪人口   王健青听了樊茹泓说的,不禁顿了一下。   樊茹泓口中哽咽地继续说道,“晓玲上周给我发信息,说是跟同学去塔斯马尼亚玩两周。临上飞机,她还给我发信息说,那边在山里,都是森林什么的,怕信号不好。等有信号,她会和我联系。她刚走的前几天,还每天发个信息报平安,但每次我打过去,她要么手机关机,要么不在服务区。可从上周末开始,她再没来过信息了,电话也怎么打都打不通了......”   樊茹泓说着,已经轻轻抽泣起来,头也往王健青怀里凑了凑,双手揽住了他结实的腰。   王健青往后撤了撤身子,但樊茹泓没让,还是挂在他身上。   王健青只好抬手拍拍她的肩头,安慰道,“你认不认识她的同学,没准儿,他们有她的消息。”   樊茹泓摇摇头,“问题是,我只认识她的一个女同学,电话打过去,人家说根本不知道她出去旅游了,圣诞节后就没跟她联系过......”   樊茹泓越说越担心,她依偎在王健青的怀里,低声抽泣着,“怎么办?不会是在山里遇到什么不测了吧?这孩子,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过。怎么没事先说一声就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旅游......都两天没有联系了,我越想越不踏实。”   安虹虽然听到樊茹泓说晓玲失联的事情,心中有些吃惊。但此时,她还沉浸在刚刚撞破那个在床上和王健青痴缠的女人就是自己一向尊重的樊茹泓这个不堪的事实中,心中无暇再关注其他。而且,看到两人如此亲密,她心中又酸又苦,要说他们只是一次露水姻缘,她现在说什么也不相信。王健青这夜跑都坚持了大半年了,她到今天才知道他这夜跑怕是每次都是来这里和她卿卿我我!   安虹手扒在木头栅栏上,此时,指甲已经紧紧抠在了木板上,有尖利的木屑扎进她肉里都不自知,只觉得心里的疼痛,比这肉体的疼痛要疼上千百倍不止。   “今晚再试试联系联系,如果还是不行,明天报警吧!孩子太小,又才来澳洲几个月,在那边真碰到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樊茹泓听了更加担忧,“怎么办?她还那么小,真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我没照顾好她,她从小我就没有......”   樊茹泓呜呜咽咽地说个不停,王健青只能好言抚慰,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樊茹泓半天才停了哭声,“我一会儿再联系试试,不行,明天一大早我就报警。”   王健青看樊茹泓这么担心,也有些不忍心,抬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嗯,你一会儿联系完,早点休息。如果明天真的报警了,给我个信儿,看我这边,有什么能帮你的......”   王健青已经很久没对樊茹泓如此温柔体贴了,樊茹泓一时望着他有些忘情。   “那你今天能不能进去陪我一会儿,咱们......什么都不干,你就抱抱我......”   樊茹泓此时娇羞得如二八少女,把玲珑的身体又往王健青怀里挤了挤。   “今天不行,安......她感冒了,我得赶紧回去照顾她......明天,咱们再联系吧......”   王健青说得坚定,让樊茹泓不由一阵失落,“她就这么重要?不过是个小感冒,那么大人了,还不能自己照顾自己?”   她此时就是个拈酸吃醋的小女人,缠着自己的心上人,想再多温存一会。   王健青知道她此时心绪烦乱,见她这么使小性子,也没说什么。   “对了,上次剪彩过后,她,没怀疑什么吧?”   “没有,她心思比较单纯,不会想那么多的。”   安虹心火越烧越旺,是啊,如果不是自己太单纯,怎么会让两人骗得这么团团转!   “单纯?我看她和那个申凯可没有那么单纯......以前他们就经常同进同出的,申凯一出事,她那么卖力地四处奔走......让我想起那年的我和你......”   樊茹泓说着,抬眼看看王健青,眼中的内容让王健青有些腆然。不过,她话里的内容,让他又不得不有些忿忿然。   “安虹她不会,她就是太单纯......都是那个姓申的,老是阴魂不散地缠着安虹......”   樊茹泓听王健青这么袒护安虹,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申凯和安虹最好......出点事,如果那样......樊茹泓想着,温情地抬眼看着王健青,身体也离王健青越靠越近。   王健青怀里搂着不是她老婆的别的女人,两人嘴里竟然还诬陷别人关系暧昧。安虹听了,恨得咬牙切齿。   “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悉尼这么大,居然让你家那位和我碰上了。你可别怀疑是我故意的,我到那天和你俩碰上,才知道她就是你的“安虹”,之前我只知道她的英文名字的。现在想想,我都觉得是天意。你说,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咱俩的事......”樊茹泓低声说着,说完,还忐忑又有些期待地望着王健青。   王健青皱了皱眉,“现在你知道她是谁了,以后尽量躲着点吧。我们之间......不是说好了,以后也少见面......我不能让她知道咱俩的事,这你是明白的......”   樊茹泓看王健青还是一如既往地死死按下她的希望,心中不免失望。不过,她这两次叫他过来,他还是都乖乖过来了。樊茹泓看着他英俊的面庞,心中泛起脉脉柔情。   听了他们这话,安虹不禁心中冷笑,看来真是天意啊!自己在家里相夫教子,呆了七八年。想重回职场,就碰到了申凯。申凯雇了Jane,她这才在无意之间碰到了Jane的妈妈樊茹泓,继而又和她在工作中有了合作。这一切本来只是普通的人与人之间的机缘,但现在看起来倒真像是老天爷特意安排,让她这个傻傻被骗的人,有一天能知道她最信任的人和她尊敬的人在背地里都干了什么勾当!   安虹扒在木栅栏上的手又扣得更紧。她想看看他们还谈些什么,现在只能强忍愤怒,继续保持沉默。   那两人一时没了声音。安虹屏息静气地偷偷张望,竟发现两人不仅搂搂抱抱,最后,樊茹泓还踮起脚吻上了王健青的嘴唇。   安虹心火烧得似要焚身,她实在忍不住了,抬脚就往前冲去。   --------   身边的人拉住了她,她刚要张嘴,又用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安虹挣得力气很大。可申凯向她频频摇头,又用眼色制止她。   申凯觉得这不是拆穿他们的好时机。那视频中的男人眼见比王健青现在要年轻很多,今晚两人在一起只是搂搂抱抱。如果真说他们目前也发展到了那一步,直接的证据并不充分。   申凯半搂半拖,悄悄把安虹带进了旁边的芦苇荡。   他们隐约看见王健青和樊茹泓又温存了一会儿,就分头离开了。   看王健青转眼跑回了那座小桥,下了桥远远消失在了黑暗中。申凯这才放开安虹。   安虹眼下已经是泪流满面,她委屈地质问申凯,“你到底是哪儿头的?干嘛拦着我去质问那对狗男女!”   申凯看到刚才的情形,也明白那二人肯定是一直保持着那种关系,心里对安虹的同情心疼更胜。   “你刚才那样子,怎么能理智地谈什么,也就冲出去骂骂他们解气,还能怎么样呢?”   安虹想也没想地回道,“我能怎么样?!看了他们的视频,又亲眼看到他们刚才那样,我还怎么能跟王健青再过下去。我要离婚!”   申凯听安虹终于说出了“离婚”二字,虽然吃了一惊,想想也是意料之中。   安虹冷冷哼了一声,“说不定,我提出离婚,他们还求之不得呢!”   罢了,如此让他们费尽心思地瞒着,躲着,还不如成全了他们,让他们这对野鸳鸯做个名副其实的夫妻吧!   “安虹,你冷静一下。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不想问清楚王健青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孩子,你就是真要离婚,也要跟他商量一下以后怎么安排两个孩子。”   这些事情都需要在情绪相对稳定地前提下商讨,她现在这个样子,也就能大吵一顿。刚才如果贸贸然冲出去,王健青一旦护着樊茹泓,安虹岂不是更加受伤。申凯觉得,现在主要是安虹要了解清楚王健青和樊茹泓是不是现在还保持着那种关系,再考虑是不是要离婚。而且,有了确切的证据,真谈到离婚那一步,安虹也不会在孩子和财产方面太吃亏。何况,现在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和王健青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大吵一顿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申凯说服了安虹,让她先稍安勿躁。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现在情绪还在极度的震惊,愤慨,悲恸中,现在她就拉开架势来和王健青谈什么,显然并不适合。   尤其是刚才目睹那两人的亲密私会,连申凯这个局外人都不敢置信,心中唾弃,难怪安虹冲动之下口口声声要离婚。申凯觉得她还是要冷静地好好考虑,毕竟,他们之间这十几年是各自生命中无法抹灭的轨迹。   申凯劝了半天,见安虹的情绪比刚才稳定了些。看了看表,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安虹再不回去,怕王健青起疑。   他一边把安虹往回送,一边又循循劝导,“你先稍安勿躁,今晚和他分开来,自己静一静。等想好了再谈也不迟。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换了是我,这么突然发生这种事,我也接受不了。你如果难受,就给我打电话。多晚,都没关系。”   安虹看看申凯眼中那明显的关切与心疼,心中叫嚣的情绪,也像有了些平复的迹象。   申凯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一只手,握住了安虹的肩膀。   “万事别钻牛角尖,无论怎样,我都一直在......”   安虹感受着那手带来的温暖记忆,终于带着重重的鼻音,“嗯”了一声。   申凯明知道安虹今天再跟王健青碰面,一定会十分痛苦煎熬。可自己实在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安虹带走,让事情变得再复杂。   在街角看着安虹落寞无助的背影,磨磨蹭蹭地前行,好像万般不愿地终于进了家门。申凯长叹了口气,心中却觉得更加憋闷了。   安虹打开房门,还没等王健青在楼下反应过来,就急急上了楼,冲进客房,把门锁上了。   王健青回来看安虹没在家,等了一会,正给她打手机。没想到安虹一声不响地进了门,冲上了楼。   “老婆,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不回房间,跑到客房干嘛?”   王健青边敲门边在门外询问。今天安虹好像情绪很不稳定,看来这病逝如山啊。   过了半天,安虹才出了声,“家里闷,我出去散步了。那屋太热,今晚我就睡这儿。你别敲了,我要睡了。”   王健青再问她吃不吃饭,喝不喝水,吃药了没有。安虹一概说不。最后,又大声说了句,“我要睡觉!”   王健青终于停了敲门。他僵在门外,觉得安虹今天很奇怪。也许是身体不适让她情绪起伏,可能睡一晚,明天会好些吧。   --------   第二天直到王健青起床去上班,安虹都没有出房门。王健青知道安虹这几天都放假,就做了早餐,去开安虹的房门。门还是锁着,他想安虹肯定还在睡,就留了张字条,出门上班。   安虹的SUV修理得差不多,过两天就可以取了。王健青出了家门,看看天色十分阴沉,估计一会儿就要下大雨。他看自己的座驾停在家门口,想想安虹今天生病了应该不会出门,于是就开了自己的车上班。   安虹几乎一夜没睡,脑海里不停穿插着视频里的画面,以及昨晚王健青和樊茹泓相拥的场景。她在床上每隔两三分钟就翻个身,烦躁得浑身是汗。打开床边的窗户,夜里风还挺凉,吹得她半夜一个激灵。浑身的汗凉透了,又觉得从心里往外的冷。冷冷热热之间,看窗外天空已经渐渐发白,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刚睡着,她就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梦里,大雾缭绕,她隐约看见王健青和一个女人拉着手在前面慢慢走着,她在后面怎么追都追不上。终于,那两人停在不远处,王健青揽着那女人窃窃私语。女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传到了她耳朵里,“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只要她死了,咱们就能在一起。你的孩子,也能正大光明地叫我妈妈了......”   两人先是嘻嘻笑着,后来笑声越来越大。就在安虹被那笑声搅得心乱如麻时,那女人突然婷婷袅袅地走过来,冲她和善地笑了笑。可下一秒,她眼冒精光,伸手就推了安虹一把。安虹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下居然是个万丈深渊。她掉下去的时候,分明看见王健青就站在推她的女人身边,揽着女人的肩膀。他没有伸手向她施救,而是冷笑地看着她掉入那黑洞洞的世界里......   安虹被这个梦惊醒,只觉得浑身冷一阵热一阵,刚刚那种恐惧绝望的心情现在还让她如临其境。一想到他们离了婚,孩子万一判给王健青,那他们就真的要管樊茹泓叫妈妈了......安虹顿时心如刀绞。   她的“美满家庭”已经被王健青的背叛搅得天翻地覆,可安虹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败在一个年纪比王健青大了近十岁的女人手里?她虽然姿色尚美,但毕竟已经四十多岁,还是有夫之妇。他难道是贪图她的万贯家财,或是贪恋与她在床上的片刻欢愉。   安虹看看时间,知道王健青应该去上班了。她下了楼,给自己煮了碗热燕麦粥吃了。昨晚就没吃饭,现在更是浑身乏力,脑袋也越来越疼。看来,真是要生病了。   --------   樊茹泓昨天还是没联系上樊晓玲,今天一大早就直接去附近的警局报案了。   因为已经失联三天,警察马上就立案了。问清了樊晓玲去塔斯马尼亚的时间,他们就去查了当天所有悉尼出发的航班。   没等多久,有警官出来和樊茹泓再次核实情况,问樊晓玲到底是不是坐飞机去的,目的地是不是塔斯马尼亚。樊茹泓说是,把樊晓玲出发那天给她发的信息翻译给他们听。   警官把樊茹泓的手机要走,让一位华裔警官翻译了那条微信,和之后几天报平安的所有信息。   樊茹泓觉得两个警官都面容严肃,一边查看翻译的内容,一边小声说着什么,看来事情真的朝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位姓卢的华裔警官陪着之前的警官一起来见樊茹泓。   卢警官用中文解释了他们初步调查的结果:首先,他们查了樊晓玲说乘飞机去塔斯马尼亚当天,和前后各三天的航班旅客记录,都没有樊晓玲的名字。他们又调查了当地的机场租车公司,也没有樊晓玲的名字。因为塔斯马尼亚是个岛,一般过去都要乘坐飞机,而当地的景点分布很广,不在当地租车是没办法游玩的。所以,如果这两条线都没有查到樊晓玲,有很大可能是她根本就没有去塔斯马尼亚。   樊茹泓听了更加忧心,这孩子没有去塔斯马尼亚,为什么要骗她说去了。况且,她没去旅游,那这一个多星期,她到底去哪里了?!   警官又详细询问了樊晓玲的有关情况,如她在悉尼的家人,学校,朋友,住址,平时喜欢干什么等等......当问到她是否有男朋友时,樊茹泓想起在她书包里看到的那件男人衣服,就和警官说了情况,也说了自己后来问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她说没有,那衣服只是一个同学借她的。   樊茹泓临走时,卢警官嘱咐她,如果再想起什么,马上和他们联系。   心急如焚的樊茹泓出了警局就给王健青打了电话,电话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樊晓玲已经确认失踪,而且她很有可能根本没去塔斯马尼亚。   王健青听樊茹泓嗓音已经哭哑了,所以,当樊茹泓让他马上来她家一趟,要跟他说说警察刚刚谈的情况时,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所幸今天约诊的客人并不多,他安排了一下,就开车出了门。   安虹今天生病在家,又没有车,不可能出门。王健青想了想,就毫无顾忌地把车停在了樊茹泓家门口。进门前,他还是有些心虚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才用钥匙开了门。   这把钥匙樊茹泓刚买了这栋房子时就给了他,说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他可以直接开门进来。   没过一会儿,一辆黑色的SUV车停在了樊家附近的马路边。车内的主人远远看见停在樊家门口的那辆私家车,眼中似有烈火腾地燃烧起来。   那人盯着那辆私家车看了许久,终于咬牙切齿地把手里一个小东西放在了一个信封里,封住口,在信封正面写了几个英文:To Rainbow An(致安虹)。 ☆、雨中魅影   强撑着吃过早饭,安虹又回房间睡了一会儿。心中情绪不时翻腾起来,睡也睡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周围万籁俱寂,偏偏脑中各种声音喧嚣混杂。   男人说,“老婆,你去哪儿了?”女人说,“他只是帮助照顾这么简单吗?”突然,男人朗声大笑,女人则低/婉/呻/吟......   安虹蓦地醒来,喘着粗气,感觉身体瘫软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病势更加明显了。   突然,楼下传来轻微的声响,好像还有很轻的脚步声。   想想还不到中午,不该是王健青回来了。她心中突突地跳起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起了身,想看看那脚步声到底是哪里传来的。   安虹一路走下楼,门口确实有响动,透过大门的磨砂玻璃,有个人影在门口晃荡。   此时天空乌云密布,风刮得门前的蓝花楹树枝摇曳晃荡,看去像怪物的手脚,舞出诡异的舞姿。   安虹放轻脚步走向大门。   如果是访客,自然会按门铃。如果是发放广告报纸的,也会放了就走。那人影晃了一两分钟,站起又蹲下,不知在干什么。   最近碰到的不寻常之事太多,让安虹生出一种想挑战这些妖魔鬼怪的孤胆。她提了口气,壮壮胆子,猛地打开了大门。   她家大门口建有一个小阳光房,阳光房的门是透明的。她猛地打开大门,就看见阳光房门口的黑影一闪,如受惊的兔子般窜了出去。安虹又冲过去打开阳光房的门,就看见那人已经跑到了不远处的小路边,急急拐进通向河边的偏僻小路,一瞬就不见了。   天空的乌云越积越厚,轰轰的闷雷声传来,雨点开始噼噼啪啪地砸了下来。   安虹惊魂未定,觉得那转瞬就不见的背影有些眼熟。高大魁梧,身穿深色帽衫,低着头在这狂风骤雨间仓皇遁去......电光火石间,安虹忆起几个月前的那个雨天,在暴雨中纠缠的男女......刚才逃跑的人,怎么看都像那天那个藏枪的男人!   狂风把她的长发吹起,把她的衣裙吹得凌乱不堪。安虹心悸不已地回身进了阳光房,想着一会儿要不要报警。倘若刚才那人破门而入,身上如果真带了枪,自己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正琢磨着,突然,脚下一个小信封吸引了安虹的注意。它被放在阳光房门口,因为那里放了一排鲜花,那人估计是摆来摆去怕人看不见,才踌躇了半天。   看那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安虹心中一沉,想起了昨天的那个快递。   她锁好了门,抓着信封的手微微颤抖着。   昨天的那个视频已经给她太大冲击了,今天这里面又装着什么样的秘密,会揭露什么真相?   --------   一上午,天空越来越阴沉,中午时分,城里已经电闪雷鸣,预报说这两天有一场夏季风暴。看着这乌云压境的架势,暴风雨定是转眼将至。   申凯在公司处理完了公事,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心里觉得更加空落落的。看看表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他实在没有食欲,从昨天就开始的纷乱心绪又袭上心头。   他收拾东西,下楼开了车,向城外开去。直到把车停在安虹家旁的街边,他烦躁的心才渐渐平复了一些。   犹豫再三,敌不过对安虹的担忧,他终于还是拨通了安虹的电话。   安虹的声音听上去比他昨天走时平静,听说他就在自己家不远处,她隔了几秒说,“进来吧。”   申凯问,“方便吗?”   安虹答,“他去上班了,晚上才会回来。”   看雨就要下来了,申凯把车停进安虹家的车道,按了门铃。   雨点已经噼噼啪啪地砸了下来,头上一道闪电劈下来,安虹就在这震耳刺目的雷电声中,面无表情的开了门。   申凯看安虹上身穿了件淡粉色Polo杉,下身一条黑色休闲裤。衣服合体又舒适,显得人年轻很多,只是这套衣服颜色没有那么鲜亮了,感觉是穿了多年的旧衣。穿着精神,可看安虹的脸,却没有任何血色,连嘴唇都颜色惨淡,好像比昨天更加憔悴。她的头发有些湿湿的,整齐地梳了个高高的马尾。整个造型既年轻又利落,但神色却在平静中仿佛更加绝望。   安虹默默引着申凯进了屋。直到两人站定,安虹都一言未发。   “你......还好吗?”申凯看着眼前人故作镇定地面无表情,但那只攥着裤缝的手分明因为攥得太用力,指尖都泛了白。   “我......决定了,离婚,今天就跟他谈。”安虹说得字字清楚,但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   申凯大吃一惊,没想到安虹今天这违和的气氛,原来是因为做了这么大的决定。   “你真的想好了吗?你们毕竟......这么多年,而且,你还要考虑......那两个孩子啊......”事到如今,反而是申凯觉得她的决心下得过快了。   安虹惨淡地撇撇嘴角,“我就是为了不让孩子受影响......我会争取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申凯看安虹的脸色如此决绝,知道这决绝背后必定是锥心的疼痛。他心中不忍,继续劝道,“就为了昨天那个东西,你是不是应该先跟他好好谈一下,如果只是婚前的一次......没把持住......”   “不用谈!我不会再跟他谈!那也不是婚前的事,而是一直都在发生的事情......”   安虹说这话时,声音本来十分生硬尖利,可说到最后,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申凯听她这话,有些不解。难道昨晚分开到刚刚进门这短短的十几个小时,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你,又知道了什么吗?”申凯皱眉问道。   安虹没有敢抬眼,眼梢瞥瞥吧台上的电脑。自己刚刚看到第二个优盘里的内容时,心情用用五雷轰顶,心如刀割来形容也不为过。那一幕幕像是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打在她脸上,让她羞愤万分,也打在她心上,把她残存的丝丝不舍一并打得烟消云散了。   安虹虽然没有动作,但申凯注意到她眼神飘到吧台的电脑上。以为她还在看昨天的视频,申凯也瞟了一眼插在电脑上的优盘。无意间的一瞥,让他觉得有些异样。再回眸定睛一看,这个优盘显然不是昨天那个。这个更大些,颜色也和那个不同。   申凯狐疑地看回安虹。安虹发现申凯注意到了那个新的优盘,心里不禁觉得更加羞耻。   她直觉上不想再让申凯知道,因为她觉得这么多不堪的过往,虽然跟自己没半毛钱关系,但让申凯那么正直阳光的人知道,连带着自己都会觉得羞耻难当了。   “那是什么?你又收到什么了?”申凯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那什么都不是!”安虹急急地否定,身子也有意挡在了吧台前。   “你刚才说是‘一直都在发生’,难道,那里面还有......最近的内容?”   如果这是真的,那对安虹简直太残忍了!申凯一眼不眨地盯着安虹的表情,想知道她到底被伤得有多深。   安虹在申凯的殷殷目光下,终于绷不住了。她嘴唇开始颤抖,声音也断断续续,“刚刚被人放在门口的......里面有......几十个......那种视频......都是......我们结婚后的......”   安虹说完身子晃了一下,没等申凯来扶,自己就撑住了高脚椅的靠背。   申凯听了,心里虽然很是吃惊,但已经不像昨天那么意外了。看来,一切都朝着最坏的情况发展了。他不想让安虹看到的最丑陋的真相,但还是被有心人无情地揭露了。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躲也躲不过去。可是,这么石破天惊的秘密在一夕之间抛到安虹面前,让她如何能接受得了?!而且,又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把这件事情揭露得如此彻底?   申凯看安虹眼圈红了红,但她仰头似是要压制住,半天都没能再说出话来。看着她这么逞强忍着,他心里针刺般地疼起来。   申凯走到安虹近前,低头看着她惨白憔悴的脸庞,动情地说,“安虹,你别这样......心里难过,就告诉我,你不用自己忍着......”   安虹的眼睛不敢看申凯,那里面有太多的情绪,还有满满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了。   申凯看安虹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哆嗦,终于用双手扶住安虹的双肩,“安虹,你知道的,你这样......我比你还疼......”   安虹听闻,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倏地溢出。她脸上片刻就洒满了泪水,不得不抬手抹了抹脸颊。   申凯此时才注意到,安虹身上没有任何饰物,只在手腕上戴着两件东西。一个是远藤送给他们二人的情侣手环,另一个就是申凯昨天送她的那串手链。两个东西都跟自己有关,申凯一下子心头一软,扶住安虹肩膀的双手紧了紧,险些就要把眼前这悲伤绝望的人儿揽进怀里了。   安虹感到那双手的力量,也抬起盈盈泪眼,对上了那同样湿润的双眼。那里面的柔情像是有种魔力,就要把她吸过去。安虹的身体渐渐向他倾斜过去,马上就要坠入那个温暖的怀抱了。   --------   王健青在樊茹泓家安慰了她一上午。中午,给她热了点东西,劝她吃下,自己才离开。   虽然抗拒,但樊茹泓毕竟和自己有过那么多年的牵扯,又帮了他那么多,自己再绝情,也不能在她这么伤心难过的时候对她置之不理。   天色越来越黑,雨点已经毫不留情地泼洒下来,而且雨势越来越大,眼看暴雨将至了。   他想想反正今天诊所的客人都由同事代劳了,安虹在家中病着,干脆早点回去照顾她。   车开到自己家门口,居然有辆车堵在自家车道上。王健青怕一会儿这车出来时还要挪车,就把自己的车停在了路边,那棵蓝花楹的树下。树下是满满一地的蓝花楹花朵。本来花期已过,今天又狂风暴雨的,树上仅剩的蓝紫色花朵被雨点打得七零八落,已经远没有那满树绽开时的烂漫。安虹最喜欢这棵树,当时也是因为这棵树,一定要买下这栋房子。不过他不太喜欢这蓝色的花瓣,袅袅凄凄的,看着太忧郁。   雨点越来越密,打在脸上似有力度,王健青忙收敛心神,快步跑到家门口。   打开阳光房大门,门口赫然放着一双男人的鞋。这个时候,谁会来?王健青屏气凝神靠近自家大门,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可能是外面的雷电声太大,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他故意放轻了动作,扭开大门,闪身进来。大概因为雷雨声,里面的人没有听见王健青开门。他们没被打搅,仍然轻声说着什么。   王健青走了几步,停在走廊上。   他这回看清了,那双手扶着安虹,正柔声说话的人竟然是申凯!最让王健青冒火的是,此时安虹也楚楚可怜地望着申凯,身子简直要埋进他怀里了!   压着心头蹭蹭往上冒的火焰,王健青冷冷说道,“申总关心员工,都关心到我家里来了!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一句话惊散了无限缱绻的两人。   王健青冷笑着逼近他们,意外的,他看见安虹眼中鄙夷与不屑的神色,面色一僵。   没有看到意料中的惊慌与心虚,两人只是放开了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申凯居然又似安抚似怜惜地望回安虹的脸。   王健青简直忍无可忍,当着我的面就这么觊觎我的老婆,当我是空气吗!   他气势汹汹地上前,一把就抓住了申凯的衣襟,“我说你呢!你他妈看我老婆看到家里来了,当着我的面还玩含情脉脉那一套,别欺人太甚了!”   申凯盯着他愤怒地双眼,没有被击败,反而目光灼灼,王健青分明从他眼中也看到了愤怒。   “我只是来看朋友的,没义务跟你解释。你最好现在就松开,要不咱们就出去找地儿解决!”   被当场“捉奸”的男人不是应该低头认怂吗?这人怎么倒像要找机会教训自己似的?王健青心中诧异,手上僵持着没再动。   “王健青你松开他。你回来了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谈。”安虹说得更是平心静气,可看她脸色煞白,眼神凄厉,不像往常的样子。   王健青一腔的怒气没撒出来,自然不能轻易放手。一次两次,已经说不清多少次了,这个男人阴魂不散地围在安虹身边,比自己还要殷勤周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正牌老公!   他瞪了一眼安虹,又转头对申凯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龌龊心思,安虹是我老婆,用不着你在这儿献殷勤。你他妈从今往后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往她身边凑活,勾搭她犯错。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王健青从来没有在安虹面前这么粗鲁过,安虹听得一脸嫌弃厌恶。真是恶人先告状,贼喊捉贼!   还没等安虹发作,申凯早就忍不了了,他抓住王健青的手臂,“你把嘴给我放干净点,别以为你脏,别人就跟你一样脏!我和安虹之间清清白白的,从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还没等申凯说完,王健青就急不可耐地反驳,“你清白,你骗谁?!那年在箱根,是谁大晚上的把安虹约出去待了大半宿?又是谁跑到安虹楼下守着要见她?要不是我告诉你我们上/床了,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你他妈恐怕还不死心呢吧!”   是啊,他一直都知道申凯的存在。那次安虹在日本生病,他打她手机和家里电话找不到她,就把电话打到了她公司里。刚问完安虹在不在,对方以为是申凯,就揶揄道,“申凯啊,你追安虹追得好紧啊!人家都下班了,你还往公司打,直接打她手机吧!要不,你抽空从北海道回来看看她,同事可替你看不住啊,别被别人追跑了!”王健青当时哼哼哈哈地没有戳破,但心里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后来他在悉尼一找到工作,就刻不容缓地跑到东京,憋着一口气要把安虹拿下。安虹去箱根出差,他在东京打安虹的手机,她同屋说和同事出去了,他当时就猜到十有八九又是那个申凯。那晚,他心神不宁地等安虹的回电。直到深夜,安虹还没有来电话。他知道安虹那倔脾气,吃软不吃硬,就发了信息叮嘱她多穿衣服,早点休息,他明天再跟她联系。第二天,他就买票去了箱根,演出了那一幕感人的求婚大戏。她知道安虹心软,自己如此低声下气地在她所有的同事面前跪下,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下不来台的。果然,她犹豫了很久,久到王健青的心一再下沉,险些就要坚持不住时,才终于点了头。之后,他怕夜长梦多,在箱根就逼着她答应马上回国领证,并在东京的小公寓里迫不及待地要了她。   他在箱根时,就留意了到底哪个是申凯。所以,那晚,在公寓楼下看见那个神色憔悴的男人时,他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于是,他借着让他帮忙翻译的机会,间接告诉了他自己已经和安虹生米煮成熟饭。   一切都在没办法挽回前被他挽回来了,安虹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了他王健青的老婆。这个傻哥们当时的落寞痛苦,他看在眼里,心里却得意地想:只能怪他棋差一着! ☆、揭开伤疤   申凯和安虹听了王健青这话,都是大吃一惊。原来这么多年王健青一直都知道申凯的存在,但他不露声色地把安虹争到了手,这份城府,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申凯震惊地盯着王健青愤愤不平又有些洋洋得意的神情,到这一刻才终于知道是他多年前使了手段才逼得自己退出竞争,远走北海道。申凯又想到自己和安虹这两天得知的真相,他心中更加气恼。明知道安虹这么好,这么多人追求,他王健青万里迢迢地追到东京,又跟到箱根,好不容易娶到手后非但没有珍惜,还跟别的女人搞婚外恋!想想自己独身多年,却被这卑鄙小人抢走了爱人,这十年的苦楚,又能向谁诉!   申凯简直怒不可遏,挥拳就打在了王健青脸上。王健青也是怒气冲冲,毫不犹豫地回了一拳。两个男人厮打在一处,刚被王健青的话震得难以置信的安虹此时也回了魂,忙插在中间试图拉开两人。   两人愤怒的男人已经拉开了架势,怎么能轻易罢手。安虹见自己力量不够,但看王健青狠命地把拳头往申凯脸上肚子上招呼,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声尖叫出来,“住手!都给我住手!”   王健青见安虹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自己虽然挨了几拳,但看申凯也已经挨了自己不少下,这才意犹未尽地住了手。   安虹扶住嘴角流血的申凯,用纸巾帮他把血拭了拭,“你别在这儿受这份罪了,先回去吧。我要跟他单独谈谈。”   看着安虹眼中的不忍,申凯强压心头怒火,半天才点点头,低声说了句,“我就在外面”,然后怒目警告了一眼王健青,走了出去。   --------   申凯出去后,安虹看都没看王健青,平复了下纷乱的情绪,自顾自地坐在了沙发上。   沉默了几分钟,安虹才徐徐开口,“王健青,我安虹这辈子到现在,只有你一个男人。我原来一直以为我是最幸运的那个。夫妻恩爱,儿女双全,老公连班都不用我上,养了我八年。在外人眼里,我该是连睡觉都会笑醒的吧。不过,你心里明白,我当年抛弃事业前程,父母朋友,跟你来到这异国他乡,我放弃的,又何尝不多。做你太太这八年,我一直恪尽职守,相夫教子,把家里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包下来了,为了让你在外面安心工作......”   王健青心情很糟,今天安虹的态度很让她冒火,自己的老公不维护,居然去袒护那个“奸夫”。   他不知道安虹今天上纲上线地总结他们的婚姻生活是为了什么。他不耐烦听她说这些,没好气地打断她,“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也没说非要你挣钱养家,是你非要出去找工作的!”   安虹没有看王健青,听他说完,继续说,“我一直守着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应尽的本分,因为我知道,夫妻两人应该分工合作,一起维护这个家。可是,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任,我觉得这个最重要。所以,我给了你百分之百的信任,可你对我却很怀疑。但是,这两天我才知道,我们之间,讽刺的是,我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都没干过,而你......”   安虹终于把头扭向了王健青,“你王健青却是没少干......”   看着安虹眼中的鄙夷愤怒,王健青有些不敢直视,心虚起来。   “你,你乱七八糟地说什么呢?我干什么了?是像你刚才那样跟别人含情脉脉了,还是搂搂抱抱了?!”   安虹脑海中闪着刚才看到的那些旖旎□□的画面,再看着眼前王健青的脸,突然心头一阵恶心。   “你干了什么还要我来告诉你吗?!王健青,你敢说你和我结婚这些年,你对我对我们的感情都忠贞不二的吗?!”   “安虹,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我当年追了你四年才把你追到手,我自己在澳洲那几年,为了给我们将来的家庭创造更好的条件,我又学习又打工,后来还不惜换专业......我吃的那些苦,哪儿是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能够理解的!我对你是不是忠诚?我如果不爱你,干嘛当年万里迢迢地跑到日本向你求婚?我对你不忠诚,我干嘛当年不在澳洲就找个人结婚了!”   虽然有那么多不能向安虹坦白的事实,可是爱安虹这件事,王健青说起来却很是硬气。   安虹看着王健青无辜又愤怒的嘴脸,简直要气极而笑了。他的爱就是婚前和别的女人尽享鱼水之欢,他的爱就是一边和妻子儿女过着“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一边哄着财大气粗的情人卿卿我我!   “王健青,和你生活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原来这么能言善辩,这么会颠倒黑白!”   安虹几步走到吧台上放的笔记本电脑前,轻轻点了一下,回头冷笑着对王健青说,“你要不要也来看看这个,看你是怎么爱我的?”   王健青看看安虹眼中的鄙夷厌恶,狐疑地走到了电脑前,“你这是搞什么?这是什么?”   王健青仔细看过来,昏暗的画面上出现了拥吻的男女。王健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只看了几秒,就慌乱地要把视频关上,嘴里急急向安虹吼道,“这是什么?你从哪儿弄的?!这是栽赃,是陷害,这不是我,安虹,你要相信我,这,这,绝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安虹冷冷地看着王健青震惊的面孔,“是谁这么闲,用剪接的视频来陷害你吗?”   “对对对,安虹,就是有人陷害我,是,是,是余德禄那个老小子!肯定是他!我当年坏了他的好事,他一直怀恨在心。之前他就陷害过我,让我在悉尼的商圈混不下去,才不得不改了行。就是他!他前一段又碰到了我,知道你是我老婆,就故意剪接个视频来挑拨咱们的关系!这个王八蛋,我这就找他去,让他跟你澄清!”   安虹从来不知道她一直信任的老公是这样一个巧舌如簧,颠倒是非的男人。看他分明已经穷途末路了,还拼命掩饰,实在让她万分的不齿。想想自己这八年都跟这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为他生儿育女,现在想想,简直就像是一场黄粱大梦。   她把王健青合上的笔记本重新打开,重新点开了那个插着的优盘。那里面的内容太过耸动,太过恶心,让她不想再看。   她沉着脸把声音关闭,指着那里面的几十个视频,颤抖着声音对王健青说,“你看看这些是不是也是别人剪接的,那些动作声音还有那些钱,是不是也是假的!”   安虹说道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声音变得尖利无比。眼中的怨愤变成汩汩泉水,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她还记得她刚看到那些视频时,是多么的愤恨绝望!那些不堪入目的交/媾,啊啊哦哦的叫声,简直比那种片子还要下/流不/堪。她是怎样不顾心里的疼痛点了一个又一个,当看到最后几个视频,她赫然发现,那里面居然都是樊茹泓给王健青钱的画面。有多有少,有的是给他补贴家用的,有的帮他开诊所的,还有给他凑买房时的首付的。最后那次给的最多,看样子有六位数以上。安虹当时震惊不已,王健青这是在干什么,他把自己当成用肉体换金钱的男/妓了吗?!   王健青此时已经彻底崩溃。他慌乱地一个个点着那些小图标,看了几眼又慌忙去点下一个。随着那些让他自己都不忍直视的画面一个个呈现在他面前,他开始大声喘着粗气,嘴里语无伦次地叨叨着,“不是,不对,这,怎么会?是,是谁干的,谁......怎么这么多,这些,是谁?!”   他暴躁地点到最后几个,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地从樊茹泓手中拿过一沓沓钱时,他双手捂着脑袋,像是难以置信般摇着头,他急切地看着安虹,“安虹,你不要,不要看这些,不是,那不是我,我......我......”   事到如今,他再急于撇清也是于事无补。这么多真真切切的画面,让他慌乱不已。是谁居然录下了这么多视频,有十年前的,也有几个月前的。地点大都在樊茹泓家里。她家,她家里怎么会有偷拍设备?是樊茹泓吗?是她想逼自己离婚才把这些都给了安虹吗?她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逼我!当初,她就是这样软硬兼施,才让我上了这条想下也下不去的贼船!   --------   那年,王健青从余德禄手中救下了险些受辱的樊茹泓。当晚,樊茹泓不想让晓珍看见自己的样子,就把女儿托付给一个朋友照顾,自己则央告王健青,说让他带她去别的地方借宿一晚。王健青当时和一个哥们合租一个小公寓,正巧那个哥们回国一段,正空了一个房间,王健青想了想,就带着失魂落魄的樊茹泓回了自己家。   半夜,睡在哥们房间的王健青听见期期艾艾的哭声,知道是樊茹泓又伤心了,就敲敲门过去安慰她。   樊茹泓经过晚上的事,对王健青又依赖又信任,断断续续讲了自己为什么来的悉尼,让王健青对这个美丽而坎坷的女人更多了几分同情怜惜。   孤男寡女,夜半时分,两人谈着谈着,事情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当王健青猛然从那个缠/绵悱/恻的吻里惊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和樊茹泓缠绕在一起。两人都衣衫半褪,自己的双手还在可耻地大力揉/搓着樊茹泓玲珑的峰峦。   当王健青慌乱地拽着衣服逃回到旁边的房间后,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也许是太久没有碰女人了,自从到了悉尼,功课越来越紧,他又开始打工,更没有时间和安虹联络。当初的那些柔情蜜意注定逃不开现实的冰冷无助,让他在学业和打工的双重压力下,不再奢求和安虹能够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可是,刚刚在自己身下动情回应的女人,她虽然美丽温婉,却是个比自己大了八岁还带着个孩子的离婚女人。王健青从骨子里觉得自己风华正茂,就是找也要找像安虹那样样貌才能家世都能和自己匹配的对象。樊茹泓再美,再有钱,也不能做他王健青的女人。   两人之间开始了你进我退的追逐。樊茹泓对王健青频频示好,不仅在工作中给他更多的权利空间,在生活中也处处关照。可王健青却屡屡拒绝,直到一日樊茹泓终于把话挑明,要王健青做她的男朋友,王健青知道再也混不过去了,只好以辞职来表明心迹。   王健青离开泓盛后,樊茹泓很是失落。经过这几个月的共事,她从心理上已经十分依赖王健青。而且,自从王健青救了她那晚两人干茶烈火地耳/鬓/厮/磨后,她甚至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年轻小伙。王健青越拒绝,樊茹泓越是欲罢不能。她渐渐觉得自己已经爱得无法自拔,八岁的年龄差都无法阻隔她对他的渴望。为了得到他,她更是可以做任何事情。   可惜天不遂人愿,余德禄不久又来纠缠,她为了能在这个国度生存下去,只好痛苦地选择和Jeff办理了结婚,并火速递交了配偶移民申请。   那年的申请神速得到了批准。当樊茹泓拿到那张薄薄的绿卡时,真是百感交集。   隔了几个月,她又不受控制地去找王健青,想把自己的喜悦和他一起分享。   王健青倒是没有避而不见,只是他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追问之下,王健青才说,因为技术移民政策最近有所调整,让刚刚毕业的王健青离移民最低分正好差了五分。他本来想毕业就申请移民,但这五分却堵死了他的移民之路。   看着垂头丧气的王健青,樊茹泓觉得自己应该帮帮他。她咨询了移民顾问后,给了王健青一个选择。那就是,她在国内帮他搞一份两人有亲属关系的证明,她作为担保人,又是绿卡持有者,可以给他的技术移民加分。而且,正好可以加五分。   王健青听了樊茹泓的建议,十分意外,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帮她。可伪造移民文件,一旦被移民局查出,是有被递解出境的风险的。这个风险对樊茹泓有,对王健青也同样有。他不想自己的移民文件上有这个污点,可又暂时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所以就没有马上答应樊茹泓,说考虑考虑,等他从国内探亲回来,再做答复。   春节回国,王健青见到了从日本赶回的安虹。短短的几个月外派生活,让她变得更加独立有见识。不同于自己的穷留学生生活,安虹兴高采烈地讲着那些大公司大商社的白领金领生活,让王健青突然有一种自卑感。彼时如何处理工作上的人际关系还需要自己手把手教的安虹,此时已经成了一名公司外派的驻外人员,今后的前景更是不可限量。   王健青心中既烦躁又急迫。自己当年出国留学,既想读个硕士学位镀镀金,又想拿个绿卡比别人多个身份。如今学位拿到了,如果办不下来绿卡,他就得回国。他不甘心就这样回来,他还想要在那个国度打拼出个样子,让原来的那些同事刮目相看,也要让安虹青睐有加!   犹豫再三,回到悉尼的王健青终于答应了樊茹泓的建议。不过,他心里明白,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他,自己一个穷留学生,无以为报,恐怕只能以身相许了。 ☆、走进迷雾   王健青的技术移民在樊茹泓的帮助下最终顺利递交了。后面的事情没有什么意外,王健青虽然心中还有些抗拒,但对樊茹泓的亲近没有再拒之门外。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半推半就,没多久,王健青就溺毙在这个大他八岁的女人的温柔乡里,愈来愈无法自拔。   和安虹的青涩保守不同,成熟的樊茹泓在心理上和身体上都更加大胆直接。有一段时间,王健青和樊茹泓十分疯狂,几乎是抓紧每一个独处的机会做ai。家里,车里,人迹罕至的公园,甚至下班后的办公室,处处都变成了他们情/欲的战场。   终于得到了此生唯一热切爱着的人,樊茹泓有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王健青虽然知道樊茹泓和Jeff是商婚,没有夫妻之实,但他还是心有芥蒂,让樊茹泓对两人的关系守口如瓶。不过,和这个美丽女人的一次次疯狂的□□,也着实填补了他这个独自在异乡打拼的游子肉体和心灵上的空虚。   直到有一次,初谙世事的樊晓珍撞见了正在缱/绻缠/绵的二人,冷冷地要求王健青离开她的家,离开她的母亲,王健青才仓皇如落水狗般逃出了樊家。他不敢直视小姑娘那鄙夷的目光,仿佛她知道,他是用自己的肉体换来的那张留在这个国家的通行证。   樊茹泓这之后对王健青变本加厉地好。之前不停给他买吃的用的,到后来又隔三岔五地以各种名义给他塞钱。说是泓盛超市越来越火,感谢他当时帮她拿下了这块风水宝地。   两人的关系就这样瞒着晓珍,瞒着Jeff,瞒着所有人,秘密地延续着。直到不久后,余德禄心有不甘地抓住王健青替樊茹泓谈的一笔生意,联合别人来诬陷他,说他吞了十几万澳币的回扣。他威胁樊茹泓,要她做他的女人,否则就报警抓她这个身份特殊的马仔。余德禄有备而来,处处都搞得无懈可击,樊茹泓忍无可忍,拿出那些在酒店给余德禄照的“艳/照”谈判。终于,余德禄气急败坏地抛出最后的条件,让王健青离开樊茹泓,离开泓盛,离开悉尼商圈。   权衡之下,王健青答应了这个条件。离开泓盛和樊茹泓,他并不十分不舍,毕竟两人能走到一起,多是因为那移民申请中的五分加分。但离开悉尼商圈,让王健青一直难以释怀。他好不容易得到商业硕士的学位,又眼看能拿到澳洲永久居留的身份,正是要在悉尼商圈大展手脚的时候。为了这么一个奸佞小人,折了自己一直期许的未来,他实在心有不甘。想想这件事的起因是樊茹泓,而自己又从樊茹泓那里得到了不少,那这个不得已而为之,就权当对樊茹泓的报答,为自己那张绿卡付出的代价吧!   被逼离开商圈的王健青知道自己没有资本伤心落寞,沉寂了不久,他就火速改了专业,报了牙医助理的课程。   不久后,樊茹泓对余德禄的纠缠不厌其烦,怕他再出什么幺蛾子,也听了Jeff的建议,暂时离开悉尼。那时,Jeff在珀斯的大学里有一个研究项目,可能要呆上三五年。樊茹泓就把泓交给自己的心腹看着,嘱咐有什么事情随时汇报。她告别悉尼,和Jeff去了西澳常驻。   一切安排妥当,只有一个例外。当时已经考取了大学的晓珍说什么也不跟樊茹泓去珀斯。她说自己要上大学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宁愿一个人留在悉尼。樊茹泓苦口婆心劝了两个月,说珀斯的大学教学质量也很好,她可以让Jeff给她联系转校。但晓珍固执地一直不改变主意,无奈之下,她只好自己先过去安顿下来,等晓珍学校放假再接她过去。可谁知她一走几年,晓珍从来没有去过他们珀斯的家,而是樊茹泓每年都回来悉尼陪她。但是,她渐渐地发现女儿和她之间像筑起了一堵无形的墙,母女两人越离越远,也越来越生疏了。   --------   王健青浑身颤抖地点着眼前那些小图标,那后面不堪的画面像一个个黑洞,把他又拉入那些不愿回首的陈年往事中去。   王健青慌不择路地回身拉住安虹的胳膊,乞求地说道,“安虹,老婆,你要相信我......那些,那些......都,都不是真的,我是被逼的,对,是被逼的!那时候我办不下移民,我没脸回国,没脸见你。樊茹泓答应帮我,帮我造了个亲属加分,所以,我没办法,没办法才和她......那些钱,是她给我的报酬,我帮她谈下的泓盛,那些...... 是我应得的......”   王健青急于解释,却说得混乱。他脸上的表情是无措的,他知道,传统如安虹,这些污点在他们的婚姻中是致命的。他开始后悔,在和樊茹泓欢好时为什么没有更加小心,他们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落在谁手里都可以让他变得不堪一击。   安虹觉得王健青的这些解释如此可笑,“你敢说你和樊茹泓没有感情?!没有感情她有事叫你过去,你为什么一次次的“夜跑”到她家?!我昨天才明白,我们两家之间怎么这么近。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是你们为了方便偷情,故意这么买在一起的!”   “昨天,昨天你看到了什么?”王健青更加慌了,昨天自己和樊茹泓幽会时,总是觉得后面好像有人跟着,难道是安虹?   安虹冷笑道,“你们做都不怕,还怕人家看到吗?况且,这上面的几十个视频,你们表演得不是更加卖力!”   “我那是为了移民,为了在澳洲能待下去,为了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保障......”混乱中,王健青的口齿却灵光起来。他不能失去安虹,失去这个家。虽然樊茹泓可以给他物质和肉体上的欢愉,但安虹对于他,是年少时代的梦想,是他生命中最纯洁干净的所在。   “好,就算你和她没有真感情,但你就为了前途和移民可以出卖肉体,你和当年的蒋旭又有什么区别?!你甚至连蒋旭都不如。人家好歹是单身,你们却都是有妇之夫,有夫之妇!!”   安虹看到王健青眼中的惊慌闪躲觉得实在恶心,她没想到天天同床共枕的人,可以这样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择手段,把她从北半球骗到了南半球,而且骗了她整整八年!   安虹心中那个决定愈来愈坚定,她平息了一下短促的喘息声,义无反顾地开口,“我安虹,做你的妻子,自问对你无话可说,可你,却如此不堪。王健青,你我的缘分到今天算是尽了,我们走不下去了!”   虽然决心已下,但毕竟眼前这个面容慌乱,表情痛苦的男人和自己相知相伴了十几年,占了自己生命里一半的时间。安虹心中忽然觉得无比凄凉。人生如梦啊,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猝不及防。她都不知道现在这切齿的恨和心碎的痛,到底是真的还是在梦境中。   她闭闭眼,忍下泪水,一字一顿说道,“我们......离婚吧!孩子我来抚养。”   王健青终于听到了她的宣判,既意外又在预料之中。如果这事情发生在安虹身上,他早就一顿拳头先废了那奸夫,再把离婚协议书甩到他们脸上了。   但是,他王健青不能,他不能被他爱的女人抛弃,他当年那么处心积虑才争到了她。她那么单纯,那么美好,他不能把她拱手让人。   王健青抓住安虹的肩膀,“不,安虹,你不能这样。我最爱的人一直是你,樊茹泓,她,她只是逢场作戏。我不爱她,对,我从来没有爱过她!都是她一厢情愿,一而再再而三的诱惑我,我才......安虹,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保证以后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瓜葛!我会一辈子爱你,我们一家四口,永远不分开......   这个让她痛彻心扉的男人,这个让她痛恨厌恶的男人,这个让她无法再相信的男人!安虹现在只想离开他,离开他和他的秘密情妇,离开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脏事,离开他这些毫无意义的承诺!安虹觉得仿佛再多待一秒,那些污秽龌龊都会沾到自己身上,玷污自己的生命。   安虹用力想挣脱王健青,说得斩钉截铁,“我不会再相信你,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我连看都不想再看到你......”   她边说边挣扎,不料王健青死死抓住她,嘴里还慌乱固执地说着,“不行,我不同意,你是我的,你安虹是我王健青的!我不允许你离开我,不允许你去找那个申凯!”   被绝望和愤怒包裹的王健青眼中露出凄厉的眼神,他把安虹紧紧的搂在怀中,不顾她的挣扎,埋头就向安虹的双唇啃了下去。   他的吻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缠/绵,尽是掠夺和占有。他不顾安虹的叫声,用力地啃咬,好像要让安虹在这霸道的吻中再臣服于自己。   王健青突然疼得“啊”了一声,是安虹忍无可忍,一口咬在了他的嘴上。趁他抬手捂嘴的空挡,安虹惊慌地抓起吧台上的车钥匙,转身向门口跑去。   门外雷电交加,暴雨如注,天色因为大雨而阴暗如夜晚。模糊的雨幕中,安虹径直跑向了街边停着的王健青的那辆车。   脚下雨水潺潺汩汩地流淌着,把车边厚厚的蓝花楹花朵冲得散乱无章,任这残酷的风雨把她们带向未知的世界。   安虹逃命似的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她启动车子,才看见申凯的车子已经挪到自己后面。想跟他说句话,但抬眼看见王健青慌慌张张地追了出来,她只好脚踩油门,飞也似地窜了出去。   申凯刚刚一直等在车里。身上被王健青招呼的那些地方隐隐作痛,但他心里的担忧更加让他心神不宁。他担心两人会起冲突,担心安虹会吃亏,更担心她揪心痛苦。申凯在车里如坐针毡,正想着要不要冲进去,把安虹带走,却看见安虹飞奔出来,跳进了自家的车里。   眼看安虹停也没停地就启动车飞驰了出去,申凯没工夫理会随后追出的王健青,也启动车子追了出去。   --------   雨势加大,任雨刮器开到了最大频率,眼前的路还是几乎快看不清楚了。   安虹此时全身湿透,刚刚起来的病势更加沉重。不知是冷,还是刚刚的冲突太过激烈,安虹此时全身剧烈地颤抖着,手几乎要抓不紧方向盘了。   申凯在后面紧紧追着安虹的车。他看她也不知要去哪里,只一味地寻着大路,向北疾驰。雨幕中,能见度很低,但因为两车跟得很近,申凯看出前车走得越来越不稳,左摇右摆地,有几次险险要撞到旁边的路肩了。   申凯心中着急,怕安虹出事故,终于在一处红灯开到了她的旁边,打开车窗冲安虹嚷,让她把车拐进前面小路。   不知是不是因为雨太大,安虹没听见,还是她根本魂游天外,一变绿灯,她就紧踩油门,继续向前驶去。   申凯只好继续紧追,终于在又一个路口和她逼近。看看周围几乎没什么车子,申凯跳出自己的车,跑到安虹车窗前猛敲。   车窗降下,露出安虹一张惨兮兮白花花的脸,如果不是她把脸转动过来,那简直不像是一张活人的脸。申凯心中被一下子攥紧,他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公共停车场,让安虹把车开进去。   安虹面无表情的看看申凯,无力地点了点头。   两车停好,申凯来到安虹车里。   浑身湿漉漉的安虹此时双手抱肩,冷得打颤,缩成一团。申凯赶紧脱下自己较干的外套搭在安虹身上,又用纸巾给她擦了手和脸。   “你这个样子,得赶紧找地方洗澡换衣服,要不然肯定要病了。”申凯心疼地把她头上的雨水也一点点沾干。   “要不,送你去吴心美那里?”怕安虹觉得自己那儿不方便,申凯没敢直接说带她回自己家。   安虹混乱的思绪中还有一丝清明,吴心美怀孕了,自己这个样子岂不是要让她跟着一起伤心难过。她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   申凯皱了皱眉头,像是下了决心般,“那,去我家吧,我那儿没有别人,不会打搅你。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终于,安虹点了点头。这个生活了□□年的异乡城市,现在也只有申凯可以收留她了吧。   申凯把安虹扶到后座上,给她系好安全带,盖好衣服,自己坐到驾驶室。   窗外的雨水如泼如撒,把窗户严严封住,什么也看不见。   身上的不适和心中的痛楚一下子涌上来,把安虹折磨得混混沌沌,气若游丝。   她此时觉得自己如置身于化不开的迷雾中,回首看不到过往,抬头也看不清楚前路。她这半生的机缘轨道都牵在那个叫王健青的男人身上,可他却并不是她以为了解的那个人。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如今怎么会跌到如此混沌荒唐的境况里。下一步,她到底要如何走出这迷雾,看清自己的未来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完,明天开始最终卷。 ☆、快意恩仇   天气预报很准,今天中午开始,雷电交加,瓢泼大雨如期而至。这场今年夏天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场夏季风暴据说要持续到明天晚些时候。   吴心美走进城中一栋高档写字楼,早有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身穿考究的职业装,挺直身板等在大堂。看见吴心美走进,她淡淡笑了笑,问道,“是May吧?”   见吴心美笑笑点了点头,她说了句“请跟我来”,扭身给吴心美引路。   身后忽地脚步纷乱,响起陆子峰的声音,“我还是跟你一起上去吧。”说得低沉而恳切。   吴心美撇他一眼,向美女解释,“跟我一起来的。”   美女犹豫了一下,对陆子峰微微点了下头。她在前面为二人刷卡进入写字楼门禁,又在VIP直梯前轻轻一刷。哔哔一声,直梯开启,一行人进入,直接向顶层而去。   陆子峰心中有些忐忑,瞥瞥镜中的吴心美,见她身穿纯白色西服套装,身姿挺拔,身段窈窕。面色虽不如以前红润,但也是比前两日精神百倍。   此时,吴心美姣好的面庞上如寒谭之水,清冽冷峻,平静无波。她回想这几日自己磨刀霍霍,早就盼着今天能一刀见血了。   --------   前天,陆子峰和安虹把吴心美从医院接回家,吴心美没有再和他吵。陆子峰虽然心中明白,吴心美肚子里是他老陆家的种,但那些照片也不是假的。他这几天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吴心美,但是心中仍旧在是否相信她,可否原谅她之间左右摇摆。男人的自尊心,让他无法把那些亲密照视同无物,只盼自己能早些忘怀,可以对小美再也心无芥蒂。   那晚,吴心美走出卧室,和陆子峰严肃地谈了谈除了两人感情之外的题外话。她的意思总结为三点:一,现在自己这样,是有人陷害,而这陷害之人,和陆子峰也有关系。所以,她要陆子峰把之前接到的寄给袁清的和寄给他自己的快递信封找出来,按上面的快递单号向快递公司查清发件人信息。二,她需要他和前妻的照片,当时他们结婚公证和离婚公证的资料。三,她会在最短时间自证清白,之后,再谈两人的关系。   陆子峰知道这是吴心美怀疑自己的前妻孙怡就是此事的始作俑者。虽然那女人最近再没在他的视野出现过,本以为她好像没有这么深的城府和算计,但当他以收到违禁品,要核查收件人信息为由,让快递公司查了原始发件单据后,陆子峰才知道,吴心美的猜测确是事实。   压住心中的惊诧,陆子峰看见这两天吴心美电话不断,微信频频,好像在筹划着什么。果然,今天中午,当暴雨哗哗地倾泻下来时,吴心美接到一通电话。   她神情严肃地小声确认着什么,然后说了声“十分感谢”,挂断了电话。   然后,她精心装扮,手里只拿了一个文件夹。准备出门前,她对陆子峰说,“想不想去看场好戏?”   陆子峰知道她这是要去做个了断。看到吴心美披挂上阵,成竹在胸的样子,他突然有些怯怯的。如果真是孙怡捣乱,那还是因为他的缘故。自己没有在工作上帮过吴心美,但却因为自己没有处理好和前妻的关系,连累小美丢了工作还平白受辱。如果事实如此,自己简直没脸再伴在她身边了。   犹犹豫豫开车送小美到了地方,他又不想进去了。吴心美冷冷一笑,自顾自下车。   看着吴心美的背影,陆子峰想想自己一个大男人如此逃避现实,让怀有身孕的未婚妻独自应战,自己都觉得不齿。他这才在最后时刻冲到吴心美身边,甘心充当保镖马仔。   美女引二人到了一个大会议室门口,为他们打开大门。   吴心美站在门口,挺胸收腹,神色平静地看着在座的人显出诧异之色。   陆子峰知道自己今天只是看客和保镖,所以早早走进门内,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   他望望女人那义无反顾地脸庞,一点也看不见之前和自己浅笑倩兮的眉眼,心中有些不忍。自己的女人,本应该他这个大男人把她保护好的,可是由于自己的优柔寡断,忠奸不分。女人只能自己披盔戴甲地除妖铲魔去了。   吴心美环顾完四周,对在坐的Amy和Ryan微微点了点头。没有他们二人的通风报信和疏通安排,自己怎么能站在公司高层会议的会场内,戳穿那妖魔鬼怪的伪装嘴脸呢!   在董事长助理发难之前,吴心美终于缓缓开口。   “各位先生女士,我的名字叫吴心美,是销售一部前销售经理。我和我的同事去年十月开始一直追一个大单,在历经近三个月,终于拿下那个单子时,我被公司以给竞争对手传递情报为由解聘。在被告知解聘到现在的三周时间里,我做了一些调查研究。现在,我想占用大家几分钟的时间,把这些调查结果和各位分享一下,希望能帮助高层搞清事实真相,分辨忠诚与背叛。”   吴心美的英文流畅,态度不卑不亢,让远远坐在她正前方的董事长眉头深锁。助理在他耳边低声问他是否要叫保安把她赶走,董事长沉吟了一下,摆摆手,示意让她留下。   吴心美接着说道,“据我所知,高层是收到了我向BSC公司负责这个单子的袁先生传递情报的照片,而且BSC公司的最终报价恰恰比我们第一版报价低了一个百分点,所以才怀疑我就是那个内鬼。”   吴心美此时顿了顿,看见前面圆桌上放着一个幻灯机。她熟练地打开,把一张纸和一张照片放在上面。   “很巧合的是,我的未婚夫也收到了同一套照片,就是这张我和袁先生的照片。我想在座的高层有人看到过这张照片。而事实是,我未婚夫在几年前就职于BSC公司的技术支持部门,确实认识袁先生。不过两年多前,他已经离职了。而就在投标的前几天,正在墨尔本出差的我的未婚夫说他有一个急件寄到了老同事袁先生那里,要我去替他取一下。这张照片就是我去取我未婚夫急件时被拍到的。但是,那个所谓的急件内容,只是一些毫无价值的技术资料。”   吴心美此时停了一下,冷笑地接着说,“我未婚夫收到的装有这张照片的快递,和寄到袁先生那里的所谓急件,在这两个快递上,都没有标明发件人的任何信息。不过,我未婚夫已经联系过快递公司,动用特别流程,查到了原始发件人的信息。这张纸上,就是快递公司给我们的这两个快递原始发件人书面信息。很巧合的是,这两个快递都是位叫Sun的发件人发出的,这是她的联系电话。”   吴心美话音未落,就举起了手中的手机,“我现在正在拨这位神秘发件人的电话,我想,给在座的高层发的信件,也应该是这位神秘人发出的。”   与此同时,安静的会议室一角,发出了阵阵嗡嗡声。   大家刷地一下齐齐把目光投了过去,只见一个年轻女职员面红耳赤地从兜里翻出手机,慌乱地按了挂断键。   吴心美此时也死死地盯着那人,眼中的如寒冰刺骨。   “大家看到了,这位发出了三份快递的神秘人,就是销售一部新晋入职的部门副总监,孙怡小姐。”   吴心美把目光从孙悦那面红耳赤脸上挪开,环顾了一下面露狐疑之色的在座各位,又瞥了一眼在角落里低头不语的陆子峰,继续说道,“大家对孙小姐可能还不太了解。我因为私人原因,和她算是打过几次照面,那我这就向大家重新介绍一下。孙小姐是BSC公司销售经理,在之前的投标中,是BSC公司投标小组成员,也就是说,她有机会接触到BSC公司的标书细节。而且,据我所知,她在一个月前就和在座的一位高层联络紧密,说是可以透露BSC公司的投标底价,以换得她现在的职位。那么,投标那日的疑似泄密事件,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她先把BSC所谓的底价透露给我方,按照惯例,我方高层降低一个百分点,作为我们的竞标价。但实际上,那个价格并不是BSC真正的价格,而是比他们真正的报价高了两个百分点。然后她在我们正式投标前又紧急通知我方,谎称由于我方人员泄密,BSC公司的最后报价比我们的低了一个百分点,然后我们在仓促之间不得不在那个BSC的最终报价的基础上又降了一个百分点。这样,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既让我们以最低价赢得了投标,又捏造出一个莫须有的内部人员泄密的事件。”   吴心美话音一落,会议室里的人顿时脸色大变,纷纷窃窃私语,没想到这次投标和泄密事件,还有这样的原委。   角落里的孙怡此时脸红一阵,白一阵,低着头恨不得找个机会遁出会议室。可偏偏她今天只是列席会议,坐在最里面的角落。她此时被大家质疑鄙夷的目光包裹着,真是无处可逃。   刚刚当她看到陆子峰陪在吴心美身后步入会场时,心里就有些大势已去的荒凉之感。她原来笃定,那些吴心美和别的男人的艳照,足以摧毁有些大男人主义的陆子峰对吴心美的信任容忍。那么,那些来历不明的快递的源头,就不可能被翻出来了。可没想到,陆子峰现在居然还跟吴心美搞在一起,像个贴身保镖那样保驾护航,孙悦真是既吃惊又羞愤。没想到这个小/婊/子把陆子峰迷成这样,一想到他当年看见自己和那个“半山公寓”搞在一起时暴怒挥拳的样子,心里真是忿忿不平。本想这次自己绞尽脑汁筹划的这个一石多鸟的计划既能给自己奔个更好的前程,还能把那对碍眼的鸳鸯一棒子打散,解解自己的心头之愤,但看今天的架势,自己真是要人财两空了。   吴心美向孙怡投向厌弃的一瞥后,接着说道,“大家可能会好奇,孙小姐怎么会好好地捏造出这个泄密事件,而且还要匿名发出这些照片信件,把源头指向了我呢?那么我现在就要说说这位孙小姐的另一个身份,大家可能不知道,她就是我未婚夫的前妻。本来,这是私人隐私,我不该在公共场合多谈。但是,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她才对我怀恨在心,多次蓄意陷害。”   吴心美说着,又把幻灯机上的照片和纸张换了,“大家请看,这是孙小姐和我未婚夫几年前结婚和离婚的公证资料,他们是在两年多前结婚,同年年底离婚的。我和我未婚夫是在去年年初认识的。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重合。可孙小姐不知为何,对我充满敌意,几次三番来挑拨我们的关系,陷害我。这几张照片是孙小姐在我的订婚宴上捣乱的照片,这张是订婚当天我们报警后警局的报告。”   说着,吴心美又拿起手机,点了上面一个视频。手机里立时传来了纷乱地喧闹声。   “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传着看一下这位孙小姐的表演。在我们的订婚典礼上,孙小姐的助兴演出可谓是炉火纯青,可歌可泣!”   吴心美说完,早有人把手机拿走,好奇地看着上面混乱的场面。吴心美心中庆幸,那段视频是当天请的摄像师无意中录下来的,本来看着涨气,想删了的,没想到一时犯懒,没整理,现在倒成了最直观的证据。   “好,现在,时间,地点,人物,动机,过程,结果,我都一一向各位解释清楚了。我今天来,并不仅是为自己遭到的诽谤陷害澄清,也想为我给公司兢兢业业效力的这几年讨个说法,同时,也是给爱护我,信任我的朋友,上级一个交待。我吴心美是个堂堂正正的职业人,不屑也绝不会用卑略的手段窃取不属于我的利益。”   说话时,吴心美的目光和一直注视着她的Amy对视了一下,对方给了她一个鼓励释然的笑容,吴心美也微微点了点头。   不经意,眼光又扫过不远处坐着的Ryan。他从吴心美一进门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她,对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都尽收眼底。此时,他的眼中装着欣赏与欣慰,而且那里的爱慕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门边的角落里,陆子峰也是一直紧紧盯着他的小美。虽然,他也帮她收集了一些信息,但直到她这么有条不紊,脉路清晰地把这些线索呈现给所有人,陆子峰才顿悟:孙怡的伎俩并不十分高明,可她却让不明真相的人误入歧途,对小美曲解嫌弃。不幸的,自己也成了这不明是非的人之一,而且,对于别人给她的伤害,自己给小美造成的伤害,恐怕是有过之而不不及。   看着眼前成熟干练的吴心美,陆子峰觉得自己以前并不是很了解她。她刚才的翩翩风采,不是来自她出众的外表,而是那发自内心的自信。作为一个职业女性,吴心美身上的光芒简直无法阻挡,让人不禁欣赏不已。   会议室里嗡嗡地私语声中,董事长终于站起了身。他缓步走到吴心美身边,善意地笑了笑,“吴小姐,我想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没想到,是以这么特别的方式见的面。”   他说着,有意无意向自己的侄子Ryan瞥了一眼。没有这小子的授意,她怎么能直接进入这么核心的会议现场。本来今天是就刚刚拿到的大单进行总结汇报,并对几位有功人员宣布晋升安排的。这个吴心美来的还真是时候,看来不仅自己有失察之过,自己的几个属下也是忠奸不分了。   “吴小姐所说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却有耳闻。今天你给我们的信息十分重要,让我们意识到,我们做很多决定前,要多看看事情的本质,而不能只被表象所迷惑啊。”   他的眼峰又瞟了瞟Charles和Alan。看他们搞的好事,找了个这么个不靠谱的内线,说是帮忙,实际是公报私仇。幸亏单子没有丢,要不然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向董事会交待了。   “吴小姐为公司做的贡献,让我很钦佩。今天你谈的事情,我会让有关部门马上跟进。一旦调查清楚,我会给吴小姐一个正名的机会,并给你相应的补偿。”   吴心美看惯了这些高层冠冕堂皇的样子,来这里的初衷,并不是要什么补偿。   她点头笑笑说,“谢谢董事长愿意相信我所说的事实。我知道今天我来到这并不合规矩,不过,希望董事长看在我一心想为自己洗清冤屈的份上,不要计较。最后,我希望各位高层能够给那些公报私仇,陷害同事的人应有的惩戒,让公司文化更加健康向上。”   董事长握了握吴心美伸过来的手,说道,“一定,一定!”   吴心美最后把目光又投向躲在会议室一隅,缩着头,红着脸,极力降低存在感的孙怡。今天,应该是和她的最后交锋了,以后,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她都不会再被她影响。她有她的世界,那个世界必将没有她这个奸佞小人的立足之地!   向大家郑重道歉后,在大家既有同情,又有欣赏的目光中,吴心美终于堂堂正正地步出了会议室。   陆子峰从会议室出来后,就一言不发地跟在吴心美身后。   走出写字楼,后面传来跑步声,Ryan气喘吁吁地追过来。他看了一眼站在吴心美身旁沉默的男人,对着吴心美说,“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陆子峰很识趣地低声说了句,“我先去取车”,就快步离开了。   Ryan舒了口气,笑笑说,“怎么样,今天算是报仇了,心里痛快些了吗?”   吴心美心中感激Ryan在事情发生之初就表白态度,相信她是清白的。况且,今天要不是他的安排,她也进不到那个会场。   “心里舒服了一些。谢谢你的帮忙。”吴心美说得很真诚。   Ryan看看陆子峰的背影,“怎么,他又回到你身边了?你还打算接纳他?”   吴心美低头笑笑,“我们的事情也会有个了断,像刚才那样,我希望大家各得其所。”   Ryan玩味第看着吴心美,“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还是有机会的?”   吴心美笑着摇摇头,“做不成恋人,做朋友还是大有机会的。”   Ryan歪歪头,做出个痛苦的鬼脸。   吴心美扑哧笑了出来,但很快,就敛了笑意,正色地说,“真的,Ryan,我谢谢你一直相信我的清白,我真的把你当作是个很难得的朋友。我希望你忘记我是个女人,只把我当成是个好朋友可以吗?”   Ryan看着吴心美的脸,半晌无语。终于,他还是败下阵来,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好吧,我们先当朋友吧!”   他说着,伸开双臂。吴心美笑了笑,没再拒绝,倾身回应了他的拥抱。   不远处,陆子峰看到那个高大帅气的男人那样深情地凝视着小美,最后两人又拥抱在了一起。男人不舍地久久没有松开,让陆子峰看得一阵失落。是啊,他现在仿佛连吃醋的权力都没有了。虽然,他这两天时时陪着小美,小美也默许他睡在她客厅的沙发上。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既不像未婚夫妇,又不像普通朋友。小美每天在房间里忙着自己的事情,也只有吃饭时,他才能和她相对而坐,享受两人的宁静时光。   之前,陆子峰虽然承认孩子肯定是他的,但对于小美曾和别的男人同床共枕这件事,却是耿耿于怀。他陆子峰的女人,即便没跟那人干什么,就是一同躺在一起整晚,他想想都搓火。何况,那男人还是有“备”而来。   但是慢慢地,他也在劝解自己不要这么矫情,自己之前还不是有一段婚姻。而且,这段该死的婚姻对他和小美的影响至今还阴魂不散的。就如小美说的,那晚她的所有事情只是一个意外,她的吻,她的激情,她的一切,都是因为把那男人当成了自己。   可是,他今天看到那些人对吴心美如此欣赏的目光时,他还是纠结地怀疑,小美那么好,那么优秀,自己这个身无长物的平凡人,是否可以有幸和她相伴到老呢? ☆、宾至如归   到申凯家时,安虹已经烧起来了。   申凯看着安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样子,心疼地直皱眉。   他让她先吃了片退烧药,又给她找了自己的睡衣睡裤,让她赶紧洗个热水澡换上。他说自己下楼买点东西,一会儿就上来。   打开花洒,安虹扒下自己的湿衣服,热水从头顶冲泄下来,让冰凉的身体终于有了些温度。安虹疲惫得什么也不想做,只是站在那里,让水尽情地冲去头上的雨水,汗水,和泪水。冲了许久,她才用浴巾包裹着自己出了浴缸,在镜子前擦拭。   镜子上雾蒙蒙的,让她看得心中憋闷。她用手慢慢擦去雾气,自己惨白无神的脸慢慢显现出来。再往下,是白皙的脖子,纤弱的肩膀,饱满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身。   安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赤/身/裸/体的审视自己。她原来一直怯怯地以为自己相貌不赖,身材更是曼妙,要不然王健青也不会总是那么热衷于和她的床第之事。虽然她对那事没有王健青那般热情高涨,但被自己的男人如此疼爱,心里也是十分满足的。   可是,当今天她拿到第二个优盘,正如心中猜测般看到那些视频时,她才知道,那样投入动情,肆意征伐的王健青,才是骨子里真正的那个他。   她的保守矜持,也许是他对妻子的衡量标准,但是,真正能取悦他的,却不是镜中的这个自己。   想想真是讽刺,自己一直觉得老公对她是一往情深,其实他爱的只是她作为贤妻良母的单纯和不谙世事的品性,这让他的城府不用在家中施展,让他在外面也可以无所顾忌。   安虹穿好衣服,打开洗手间的门,却看见门外把守上挂了个袋子,袋子里居然是一套新的内衣裤,应该是申凯刚刚下楼给她买的。那是一套保守的吊带上衣和四角底裤,他大概不太好意思给她买那种蕾丝或三角的内裤吧。   安虹想想他给她挑内衣时的窘态,不禁微笑了起来。回身进去把自己的湿内衣裤褪下,换上这套新的,再套上申凯肥大的睡衣裤。棉质的内衣裤贴身很是温暖服帖,让安虹觉得身上终于舒服了几分。   安虹看着身上过于肥大的衣服,有些局促地走出洗手间。   见她把自己最小的一套睡衣穿出了拖地长裙的既视感,申凯无奈地笑笑,“你太瘦了,看看,穿我的衣服,都快找不到你了。”   安虹一边卷着裤腿袖口,一边无奈地回道,“是你太高大,我身材标准。”   申凯看看她把裤腿恨不得卷到了一半,把袖口也厚厚地叠到胳膊肘,才算不影响行动。刚刚本来也想给她买套女士睡衣的,可那些睡衣不是露着上面,就是短得没边。还是自己的这套好,把她包得严严实实的,既保暖又让自己省得眼不知该往哪里看。   申凯在楼下华人餐馆买了饭回来,招呼安虹过来吃点东西。安虹这才发现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看着安虹恹恹地拿着勺子在粥碗里和弄,就是不往嘴里送,申凯柔声劝道,“你先好歹喝点粥,吃几口菜。一会儿再吃点感冒药,早点睡觉。明天你也不用去上班了,在我这儿好好休息,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是啊,自己现在真的是无家可归了。那房子是王健青买的,可能还有樊茹泓的份儿,自己又能到哪里去呢。   申凯看安虹低着头,连手里的动作都停下来了,知道她肯定又在想那些烦心事了,赶紧开口打岔,“你那天说陆子和你那闺蜜又和好了?他又回你闺蜜那儿住了吗?”   “嗯,应该是回去了。小美现在怀孕,早孕反应挺大的,身边离不了人。”   安虹缓缓说完,终于喝了一口粥。   申凯看见安虹终于肯吃东西了,心头一喜,接着分散她的注意力,“那就好,他们两口子也算熬出来了,这么不容易碰到一起,两人又好成那样,现在还有了孩子,更应该好好珍惜。别因为误会错过了,抱憾终身。”   听了这话,安虹心中不免一动。是啊,他们不就是当年好端端地错过了......现在想起自己当年的选择,她是不是也会抱憾终身啊......   申凯看安虹虽然默默地吃了东西,但人却心不在焉的,低头想着心事。想想刚才自己说的......哎呀,好端端的提什么抱憾终身,自己抱憾就抱憾了,现在安虹对这些字眼这么敏感,偏偏自己刚才那么口不择言。申凯有些懊恼,想让安虹开怀些,却又有些无能为力,自己平时的好口才都跑到哪里去了!   好歹吃过饭,安虹看申凯回来光顾着照顾自己,还没来得及洗澡换衣服,就让他赶紧进去洗澡,自己收拾桌子。   见安虹刚才吃了药,又吃了东西,现在看着好些了。他才放心地进了浴室。   安虹的手机又响了,王健青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她把手机调成振动,仍被那声音扰的不厌其烦。她拿出手机,正要拒接,却发现这次不是王健青,居然是樊茹泓的电话。   安虹犹豫了片刻,心里实在想看看这位老公的情妇想对自己这位正宫娘娘说些什么。她咬咬嘴唇,稳了稳神,按下了接通键。   “安虹......”樊茹泓可能是没想到安虹会真的接她的电话,叫了声“安虹”,就一时没了下文。   安虹等了足有一分钟,电话那边还是一片寂静,她冷冷说道,“没话说,我挂了。”   “别,安虹,我有话跟你说......对不起......”果然,王健青这么快就和她通了气。   --------   樊茹泓下午接到王健青的电话时,正在家里焦急地等着警局的电话。   中午王健青走后,警局来电话又跟她核实了一些樊晓玲的情况。说听她的朋友反应,曾经有个开黑色SUV车的白人男子来学校找过樊晓玲,朋友问那人是谁时,樊晓玲反应很反常,含含糊糊地没有回答。警察问樊茹泓知不知道樊晓玲有个开黑色SUV车的白人朋友,樊茹泓犹豫了一下,说不知道。警察说这一两天可能还会随时跟她联系,让她保持手机和家里电话畅通。   放下警局的电话,樊茹泓一阵心悸。Jeff就开了辆黑色SUV车,难道那个去找晓玲的白人男子是Jeff?难道他和晓玲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樊茹泓又想起,圣诞前夜晓玲曾含糊地说过Jeff之前就骚扰过她。樊茹泓越想越害怕,不会是Jeff对她和王健青终于忍无可忍,拿晓玲报复吧?他曾经威胁过她,说他知道她的一切,如果把他逼急了,他会把他们之间的商婚,和她为王健青伪造亲属关系的事情一并兜出来,拼个鱼死网破的!   樊茹泓心中纠结着要不要把自己的怀疑告诉警察,可她怕Jeff毁了自己,更怕牵连王健青。但是,一想到晓玲那孩子,那么乖巧懂事,一直盼着和自己生活在一起,自己却没有尽到责任......如果真的是Jeff搞的鬼......   樊茹泓想得心惊,正犹豫着要怎么办,王健青的电话就进来了。   接了电话,樊茹泓刚想跟他说说Jeff的事,还没等她开口,王健青就在电话中开始歇斯底里地质问她,是不是在他们上床时偷拍了视频,并且把这些视频寄给了安虹。樊茹泓当时震惊得听懂了他的意思,安虹这是知道了他们的关系,而且是以这么直接,这么让人猝不及防的方式得知的!   樊茹泓对王健青的怒意无话可说,毕竟,她觉得两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她处心积虑地勾引诱惑,抓住了王健青急于留在澳洲的心理,才终于让他就范的。被余德禄搅得两人不得不分手时,樊茹泓也分明感觉到王健青当时答应得没有自己想象中勉强。   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即使早就知道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娶了他的出国前的女友,并已经和她生儿育女,她还是疯狂地思念着他。她想他,迷恋他,迷恋他沉稳执着的性格,迷恋他在她绝境时帮她脱困的头脑,迷恋他英俊挺拔的面庞,和他热力四射的身体......   前年一回到悉尼,她就迫不及待地重新接近他。得知他又要开自己的诊所又要买房时,她毫不犹豫地又砸了重金。不知是他看到了她的真心,还是被她的付出感动了,之后没多久,两人又走到了一起。   可他们在一起时,王健青还是像几年前那样心不在焉,只有在床上最情动时,她才能感觉到他也是实实在在地享受和她的肉/体欢愉。   果然,没过多久,他提出了分手,他说自己已经是有妇之夫,再这样下去对不起自己的家庭。任她软磨硬泡,他硬是和她断了好几个月。   樊茹泓受不了自己爱的男人,就住在离自己十分钟路程的地方,却不理睬自己。她忍了几个月,终于向他重新提了当年移民申请的那五分加分,暗示他,自己手中有着他不敢揭露的真相。   他看起来很矛盾,但终于还是又允许了自己的亲近,只是,他很少再到她家里来,只是在她实在想他时,趁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到那条黑漆漆的小径与她幽会。   此时,面对王健青的质问,樊茹泓一再澄清,自己从来没有向安虹寄过任何东西,也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王健青像疯了般指责她,说如果不是因为她一再纠缠,自己不会和安虹走到今天这一步。樊茹泓听出王健青的痛苦绝望,她于心不忍,想安慰又无从下手。   最后,王健青愤怒地挂断了电话,听着那嘟嘟的忙音声,樊茹泓心绪烦乱地拿着电话愣了半天神。   --------   其实,听到安虹已经知道了两人的不伦关系,樊茹泓除了对安虹的担忧愧疚,心底还有那么一丝丝窃喜。安虹终于知道了,她会不会因此离开王健青?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岂不是熬到了头。王健青的孩子她可以资助抚养,他的诊所她也可以投资扩建,只要他肯留在她身边,自己的这点家底,除了留给女儿的,可以都交给他打点。   想到这些,樊茹泓突然有些跃跃欲试。她踌躇了很久,终于还是拨通了安虹的电话。   “安虹,我非常抱歉,对你觉得很愧疚,如果有什么是我可以补偿你的,你......尽管开口。”   真是财大气粗,在这种人眼里,什么都可以用金钱衡量,包括感情。安虹冷冷听着,仍没有兴趣接话。   “安虹,我们是在你们婚前开始的,那时候阿......健青他帮过我几次,所以我很感激依恋他。在异国他乡,难得遇到个这么出色的男人,我......情不自禁。后来我去西澳时,我们已经分开了,我知道后来他如愿娶了你,过上了幸福的小日子。前年我回来时,本不想再打搅你们,可是,我和我先生......没有什么感情。我一个女人,撑着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心里压力很大。回到家,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我又去找了健青......对不起,安虹,都是我的错,我管束不住自己,我破坏了你的家庭......但是,安虹,你相信我,我是可以给健青帮助的人,他的事业,如果以后想快速发展,是需要很多资金支撑的......我不知道你现在如何打算,我只是想,如果,你......决定放弃你们的婚姻,你需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答应。给你的,给孩子的,房子,车,或是公司股份......还有,我知道你跟申凯的关系不错,如果,你想让我帮他度过难关,只要你们离婚,我会把他所有的库存都吃掉,这样,申凯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安虹此时听得心中冰凉冰凉。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着抱歉,却最终还是在劝自己与王健青分手。甚至,她还用帮助申凯脱困为饵,让自己同意,真是不要脸!看来,王健青还没有把自己已经提出离婚的事情告诉她。估计他现在正在删除那些视频,想着赶紧毁尸灭迹吧!   樊茹泓还在说着,“安虹,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因为家里有些事情,必须在家中守着,出不去。你如果愿意,明天上午来我家,我们好好谈谈。除了我想要对你表达歉意,如果你真有离婚的想法,条件你提,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她做的不是破坏他人家庭的丑事,而是一时失察的无心之过,要和她谈谈如何补救。可一颗破碎的心,要如何补救?一段扭曲的婚姻,要如何补救?这十几年错付的真情,又能如何补救呢?!   如果樊茹泓此时在她面前,安虹真像上前去给她一个响亮的耳光,让她明白自己这个受害者有多么的愤怒,多么的憎恨。   好啊,她要补救,就让她补救!反正自己已经决定离婚,从没想过要从她那里要什么补偿。不过,她既然提到了申凯,自己何不顺便让她用她的身家来替申凯度过目前的困境呢?   当然,安虹也是十分好奇,如果两人见了面,一向高贵优雅的樊总如何在自己这个受害者面前表演。想到这里,她强压心头的怒气,尽量平静地说,“好,明天上午九点,我去你家!”   还没等错愕的樊茹泓把“好”字说完,安虹就狠狠地挂断了电话。她气得咬着牙,看着手机屏幕上樊茹泓三个字慢慢暗了下去。她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扬手把手机砸在了地上。愤怒的情绪仍得不到疏解,她双手颤抖着,胸膛也大力地起伏着。   安虹的声响把刚洗完澡出来的申凯吓了一跳。   他紧走几步到了客厅,看着脚边的手机,一边弯腰拣起,一边走过来询问,“怎么了,谁的电话?是王健青?”   安虹低着头摇了摇,“没事,就是心情有些起伏。”   她不想告诉申凯自己和樊茹泓有约,她知道,申凯肯定会阻止的。大奶去赴小三的约,怎么看都会是一场文争武斗的大戏。可是,她很想自己独立担纲,把明天这场戏演好。   申凯看她情绪不好,脸色也又白了不少,连忙给她拿了感冒药,温水。看她吃过后,劝她去房间早点休息。   是得养精蓄锐,明天那场大戏,除了自己,她倒要看看樊茹泓要怎么演。自己一直仰慕的商界女强人,背地里却是勾引别人老公的狐媚女人。都怪自己太单纯善良,才让身边之人给她上了这么深刻痛快的人生一课。   安虹躺在主卧的大床上,申凯说是这间卧室带个卫生间,非要让她睡这里,自己去客房睡。   身下的床单,枕套,被褥,申凯都给她换了新的。她把头埋在枕头上,还是隐隐闻到申凯身上那淡淡的皂香。手拂在柔软的薄被上,安虹调整了个舒服些的睡姿。   想想他为自己做的一切,他的温柔体贴让安虹觉得很是心安。躺在他平时睡的床上,她混乱的思绪渐渐平缓了许多。疲倦困意袭来,安虹终于渐渐进入了梦乡。 ☆、雨夜情愫   夜深了,窗外的大雨仍没有停下的意思。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打在窗棱上,溅起的小水花跳到旁边的玻璃窗上。这样来来回回的雨线像是密密麻麻地织出一副网子,把外面墨黑的雨夜罩得更加阴沉。雷声裹出闪电,时不时给单调的雨声再加些重音,也给这看不见的天网着了丝亮色。   安虹就是在这恼人的雷雨声中醒来的。许是药劲过了,身上又开始灼灼地烧起来,脑子昏沉却被这难受劲儿扰得不能再安睡。她慢慢起身,见窗外还漆黑一片,看床头柜上的电子表,正值午夜时分,自己才刚睡了两三个小时。   她轻轻拧开房门,想去厨房倒点水再吃片药,明天自己还有重头戏,她可不想还没上战场,就败下阵来。   门外把手上挂着个小袋子,里面居然放着自己洗干烘干的衣裤,连内衣都羞羞地裹在里面,叠得平平整整。安虹心中羞愧,自己本来把她们藏在了卫生间的一个小袋子里,本想吃过饭自己放在洗衣机里洗,没想到刚才接了樊茹泓的电话,心烦意乱地给忘了。现在,申凯帮她把衣服洗好叠平,挂在这,还把内衣裤细心地放在里面。她在黑暗中红了脸,拂拂那好像还有温度的衣服,心里也变得暖起来。   刚拐出走廊,就发现客厅开了一盏落地灯,申凯坐在灯下,正给自己身上涂药。   是了,他今天被王健青没头没脸地一顿拳头打得应该不轻,自己光顾想自己的事情,连问都没有问过他的伤势。   安虹隐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看着深夜向自己伤口上涂药的申凯,心里既愧疚又心疼。他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累了,病了,受伤了,心情糟了,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嘘寒问暖,增衣送药。只能像现在这样,在午夜昏黄的灯光下,独自舔舐伤口。   他的孤单寂寞,正是自己当年识人不清造成的。自己选了自以为对的人,舍弃了北半球的一切,来到这陌生的南半球。付出了这些年之后,才在今天终于知道自己“美满婚姻”的真相。   她怅然地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那柔和光线下笼罩着的男人。如果,自己当年选的是他,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安虹兀自想着入了神,却听见那边申凯小声地“嘶”了一声。他正用右手掌往左肩上涂抹,许是右臂上的伤被牵动了,他皱皱眉,停了手,抓起旁边茶几上的红酒杯,呷了一口酒。   最近晚上睡不着,他都爱喝这偏甜口味的红酒,可能是心中苦涩太多,想用这酒中和中和。   两口喝光了杯中的酒,又破例给自己倒了第二杯。这两天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让他心绪烦乱地更加睡不安稳。加上身上那几处伤,虽然没有那么疼,却也搅得他辗转难眠。他索性找了跌打药酒来,想随便抹抹赶紧睡觉。   明早还要早些起来给安虹熬点粥,再给她煎两个荷包蛋......不对,安虹更喜欢吃煮鸡蛋,在日本时还到处在华人超市里找酱豆腐,说是从上大学养成的习惯,早上吃个白煮蛋,外加半块酱豆腐,一天的心情都好到不行。呵呵,这丫头不知这些年口味变了没有,明天早上还得去楼下华人超市看看有没有她爱吃的那种酱豆腐......   申凯乱七八糟想了一堆,突然意识到安虹可能只在他这里借宿一晚,自己心里却欢喜得像是她要长住下去。唉,用陆子峰的话说,自己最近越来越磨叽,一个大男人,恨不得比老妈子想得还细,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抬手把第二杯酒也干了,准备把左肩上那块红紫用药酒揉开了,好去睡觉。   “我来吧。”阴影里突然传来安虹软软的声音,让申凯着实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睡?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申凯自动忘记了自己正在疗伤,把注意力轻易就集中在了她身上。   “已经睡了一觉,感觉好些了,想出来喝口水。”安虹说着,从阴影里走过来。   申凯见她松松垮垮地穿着他的大睡衣,因为领口太大,露出一抹雪白的脖颈,领口的一端已经快咧到一侧的肩头了。可能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她脸上红扑扑的,眼睛里似有莹莹水色,有种慵懒而朦胧的美。   她轻轻走过来,拿了茶几上的药酒,倒在自己手心上,“要搓开了才能化瘀,你伤在哪里?”   申凯因为要上药,上身的开衫睡衣没系扣,敞着怀。安虹走近了,才发现那精壮的上身上好几块红紫,显见是伤得不轻。   申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么敞胸露怀的,还要人家上手来按。   安虹也刚瞥了一眼申凯的上身,就有些红了脸。书房里那架跑步机和旁边的哑铃杠铃,看来不仅是摆摆样子。看着这上宽下窄,棱棱块块的体魄,怕是练了有年头了。   申凯怕自己再这么扭捏下去,两人都尴尬,只好指指自己的左肩,“麻烦你了。”   安虹稍稍又扯开了些申凯的衣襟,伸手把满掌的药酒按上那里。   她温热的小手一碰到申凯的皮肤,申凯不由周身一紧。她注意到他的身体微微绷了一下,忙问,“很疼吗?”   “没,没事。”申凯心中暗暗叫苦,只要是你碰的地方,都又涨又麻,这药还不如不上。   “你都受伤了,还为我跑前跑后的,我连问都没问你一句,真是不应该......”安虹一边卖力揉着,一边说。手下触感很不错,没想到他看上去瘦,身上却是这么精壮。   “我一个大男人,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你从昨天开始就遇见这么些事,我多照顾你是应该的。”   申凯抬眼看看近在咫尺的那张俏脸,幽暗的灯光下,更显得她的面部线条柔和光滑,皮肤嫩得甚至泛着光泽。申凯看了两眼不敢再看,自己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心了,怕再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是啊,这两天对于我来说,发生的事情比在澳洲的过去八年还要多,我都不知道,自己当年跑到这边来生活,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起白天的事情,那种心痛的感觉又醒过来了似的,让安虹又红了眼眶。   申凯瞥见安虹长长的睫毛下又有水光闪动,心中懊悔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都会过去的,安虹,你相信我,否极泰来。不好的事情总有个头,等你把事情处理好了,会有新的生活的!”   安虹心里怅然。新的生活?离开王健青,自己独立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在这异国他乡打拼,谈何容易。安虹想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揉了半天了,差不多了,你歇歇吧!”申凯看她脸色又开始阴郁,不想让她再胡思乱想。   安虹看见申凯右臂上的那块伤更大,又倒了药酒,替他揉化那里。   “我都不敢想以后的事情,两个孩子回来,我该怎么对他们说,说他们爸爸喜欢上别人了,不要妈妈了......”安虹说得有些赌气。虽然不是王健青提出的离婚,但他做的事情,哪个女人还能和他过下去。   “当然不能这么说。大人们的事情小孩子听不懂,也不用他们懂。你们分开,但还是他们的爸爸妈妈。再说了,谁会不要你,只有你不要别人的份儿......”   “我这么个离婚的中年妇女,还带着两个这么小的孩子,谁会要?傻子才会和我在一起。”安虹自嘲地笑笑,说得更加自暴自弃。   “谁说没人要,我要!我就是那个傻子!”   申凯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一句话把心不在焉闲聊的两个人都惊得停了动作。安虹的两手还抓着申凯的胳膊,申凯则紧紧盯着安虹。   安虹的脸腾地红了,申凯也好不到哪里去,反正灯光暗淡,耳朵热了也看不清楚。   安虹突然觉得自己手上的那条胳膊的温度越来越高,那热量把自己团团围住,身上立时觉得更加烧了起来。   她赶紧放开申凯的胳膊,可由于放得太突然,申凯小声“啊”一下,手磕在了桌角上。   安虹慌忙又把那手臂抓起来,俯身检查,“碰到哪儿了,是不是碰到受伤的地方了......”   安虹光顾了抓起胳膊,没注意那胳膊上还长着只大手。那手不偏不倚被杵到了安虹胸前的柔软,让申凯像是触了电一样,那电流从手上传来,一下子把全身都酥酥麻麻地过了一遍。   申凯除了抱过亲过,拉过安虹的小手,从来没有碰过她的身体。这下实实在在的碰触,让他身上腾地躁热起来。   安虹慌忙放下申凯的胳膊,侧身装作盖上药酒瓶盖,躲着申凯那灼人的目光。她心里真是又羞涩又懊悔,自己都这把年纪了,做事还这么毛躁。而且,明明知道夜半三更,人心正是脆弱的时候,还跑出来给他擦药。这下两人脸红得像对刚煮熟的大对虾,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她有心放下东西,扭身回屋。可申凯身上还伤着,自己怎能说走就不管他了。看看申凯低头不语的样子,安虹实在狠不下心。况且,今晚的她,很贪恋这么温馨安逸的时刻,一时不想离开客厅,离开身边这个温暖的男人。   她进退维谷,低着头问,“药酒上完了,还有其他什么要帮忙的吗?”   申凯浑身热得像要开了锅,简直比初恋男生想拉喜欢的女孩的手时还要心潮澎湃。刚才还怕安虹一个不好意思,跑回房间了。这会儿看她还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心中暗暗欢喜。   他指着自己的脸颊和嘴角,“这里,帮我再上点药水。”   安虹看看他的脸,白天居然没注意那两块明显的伤痕,忙用棉签沾了药水,给他涂抹。   看安虹弯腰来将就他,申凯索性坐在了沙发扶手上,这样她站着涂药,海拔正好。   脸颊涂完了,安虹再涂嘴角。她从来没这么仔细观察过申凯的嘴唇。但见那双唇厚实饱满,听说嘴唇厚的人重感情,就冲他对自己的一片心意,重感情是肯定的了。   申凯从刚才开始就既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鼻子了。他盯着眼前这粉面桃腮,盈盈双眸,只觉得自己爱着的人儿真是处处都那么精致,让人疼惜。安虹头发上传来的淡淡香味,虽然那明明是自家洗发香波的味道,但混着她身上独有的气味,变得更加让人目眩神迷。   申凯明明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怕要坏事,可今晚他不想再压抑自己,想把自己心里的话都掏出来给她听。   他和着心中咚咚的心跳声,盯着她的脸,终于开了口,“你知道的,安虹,我什么时候......都不会不管你。你有自己的家庭时,我守着你,不会破坏你的生活。但是,如果你决定放弃现在的婚姻,那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可能我现在说这些有点早,可我实在怕你又被什么张健青,李健青的抢去......我困在对你的感情里十年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另一个十年,可以这么无怨无悔,不离不弃地守在你身边......如果,你对我有一点点感情,请你先考虑我。我愿意后半辈子好好珍惜你,疼爱你,也疼爱你的孩子......我们组成一个新的家庭,好吗?”   申凯觉得今天的自己一如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勇敢。只是那时,他只求一个相知相爱的恋人,如今,他求的是一个相濡以沫的爱人,和一个相亲相爱的家。   虽然眼前人还不是自由身,但她和王健青已经走到这一步,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看得出来,他们不可能再走下去了。申凯对自己冲口而出的表白,没有任何负罪感。毕竟,当年不是王健青使了那些伎俩,安虹还不一定选谁呢!   安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彻底惊呆了。她知道申凯对她一直有感情,她也知道他曾经为自己的离去伤心落寞,以致后面的婚姻都以离婚收场。可她没有想到,事到如今,自己一个结过八年婚又带着两个幼子的离婚女人,还能让他愿意接纳,甚至接纳她的孩子。这份情意,不是仅靠年轻时的激情可以做到的。   她为他涂药的手顿在了半空。想到自己还没有真正离婚,虽然她心意已决,但后面的路,孩子,财产,移民身份等等都还有很多变数,她现在不敢应承,怕再让他空欢喜一场。   安虹心中纠结,可抬眼看着眼前人眼中的真挚与期待,她忽然感到自己心中的情绪如海潮般一浪高过一浪地冲过来,撞击得她都要站不稳了。   看着安虹神色迷茫,身子有些摇晃,申凯鼓足了勇气,再也不忍了,一下伸手把她的纤腰轻轻揽住,定定地看着她,微微笑着说,“怎么了,是吓着了,还是......高兴地?”   安虹咬着嘴唇有些不自然地挣了一下,申凯不但没放手,反而揽得更紧。   安虹的脸越来越红,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让她不得不抬头看向申凯。还是那张温润如玉的脸,还是那副俊朗英挺的容貌。只是,那双眼睛中正烁烁闪着光,那光亮一瞬就照进了她心里,把她心底那些阴暗冰冷的角落都照得明晃晃暖洋洋的。   安虹知道自己在感情上一向优柔寡断,让自己和他都平白耽误了这么多年。虽然现在自己还没有正式签字离婚,但自己的婚姻是再也回不了头的了。   自己何德何能,在如此绝境还能有这么有情有义的人陪着她,等着她。更何况,她不能否认,自己对他的感情也一直小心藏在心底的那个角落。虽然被婚姻,道德压着,一直不见天日,但这一刻被他这么热烈直接的表白已经震得喷薄而出,再也藏不住了!   安虹的眼神终于不再闪躲,和那双眼睛紧紧地对视着。空气中似有一根红线,把两个人越拉越近,近到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能感觉到对方的心也在砰砰地乱跳。   终于,申凯连自己的行动都没法再控制了。他低下头,把安虹的双唇轻轻噙在口中,先是慢慢地研磨她的唇线,渐渐他的力气越来越大,流连地吮吸她的唇瓣。   安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肆意掠夺的申凯,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像是在品尝一个他等了许久的美味珍馐,从上到下,从左至右细细品味。亲了一会儿,他还不过瘾,又轻轻撬开安虹的唇,闯进去继续攻城略地。   安虹从开始的吃惊,羞涩,纠结,到后来的感动,投入,动情。此时的安虹,已经彻底抛开了那些教条的底线,一味地应和着他的吻,直到被吻得仿佛神游天外,身体软得有些支撑不住,只得靠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任他采撷。   申凯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多贪了一杯,还是多年压抑的感情一下子汹涌而出。明知道不好,可他不想再错过她,最起码这一刻,她是属于自己的。   他揽在安虹腰上的手蠢蠢欲动,从她的腰慢慢滑到背上,轻轻的摩挲着。另一只手也托起了她的脸庞,嘴唇放过她的唇,慢慢向下亲着她小巧的下巴,细腻的脖颈......   安虹虽然羞涩,但她心中似酸似甜,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突兀,反而有种温暖的安全感。她心中是欢喜的,这一点她很确认。   感觉到安虹的双臂攀上了自己的脖子,申凯犹如冲锋陷阵的将士听到了战鼓擂动。他兴奋地更加卖力地啃咬她如雪的肌肤,把她轻轻放倒在沙发上,轻轻压上去,头埋在了她的颈间。   她的耳垂晶莹剔透,她的脖子白皙光滑,她的锁骨静谧性感,她的肩头浑圆俏丽......   “安虹...... 安虹...... 安虹......”   申凯每吻一处就口中唤一声她的名字,那声音沙哑温柔,仿佛比最可口的红酒还要香甜。   安虹被那声音唤得失了魂魄,只能在喉底轻轻叹息,似是对他的羞涩回应。   申凯细细密密的吻所到之处,更把安虹身体内最压抑最隐秘的感觉调动出来,让她觉得上一秒自己浑身还战栗得像要经受不住,下一秒又燥热得恨不得化在他的怀里。   安虹的手此时捧在申凯的脸颊上,感受着他身上同样灼人的热度,心里好像从没有如此满足和期待过。   刚刚擦药时不小心碰到的柔软就在眼前,申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太多年没有碰过女人,而且身下是他一辈子都想要的女人。以往只能在梦中窥见一瞬,现在她真真切切地窝在自己的怀里,任自己予取予求,申凯简直有些欣喜若狂。   可脑中仅存的一丝清明,腾地悬起了一个弦。自己如果今夜跟安虹走到了那一步,那与王健青和樊茹泓又有什么区别。她现在还没有离婚,现在这样已经是越线了。   想着这些,虽然万般不舍,申凯还是强令自己停了动作。他喘着粗气,翻身把头仰在了安虹头边,没再继续,嘴里喃喃道,“我不该......你还没有......我不能......”   好在他在悬崖边险险勒住缰绳,没有连人带马翻入谷底。   安虹刚刚虽然也有犹豫,但看申凯如此动情,不愿让他失望。她也不能否认,自己心中对他也有渴望,在这深夜的雷雨声中,那种渴望高声叫嚣着,更加压制不住。   可她没想到,明明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他却突然停了动作,强压着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他这是为她着想。   心中感动于他的忍耐,安虹伸手揽了申凯的头,把自己的头抵上去,轻轻蹭了几下后,她红着脸低声说,“我离婚后,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在一起吧......”   申凯听了眼睛倏地一亮,他简直不敢相信,这话终于从安虹口中说出了。他这半生的情缘,因着这一句终于圆满了。   申凯眼眶湿润,笑着凝望着安虹脸上的红晕说,“好,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凯熬了六十多章,终于等到了!凯妈我激动啊!亲们有没有甜到? ☆、阴差阳错   清晨,安虹很早就醒来了。看看窗外雨虽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却比昨天小了许多。   安虹回想昨晚,两人在沙发上头抵着头,微笑着久久凝视着对方。后来,申凯说要让她发发汗,烧才好退,又把她揽在怀里,相拥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让她重又吃了药,送她回了房间。   临关门时,他没忍住,又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晚安”。安虹看着他眼中的柔情,怕自己再溺在里面出不来,只得微笑着回了句“晚安”,关上了房门。   此时,虽然天色还很阴沉,但她心中却如朗朗晴日般,想起申凯,太阳已经冉冉升起了。   外面静悄悄的,申凯还没有起来。安虹昨晚吃了药,又被男人搂在怀里捂了半天,身上发了汗,现在觉得好了不少。   她去客房,看见申凯还在熟睡着,就轻轻关了门,进了厨房。幸亏之前在这里熬过两次汤,也算熟门熟路。她打开火支上锅,熬上小米粥,摊了鸡蛋饼,又在冰箱里找出两罐腌制小菜,细细切了,撒上葱花香油。早餐做好,自己草草吃过,把粥和饼盖上盖子温在锅里。   一切都收拾停当,她又悄悄潜入了申凯房里。   可能是那两杯酒起了作用,他此时睡得还熟。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头上,英挺的鼻子,红润的嘴唇,俊朗的脸庞,下巴露出了一点点青胡茬。此时,他睡容安详,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那梦中有没有自己。一直知道申凯长相英俊,以前没有如此肆无忌惮的打量过他。原来,这么细细看了,会让她心跳加速,甚至有俯身落下一吻的冲动。   安虹贪恋地看了他一会儿,把一张小纸条放在了他的床头柜上。刚转身走了一步,又停下走回来,眼含笑意,温柔地望向他。她好像这仍不够,俯身用手指在他俊秀的脸颊上方描绘着他的眉眼挺鼻红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从他身上攫取了足够的力量般,最后看了他一眼,终于悄悄退出房间。   安虹在大门边的镜子前,审视了一下自己。申凯昨天给她洗干烘干的衣服平平整整,浅粉色Polo衫,黑色长裤,利索又年轻。   她像位披挂上阵的女将军,对着镜中的自己长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停了片刻,她终于拿起门边的大伞,英姿飒爽地走出了大门。   --------   樊茹泓昨晚被王健青一阵歇斯底里后,冲动之下给安虹拨了电话,除了致歉又约了今天见面。   放下安虹的电话,她回想起王健青说的偷拍视频的事情。听他说有几十个之多,几乎都是在自己家中拍的。本来她最怀疑的是余德禄。上次在“泓”,余德禄被樊茹泓用枪逼着走之前,落下的那句狠话,樊茹泓一直心有余悸。可又想想,如果真是他,余德禄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他难道不怕自己把十年前的艳照拿出来报警?还是他觉得那事已经过去多年,光是那些照片,警察未必采信,他才如此胆大妄为地在自己家里装偷拍设备?   可这偷拍事件和晓玲的失踪联系在一起再一想,她又觉得Jeff的嫌疑最大。自家的钥匙除了自己和王健青,就是Jeff有,连晓珍晓玲都没拿着。如果确认Jeff和晓玲的失踪有直接关系。那他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樊茹泓不知道Jeff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偷拍他们,难道,他从很早之前就一直在偷窥着她和王健青两人的举动?那他如此,是为了满足他扭曲的心理需要?还是一直就预备着有朝一日要报复他们?还有,如果真是他把晓玲藏起来了,他到底要把晓玲怎么样呢?是要用晓玲来威胁自己,还是贪图她的美色.....樊茹泓想到这些,简直不寒而栗。   最近一周Jeff都没有怎么跟樊茹泓联系。她前两天打他的电话,他也都是关机。樊茹泓细思恐极,不敢再耽误,打了那个华裔卢警官的电话,说了她的猜测。她当然没有提这偷拍视频的事情,只是说自己的丈夫就开一辆黑色SUV,之前曾经和自己晓玲都发生过冲突。   卢警官听了,沉吟了一下,又问了很多Jeff的情况。最后,他问,“你和你先生之间的感情怎么样?”   樊茹泓叹口气,说道,“我们的感情......一直不太好......”   卢警官最后嘱咐樊茹泓随时保持联络,如果有Jeff的进一步情况,马上跟他们联系。   今天一大早,樊茹泓心神不宁地起了床。昨晚她一时想起晓玲,担心得不停落泪。一时又想起安虹和王健青,昨晚她冲动之间约了安虹面谈,本想当面向她致歉,也探探她是什么意思。如果她真的能跟阿青离婚,自己不介意从经济上补偿她。甚至之前准备隔岸观火的申凯的事情,她也可以一并帮忙。可又一想到自己终究是干了那抢人老公,破坏人家庭的勾当,又很是忐忑。不知道她和王健青两人昨晚是不是又发生了冲突?她今天来了,自己和她又会是个什么情形?   还好,晓珍听说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昨晚已经从外地提前赶回来了。说是今天上午去公司照一面,就回家来陪她。樊茹泓觉得这间空荡荡的大屋子,她真是再也不想一个人待下去了。出来进去都只有她一个人,空到连走个路,都能听到回音。如果晓珍能回来陪陪她,她心里也能踏实一些。   早上一照镜子,樊茹泓发现自己形容憔悴,眼下挂着黑眼袋,人一下子像老了十岁。   她刚刚洗漱完,家里的电话就突兀地响起来,吓得她心里一阵乱跳。这么早,肯定是警局的电话,不知是好消息还是......樊茹泓心慌意乱,赶紧跑过去接了。   果然,警局告诉她,昨晚他们又查了学校和樊晓玲公寓附近的摄像头,发现樊晓玲说去塔斯马尼亚的前几天,都看见了那辆SUV车在附近出没的痕迹。车牌已经对上是Jeff的,但希望樊茹泓能来警局一趟,帮助确认一下车中那个模糊的影子,是否是Jeff。   樊茹泓赶忙说好,抓了包就冲了出去。看表还不到八点,九点安虹到之前不知能不能赶回来。她匆匆给安虹发了个微信,说自己有急事出去一下,尽量在九点之前赶回来。   --------   王健青从昨天下午安虹慌不择路地开了车离开,就乱了阵脚。他不相信自己努力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家就这么毁于一旦。   他追出门口的时候,居然看见申凯还等在门口。见安虹急急开车离开,他也紧追在后面。王健青没有车,追也没办法追,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心里更加愤恨。虽然这视频不会是申凯给安虹的,但自己刚刚回家时看见两人那么情意绵绵的,就差抱在一起了,估计这视频的事十有八九他是知道了。王健青心里烦躁得无以复加,既有丑事被人窥到的羞耻感,又有怕申凯趁人之危把安虹哄到手的危机感。   他开始不停地拨打安虹的电话,如意料中一样,安虹一直都没有接。   看她昨天提出离婚时,那么的坚决,王健青知道这次安虹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他的。他觉着自己悔不该樊茹泓回到悉尼后又和她混在了一起。当时,他正筹开自己的诊所,又想买套大点的房子。这女人看准了自己正是对钱一筹莫展的时候,就又送钱又搭人的。王健青虽然对婚前和她那段有些不齿,但金钱的诱惑,和女人在床第间给他带来的跟安虹完全不同的满足感,让他鬼使神差地又和她扯在了一起。   后来,樊茹泓也买了他家附近的房子。她说,如果想见面,他借故锻炼夜跑过来,就可以鸳梦重温了。厮混了一段时间,王健青总是怕安虹发现,所以又冷了樊茹泓一段。可这女人最是执着,在他面前全没有比他大那么多的老态,完全是小女人对自己仰慕的男人的崇拜和顺服,这让王健青的大男人心理得到了百分之百的满足。他在犹豫和纠结间,左右摇摆,就在这说断不断的藕断丝连间,他们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还是东窗事发了。   虽然不相信樊茹泓会这么傻给安虹寄视频,但看那些视频多是在她家偷拍的,和她也脱不了干系。他火冒三丈地给樊茹泓打电话,把一肚子怒火都发在了她身上。那女人极力否认视频出自她手,并说她知道,如果因为自己搅垮了他的家庭,他也不会再跟她在一起了。所以,她绝不会做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王健青挂了樊茹泓的电话,又接着给安虹打电话,先是占线,后来是直接关机。想着安虹很可能被申凯带走了,他心里懊恼不已。没想到自己八年前好不容易击败的情敌,八年后又阴魂不散地回到自己和安虹的生活里,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陪在安虹身边。王健青彷徨不安地思虑,难道自己和安虹的缘分真的就到此为止了?真的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有心想向樊茹泓打听申凯的电话,一路杀过去把安虹抢回家。但一方面不想让樊茹泓知道他们已经闹到安虹离家出走的地步,另一方面也担心自己就是摸到申凯家,安虹也不一定跟他回来。到时候弄得两厢难看,申凯岂不是更加嚣张。还不如熬到明天再做打算,安虹不可能一直不回家。   王健青在一片彷徨混乱间熬到了天亮。本来想趁安虹还没回来,去樊茹泓家当面问个清楚。但出门刚走了几步,就接到樊茹泓给他发的信息,说是警察局那边有晓玲失踪的新进展,她要去警局协助调查,晚点回来再跟他联系。   他想来想去,决定亲自去看看樊家那个偷拍的房间,说不定,那个摄像机还在房间里,或是樊茹泓家里还有别的偷拍设备。他怕还有其他什么被拍下来了,除了和樊茹泓的偷情,他最担心的是自己那造假加上的五分,如果被人揭发了,自己连这个国家都呆不下去了。所以,他折返回家,拿了樊家的钥匙,打算趁樊茹泓不在家,去好好侦察一下,争取把那些摄像头和偷拍的东西都弄到手。   --------   不知是因为昨夜多喝了一杯红酒,还是终于和心上人确定了心意,申凯这一夜睡得出奇地安稳。   睁开眼睛,外面还是乌突突一片。轻缓的雨声仍旧没有停,不过少了雷声相伴,到底比昨天显得温柔了许多。   听外面静悄悄的,不知安虹是不是起来了。想起昨晚那惊天动地的一吻,和她红着脸说“我们在一起吧”时那羞涩而坚定的眼神,申凯觉得周身都燥热起来。   原来,得到心爱之人的回应是如此的幸福满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暖烘烘舒坦坦的。这种感觉是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看来,自己这苦守了多年的孤独日子算是熬到了头,过不了多久就会雨过天晴咯。   申凯想着,再也躺不住。他翻身下床,想马上见到他心尖上的娇人儿。   刚下床,就看到床头柜上的小纸条。安虹的笔记清爽利落,申凯看完不禁眉头紧锁。   跟樊茹泓有什么好见的,难道真要用离婚去换她来帮自己脱困吗!申凯心急如焚,好端端地去和那个和她抢丈夫的女人谈什么条件,明摆着是要大吵一架。   他急忙拨打安虹的电话,可她的手机一直关机,是不是昨天摔坏了   他赶紧换上出门的衣服,跑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擦了脸出来,瞥见桌上放的远藤送的那个情侣手环,记得安虹的那个昨天她就戴在手上。申凯拿起来在手中摩挲了一下,把它戴在了腕上,急着往门口跑去。   看见灶上安虹给他做的粥和饼,闻着那久违的烟火味,申凯更加心焦。他担心安虹吃亏,恨不得立时赶到她前面,替她挡去那些风风雨雨。   申凯想起自己的车昨天停在了半路的停车场里,一会儿还要打车先去那里取车,再去樊家堵安虹。她说约的是早上九点,申凯懊悔自己今天居然这么晚才醒,不知九点前能不能赶到。   安虹纸条上说借了他那把大黑伞,他急得连伞都没有带,就冲出了大门。   --------   王健青今天特意穿了件淡粉色Polo衫,下身是条黑色长裤。这身和安虹昨天那身是安虹来澳洲后一起买的情侣装。去注册结婚那天,他们就别出心裁地穿着这身去了。当天,和那些身着西服礼服的新人们大相径庭的两人得到了很多赞许的目光,他们也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安虹入校时,王健青一眼定终身的青葱岁月。   昨天,安虹特意穿着这身衣服,和他摊牌,王健青明白她的用意。是他背叛了当初的感情,背叛了他求婚时的誓言,更加背叛了她这十几年来对他的信任。她用那身衣服来告诉她,她还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女孩,但他早已经尽染风尘,不见初心了!   外面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远处隐隐又传来闷闷的雷声。   王健青刚回家取了樊家的钥匙,又打了伞出门。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四十五分了,他快步从河边的小路抄近道向樊茹泓家走去。因为这两天大雨,河边不见一个人影。王健青独自走在芦苇荡边,突然一个闷雷打在头顶,他也不禁觉得有些胆寒。想想八成前天晚上自己和樊茹泓见面时安虹就在后面跟踪了自己,他此时也感觉如芒在背。他回头看看,灰蒙蒙一片,只见天地间雨意涟涟,哪里有半个活物。这荒郊野外的感觉很不好,王健青打着伞不禁加快了脚步,向樊家跑去。   到了樊家门口,四下看看没有人,王健青用钥匙打开了门,进了大门。   --------   因为下雨,又是上班高峰,安虹一路开到樊家,还晚了几分钟。   路上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居然开不了机了。不知是没电了,还是昨天摔的那下给摔坏了。幸好出门前给申凯留了字条,要不然申凯联系不上她,还不知道有多着急呢。   把车停在樊家门口,安虹在车里定了定神,终于打着伞,下了车。   雨好像比出门时又大了些。出了车门,雨点争先恐后地飞驰而下,安虹赶紧把大伞向头上罩紧了,把雨都隔绝在外。天色阴沉得像傍晚时分,离着几米远的地方,已经看不清楚事物。   她走到樊家门口,刚要抬手按门铃,却见门没有锁。安虹诧异,轻轻推开了门。里面空荡荡,没有看见人。安虹刚要张口叫樊茹泓,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那声音既低沉又急促,好像是急急追着她而来的。   还没等她回身看,就觉得一阵劲风而来,紧接着感到头上被重重一击。巨大的痛感一下窜了起来,她手中的大伞骤然摔落。   在安虹眼前一黑,失去意识之前,她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脸上瞪着的双眼中,戾气凝结,怒意未消。但在看清了她的脸时,却如见了鬼般,诧异非常。    ☆、生死时速   王健青正在二楼樊茹泓的卧室查找偷拍设备,忽听得楼下一声闷响。他警觉地靠在房门的缝隙旁向楼下窥探。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大门被打开着,门外雨下得迷茫一片。   他心里咯噔一下,许是自己进来时心神不宁地忘了锁门。这是他第一次趁樊茹泓不在时潜入她家,难免心里有些做贼心虚。   突然,那个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穿黑色雨衣的身影,他飞也似地跑出大门,并顺手把大门关上了。   王健青暗想那人应该是看门没锁,房子里又没人,想潜进来偷东西的贼吧。那他这是去叫同伙了,还是偷完跑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悄悄把门开得大了些,轻轻挪动身子,想出去看看楼下的情况。   就在这时,他听见门口有车声,心道不好,难不成那人叫了同伙来接应了?他吓得赶紧又把身子缩了回去,生怕被楼下人看见。   隔了一两分钟,他正在琢磨如果那人上了楼,他该往何处藏身,楼下又有了动静。   这次他身体尽量靠在墙壁上,仅侧头观看。只见刚才那人又推门进来了,细细簌簌一阵,那高大的身影肩上就驮了一个雨布卷成的大卷,打开大门向外快步走去。   那人肩上驮的东西看起来不轻,回身关门时,一手还紧紧扶着肩头之物。   王健青好奇,这贼偷了什么东西,这么大体积?   他看那人把房门紧紧关住,听了听再听不见声音,寻思他应该不会返回了,就悄悄顺着楼梯下了楼来。   透过窗帘间的缝隙,他果然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黑色SUV,一人正在往后座塞肩上的重物。   此时雨下得很大,天灰蒙蒙的,看不清那人的脸。   就在那人把肩上东西好不容易塞进车里时,突然从那雨布里露出一样东西。王健青趴在玻璃上,仔细观瞧,吓了一哆嗦。那分明是一只手臂,一只人的手臂!王健青心跳如雷,再眨眨眼看那手臂,皓腕如凝霜般白皙,上面还戴着一件像手环似的东西。   王健青看那东西有些眼熟,正极力回想在哪里见过那东西,就见那男人从兜里好像抓出条绳子,又俯身忙了一阵,而后果断关了车门,钻进驾驶室倒出,把车开走了。   他心中刚刚有些模糊的线索,还没等想清楚,却瞥见原来门口还停了另一辆车。   那辆车......王健青心倏地沉下去,电光火石间,想到那个手环不正是安虹从墨尔本出差回来后常戴的那个,她说是客户送的,可以测量心率步数的那个!   再看看门口停着的昨天被安虹开走的自己的座驾,王健青吓得血液倒流。   那个被男人带走的人,正是安虹无疑!   王健青冲出大门,却看见那辆黑车已经奔驰到路口,转个弯,不见了。   王健青在如注的大雨中疯也似的跑到路中间,没注意后面一声尖利的刹车声,有辆车堪堪停在了他身后。   车内樊茹泓脸色煞白,惊呆地看着车前混身湿透的王健青。   王健青二话没说,顾不得再去开自己的车,拉开樊茹泓副驾驶旁的车门,跳上车大吼道,“快开车!前面......安虹被劫走了!”   樊茹泓好像被王健青的话惊着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王健青又瞪圆了眼睛,吼了一句,“开车呀!快开车!”   樊茹泓这次如梦方醒般急忙启动了车子,向前冲去。   雨下得很大,樊茹泓的车子拐过弯后,前面哪里还有那辆SUV的影子。好在从这里上大路只有一条道,顺着开,总没错。   王健青已经想起,刚才那辆黑色SUV分明就是樊茹泓那鬼佬老公Jeff的车。这车还是樊茹泓给他买的,买时还曾问过王健青的意见。   他心急如焚,不知Jeff带走了安虹,会对她怎样。刚才那声闷响,估计是他把安虹打晕了。不然,安虹怎么会一动不动被包在雨布里,毫不挣扎。   樊茹泓听王健青说了刚才的情况,也吓得脸色骤变。她刚刚在警局里确认了录像中的人就是Jeff。警察已经初步判定,晓玲的失踪应该跟Jeff有密切关系。现在,他又劫走了安虹,他这是要做什么?!   前面一个红灯,车还没挺稳,王健青就跳下车,跑到驾驶室那边。他打开门,大声命令樊茹泓去副驾驶,自己来开车。樊茹泓看王健青面色铁青,二话没说,赶紧钻到了旁边。车门还没关严,王健青就咻地启动汽车,飞驰而去。   --------   申凯打车到了昨天的停车场取了自己的车,快开到樊茹泓家时,已经九点过了十分。   刚要往樊家的路口里拐,就看见一辆黑色SUV飞也似地从对面车道驶过。他拐进路口,再往里开,远远看见路中间有个人钻进了路上的一辆车,那车也急急启动,朝这个方向驶过来。错车之际,申凯看清了车里坐的居然是王健青和樊茹泓。   申凯的目光随着那一瞬而过的两人的脸向后看去,直到看见樊茹泓的座驾在迷茫的雨中远去。   刚刚那两人眉头深锁,面色苍白。这个时间樊茹泓不是应该在和安虹摊牌吗?申凯一下有了不好的感觉。   他赶紧打方向盘,调个头,也追着樊茹泓的车向前飞驰。   路遇红灯,他赶紧拨了樊茹泓的手机。樊茹泓见是申凯的电话,看了一眼全神贯注开车的王健青,接了起来。   电话一通,申凯没说任何废话,直直问道,“安虹在哪儿?”   樊茹泓此时惊魂未定,她知道这事非同小可,只好结结巴巴地坦白,“阿青看到她......她被Jeff劫持了......就在刚才,我们正在追他的车......”   话还没说完,申凯已经挂断了电话。   王健青仿佛没有听见刚刚的电话,突然对樊茹泓冷冷地说:“快报警!说你老公劫持了安虹!”   樊茹泓刚才混乱之间也想到了报警。但她又怕打草惊蛇,如果没抓到Jeff,逼得他对晓玲不利,那可如何是好?突然听王健青这么一说,她还是有些犹豫。她知道王健青此时一心要救他的心肝宝贝,但晓玲又何尝不是她的心头肉。   看樊茹泓半天没有反应,王健青一边紧踩油门,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一边烦躁地大声催道,“磨蹭什么!快报警啊!你那疯子老公不知道要干什么!光凭咱们俩哪儿是他的对手!”   樊茹泓看王健青火冒三丈,只好拿起手机报了警。   放下电话,樊茹泓看着面前不见一辆车的茫茫雨幕,不禁哽咽起来。安虹和Jeff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所有关系都是因为自己和王健青,那么Jeff把安虹劫走,也当然是为了报复两人。樊茹泓越想越悔,自己昨天干嘛要在如此多事之秋还约安虹面谈。樊晓玲失踪,自己和王健青的事情被捅破,Jeff又涉嫌绑架......这一宗宗一件件已经来得猝不及防,现在又搭上个安虹。   樊茹泓看看身旁开车的王健青,此时他面色阴沉得像要杀人。她心中暗暗祈求,千万不要让安虹有事,否则,自己和他是一丁点希望都没有了。   --------   申凯挂断了樊茹泓的电话,一边加速追前面隐约看得见的樊茹泓的车,一边马上打了报警电话。他说清楚了事件,车型和他目前的方位,接线员听说涉嫌绑架,记得十分慎重,挂电话前一再让申凯保持电话通话通畅,随时联络。   申凯挂了电话后全力追前面樊茹泓的车,可那车也开的风驰电掣,他只好开足马力,一路紧跟。   他心里慌乱无比,想到昨夜才和安虹互相确认心意,今早他半梦半醒时还沉醉于两人昨日那柔情蜜意的氛围中。现在只隔了这几个小时,安虹就骤然被人劫持,生死未卜。   听樊茹泓说那人是她的那位白人老公,申凯一下联想到前两天安虹收到的视频八成也是他寄的。以那次他和安虹在樊家外面偷听到的内容来看,申凯觉得这人一定是对樊茹泓和王健青的事忍无可忍,才这样报复。可是,安虹何其无辜,她也是他们不伦之恋的受害者呀!   他还记得昨天他在大雨中敲开安虹车窗时,安虹那毫无人气几乎绝望的脸庞,让他看得心都揪成了一团。现在他只盼他们能追上那辆SUV,把安虹安全救下来。如果,安虹有个三长两短,他这后半辈子......申凯不敢再想下去,脚上踩着油门,一眼都不敢眨地死死盯着远处那车而去。   --------   Jane是在樊茹泓的车拐到大路时看到她的。她本是刚想把车拐进小路,但见妈妈的车疯了似的从对面拐上了大路,里面开车的是脸色阴沉的王健青,旁边坐着满脸焦急的樊茹泓。   她猛地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旁。想想两人那神情,不会是确认晓玲出了什么事吧?她赶紧拿起电话拨樊茹泓的手机,刚拨通,她就看见申凯的车也从对面车道飞驰而来,一溜烟也拐上了大路。   “晓珍,晓珍......”樊茹泓叫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妈,我看见你和那人在一起,出了什么事吗?”   “珍珍......”樊茹泓还没说话,就已经泣不成声。   “妈,是晓玲吗?”听妈妈这样,Jane更加心焦。   “晓玲的失踪确认跟,跟......Jeff有关......而且,他刚刚把安虹劫走了,我们正追他的车,不知道......他这样发疯要干什么......”   Jane听了倒吸一口冷气。看来还是来了!她早知道Jeff总有一天会做出疯狂的事情。在那年他对她做出那事时,她就厌恶而恐惧地感到,他对自己的妈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Jane想想刚才看见的申凯的模样,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也一定是追在后面去救安虹的。Jane不放心妈妈,更不放心申凯。她急急放下电话,也调转车头,顺着大路,追了下来。   --------   安虹在车身一阵颠簸后,渐渐苏醒过来。   她刚一动,脑后的疼痛就如锥斧般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疼得缩了缩肩膀。刚才那动的那一下,她能感觉到自己双手双脚被捆着,动弹不得。她慢慢挣开眼睛,眼前是车顶,微微歪头,可以看见一个高大的白人男子正在前面开着车。安虹一下就认出来,开车那人正是樊茹泓的先生Jeff!   他此时眉头紧锁,面色铁青,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还攥紧了拳头,不时敲打着方向盘,看着烦躁无比。   她想起刚刚她昏迷前看见他的那张阴森可怖的面孔,眼里的神色却如不认识她一般,意外非常。   这时,安虹忽听车后部有动静,然后有人哼哼唧唧的呻/吟声。安虹这排座位后,和车的后备箱相连。难道,那后面还绑着个人?!   动静越来越大,安虹看见Jeff皱着眉看了一眼后视镜。   那人的声音好像被什么东西挡着,听得不真切。但随着哼哈声增大,还夹杂着中文的咒骂,安虹猛然间听出,那人居然是余德禄!   Jeff只是时不时的瞟一眼后视镜,好像并不担心余德禄出来。   余德禄好像已经缓过点劲来,嘴里不依不饶地骂起来,“哪个,哪个王八羔子敢,敢绑我余爷......也不他妈打听......打听,余爷爷我在......黑道上也是有,有,有人的!诶哟喂,下手忒他妈狠了吧,老子的天灵盖......都他妈瘪了......你他妈欺负老子个子矮,从上往下打啊这是......   安虹两次看到余德禄和樊茹泓碰面,场面都不怎么好看,而且樊茹泓还跟她提过要防范余德禄此人,所以猜出两人之前肯定有过节。Jeff把他也绑了,是要替樊茹泓报仇吗?可他绑了自己,又是要做什么?!难道为了威胁让樊茹泓和王健青彻底分手吗?   余德禄骂了一会儿,听旁边没什么动静。但他感觉得出,他是在飞驰地车中,那车中一定有人啊。   于是,他又换了种口气,哀求起来,“哥们,哥们唉,不知道你哪条道上混的......我余某人虽说也不是什么好人,除了坑过几个人的钱,祸祸过不少姑娘,其他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你说你是要钱还是要人......要钱,你,你,你把我放了,要多少,我马上给你转账......不过我们做小本生意的,手头钱也紧得很......不过,哥们你只要开口,两万三万澳币不成问题啊......你要是想要姑娘,这我可门清,Kingscross那儿都是骗外地人的,我给你介绍,都是一水儿的高个儿大长腿的白妞,屁股大奶/子鼓的......上的时候还会用中英双语叫呢,什么come on,爽/死我了,小哥哥......”   安虹听着余德禄这满嘴的污言秽语,本来就头疼欲裂的,这下又一阵恶心,简直要吐出来了。   余德禄估计也觉得自己说得跑了题,赶紧咽咽唾沫,敛了敛刚才的兴头,接着求饶,“哥们,哥们,我说了这么半天,实在是憋得慌,你行行好,把我先从这袋子里放出来,让我喘口气啊,哥们!太憋得慌了,哥们!行行好吧,要什么我都给啊!哎哟,疼死我了,再不看医生我就挂了诶......哥们?兄弟?爷爷?祖宗唉!”   随着余德禄声音越来越大,一直沉默的Jeff终于忍无可忍,突然大声嚷道,“Shut up!”   这声断喝,终于让余德禄禁了声。但没过一会儿,又听他小声嘟嘟囔囔道,“原来是鬼佬,大概刚才我说的没听懂,我这英文也不大溜......Hey man,money,I can give you many many money......and girls, beautiful girls, big boobs......”   安虹实在佩服余德禄的临场发挥能力,这中英版的求情,看他真是信手拈来。   早已烦躁不安的Jeff在余德禄的碎碎念中,终于失去控制,他喘着粗气喊叫道,“Shut up,shut up!”   暴躁的情绪没有缓解,他瞥了瞥周围没有别的车,突然一手从腰后面拔出一把锃光瓦亮的□□,转身冲后面就扣动了扳机。 ☆、完美计划   子/弹冲着后排座椅而去,擦过椅子上沿,打到了后备箱门上。   枪声犹如□□,让余德禄立时没了动静。躺在后座椅的安虹也吓得不禁紧闭了眼睛,后脑的疼痛也觉得越来越难熬了。不知Jeff会不会再一个暴怒,那枪口就对上车中两个手脚捆绑着的人了!   安虹身上瑟瑟发抖,脑子里却不停地转着。   枪,他身上有枪!安虹一下子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个雨天,她偷窥到的那对厮打的男女。脑海中,又闪现出昨天那个在她家门口拼命逃走的背影。是他!这两次的人都是他,樊茹泓的老公Jeff!   那个雨中的年轻女孩.....安虹拼命回忆着她瞥到的那张惨白惊慌的脸......电光火石间,安虹终于对上了,那是樊晓玲!那个被Jeff在雨中追逐的,就是那个年轻乖巧的樊晓玲!   紧接着,她又想起那天偷听到樊茹泓和王健青说,樊晓玲失去联系几天了。难道,他把樊晓玲也绑架了?!   可是更早时,她和申凯在樊家院墙外,听到Jeff跟樊茹泓说自己看上了她的女儿。那后来,安虹还很担心Jane,时时注意她的行踪。但过了一段时间,看Jane每日按时上下班,除了对自己态度更加冷淡,其他一切如常。安虹这才暗暗放了心。但是现在看来,Jeff很可能像对待他们一样,也绑架了晓玲。新年假期过后,安虹曾经想让晓玲帮忙联络樊茹泓,给她打过手机。那时,电话虽然接通了,但却传出微弱的古怪声音。后来电话断线后,安虹一直没打通她的电话,她也再没回过电话。现在想想,是不是那时晓玲就已经被Jeff控制了?!   安虹越琢磨越是心惊。   此时,她才意识到,这Jeff的行径像是完全失去了控制,绑架了她和余德禄,再加上樊晓玲。看来,他应该不仅仅想用他们来威胁樊茹泓和王健青,他们很可能还会有生命之忧!   --------   Jeff此时异常烦躁,他的原计划不是这样的。安虹的出现,实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今天一大早,他就把刚从女伴家中厮混了一夜刚出门的余德禄打晕,绑着套在袋子内,扔到了车里。   刚刚,他从王健青家门口经过,正好看见王健青出门。他怕安虹还在家里,被她看见,没敢在他家门口下手。他没敢停留,直接把车开出了那条街,停在一处不显眼的街角。打算等王健青开车出来,自己尾随上去,见机行事把他也绑了。   可等了半天,都没看见王健青开车出来。他又把车开回王健青家门口,但看他家门口静悄悄的,车也不在。他想了想,打算开车在附近转转,再去樊家门口碰碰运气。   没想到,等他找了几圈终于到了樊家街角,正看见大雨中那个粉衣黑裤的人打了把大伞,从停在樊家门口的王健青的车上下来。刚刚他看到王健青出门穿得就是这身。再看樊茹泓的车不在门口,知道她肯定不在家。哼,女主人没在家,他独自来他们的家,显见是把自己当成男主人了!   看看雨势渐大,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没再犹豫,赶紧把车停在不远处。   Jeff藏了把棒球杆在雨衣里,快速跟了过去。   看那人把门轻易打开了,他知道王健青有自己家的钥匙。没等那人回头关门,他紧走几步,眼含火焰,嘴角冷笑着抡起棒子照着那人的头就重重打了下去。   可当伞跌落,露出那人痛苦惨白的脸时,他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打错了人,那倒在脚下的人竟然是安虹!   Jeff当时慌乱无比,可人已经被他打晕了,刚才电光火石间,她肯定也看到了他的脸了。Jeff一不做二不休,把车开到门口,把安虹捆到了车里,绝尘而去。   他这一路都在懊悔,自己怎么居然会抓错了人,这两人今天怎么会诡异地穿着一样的衣服出现。雨天,视线本来就看不清,再挡上头上那把大黑伞,根本没办法分辨出男女。   他本来的计划是,先把那两个优盘给了安虹,当然是想把这桩丑事挑明。然后,安虹肯定会质问王健青和樊茹泓。后面他设计的情节是,王健青知道视频这事是余德禄干的,两人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谈判。但最终谈判失败,两人动了手。余德禄用枪失手打死了王健青,而王健青在死前也把余德禄推下了悬崖。   他寄第一个快递时,故意没留发件人名字。在填好了快件单子后,他特意在唐人街附近找个了华裔流浪汉,塞了他一百澳币,给他穿了件宽大的衣服,让他用帽子遮了脸,去柜台邮寄了那个快递。他想流浪汉居无定所,到时候就是调柜台的监控录像,也只能看到是个华裔,人是很难再找到了。   不过,昨天发出第二个信封时,出了点意外。本来他还想故伎重演,找另一个流浪汉寄出快递。但当他昨天看到王健青的车堂而皇之地停在樊家门口时,简直怒不可遏。想想那两人居然大白天的,毫无顾忌地在家里幽会,Jeff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当下就决定让那更加耸动精彩的第二个优盘赶紧送到安虹手中。   他看到她家门口一辆车都没有,想想白天她肯定去上班了。当时雷电交加的,周围没有半个人影。他才戴了手套把那信封悄悄放在了她家门口。他想,就是被王健青先看到藏起来了,凭着那第一个优盘的内容,他的计划还是可以行得通。不过,如果真是被王健青先看到,他肯定也会吓得魂飞魄散吧!   光想想王健青看到那些自己卖力表演的片段时大惊失色的样子,Jeff就觉得很是解气。这么多年,那些东西他看了多少遍,就恨了多少遍。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和王健青一样年轻,一样体格健壮,樊茹泓却选了对他不冷不热的王健青,可对自己的真情却始终视而不见!   他怀着愤恨,幸灾乐祸,甚至有些期待的心情冒险把第二个优盘摆在王健青和安虹的家时,他没想到,家中居然有人!   当安虹猛地开了门冲出来时,Jeff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幸亏他反应敏捷,跨开大步扭头就逃走了。而且,她家门口有两道门,自己跑得快,帽子遮着头,应该是没被认出来。   昨天出了这个意外,Jeff有些泄气,心中也担心万一安虹认出他来,告诉了王健青或是樊茹泓,自己的计划岂不全盘落空。不过,想想她看完那些视频后愤怒的心情,矛头应该不会指到他这个送信人的身上,而是向那两人发难质问。   他犹豫了一宿,想得到樊茹泓的欲念战胜了胆怯。于是,他还是一大早义无反顾地按照原计划去了余德禄的小情人家蹲守。   本来,他最想对付的人就是王健青。只要有他在一天,自己和樊茹泓就不会有希望。不过,他早就听樊茹泓说过那个余德禄曾多次欺侮过她,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这个完美计划,就是想这样一箭双雕,让这两个碍眼的人从这个世界上一并消失!王健青一死,樊茹泓一下没了主心骨,脆弱之中肯定会投入自己的怀抱的!   如果她还是不就范,那他就使出杀手锏。那姑娘是她的心头肉,才没联系两天,她就打了无数个电话,还发了十几个信息问他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可见她是最看重她的。即使她去报了警他也不怕,警察就是在塔斯马尼亚查个底朝天,也找不到那丫头的踪迹。这么地广人稀的国家,不见个人,很难找到。到头来,多半是以失踪结案。樊茹泓如果还不就范,自己就用那姑娘的安危来胁迫她。为了这个小姑娘,他相信樊茹泓一定会屈从于他的。   当然,这是最差的选择。他还是不想让樊茹泓知道他在背后的这些算计,希望她在王健青死后,在痛苦无助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地投入自己的怀抱。   他自觉事事筹划得天衣无缝,可把王健青抓成了安虹,这真是百密一疏!   但是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法再回头了。只是本来自觉完美的计划,现在不得不重新换换思路。   他刚才那一枪镇住了那老小子,也把自己的思路震清楚了。   对,还是那个剧情!只不过换成了余德禄和安虹谈,最后两人失手死在对方手里。安虹因为他们这段丑事被揭露而惹祸死了,王健青必然会自责无比。他不相信,到那时,樊茹泓和王健青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厮混下去!   Jeff想着,嘴边泛起冷冷的笑容。樊茹泓,你这个女人,折磨了我这么多年,到最后还是要投入我的怀抱!   --------   随着那辆黑色SUV拐上了州际高速公路,后面的几辆车也相继上了高速。   Jeff沉着脸心里盘算着自己新的计划,觉得这段日子的筹划准备没有白费,今天虽然有些意外,但也算歪打正着,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他此时眼中戾气升腾,微微扭头用余光瞥了瞥后面,嘴边露出冷冷的笑容。   雨越下越大,今天车辆稀少的高速公路上,后面三辆车依次紧追不舍。   王健青,樊茹泓,申凯,Jane,几人为着自己所爱之人不离不弃,在这茫茫的大雨中,向着未知的前路飞驰而去。   --------   王健青死死跟着远处那辆SUV车,一路开足马力,却怎么也缩不短和它的距离。   此时,他们已经开出了悉尼地区。顺着高速公路一路向北,进入了一个州立公园的区域。   过了通往州立公园的高速出口,王健青开了一会儿,沉沉雨幕中,他突然发现前面那辆SUV车不见了。他心道不好,那车肯定是从刚才那个出口出去,进了公园。眼前最近的高速出口还有两公里,他只好又紧踩油门,打算从前面出口出去,再折返回来。   后面的申凯一直盯着远远疾驰的樊茹泓的车,看他们下了高速,他也赶紧打灯变道,出了高速。只见那车在前面路口突然拐了,然后再拐到了对面方向。申凯心中一阵起急,看来他们是把Jeff的车跟丢了,现在要掉头回去。   Jeff的车刚刚肯定是从高速下来了,那他去了哪里?申凯一边紧紧追着樊茹泓的车,一边向对面刚才来的那侧张望。是了,是那个州立公园,他肯定是去了那里!那里虽是旅游胜地,但这两天暴雨持续,估计园内没什么游客。他知道那里树木林立,植被繁茂,在海岸线边上绵延了几公里。平时,那是个消暑纳凉的好去处,可这疾风暴雨中,怎么看都像是个杀人抛尸的地点。   申凯心中急躁,怕安虹下一秒就遭遇什么不测,脚下更是狠踩油门。眼见前面樊茹泓的车没进高速,他心中暗恼,自己冲着高速进口,疾驰进去。   申凯的车在滂沱大雨中,已开到了极限的速度,轮下飞溅的水花,在车后变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   此时,Jeff已经把车开进了州立公园,沿着一条小路,朝着他预先踩好点的地方开去。   刚才那一枪,让余德禄已经安静许久,此时道路颠簸不平,困在后面的老余又开始哎呦哎呦地抱怨求情。   安虹看Jeff拐下大路,进了这密林丛生的地域,心中觉得更加不安。   虽然是夏季旅游旺季,但此时,因为这几天新州大面积的夏季风暴让此地人迹罕至,现在一辆车一个人影都没有。   雨越下越大,暴雨冲刷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打开到最快,也只能堪堪拨出个小小的净面,看清前面几米远的地方。车吃力地前行着,安虹感觉他们正在爬坡,而且坡度很是陡峭。   “Jeff,你要带我们去哪里?你抓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安虹看外面越来越荒凉,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忍着头上的疼痛,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Jeff没想到安虹已经醒了,他斜眼瞥了一眼她,冷笑道,“你运气不好,是代替你老公的。别着急,我们马上就到。”   余德禄刚才一直不知道车上除了司机和自己,还有别人,突然听到有个女声,不禁停止了哼哼,静下来细听。   “代替我老公做什么?我老公跟你有什么过节,你要把我绑到这里?你让我给我老公打个电话,让他和你说清楚。”安虹想跟外面传递消息,只好试试这个办法。   Jeff这次连看都没有看安虹,哼道,“不用再找你老公了,他现在还不知道跟你那个樊总在哪儿快活呢!前两天给你的视频都看了吧,那些可是我精选的哦。我那里还有不少,不过都没有昨天给你的那些表现精彩!”   安虹听了Jeff这话,心中暗道:果然是他!看来自己猜的一切都没错。如果说他前天和昨天偷偷给她的视频是不齿于樊王二人的不伦,想让安虹看清自己的老公,看清自己的婚姻。但刚刚他说让自己代替王健青,他到底是想要对自己做什么呢? ☆、生死一线   安虹见Jeff现在情绪还算稳定,打算多套些话,看一会儿能不能趁机脱困。   “那些......我都看了。看来,你早知道他们的事,那你为什么没有阻止?”   “阻止?你以为我和樊茹泓是什么关系,我们只是为了给她办移民才结婚的雇佣关系!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夫妻,她和王健青才是有实无名的夫妻!”   安虹听了,心惊得不可名状。原来他把自己的老婆和她的老公已经归为“夫妻”!是啊,他们那么亲密,樊茹泓不仅能在床上满足他,也能在经济上支持他......看来他们只差那一纸婚约了!   除此,安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樊茹泓和Jeff结婚多年,却一直都是有名无实了,原来他们是所谓的商婚。不过,她感觉Jeff说樊王二人的事虽然语带讥诮,但语气却很是凄凉,他所表现出来的对樊茹泓求而不得的抑郁之情很是欲盖弥彰。   “看来你想挽回樊总,我也想挽回我的家庭。我想咱们应该可以商量个对策,一起管好身边人。”为了防止自己进一步涉险,安虹打算假意跟Jeff结个同盟,先稳住他。   谁知Jeff对安虹的话置若罔闻,沉默着不答话。   在后面一直屏息静气辨别声音的余德禄此时终于听出了,前面和司机对话的是安虹的声音!他为这个惊喜的发现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安虹,是你吗?我是你余哥啊!哎呦喂,没想到被人打晕装袋子里了,还能和安大美人一道。真是跟牡丹花一起死了,做鬼也风流啊......”   安虹正尽力关注着Jeff的反应,被余德禄这么一打岔,真是被他这死都要占女人便宜的“气节”搞得无可奈何。   余德禄还在那儿激动地认亲,安虹烦躁地喝他,“你闭嘴,命都快没了,还在那儿胡说八道!”   余德禄估计没想到一向温婉的安大美人会如此严厉,一时禁了声。不过,没过几秒,又嘟嘟囔囔道,“咱们这是着了哪位朋友的道啊?”   安虹没敢直接答他,却叫了Jeff的名字,“Jeff,我刚才那个建议你不考虑考虑,你和樊总夫妻融洽了,我和我老公也有救了......”   余德禄总算没傻到家,听见安虹似给他故意传递消息,仔细想了想两人的对话,分辨出来,这绑他们的人应该就是樊茹泓的老外老公。怪不得中文说得一嘴洋腔,还动不动就“shut up,shut up”的。   原来,他和那小□□是商婚,怪不得当年她那么麻利地就注册结了婚,让他咬牙切齿地恨了好几晚。不过,听安虹这语气,这老外是真想和樊茹泓好?也难怪,那女人长得娇俏动人,自己当年不也是看上了就放不下手,何况这没尝过中餐博大精深的洋人。   余德禄转了转不大的眼珠子,开口道,“姐,姐夫,你想和樊茹泓好,我也可以帮忙啊!我十几年前就认识她了,我还帮过她的大忙呢!后来她和你结了婚,但是我很早知道她背着你在外面养了那个小白脸,身材不错,还挺年轻。我曾经雇人盯过他们,回来跟我说他们只要一见面就上床,每次弄的声音还挺大......”   Jeff被余德禄说得心火蹭蹭地冒,还没等他说完,就又吼叫起来,“够了!这些我早都知道了!我还知道你以前被王健青拍过艳/照,也是你逼得阿泓跟我结婚,后来又跟我去西澳的!”   安虹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么多渊源,看来王健青和樊茹泓的瓜葛不仅仅是视频中的那些内容啊......安虹听得一下失了神。   “对对对,我跟那个姓王的不共戴天!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俩应该算朋友不是?何况,当年不是我,你和樊茹泓也不会结婚的!”余德禄终于把自己脱困的思路理清楚了,他也想和这位姐夫结成同盟,回头一起干死那姓王的小丫的!   Jeff冷笑着出了声,“本来今天应该是让你和你那位“不共戴天”决斗的,不过......”他回头瞥了一下后座上捆着的安虹,“临时绑错了人,你也就变成威逼利诱不共戴天的老婆,然后再......”   Jeff刚才终于把自己的计划又调整得天衣无缝了,他暗暗佩服自己的应变能力。等到了目的地,看他如何导演一出感情纠葛的大戏。让这两个人在失控的情绪下,再互相杀戮,掉下悬崖......   --------   前面已经开到了公路的尽头。两边的植物丰茂,一直延伸到这路的尽头。但迷迷蒙蒙间,看见前面树林中还有一条只能步行的小路,继续蜿蜒向上。   Jeff停好车,在座位上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犹如痛下决心般,戴上雨衣的帽子,开门跳下了车。   他先从后备箱拉下一个很大的黑色旅行袋。不顾余德禄在里面“哎呦妈呀”越来越大声的叫嚷,把那袋子一直拖到了泥泞地上。安虹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余德禄刚才说话是总好像隔着什么,原来他全程都被捆在袋子里。   Jeff又拉开了安虹这侧的车门,雨点争先恐后地从那扇开了的门打进来,安虹被解开脚上的绳子,从车里强行拉了出来。   一到车外,大雨就把安虹全身淋湿,雨水泼在她的头顶,甚至脸眼睛都睁不开。   “你要干什么?带我们去哪里?”看到这么个荒凉的地方,安虹更加恐惧,这密林丛生,大雨滂沱的地方,显然就是个最好的抛尸地!   余德禄显然也怕了,在袋子里扭来扭去地叫唤着,“这是哪儿啊?我哪儿都不去,快送我回去,我给钱,哥们!不是,爷爷诶,我把我身家都给你,求爷爷放了我吧......”   穿着黑色雨衣的Jeff,此时像个高大的瘟神,一手拖着袋子,一手拎着安虹的脖领,挟制着两人,往小路尽头走去。   安虹这才发现,密林和小路的尽头,居然是一块巨大平缓的石头,足有一间房子那么大。巨石的那端是和一片暗蓝色的海水,在雨中已经和阴沉沉的天连在了一起,仿佛一面看也看不清的巨型幕布,混沌,磅礴。   这石头虽然不知在海面上多高,但单想刚才车一路爬坡而来,这里绝对不是海水之滨。   安虹倏地好像明白了Jeff的意图,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向相反的方向使劲,想离那悬崖峭壁越远越好。   黑色雨帽下,男人的脸显得煞白,但眼中那黑压压的视线,让人觉得比这下面翻腾的海浪中的滚滚暗流还要可怖。   他脸上挂着不屑的笑意,一使劲,终于把安虹和袋子都摔到了大石上。   安虹一个趔趄倒在石头上,因为手被捆在背后,没法用手支撑,脚也因为捆了半天使不上力气,一时竟站不起来。   Jeff在这个当口拉开了装余德禄的袋子的拉锁。拉锁拉到一半,露出余德禄圆圆的脑袋,和一瞬就被雨水浇趴下的头顶上不多的几缕发丝。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估计下身也被绑着,只能尽力倾起上身,不大的眼睛惊魂未定地盯着Jeff的一举一动。   雨帽下挡住的那张脸,好像满意地笑了一下。他来到安虹旁边,把她拎着站了起来。从雨衣里掏出个塑料袋子罩着的东西,在安虹面前晃了晃。   因为雨声太大,Jeff大声对两人说道,“我设计的情节,本来应该你老公演的,不过现在换成是你,也一样,只不过拿枪的人得换一下。”   Jeff用手抹了下打在脸上的雨水,继续说道,“剧情是你拿枪打了他一枪,他临死前把你推下了悬崖。自己因为伤重也跌下了悬崖。现在雨太大了,这枪就是你用过,他们过后也找不到指纹了。不如,这个开枪的动作,我来替你做吧!”   Jeff看了眼还没明白过来的安虹,隔着塑料袋,握住了枪身,把枪口对准了地上的余德禄。   余德禄一看那黑洞洞的枪口,吓得脸色惨白。他甩着圆滚滚的脑袋,大声的叫道,“哎哎哎,你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嘛,干嘛上来就动枪啊!姐夫......不是,爷爷,白爷爷,你手下留情,我才五十几岁,还没活够呐!你说你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给,我有五百万澳币,五百万呐!还有三套房子......还有我的几家店,我的全部身家,全给你!全都给你!你别开枪,别......”   说到后来,看那枪仍瞄准了他,拿枪的手似乎还按了按哪个机关。他知道,这应该是开火前的最后准备工作,此时余德禄又恼又悔。恼的是他对樊茹泓觊觎已久,废了那么多精力钞票,连床都没上成,就要被她这白老公一枪给报销了。悔的是他贪恋最近刚认识那小美人的美色,跟她厮混了一宿,今早起床时脚步虚浮,头脑不灵光,才被这鬼佬趁机打晕掳了来。   本以为就是劫财,没想到是要命呐!余德禄看着对面那人脸上狰狞的笑容,吓得缩了脑袋,最后杀猪般地叫嚷起来,“不,我什么都没干,别开枪!别开枪啊!”   安虹被这骇人的叫嚷声唤醒了。她刚才实在没想到Jeff把他们绑来,是要这样结果了他们。意外之余,恐惧感也从头顶一路窜到了脚底,她双脚虽是自由的,也吓得一动也动唤不得。   看Jeff像是马上就要开枪了,安虹终于醒过神来,趁Jeff拎着她的领子的手稍有松懈,猛地朝Jeff拿枪的手撞去。   Jeff显然没想到安虹会这么勇猛,手上的枪一个没拿住,掉在了大石上。   安虹因为这拼劲全力的一撞,把Jeff撞了个趔趄,自己也倒在了地上。   余德禄见眼前的枪口已经没有了,再也不敢怠慢,挣扎着从袋子里往外爬。因为手脚上还捆着绳子,没地方着力,只能像个肉虫那样头尾收缩着向外蠕动。还好这肉虫因为担心自己性命不保,倒是分外的敏捷。等Jeff拣起枪时,整个身体几乎都爬到袋子外面了。   知道余德禄脚上还被捆着,跑不了,Jeff捡完枪后,没有管余德禄,而是向困在地上的安虹抬手就是一枪托。   安虹本来后脑上那重重一击在大雨的冲刷下就更加疼痛,这猝不及防的又一下,让她“啊”地头往下栽,一时疼得咧着嘴闭了眼。   余德禄看安虹为了救自己被狠狠挨了那一下,也裂了嘴,心中不禁走神了想,自己这次要是能逢凶化吉,一定要给这安大美人送个锦旗,上书八个大字:美救英雄,可歌可泣!   Jeff打完安虹,心中怒意还没有消散,又把安虹从地上拎起来,恶狠狠地把枪口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本来不想先动你,想让你这位女士多活几分钟。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歹,OK,干脆还是按原剧本,让我替这位余先生先结果了你吧!”   安虹在大雨中瑟瑟发抖。她此时全身冰冷刺骨,头上那两处伤钝钝地疼着。后脑那处重击的地方的血刚刚凝住,但前额Jeff刚刚那一枪托下去,此时鲜红的血已经流了下来,被雨水冲散,立时染得半边脸都红艳艳一片,很是骇人。   她看Jeff狰狞地用枪口抵住了自己的额头,心中恐惧之感弥散开来,立时忘了头上的疼痛。   Jeff拿枪的手又用了用力,安虹感觉到那硬硬的金属紧贴在她额角的肌肤上,像压着千金重物。   她斜眼看着Jeff,这个异国男子如果不是因为各自的爱人,跟自己应是怎么也扯不上关系的陌生人。可此时,自己头上被他重重击了两次,鲜血直流。他更是眼露凶光,扬言要一枪结果了自己。想想,都是一个“情”字害人啊!求而不得之情,苟且偷/欢之情,不伦出/轨之情......   安虹闭了闭眼睛,在雨中颤抖着问了一句,“你今天杀了我,就为了得到她?这样做,你觉得值吗?”   Jeff没想到安虹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问了这么一句。他陡然松了下手上的力气。   不过片刻,他又用枪口顶着安虹的额头冷笑道,“值得?你觉得我为了得到她的关注爱慕,这么跟了她十几年,看着她在我眼前跟别的男人亲吻□□......你觉得,我活得值吗?!”   安虹分明看到Jeff盈满戾气的眼中溢出了悲凉之色。   但随即,那片刻的怔忪又被狠戾代替,他冷冷看着安虹,说道,“我就是要为我这十几年的感情找个归宿,她不给我,我就逼她给我,就是饶上你们几个人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余德禄看着安虹为了救自己,被这高大白人打了一脸血,又被指着脑袋,说要先结果了她。他心中很是有些感动,自己也想在这生死关头为她做些什么。但毕竟自己手脚被捆,连站起来都费劲,何况救人。   他看那人跟安虹说了两句话,好像动作有些犹疑,想到那人弄死安虹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他心中着急,想着何不趁他们这一来一往的对话时,自己先想法子逃跑。   余德禄此时已经好不容易蠕出了装他的袋子,既然不能站起来跑,那就滚吧。他见Jeff一个不留神,牟足了劲头,屁股一撅朝满是泥泞的小路上一头栽了下去。因为这路本来就有坡度,所以没想到他这一滚,竟滚了十来米远。直到他滚歪到一棵树下,才被树拦住没继续滚下去。   Jeff本来正在犹豫,眼梢却看见旁边袋子里那一坨肉突然变成个肉滚子滚出老远。他一个咬牙,抬手冲那堆肥肉就开了两枪。   可怜老余刚庆幸自己脱了虎口,还没来得及把身体藏在树后,就听见耳边枪声呼啸,紧接着自己右肩一疼。他嗷地一声惨叫,顺势滚到了树后。看自己右边的肥胳膊上已经一个血窟窿,鲜血汩汩地往外冒,他险些吓得昏了过去。想到自己还没有脱身,他这才挣扎着起身,上半身靠在树后,紧张地回头看Jeff的一举一动。   Jeff见余德禄被自己射中了,知道他再跑也跑不远,就没再追过来。看来时机不等人,自己不能再优柔寡断了。他喘着粗气,把枪口重新对上安虹,“你早晚是个死,咱们别再耽误时间了......”   说着他手指扣向扳机,就要向安虹开枪。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不远处的小路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吼,“别开枪!放开她,我来交换!” ☆、诡计败露   听到这一声吼,Jeff,安虹,甚至躲在树后哀嚎的余德禄都是一惊,齐齐向那声音看去。   只见王健青穿着和安虹同样的粉衣黑裤,出现在大雨中。他此时全身湿透,像是投降般两手高举,一步步缓慢地向着崖边巨石走过来。   Jeff一见王健青出现,心里恨到了极点。这才是他想要一枪毙命的人,除掉了他,自己和樊茹泓就再也没有阻碍了!   --------   刚刚,下了高速路折返的王健青,极速冲到对面高速入口处时,猛然看见旁边电子显示牌上注明下个高速出口临时关闭。他在最后时刻拨转了方向盘,沿着高速路旁的公路继续驰骋。   好不容易出了州立公园园区出口,进入园区,没多久,他们就到了一处三岔路口。他看前面的道路,被雨水冲刷得泥泞无比,只有最右边有两道清晰的车轮印迹。于是,他猛打方向盘,一路追了上来。   开了一会儿坡路,王健青远远看见那辆SUV停在了路的尽头。想着安虹可能就在那车里,他脚下更是猛地把油门踩到了底。谁想,地上本就泥泞,车轮猛然加速,一个侧滑,车就冲进了路边的小沟里。还好沟很浅,自己和樊茹泓都没有大碍。他看樊茹泓只是额角碰到了,磕出了点血,问她,她说没事。王健青看前面已经不远,再也顾不得樊茹泓,开了车门就向那辆SUV车冲了过去。   跑到SUV车边,见里面空无一人,他正心焦,却听到前面两声清脆的枪声。王健青浑身血都仿佛凝住了,怕安虹已经倒在了Jeff的枪口下。他拔腿沿着前面的泥泞小路疾跑几步,发现路旁的树后好像有人中枪了,正在哎哟。仔细一看,那人竟然是余德禄!   再抬眼,他就看见不远处的海边巨石旁,Jeff把枪口正抵在安虹的头上。安虹额角上好像还有伤痕,血已经留得不多了,只是那周围渗出的血被雨水冲淡,留着一抹淡淡的粉色。   安虹此时听见王健青的吼声,转过脸来。王健青见那张熟悉的脸庞如今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任何血色,穿过层层雨线,他也能够感受到她眼里那毫无生机的绝望感。   Jeff看着不期而至的王健青,觉得心中的愤恨终于有的放矢了。他狞笑着把枪口缓缓从安虹头上移开。   “你终于出现了,今天的这场大戏,没有你怎么能唱得精彩!”   王健青看着慢慢指向自己的枪口,仍双手高举,缓步前行。   他咽咽口水,尽量不惹怒Jeff,说得很是配合,“你别急,我这就过来,你要打要杀都凭你......只是......你先把安虹放了。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才是你想要的人......”   Jeff看王健青态度顺服,指着他的枪口晃了晃,“你别想耍花样,乖乖站过来,只要你受我一枪,我解了恨,就放开安虹。”   安虹见王健青果然乖乖前行,虽然心中对他愤恨不已,但他毕竟是自己这半生来一直信赖的男人,也是自己孩子的父亲,她不想他白白送了性命。   安虹不顾Jeff正用力钳着她的后颈,挣扎了一下,大声对王健青说,“你别过来,他这是要把我们都赶尽杀绝。你就是换了我,他也不会让我活着走的,你何必还要来送死!”   王健青听了安虹这话,身形一顿。他心中本来的担忧,愧疚,此时又加入了无比的幸福与欣慰。她还是在乎自己的!虽然因为自己的不伦恋连累她被绑架,打伤,甚至现在命悬一线,但这关键时刻,她还是紧张在乎自己的!   王健青透过大雨,把目光温柔地投向不远处的安虹。此时,就是自己被枪打中了,也要换一个她能逃出的机会。   “老婆,你别怕!我会让你安全的!”   对安虹柔声说完这一句,他又冲Jeff嚷道,“咱们说好了,一命换一命。你打我没问题,但一定要把安虹放过来!”   Jeff冷笑着盯着王健青渐渐靠近的身体,“没问题,你过来,我自然放了她。”   就在王健青离Jeff还剩十来米的距离时,Jeff松开了扼住安虹的手,高高抬起来示意他已经遵守承诺,放了安虹。   安虹此时浑身乏力,头上的伤口已经麻木了,身体里残存下的力量几乎不能支撑她站直身体。   Jeff的枪口一直对着王健青,看他走得近了,他手上动了下,似是要冲他扣动扳机。   此时,王健青身后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樊茹泓疯了似的冲了过来,声嘶力竭地喊着,“别开枪,不要打他!”   她跑到近前,一把拉回王健青,自己挡在了他身前。   Jeff忽见樊茹泓现了身,眼神中的失落,意外和懊悔之色顿生。刚才那个男人出现,他就应该想到,她必然也跟在他身边。自己的所有计划都是为了逼迫樊茹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能彻底委身于他,可此时她出现了,那他的一切计划岂不是都白费了!   樊茹泓刚才被那个小意外撞得头昏脑胀的,怕王健青担心,告诉他自己没事。但等她彻底清醒过来,却发现他已经跳出车门,疾步向前跑去。   当她正用纸巾擦拭额头上渗出的鲜血,就听见前方那两声清脆的枪声。那声音,即使在这滂沱大雨和滚滚雷声中,也显得如此刺耳。   难道是Jeff把安虹......樊茹泓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慌忙开了车门,步伐混乱地向枪响的地方冲去。   小路的尽头,她看见王健青居然冲着枪口而去,说要换下被Jeff绑着的安虹。樊茹泓看着那毅然决然的背影,心如刀割。他为了她,就是连命都可以豁出去了!如果他肯为自己这样,就是现在把她和安虹对调,她也心甘情愿。   透过密密的雨,她看见黑衣的Jeff,枪口定定地指着王健青,眼含盈满的肃杀之气。那样子,让人感觉,下一秒他可能就要开枪了!她想也没想,跌跌撞撞紧跑了几步,把王健青护在了身后。   Jeff见樊茹泓护住了那个男人,自己抓不到他了。他咬牙切齿地慌忙出手,把刚走出两步的安虹又拽了回来,仍用枪口抵住她的额头。   樊茹泓没想到Jeff果然已经如此失控,刚才路边那靠着树哼哼的余德禄,也是被他绑来的吧。   “Jeff,你别冲动!不要伤害安虹,你想怎么样,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放过阿青,放过安虹......”   Jeff看她行动话语中仍是一味护着王健青,心里凄凉一片。自己如此苦心筹划,等了一周终于等到这暴雨天。此处悬崖峭壁,周围人迹罕至,对于实施他的计划,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虽然阴差阳错绑错了人,但他的计划却未落空。眼看只要结果了这两人,就能逼得那对男女罢开手。可为什么就在这时,她却还是出现了!如今,自己的计划全都没了意义,他心爱的女人看到自己拿枪伤人的丑恶面目,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接纳他了吧!   Jeff一时悲愤,仍挟制着安虹,眼看着樊茹泓说,“你说我冲动?你知道我爱了你多久?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了!我要是冲动,早早把你身后那小子干掉了!还用被你们折磨这十几年,把自己逼得不人不鬼!”   自己和她虽然因为一场商婚绑在一起,有名无实,但他当年甘愿走入这场婚姻却不是因为金钱或者利益。也许是他自小孤独,除了那位脊背佝偻的奶奶,从没有得到过他人之爱。直到她带着优雅的笑容,柔美的声音进入了他的生活,给了他似母私姐的感觉。他爱上了她,爱得无可救药,走火入魔。她成了他在这孤独世上唯一想要珍视和得到的人!   可是,她心中装着别人,那个明明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的年轻男人。   那些明明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不能亲近的日子,那些知道她在和那个男人温柔缱绻,自己却独守空枕心中煎熬的夜晚,那些从心怀希望到绝望愤怒的日日夜夜......   Jeff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就在这关键时刻,她还是紧张地护着他,一手背在后面,牵着那个她视如珍宝的男人......而自己却拿枪指着人,一副罪大恶极的嘴脸......   雨水顺着雨衣的帽檐留下来,已经淌满了他的面颊。Jeff心中的泪也犹如这汩汩雨水,瓢泼而至,源源不绝。   看着Jeff眼中涌动的绝望和愤怒,樊茹泓惊觉,眼前这个暴怒着持枪的男人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那个安静腼腆的男孩了。那时的他是个在她给他夹菜时都会脸红的年轻人,现在,他被岁月无情地捶打成了个绑架犯,甚至马上就要成为杀人犯了!   可这逼他扭曲的无情岁月,有他的执念与妄念,更有自己的利用,贪求和欲念。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正是自己一步步地推着他而来的啊!   樊茹泓想到这些,有些哽咽,“Jeff,是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我都没能给你想要的......可是,你现在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到时候,我想跟你在一起也不可能了呀......我求求你,你现在悬崖勒马,把枪放下,咱们一切都好商量......”   听见樊茹泓话里的妥协,Jeff有一瞬动摇。但再看看樊茹泓那僵硬的笑容,她那么小心讨好,虚与委蛇,其实就是想帮她的心爱之人把他的老婆救下来,根本不是在乎自己的将来。   Jeff知道他现在杀了安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但是,如果放了安虹,她已经知道那二人的不伦,必将要和那男人分开,自己又因为绑架伤人关进监狱,他们岂不是可以毫无顾忌地继续在一起了!就这么半途而废,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的心血到头来却为他们做了嫁衣裳!他要让他们疼,让他们也知道自己这十几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商量的?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让我放了她,成全你们?凭什么?!就因为我爱你,就要把你拱手让人,看着你们逍遥快活吗?!我要让你们也知道什么是疼......我要杀了安虹!我也要弄死樊晓玲!她们是你们最爱的人,她们为你们而死,你们还有脸再在一起吗!”   Jeff说话时脸上狰狞可怖,真好像一身黑衣的修罗,孤独暴虐。   他执着地为爱而战斗,却又在爱中迷失。   Jeff挟持着安虹,决绝地向后面的巨石慢慢退去,枪口一动不动地指着已经浑身瘫软的安虹...... ☆、悬崖峭壁   “等一下!你等一下!”突然,樊茹泓的身后响起了Jane的叫喊声。她快步冲过了樊茹泓,逼到了巨石前。   “你放了她!你的仇人是那个男人,为什么要伤害她?”她指着已经窜到樊茹泓身边蠢蠢欲动的王健青。   “你为什么要绑晓玲,她现在在哪儿?你告诉我把她关在哪儿了?我可以和晓玲交换!”   --------   Jane刚刚跟在申凯车后上了高速,才发现最近的出口临时关闭了。   申凯懊恼刚刚没有看到出口关闭的告示,生怕自己错过出口的当口,安虹会遭遇不测。他咬着牙,一路把车加速到了极限速度,冲到下一个出口下了高速,再折返进入园区。   顺着车轮印一路开上山坡,远远看见前面已经停了两辆车,申凯把车停下就跳了出来。   冲到近前,他看见樊茹泓的车和那辆SUV里都空空如也。越过SUV再往前面的小路上观瞧,就看见那四个人正在小路尽头的一块巨石旁。   看着Jeff顶在安虹头上的枪口,申凯一阵心惊。只见安虹双手反绑,额角似有伤痕,整个人如在水中浸泡了许久般脸色煞白。她此时有气无力的,头被枪口顶着歪向一侧,眼睛被雨水冲得快要挣不开了,身体被Jeff挟制着,脚步也很虚浮。   看着如此狼狈受苦的安虹,申凯心里疼得快要受不了了。自己千珍万重的人儿,却被她的老公连累,被第三者的老公挟持,现在折磨成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申凯眼中不禁湿润,心中想到:他们不珍惜爱护的人我来珍惜爱护!今天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安虹救出来!   他觉得自己心中从来没有这么笃定过,他以前从不知道,在这生死关头,他是愿意为她舍掉性命的!   申凯没有贸然现身,他一面快速低声报警说了具体位置,一边匿在繁茂的树丛中慢慢接近小路尽头的几个人。他紧紧盯着Jeff持枪的手,等待时机随时准备冲出去救人。   --------   Jane看见申凯掩在路边的树丛中,好像偷偷接近着什么。等她也停稳车,跑到近前,才看见Jeff劫持着安虹,妈妈和那个男人正在不远处胶着着。   Jane明白申凯这是要暗中潜过去救安虹。自己虽然救不了她,但可以尽力协助申凯。   她看Jeff要把安虹往崖边带,就赶紧现身搭话,想帮他分散Jeff的注意力。   Jeff显然没想到又有新人登场,看见狂奔过来的Jane,脚下不禁顿住了。   今天来得还真是齐全!Jeff冷眼睨着Jane,“为什么要绑她?当然是因为她才是你妈妈最在意的,她最疼的小女儿!”   Jeff说得洋洋得意,这个秘密恐怕只有他知道,连樊茹泓的女儿Jane和她的情人都不得而知。   他那时在家里特别是樊茹泓的房间里安了偷拍监听的设备,樊茹泓给国内的哥嫂打电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那孩子是她当年被前夫的上司□□后生的野种,生下后就被她哥嫂收养。孩子从小就听到风言风语说自己不是爸妈的孩子,自己的姑姑才是亲生母亲。这谣言越传越盛,最后樊茹泓的哥嫂为了让孩子远离喧嚣,忍痛把视如掌上明珠十几年的晓玲送到了她亲生母亲身边。   看到和自己年轻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晓玲来到身边,樊茹泓当然感激不尽。当年她离婚出国,对于这个意外之女并没有什么爱护之心,甚至因为当初是不得已才有的她,樊茹泓还曾经厌恶嫌弃过这个小小女孩。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血缘至亲,樊茹泓每次回国,那女孩都和她特别亲近,早晚都黏在她身边不肯离开。樊晓珍从小没有兄弟姐妹,出国后更是跟着忙碌的母亲没有结交到什么可心的朋友。这个比她小几岁的乖巧姑娘成了她的跟屁虫,小伙伴。当知道舅舅要送她到澳洲来读书时,樊晓珍高兴得不得了。她的这个怪异的家庭让她不愿亲近,晓玲的到来让她有了一份亲情的寄托。   Jane听Jeff说完,惊讶地回头盯着樊茹泓,似要从她脸上得到答案。   樊茹泓却好像没脸见人,皱着眉把头倏地扭向另一边。   “不用吃惊,你难道没发现她比你更像你妈吗?”   Jeff身边的安虹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惊觉,原来那天偷听到Jeff说看上了樊茹泓的女儿,指的不是Jane而是樊晓玲!怪不得她暗中关注Jane,她却一直没事,反而是那个小姑娘突然失踪了!   Jeff看众人都很吃惊,继续得意地说道,“连她身上的味道都和你妈妈一样,又甜又香......”   他说完突然狞笑起来,那声音在隆隆雷声和滚滚涛声中显得如此凄厉尖锐。   Jane听到Jeff那扭曲的笑声不禁不寒而栗,“你难道把她......”   她眼中一下湿润了,那不是倾泻而下的雨水,而是因为心中凄苦涌出的泪水。   Jane指着Jeff,大声喝道,“你个变态!你当年对我......现在连她也不放过......凭什么你要得到我妈的爱,就要让我们姐妹受辱,你个王八蛋!活该你得不到你想要的,因为你根本就是个变态狂......”   Jane想起多年前,Jeff跟樊茹泓没结婚多久,就发现她在外面有情人。他开始还一再讨好樊茹泓,想和她做成真正的夫妻,可樊茹泓一直和他保持距离。Jeff那时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中渴望却总得不到疏解。一次樊茹泓不在家,他偶然看见Jane在家睡午觉。Jane那肖似母亲的面容让Jeff有些把持不住,他纠结再三,终于还是进了Jane的房间,把房门紧锁,扑到了她身上。   Jane当时全力挣扎,不惜以跳楼为威胁,没有让Jeff得逞。但那次之后,Jane怕得要命,却又不敢向樊茹泓说明。因为那天Jeff恶狠狠地威胁她,说如果这事她妈妈知道了,他们就得离婚。那样她和妈妈就不能再在这个国家待下去了。Jane知道樊茹泓讨厌家乡,妈妈当年和爸爸离婚带她远走他乡,就是再也不想回到那个伤心地了。   于是,她小心躲着Jeff,再也不敢一个人在家,生怕Jeff又突然回来钻进自己的房间。她孤独着承受着这份恐惧,既怕Jeff哪一天真的得逞,又怕他一不高兴和妈妈离婚,把她们赶出这个国家。直到Jane后来终于考上大学,妈妈也要和那个魔鬼远赴西澳定居。那时,她虽然不舍得妈妈,但心中也暗暗怨恨妈妈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自己的处境。她只是一味忙着她的生意,和她那个见不得光的年轻情人。Jane对樊茹泓的感情越来越淡,更不愿再跟他们一起生活。所以,当樊茹泓要去珀斯时,她以上大学为由自己留在了悉尼。   听到女儿脱口而出的呵斥,樊茹泓一把把女儿拉到身前,难以置信般盯着Jane,“你刚才说什么?他当年对你做什么了吗?你说他是......变态,他怎么你了?!”   Jane的泪水终于裹着雨水夺眶而出,“妈,他就是个混蛋,变态,王八蛋!我那时候还没有晓玲现在大......他就,他就......”   Jane说不下去了,手捂在嘴边呜呜地哭起来。   樊茹泓面如死灰,看着多年不曾亲近的女儿,终于知道她距自己千里之外的缘故了。   她一下把Jane紧紧搂在怀里,愧疚地哭道,“宝贝,是妈妈不好,妈妈一直不知道,是我害了你啊......”母女俩哭作一团,樊茹泓更是不住的道歉自责。   对女儿有多愧疚,就对Jeff有多怨恨。此时,樊茹泓对他的恨超出了对他的愧。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泪水,抬起头,狠狠地瞪着还僵在崖边的Jeff,“你说你爱我?你爱我就侵犯我的大女儿?你爱我就绑架我的小女儿?你为了得到你的爱如此不择手段,你的爱未免太不正常!现在,不管你为了得到我做了什么,都请你停手吧!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Jeff看着女人眼中的愤恨,心中有种大势已去的悲凉。   想想自己这十几年来,确实像个变态。从情窦初开到孽缘深重,从心之向往到无望挣扎。如今,自己对她的情感卑微而扭曲,不惜暗暗筹划,伤人性命来成全自己的痴心妄想。这畸形的爱恋也是由她而起,为她而终的!   可眼前的女人心中何曾对自己有过半分怜惜亲近,自己顶着“丈夫”的头衔十几年,她这个做“妻子”的却躲了避了十几年!此时,她眼中那厌恶憎恨的目光更像一把开了刃的利器,把他心中仅存的期许斩了个一干二净!   Jeff颓败地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时,已经双眼通红。他绝望地看着那个女人,突然用英语一字一句地吼道,“那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因为爱你,又得不到你,才会变成今天这样!你才是那个始作俑者!你们才是罪人!”   此时,远处突然传来警车的鸣笛声,一阵紧似一阵地向这边逼近。   Jeff看看那泥泞小路的尽头,好像已经有红灯闪烁。他缓缓摇摇头,绝望地看向众人,连树后的余德禄都没放过。在最终看了樊茹泓一眼后,他突然发力,扯着安虹就向背后那悬崖边沿大步退去。   --------   刚刚申凯看到Jeff一直情绪激动,怕自己仓促动手反而激得他开枪伤了安虹,所以一直慢慢靠近,没敢现身。此时,他从藏在树后的余德禄的不远处经过。   余德禄终于挣脱了脚上的绳子,可以站起来了。他看见申凯猫着腰向巨石逼近,知道最后的恶战就要到了。他怕自己遭池鱼之殃,犹豫了一下,他瞅准时机,突然窜了起来,绕过树干,就向小路那头仓皇逃去。   Jeff看见余德禄那厮没命地朝远处跑去,不禁气得抬手就向那肥胖的背影开了两枪。可能是余总太过身宽体胖,有一枪居然正中他的屁股。只听他“嗷呜”一声惨叫,脚下失了平衡,就向前扑去。这雨中道路本就泥泞不堪,余总一下跌入了泥浆中,眼睛鼻子嘴里淌入了泥汤,浑身被泥水浸泡,半点也看不出他保养得如二八少女的白嫩肌肤了。   申凯看Jeff把枪口离开了安虹,心道终于等到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Jeff握枪的手,对安虹大声喊道,“你快走!”   安虹对着突然冒出的申凯有些怔忪,她还在愣神,不远处的王健青大步跨过来,趁机把安虹拽了过去。   Jeff一看人质被救,心中再没有希望,他持枪的手狠狠向下,枪口就要指向和他扭打僵持的申凯。   已经逃出两步的安虹看申凯眼见要被高大魁梧的Jeff制住,她不顾一切,扭身回来,撞向了Jeff。   王健青刚刚把安虹抓到身边,松了口气。还没明白过来,安虹却又返回撞向Jeff。知道她是去帮申凯,王健青心中既担心又恼怒。   Jeff被安虹撞得身子向后倒去,只听见身后海浪拍击着岩石,涛声滚滚。   他嘴边一抹冷意,眼看自己就要坠下崖去,他突然松了枪,申凯一个惯性,向旁倒去。没想到他意不在申凯,而是安虹。只见他突然出手,在这千钧一发间抓住了安虹的胳膊,就要扯她一起掉下悬崖。   电光火石间,申凯看出了Jeff的意图,也一把抓住安虹的手腕,使了全身之力把安虹拽向安全之地。可申凯没看见,Jeff一只手抓住安虹的同时,另一只松了枪的手也拉住了自己的衣襟。   随着安虹被申凯拉回来摔倒在悬崖边,申凯自己却被Jeff抓着,两人一起坠下了这海边的悬崖峭壁! ☆、与你诀别   警车终于到了。有警员跳下车来,看到最近处还躺在泥浆中的余德禄,先把他救了起来。   余德禄像是劳苦大众见了亲人解放军般痛苦流涕,一边叫着“警察叔叔,你们可来了”,一边张开还滴着泥汤的手臂就要向那高大的白人警察身上扑。   那警察叔叔习惯性地一手敏捷地去探腰上的枪套,回过味来,尴尬得赶忙大手一张,摆了个“STOP”的手势,“No hug,please!”(请不要拥抱)然后,他指挥从后面急救车上下来的急救人员,赶紧过来给这位泥人余救治,并派了华裔警员开始向他询问案发的情况。   同时,看到悬崖边的几个人,也有警员快速持枪跑了过来,确认凶犯和无辜人士一起坠崖后,忙用无线电联系救援。   刺耳的警笛声,纷乱的脚步声,无线电台的通话声,刚刚寂静的小路顿时喧嚣了起来。   --------   安虹眼睁睁看着申凯在自己眼前被Jeff抓着,一齐坠入悬崖。   掉下去时,申凯的一只手臂抬着,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要向安虹告别。安虹猛地伸出手想去抓申凯的手臂,但一切都在转瞬间,安虹的手伸出悬崖,攥紧,却只抓了满把的风雨。   她急忙仓惶地跪行几步,贴着巨石边缘,向崖下看。下面海礁嶙峋,灌木丛生,雨水冲涮之下,一切迷茫阴郁,别说是人影,连只动物或海鸟的踪迹都不见。   安虹傻傻地望着下面,再看看面前无边无际的海水,苍凉的海面被雨水雾气环绕,简直如末世景象,让人敬畏恐惧。   她突然想起昨天黎明她做的那个梦。她被推入那万丈深渊,当时心中的恐怖绝望现在还记忆犹新。如今,这噩梦成真,可却是申凯换了她掉入这悬崖峭壁之下。他刚刚心中会是多么地绝望无助......   昨晚,他还对她说着“我困在对你的感情里十年了”,“我愿意后半辈子好好珍惜你,疼爱你”,那个一遍遍吻着她,一声声唤着她名字的男人,在最后关头把她拉到了安全地带,自己却跌下这数十米高的悬崖,消失在嶙峋的礁石之间!   安虹在崖边跌坐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刚刚的一切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她心中顿时如铁锥插入般疼痛难当。对着那荒凉崖底,茫茫苍穹,她终于尖声叫了出来,“申凯......申凯...... 申凯......”   事情发生在一刹那间,众人一时都惊呆了。   王健青离得最近。看那两人跌入崖底,震惊之际,见安虹大喊完慌乱地就要探下身去找申凯,他急忙抱住安虹的腰身,生怕她一个失神也掉了下去。   樊茹泓刚刚就在王健青身后。她在混乱中看到申凯,安虹和Jeff扭作一团,顷刻又见申凯拉过险些掉崖的安虹,自己却被Jeff拽了下去。她心中惊恐不已。   当Jeff身子向后面悬崖倒下去时,她分明看到他复杂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仿佛要把自己印在他眼中似的。那目光中既有生无可恋的绝望,也有终于放手的释然,更多的,是对她的无限眷恋......   樊茹泓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和Jane一起齐齐扑过来向巨石下面张望。可那下面水气昭昭,哪里有半个人影。   Jane最先哭了出来,她没想到最后竟然是申凯被拽下去了,想想他刚才义无反顾地顶着枪口冲出去救安虹,他对安虹的感情让Jane既气恼又艳羡。可是,刚刚他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命都没了,那些嫉妒不平还有什么意义!   她为申凯叫屈,这么好的一个人难道就这么平白送了命。她越哭越伤心,口中喃喃叫着“申凯”,双手撑在巨石上,已经哭得直不起腰来。   樊茹泓木呆呆地望着悬崖下面,崖底阴森森的,怪石林立,礁石旁又涛声滚滚......难道那两人真就这样丢了性命?!   她不敢再往下看,一种害了人性命的负罪感让她怕得浑身颤抖。是她!是她因为自己的贪恋欲望,才害了他们!因为自己的利用和贪妄,Jeff为情而狂。可申凯呢,他何其无辜。只不过是为了救人,自己却赔上条性命!   她不敢看安虹,不敢看女儿,甚至连王健青,她都不敢直视。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不遗余力地纠缠,不择手段地诱惑,才让几人终于走到了这无可挽回的地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可怜人,可安虹和申凯,岂不是比她更可怜上百倍千倍!   她受不了心中的愧疚自责,终于双手抱头,凄厉地叫嚷了起来,“不......不......”   安虹好像被这叫声惊醒,她突然挣脱了王健青的手臂,挣扎着站了起来,跑下巨石,朝路边的密林里扎了进去。   王健青本来正侧头跟过来的警员解释情况,就被安虹挣脱了他的怀抱。怕她再出意外,他急忙撇下警察,追了过来。安虹刚走了几步,他就拉住了她,不让她前行。   王健青见安虹回头,刚想开口劝她先去处理下头上的伤口。没想到,安虹一句话没说,回手就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手上使足了力气,王健青被她扇得懵了般,一动不动。   安虹用怨恨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发狠地挥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继续向林中奔去。   刚刚,王健青也被申凯最后那一抓震撼到了。他一直觉得自己从安虹年少时就痴迷于她,对她一见钟情,一路追求,更陪伴她走过了七八年的婚姻生活,自己应该是最爱她,最了解她的。   可是,申凯刚才奋不顾身地用自己换下了安虹,不惜和那个疯子一起掉下悬崖,如今恐怕凶多吉少。他不知道,如果换了是自己,在那命悬一线的时刻,能否也会像他那样义无反顾地牺牲自己来换回安虹。   他熟悉的安虹,从来都是温婉淡然的。可是,她刚才回手那一个响亮的耳光,眼中饱含了无限怨怒厌弃。打过后,她又那么不顾一切地下山去寻那个生死未卜的人。   看来,是自己把她逼得太狠了,让她失了对自己的柔情,对世事的从容......   事到如今,他对她,她对他,都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了。   跌在地上的Jane好像明白了安虹的目的,她擦擦脸上的泪水,也起身跟了过去。   樊茹泓看着两人一路向下,一瞬就消失在树林中,恍惚中知道她们是想去找刚才坠崖的两人。她突然也明白过来,也许,也许他们还没有死......也许他们只是受了伤......她也要去找他们,看看被自己害的人到底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樊茹泓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也跌跌撞撞地跑进了树林。   王健青失神地盯着安虹决绝的背影,失落片刻后,还是没忍住对安虹的担心,也默默跟了上去。   警察刚刚查看了几人的情况,从余德禄和王健青的口中得知了刚才的变故,一边叫了救护车到山下待命,一边组织警力也向山下搜救而去。   --------   大雨让山坡泥泞易滑,安虹不知有多少次一个没踩稳,就摔了下去。树林中乱七八糟地还长着不少灌木丛,上面的尖刺不时扎在安虹的脸上手上。还没到崖底,安虹已经全身泥浆,手臂和脸上还多了道道血痕。   安虹对这一切都没有任何知觉,她只想找到申凯。   她不相信他就这样死了,他承诺她的后半辈子还没有开始,他不能就这么丢下她!她要找到他,告诉他,她一直都很想念他,一直都爱着他。以前要对自己的婚姻,家庭负责,她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但现在,她马上就没有牵绊了,只要他还在,哪怕丢了胳膊断了腿,她也再不会离开他了!   众人一路跌着滚着下到了崖底。这里到处是礁石灌木,加上大雨瓢泼,能见度很差。   安虹不停用手拨着阻挡了视线的枝叶,紧张地四下张望。她没有再叫申凯,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她知道,他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即使意识清醒,也不可能大声应她。她手脚放轻,再放轻,除了纷乱的脚步声和雨声,她想听到来自他的呼吸声,或者用心去听他给她的感应。她相信,他不会舍得抛下她,他不顾一切救了她的性命,是要和她一起过后半辈子的!   终于,她听到了微弱的声响,就在斜前方的乱石间。她眼睛蓦然雪亮,急忙奔了过去。   被雨水冲刷得湿漉漉的石头间,果然见一个人瘫软地躺在那里。   他估计摔下来时四肢受到了猛烈撞击,此时两腿和一只胳膊都呈不自然的角度摆在乱石上。那诡异的样子,像是一只从天上急速跌至地面的大鸟,羽毛平展,但利爪尽折。   他头上一片殷红,血盖住了大半边脸,面目也变得很不清楚。   不过,他好像听到了脚步声,正努力挣着眼睛,透过雨水和血水,看向这边。   安虹欣喜若狂地跑到近前,看清楚了那人,失望却倏地袭来。那不是申凯,而是看起来奄奄一息的Jeff!   Jane和樊茹泓在安虹身后很快赶来。当看清楚了眼前之人,Jane有些不忍直视地捂着嘴扭过头去,樊茹泓则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Jeff好像看到了樊茹泓,他闭了下眼睛,像攒足了力气,又艰难地挣开。那只唯一没折断的手臂似费了毕生之力缓缓抬了抬,又终于软软落下。   樊茹泓好像听到了他的召唤,几步跨过乱石,来到了他的身边。   Jeff的眼珠慢慢转动,停在了身边浑身颤抖的女人身上。她的样子不再优雅,甚至邋遢至极。浑身泥泞,头发凌乱,丝绸上衣上刚才还被路边的枝叶划开了几个口子。   Jeff嘴边渐渐露出个艰难的笑容,开口说了个地址。   樊茹泓知道,那一定是关晓玲的地方。   Jeff喘了口气,继续说,“放心......我没有......她太......像你,我......不忍心......”   樊茹泓跌坐着,听了那断断续续的话,心里不由悲喜交加,哽咽着哭出了声。   Jeff想再咽下嘴中涌出的甜腥液体,可这次没成功。一股热流从口中喷出,一下淌满了他的下颌。   樊茹泓看见Jeff吐了这么大一口血,慌乱地用手去给他抹。但任凭自己双手都被浸染成鲜红色,也抹不去那抹刺眼的血色。   Jeff突然笑了,眼中的泪水同时涌了出来。   他对她说:“对不起......我......要走了......如果......他需要......把我的......器官......都捐给他......”   樊茹泓知道他说的是申凯,哽咽着点点头。   Jeff无力地闭上了眼,过了几秒,再次努力挣开。这时,他看着樊茹泓的目光变得温柔而不舍,声音更如游丝一般轻盈,“我......不后悔......爱你......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收......获......”   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说完了这句,嘴中像是叹息般呼出了最后一口气。他的眼睛缓缓闭上,刚刚抬了几寸的手臂,终于也无力地跌了下去。   雨水已经把他头上脸上的血迹冲淡了,他此时好像睡着了一样,面容安详而宁静,嘴角似乎还带了一抹释然的笑意。他那么无害地躺着,看上去,又像是当年那个平静而内向的羞涩男孩了。   樊茹泓听完他用了最后的力气向自己的表白,再也控制不住,扑倒在Jeff身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这时,一个浪头打过来,拍击在不远的礁石上,激起了半人高的水花。那水浪一直扑过乱石,打在了他腿上,没有多停留,又终于不舍地缓缓逝去。   樊茹泓双手颤抖地捧着Jeff的脸,细细为他擦去脸上残留的血迹。她身子慢慢凑上去,把自己的双唇贴在他已经青紫的嘴唇上,辗转缠绵,久久不停。   他生前,他们从来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接吻。这最后一吻,恐怕也是这辈子她给他的最虔诚的唯一一个吻了。   --------   安虹站在几步之遥,看着那个“罪魁祸首”咽下最后一口气,在暴雨乱石中离开了这个孤独世界。   她心中不知是悲是恨,是怜悯是释然。一切情与爱,贪与嗔,在生死面前实在微不足道。如此他为了一腔痴恋,一段孽缘却葬送了性命,到底是个可怜人。但想想那个更无辜的人,现在还不知身在何处,是生是死,安虹心中又升起阵阵惧意。   她扭头丢下哭得已失了神的樊茹泓,继续在礁石丛林中寻找。   雨势似乎小了些,但雷声又滚滚而来。   安虹已经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搜过了多少树丛。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始终没有看到申凯的踪迹。   她心中越来越急躁,想着申凯从那上面掉下来,现在会有多疼,又有多绝望。她的心抽痛着,好像心底再不平滑,硬生生剜出一道道伤痕。泪水滚下来,冷冰冰的,像那海水般没有尽头。她抬起手抹了把脸,不知是想去抹去脸上的泪痕,还是想抚平心中的沟壑。   她已经找到了海水边,这里除了茫茫海水,别无他物。   到底在哪儿?他到底在哪里?!   安虹在海边张望着,突然瞥到自己手上的手环闪了起来。她想了想,突然喜出望外!是了!这两个情侣手环只有在距离二百米以内时,才会闪。那么,申凯......   她踏着脚下的海水跑回崖边,急急找,细细搜。看见手环不闪了,她就扭头向另一个方向接着寻觅。   又找了十来分钟,她终于看见悬崖壁边上,一处杂乱的灌木丛中,申凯被灌木的枝叶覆着,静静地躺在那里。   安虹本就病着,在雨中浇了太长时间,头上又有伤。此时,她只凭那一线意念在支撑着,终于找到了申凯。看他浑身鲜血直流,人事不省,她腿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   安虹几乎是爬着终于到了他身边。只见他面色煞白,紧闭双眼,头上和左眼处可以说是血肉模糊。身上衣服有多处划开的口子,里面也渗出了斑斑血痕。   安虹哆嗦着伸手摸他的头,脸,肩膀,手臂,胸膛,双腿,直到双脚。她想确认哪里断了,漏了,残了。最后,她把手慢慢探上他的左胸上。那里,还若有若无地跳动着!是的,他还活着!   她知道,她就知道,他舍不得走的,他怎么能舍得抛下这半生情缘,自己欠他的,后半辈子,她还要加倍还给他呢!   安虹抽着气,又把手摸到了申凯脸上,为他轻轻抹去血迹,雨水,泥渍......   她听见身后的警察早已联系了急救人员。Jane也跑到了她身后,没敢接近,只是在一旁垂着泪。   现在只要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下下,你就会得救的,申凯!你要为我坚持住!   安虹在心中默默地说着,祈祷着。   他身上太冰冷,她想把他抱在怀里捂热一点。可她不敢搬动他,怕把他的伤势再加重。她捧起他的手,双手轻轻搓着,揉着,吻着,捂着......   申凯,你有没有觉得暖和一点?你有没有感到我就在你身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有多疼?你明不明白我宁愿是我自己躺在这里!   安虹一遍遍抚摸着他失了生气的脸,他没了颜色的嘴唇,他不再温暖的手掌。   突然,申凯的头稍稍动了动,安虹以为他就要醒了,紧张得不敢动,惊喜地盯着他的脸。   他没有醒过来。   而是,毫无预警地,从他青白的唇角淌出一缕鲜艳的红色,浓浓的,迅速流下他的脸颊,染红了他的脖领。   安虹眼神中露出惊骇之色,这么多的血淌出来,多得让她胆战心惊。   申凯始终没有挣开眼睛,头仿佛再也支撑不住,朝一侧歪了过去。   安虹突然看到他手中好像抓着什么,她轻轻打开他那一侧的手,却看见那是他送她的那串珊瑚手链。她从昨天一直戴在手上的,肯定是刚刚他最后拽她时抓下来的。   那手链虽然断了,却完完整整地躺在他手中。那殷红的颜色被密密的雨水冲涮得异常夺目,像崭新的一样,一尘不染。   安虹把手链小心握在手中,看着它,也看着他。   他嘴边的血色与她手中的珊瑚色重合,如那苍茫海面与混沌天空模糊成一片。   终于,她看着一动也不再动的申凯,在无尽的绝望中倒在了他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  有打算这章作为正文结束的,可很怕被凯粉拍砖...... ☆、暮色沉沉   第二天清晨,安虹从昏睡中醒来。   洁白的床,明亮的窗,柔和的晨光,凉爽的轻风。眼前的一切都很美好,静谧。   年轻的白人护士轻轻走进来,看见安虹挣着眼,很高兴地向她说“早上好”,问她感觉怎么样。   安虹无力地笑笑,说感觉好多了。   沉醉在这明媚的晨光中没有两分钟,渐渐清醒过来的安虹突然想起了昨天那心悸的场面,暴雨,闷雷,悬崖,乱石,密林,惊涛......安虹顿时觉得浑身都紧绷起来。   “昨天那个掉崖的先生......他怎么样了?”安虹急切地问出这个她不敢面对的问题。   “他,情况不太好。左眼受伤严重,已经紧急做了□□移植手术,现在眼睛应该没有大碍了。但颅脑损伤更严重,从昨天送来后就一直昏迷。我们医院的专家已经在会诊了,正在定下面的治疗方案......”   安虹只听见“做了手术”,“一直昏迷”......那就是,他还活着,还活着......   刚稍稍倾起的上身又靠回了病床上,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散开的沙雕般,松下来,泄成碎粒。   他还活着......   她闭上了双眼,眼角滚下两行热泪,心中却是喜悦的。只要人还在,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都再也不会让他离开自己了。   安虹蓄了蓄精神,就想马上去看申凯。可她刚想起身,却被白人小护士拦下,告诉她现在可能正是主任查房的时间,没办法安排会客。而且申凯一直到现在还昏迷,那边的病室还不知能不能让人探视。   小护士听说了那人是为了救安虹才跌下的悬崖,小声地问了一句,“他是......”   安虹含泪说,“他是我的......爱人......”   她用了“爱人”这个词,既不是男友也不是是先生。因为,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有这个词才能涵盖。   有爱之人,相爱之人。   白人小护士很是同情艳羡地冲安虹笑笑,说让她先好好休息,她会去问问什么时候可以让她去探视申凯。   --------   安虹还没吃完早饭,吴心美就来了。   一进房间,看见安虹已经坐起身自己吃着小桌上的早餐。她几步跑到床边,不由分说把安虹搂进了怀里。   “亲爱的,怎么才几天没见,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昨天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吓坏了!快让我看看,头上那两处还疼吗?那个杀千刀的!也就是他挂了,要不然我也得把他千刀万剐!”   吴心美忿忿说着,小心地扒开安虹伤处的头发。那两个伤处已经上了药,包扎过,没有血迹了,但她看着还是心疼地落了泪。   “对不起,亲爱的,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都没在你身边。是陆子峰昨天下午听你们公司那个樊晓珍打电话来,我们才知道的。你不知道,我们听说你被绑架,申凯掉崖,我和陆子峰都急疯了......”吴心美说着又抹起了泪。   --------   昨天,她接到陆子峰从公司打来的电话,说申凯和安虹出事了。她和陆子峰赶到医院时,两人先是看了已经推入病房的安虹。她的两处伤口还好都是皮外伤,已经处理了,只需再观察一下是否有脑震荡。不过,她高烧不退,在雨中又惊又怕地浇了那么久,怕转成肺炎。   从安虹那儿出来,陆子峰又去见申凯的主治医生。当时,初步检查已经确认他左眼受创,需要做□□移植手术。陆子峰当时听了,急得不知怎么好。恰在这时,旁边过来一位医院的工作人员,跟医生小声说了一会儿。然后两人一起过来跟陆子峰说,有人已经捐了□□给申凯,等一会儿各项检查结果出来,马上就可以手术。   陆子峰很奇怪,问两人是谁捐的。那工作人员摇摇头说,他们不能随意透露,也许,他可以去问问那边的那位女士。   走廊尽头,樊茹泓落寞地站在那里,眼睛一直看向这边,却不敢走近。   --------   警方已经根据Jeff提供的那个地址把樊晓玲找到了。小姑娘当时被藏在Jeff家一栋多年没有人居住的老房子的杂物间里。手脚捆绑,嘴被堵着,眼睛也被蒙着。万幸,她除了身体虚弱,心理受创,手脚被捆绑的地方有些青淤外,没有受其他的伤害。   Jeff确实想过用她填补他那求而不得的欲念,但却在纠结不忍中,始终没有下手。   几个月前的那个雨天,他发现樊茹泓和王健青又开始私会,郁闷地独自在家多喝了几杯酒。正在客厅晕着,恰巧晓玲放学回到了家。看着樊晓玲那几乎和樊茹泓一模一样的年轻面庞,他酒气冲头,当时冲上去抱住她就要亲她。晓玲反抗,他就用当年吓唬晓珍的那套说辞威胁她。樊晓玲吓得慌不择路,冒着暴雨一路跑到了房后那段偏僻的小路上。于是,就有了安虹偷窥到的那幕。   Jeff本来冲动之下兜里藏了枪,想着老妈不行,干脆就用女儿抵债,逼她就范。可两人在芦苇荡中厮打后,他的酒气被大雨冲淡了几分。后来,他看晓玲一路跌跌撞撞地逃到了大路上,忍了忍,只能作罢。   这之后晓玲果然没敢告诉樊茹泓发生的事情,但她却以家离学校太远,上下学不方便,搬出去自己租了个公寓。   随着Jeff越来越无法忍受樊茹泓和王健青的厮混,每次他发现两人又在家中偷偷欢好,他就去找晓玲的麻烦,用这种办法宣泄他心中的愤恨。晓玲怕极了,一直小心翼翼地躲着她,出入都会叫上朋友同行。   但终于还是有一天,Jeff的偷拍设备又拍到了樊王两人的床/第之欢,他怒不可遏地堵在樊晓玲家门口。晓玲并不知道Jeff就在她家门口守株待兔,等到她晚上出门倒垃圾,Jeff强行闯进了她的公寓。   Jeff冲进门,脱了衣服就要侵犯她。许是晓玲的呼叫声太大,惊动了邻居。马上有人来拍晓玲的房门,问她有没有事,要不要报警。Jeff终于停下了动作。晓玲虽然害怕,但不想事态扩大,强装镇定地说不好意思是她和朋友开玩笑呢。Jeff看也捞不到什么便宜了,冷静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不过那天他的衣服落在了晓玲家。晓玲事后藏在背包里想带出去扔掉的,可还没来得及扔就被樊茹泓发现了,她只好谎称是同学借给她的,没来得及还。樊茹泓还以为是小姑娘有了男朋友,不好意思对自己讲。谁曾想她为了不让自己为难,怕她被赶出澳洲,竟瞒下了这么大的事情。   后来Jeff跟樊茹泓的冲突越来越激烈,他愤怒地更加无处宣泄。他曾谎称爱上了晓玲,威胁樊茹泓要不然就答应他和她最心爱的小女儿交往。   看樊茹泓和王健青还是没有收敛,Jeff心中的恶念愈来愈无法压制。他冥思苦想,设计了一场不伦恋被余德禄揭穿后,余德禄和王健青在悬崖边谈崩,决斗而死的大戏。如果,樊茹泓在情人死后还不就范,他就要用她最心爱的小女儿来做为最后的砝码。   于是,新年过后,他寻机绑了晓玲,把她扔到那个多年没人住的房子里。这里是他那已经去世的父亲给他留下的唯一财产。荒废多年,不曾维护,已如废弃的房屋般荒草丛生。因为那里满是他小时候孤独无助的记忆,他从来没有向樊茹泓提过这个房子。   他早就去那个州立公园踩过点,那个偏僻的巨石悬崖最适合作为坠崖抛尸的地点。只是,他的计划要在人少时进行。于是,他等了一周,终于等到了那个疾风骤雨的夏季风暴天。   抓了晓玲以后,Jeff一直用她的手机假装晓玲和樊茹泓联络。造成她去塔斯马尼亚旅游的假象,是想拖到樊茹泓得知王健青和余德禄双双遇难后,看樊茹泓是不是会接受他。如果她接受了,他就悄悄地把晓玲放回家,反正从始至终,晓玲都没有看到过他的脸。他和她说话,也是用了特殊的变音设备。不过,如果樊茹泓不接受他,他就只能破釜沉舟,用晓玲作为人质来胁迫樊茹泓就范了。   可是,他的计划被晓玲破坏了。   晓玲被绑架后,知道姑姑肯定会报警找她。可过了三四天一直都没有动静,她开始担心,是绑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警察无从查找吗?她曾以为这绑匪绑她是为了用自己威胁姑姑,敲诈钱财。可几天过去,绑匪从没有让她在电话里和谁通过话,确认她确实在绑匪手中。电影里,被绑票的人不是都被要求在电话里说句话,证明自己还活着吗?不是劫财,那是劫色吗?可绑匪从来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晓玲想来想去,突然记得绑匪把她的手机收走时,曾经问过她手机的密码。难道,他用她的手机来做什么勾当?樊晓玲想,既然她的手机不能用来报警,那留在绑匪手中有弊无益。她头被蒙着看不见,就天天留意自己手机的声响,确认手机放置的位置。终于在上周末,她借口去卫生间,趁Jeff不注意,突然摸索到了自己的手机,抓起来就扔在了马桶里。   手机SIM卡被毁,Jeff十分抓乱地用变音器逼问她的微信账号。樊晓玲特意说错了几次账号密码,造成系统被锁。晓玲的微信彻底不能用了,Jeff没办法再装下去,樊茹泓才终于发现晓玲失联,报了警。   --------   昨天被警察找到后,樊晓玲也被送到了这家医院。她虽然没有什么外伤,但被软禁的这十来天又惊又怕的,输了些营养液,话都没力气和樊茹泓说,就很快就沉沉睡去了。但就是樊茹泓和樊晓珍陪在旁边,她睡得都很不安稳,时不时地被噩梦惊醒。樊茹泓看着她消瘦憔悴的脸庞,真是心如刀绞。   她的这场情/事,本来就破坏了别人的家庭,让安虹和她的两个孩子成了受害者。她万万没想到,Jeff对她的痴迷,最后竟然害了他自己的性命,还连带着让这几个人都受到了伤害。   余德禄昨天最先进了医院,听说手术取出了两枚子弹后被推进了病房,此时就在楼上一层住院。   安虹头上的伤,樊茹泓也听说并无大碍,只是高烧虚弱,需要静养。   可是申凯,他现在的情况最不好。樊茹泓在Jeff的遗体被抬走时已经跟警察说了他的遗愿。现在她听说申凯可能需要移植□□,就又跟院方说了Jeff愿意优先捐献器官给申凯的遗言。院方已经查到了Jeff生前曾签署过器官捐献的文件,那么本人如果有这个意愿,当然要优先申凯。   她看晓玲一直睡着,就在走廊里远远站着,悄悄关注着申凯那边的动静。   此时,陆子峰走到樊茹泓面前,疑惑地看着她。她低着头,轻轻道出了Jeff的遗愿。   陆子峰听说了昨天几人之间生离较量的惊险场面。虽然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把原本陌生的几个人凑到了一起,但申凯为救安虹,被Jeff拉下悬崖,如今命悬一线,既然Jeff有捐献的遗愿,那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呢。   手术很顺利,医生说,申凯的眼睛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应该可以恢复六七成的视力。   --------   昨天下午,樊茹泓去了一趟警局。警员在事情结束后,已经给除了申凯安虹之外的在场人员都记录了简单的口供。樊茹泓作为案犯的妻子和事故的在场人员,又被正式请去警局,协助警员了解整个事件。   樊茹泓隐去自己和Jeff商婚的真相,只讲两人婚后由于文化差异,关系逐渐不睦,自己想离婚,但Jeff一直不愿意。后来她和婚前的恋人王健青重遇,又走到了一起。   樊茹泓说到这里时,尴尬地低下了头。她这么隐瞒了真相,是不想连累王健青和女儿晓珍。发生了昨天的变故,她自己对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什么留恋。可是,如果她商婚的事情被翻出来,她帮王健青加的那五分也就被作废了。那时,他也会被取消居留资格,即使他入了澳洲国籍,也会被取消国籍。   还有晓珍,当年她是靠着妈妈和Jeff的婚姻关系办理的未成年子女的移民。自己的国籍如果被取消,她也会被连累取消。   所以,樊茹泓只说Jeff绑架安虹和晓玲,应该是为了威胁自己和他继续生活下去。   警员又询问Jeff和余德禄的过节,樊茹泓犹豫了。按着她以前心态,她一定会借此机会,把以前余德禄那些鸡鸣狗盗的行径都抖出来。但是,因为自己和Jeff的关系,他也被劫持并受了伤。虽然当年她和Jeff之间婚姻关系,也是因了余德禄的威胁才不得不缔结的。但多年之后,他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沉吟了一下,樊茹泓只说,他们之间是因为婚前余德禄追求过她,Jeff误会他们现在有超出底线的关系,所以也绑架了他。   虽然刚刚王健青和余德禄的简单口供和她的没什么出入,但警方仍是怀疑这里面的原委不止这么简单。但如今犯人已死,没有对证,又没有其他的证据证明什么。所以,警方盘问了三个小时后,就放樊茹泓离开了。   出了警局,她给王健青打了电话。如昨天一般,他没有接。   樊茹泓想了想,还是把自己今天和警察说的故事发了信息给王健青,嘱咐他不要多说什么。   --------   昨天,救援人员把申凯和安虹抬上救护车时,因为得知王健青是病患的丈夫,为了了解安虹的过往病史,也破例让他随车一齐到了医院。   王健青把安虹安置好,正想回家给她那些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不想在医院走廊里,碰到了刚和陆子峰谈完话的樊茹泓。   他们从事情发生过后,这几个小时各自忙着自己的家人,一直没打过照面。   此时,看见对面同样形容憔悴的面庞,两人都是相对无言。   樊茹泓有心想问问安虹的近况,但看到王健青那冷冰冰的态度,有些张不开口。其实,从看到Jeff在崖边用枪抵着虚弱的安虹,她心里就明白,走到了如此始料未及的地步,自己和王健青,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王健青沉默地走着,打算从樊茹泓身边错身而过。当两人快接近时,他微微低下头,似是有意躲避她的目光。   “阿青......”樊茹泓犹豫间,还是叫住了他。   王健青背着身子,顿住脚步,仍是低垂着头,好像只是停下脚步休息一下,没有要听她说下去的意思。   “对不起......”樊茹泓艰难地说出了这三个字。它们好像重如山峦,一直压在心里,怎么也挪不出去。   王健青缓缓仰起了头。停了片刻,像是终于恢复了呼吸般,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呼了出去。   “你这三个字,应该对病房里晕着的那两个人,和太平间里躺着的那个人说......”   他的嗓子沙哑得话没说完,咽了咽口水,他接着说“我也......欠他们这一句......”   眼中的湿意突然有些控制不住,他只得扭过头看着玻璃窗外树叶上滴答滴答跌落的水珠。   这个夏日的傍晚,大雨终于停了。   此时,天色开始慢慢放晴,落日终于在沉入地平线之前露出一抹暖色。暮色中,万物经过这场豪雨的浇灌,竟显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生命没有被这暴风骤雨吹倒压垮,倒展现出别样的景致。   樊茹泓看着王健青默默离去的背影,再无话好说。   她身子无力地靠在玻璃窗旁,看着窗外,眼中慢慢滑下一行清泪。   雨后的世界,树木花草的颜色仿佛更加斑斓,连泥土的气味都被衬托得的分外清新。   可她眼中的世界,再没有了色彩与生机,只剩暮色沉沉,灰暗一片。 ☆、不离不弃   陆子峰晚一点也到病房来看望安虹,并且和吴心美一直陪在安虹病床边。看她吃过早饭,终于又恢复了些生气,两人终于让安虹讲了整件事的详情。   安虹叹了口气,从收到第一个匿名快递开始,把这几天发生的惊天动地的一系列事件都告诉了二人。   当听到申凯最终拽过安虹,自己却被Jeff抓着掉入悬崖时,吴心美眼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陆子峰也红了眼眶,低头叹了口气。他们现在才得知,申凯和安虹当年确实有过那么一段欲罢不能的情感,是因为王健青,才阴差阳错没能走到一起。   吴心美擦擦自己的眼泪,揽着安虹的肩膀说,“不知道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王健青虽然处心积虑地得到了你,但在你们婚姻期间却屡屡出轨,最终被人揭发。申凯呢,这么多年对你一往情深,痴心不改,甚至不惜牺牲生命......唉,这样的有情人,世上又会有几个呢......”   陆子峰也抹了下眼角,闷闷地说,“以前就觉得你们好像特别有默契,申哥对你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个结局......”   陆子峰来时已经告知了申凯的情况,说的跟白人护士差不多。   医生根据警察的描述推测,他在高空坠落过程中估计被半山腰的树枝枝叶拦到过,掉到地上时又恰巧落在了灌木丛上。所以,他虽然受伤严重,并没有像Jeff那样当场殒命。不过,坠落的过程中的撞击,导致颅内出血,也是造成他一直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   早上陆子峰和申凯的主治医生又碰过面。医生告诉他,现在他们已经做出了治疗方案,各项仪器与药物都已经到位。但因为他颅内出血情况不乐观,现在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也不能保证他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过来。   陆子峰知道申凯现在随时有性命之忧,就通过国内的发小联系到了申凯的家人。   申凯的父母都是工程师。他上中学时,两人在一次援非工程中遇到反对派暴动双双遇难,只留下了一个大他十岁的姐姐和他相依为命。姐姐对申凯很好,省吃俭用竭尽所能用父母的抚恤津和自己微薄的工资供申凯上了大学。申凯也很争气,一路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进入了国内知名的贸易公司,工作没几年又被派驻到日本工作。   申凯的姐姐早已在老家结婚生子。她多次拒绝了申凯接她出国的提议,在家乡过着平静安逸的生活。   接到陆子峰的电话,听他不忍地说了申凯目前的情况,申凯的姐姐半天没有说话。   良久,陆子峰听见听筒里轻声的抽泣声慢慢平复后,申凯的姐姐才尽量平静地说,“谢谢你通知我,陆先生。你把小凯的地址发给我,我今天就开始申请加急签证,争取尽快到悉尼。”   --------   焦急地等了一上午,下午打完点滴,护士终于告诉安虹可以去探望申凯了。   陆子峰借了辆轮椅,推着安虹,吴心美也陪在身边,三人一起坐电梯到了重症监护室。   打开房门,安虹看到白白的病床上,申凯静静地躺在那里。他头上和左眼都用纱布包扎着,嘴里手臂上插着各色各样的大小管子,连在床边几个大小各异的仪器上。   他脸色很白,只一天没见,安虹就觉得他好像消瘦了很多。俊朗的脸庞已经凹了进去,一向红润的嘴唇也泛着青白之色,看着不像那个温润如玉的申凯,只像个羸弱的陌生人。   陆子峰推了安虹到他床边,吴心美看看安虹那盈盈双目此时除了申凯再也看不见其他,她向陆子峰递了个眼神,两人悄悄离开病房,把空间留给和时间他们二人。   安虹把身体向病床又靠近了些,执了他那只没有插管子的手,把自己的手插进去,十指相扣。那手虽然绵软无力,但仍旧温暖。   她把身子尽量靠近申凯,贪恋地看着他的脸,轻轻唤了一声,“申凯......是我,我来了......”   申凯没有回应,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仪器发出的嘀嘀之声。   安虹没有泄气,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凑近申凯的耳边接着小声说,“申凯,我知道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你放心睡吧,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你什么时候睡够了,躺烦了,就睁开眼看看我,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申凯,谢谢你昨天救了我的命......我知道,你掉下去时.....一定很疼,很绝望......老天爷可怜我们,知道我们好不容易确认了心意,不忍心让我们再错过......医生说你当时被树枝挡了一下,又掉在灌木丛中,所以还活着。你看,就是老天爷也在帮我们,特意把你留给了我......我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到那时,我会天天陪着你......在你床边给你读书,唱歌,讲故事...... 我不会让你孤单,再也不会让你孤单了......”   眼泪终于如期而至。那颗颗滚烫的泪珠滴在了申凯胸前盖的床单上,慢慢浸开去,无声无息地,片刻就在那一片雪白上淡淡延成了一滩。   安虹想抱抱他,用自己的体温让他知道,自己活生生地就在他身旁。可是,那一身的管子让她踌躇了。她只能擦了擦下巴上的泪,吸了吸鼻子,把那交织在一起的手托起来,放到唇边。   她轻轻地吻着他的手,一遍遍地,像吻情人的嘴唇那么投入,虔诚。然后,她把自己的脸颊贴上去,轻轻的摩挲着,喃喃道,“你睡着了,就不要怪我为所欲为了......等你的这些管子都拔了,我每天都要吻你......吻你的头,你的脸,你的眉毛眼睛,还有鼻子和嘴......总之,把这些年欠下的那些吻都统统补回来......”   她说着说着,突然流着泪笑起来,“没想到我还这么色,本来不好意思的,反正现在你睡着,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要是不愿意,就起来拒绝我......”   不知道申凯听到没有,安虹抬眼看看他的眉眼,还是那么郁郁的,没有一丝血色。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吧?那你休息一会儿,我就在这陪着你......”   安虹把两人相扣的手放在床边,自己的头也沉下去,靠在床沿上。   毕竟身体没有完全康复,没几分钟,安虹也在申凯床边沉沉地睡去了。   --------   吴心美怕安虹太激动,一直在门外从门缝里看着安虹。   她见安虹对床上一动不动的申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轻声细语,一会儿亲吻抚摸。吴心美从来没见过如此至情至性,如痴如狂的安虹。想想两人这一路的故事,尤其是昨天申凯的奋不顾身,吴心美不知是心疼还是惋惜,心中突然觉得很是悲伤,眼泪又禁不住流了下来。   陆子峰在旁边也正唏嘘,瞥眼看见自己娃她妈又哭了,赶紧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揽了吴心美的腰,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两人闹分手后,吴心美虽然因为孩子让陆子峰又进了家门,但这些天从来没有让他近过身。他们在一起时,一般都是静默无语,各自安静地干自己的事情。这几天,别说是像现在勾肩搭背,吴心美连个正眼都没给过陆子峰。   现在美人伤情,自己这个大男人自然要借肩膀再借胸膛。陆子峰看小美没有拒绝,就大胆把手抚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哄道,“好了,别伤心了。看他们弄成这样,我也很难受。可是以后他们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我们的支持,咱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别给他们添乱。他们有难处,我们也好随时能冲上去。”   陆子峰看怀中的美人一直抽泣抹泪,这次对自己说的话倒没有怼回来。他心中窃喜,揽着姑娘的腰的手偷偷用了力,把小美的身子再贴近自己的怀里,头也低下去,在小美耳边低声劝,“别哭了,哭得我心都乱了。再哭,咱们儿子该不高兴了......”   温香软玉在怀,虽然知道实在不合时宜,但这么多天的煎熬渴望化作了一股蛮力。他说着,嘴就朝着吴心美小巧的耳廓贴上去,轻轻地吻了一下。   吴心美本来沉浸在好友旷世苦恋的氛围中不能自拔。一时同情他们的遭遇,一时又羡慕他们的感情。正替他们悲伤着,没想到陆子峰这厮居然趁火打劫。开始那些话说得还算中听,可他得寸进尺,把她揽进怀里不说,居然还在人家病房门口偷偷吻她!   看看里面躺着的那位,为了安虹可以舍生忘死,可自己面前的这位,就知道偷香窃玉。人与人怎么差这么多!   吴心美气得一下挣脱了陆子峰的怀抱,瞪着他还在怔忪的脸,压低声音道,“陆疯子,你别来劲!刚给你两天好脸你就蹬鼻子上脸!咱们之间的事还没了结,肚子里这块肉我还没决定是去还是留呢!”   陆子峰苦了脸,无奈地歪了头。看看看,又恼了!   想想那天那个印度医生嘱咐的,怀孕期间体内激素失调,情绪容易波动。为了老婆儿子,陆子峰决定把自己的姿态放得低些,再低些。只要小美还要他,他一定任打任罚。他这些天睡沙发也想明白了,小美这么好的姑娘跟了自己,是他老陆家烧了高香。别看那些狂蜂浪蝶在小美身边嗡嗡嗡地舞得起劲,但小美还不是找了他陆子峰的道,怀了他陆子峰的娃。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如今,他想要的就是和小美以及小美肚子里的孩子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过日子!   坚定了下自己的战略,陆子峰把自己的态度调整成俯首帖耳的奴隶级别。   等吴心美狠话撂完了,他扶了吴心美的一条胳膊,弯着腰陪着笑脸劝道,“好的好的好的,你说的我今后一定注意,只要你不答应,我一定不碰你一根汗毛。你现在呢,也要戒骄戒躁,不管要不要这个孩子,你不能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不是?”   吴心美横横地盯着陆子峰,有种出了拳没打到对方反倒闪了自己胳膊的憋屈感。这小子现在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说什么都笑着脸任打任罚。没劲,真没劲!想一辈子都不搭理他,这样下去怎么能坚持住?   吴心美把他握着的手臂收回来,瞪了他一眼,气哼哼地扭头坐在了病房门口的椅子上。   --------   王健青昨天晚上送来安虹的日用品后,看吴心美陆子峰一直陪在她身边。他知道两人既是安虹的朋友,也是申凯的好友。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自己终究有些抬不起头来,他就拜托他们先照顾安虹,说自己明早再来,然后先行离开了。   今天,他本来一大早就买了安虹爱吃的早点到了医院门口。没想到在楼下他接到吴心美发来的短信,说传达安虹的意思,让他最近这段期间不用到医院来,自己好好休整,也顺便让两个人静一静,想想今后的事情。   王健青知道这是安虹的托辞。她不想见到他,厌弃他,甚至憎恶他。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厌弃憎恶自己呢。   他和樊茹泓的事,他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虽然内心抗拒,但禁不住诱/惑,一再越线。现在想想,当初是她处心积虑地用移民和金钱来栓住了他。可后来,自己明明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来创业购房,但樊茹泓一来纠缠,他就半推半就又和她幽会偷/情。   他有时自己也想不清楚,跌入这荒唐的境地,到底是因为他真的怕樊茹泓揭发他移民造假,还是纯粹想寻求婚/外/情的刺激,享受女人取悦自己时的那种满足感?   王健青想亲近安虹,但也知道她现在身体虚弱,实在禁不住再伤心激动。于是,他悄悄走到了安虹的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驻足偷看了半天。他确认她脸色比昨天有起色,和吴心美说话时也有了淡淡的笑容,这才咬咬牙默默地离开了。   目睹昨天申凯坠崖后安虹疯了似地找寻他,王健青当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安虹。   她是那么急切,义无反顾,甚至偏执地在乱石杂草中搜索。明明她自己已经被劫匪折磨得摇摇欲坠,可她还是一寸寸一遍遍地找,以致撑到最后终于晕倒在那人身旁。   王健青心中的震撼无法表达。   他们互相牵挂,惺惺相惜,申凯在悬崖边救安虹时毫不犹豫,安虹冒雨搜寻申凯时也一往直前。王健青在看到他们两人之间的牵挂默契时,心中酸楚不已。   和安虹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都没能和她达到如此的境地。他只是他当年的手下败将,和安虹已经多年没见,却还能如此......   也许他和安虹之间真的只有这不到八年的夫妻情分了...... ☆、妙不可言   在申凯病房里待了近一下午,快到吃晚饭时,吴心美才劝动安虹回自己的病房。   安虹临走前,又在申凯耳边小声说,自己先回去了,让他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她再来看他。   她看吴心美陪了她一天,怕她累坏了,忙催陆子峰带她回家,说明天也不用来了。照医生的话,如果确认没有肺炎和脑震荡,她再有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陆子峰也担心吴心美身体吃不消。她这几天还是吃什么吐什么,给她做山珍海味,到头来也只有白米粥可以下肚。   两人临走前嘱咐安虹好好休息,吴心美又说他们出去吃饭,看见有什么安虹能吃的给她打包送过来,省得医院的饭她吃着不香。   安虹忙说不用,自己没什么食欲,吃什么都尝不出味道,让他们别再麻烦了。   又说了半天话,吴心美才在陆子峰的陪伴下离开了病房。   安虹确实有些累了,草草吃过医院的晚饭,她就躺回病床,什么也不想干。只是脑子里不停地转啊转,回想起昨天暴雨中的一切,还是觉得心悸。又想起申凯那一动不动的样子,心中又涌出无限不忍。   正胡思乱想着,护士进来问,说有位姓余的先生想进来看望她,问她见不见。   安虹一想,肯定是余德禄。   他昨天挨了两枪,据说已经取出了子弹,现在也在这家医院住院。难得他们难兄难妹的,居然被绑在同一辆车上。虽然她一直讨厌这个人,但想想昨天的历险经历,倒不好拒绝了他的好意。   于是安虹向护士点点头,说请他进来吧。   余德禄余总是被推在轮椅上进了安虹的病房的。   因为肩上和臀部的两处枪伤,昨天余德禄第一个被送入了医院。医生手脚麻利,很快就取出了子弹,并消炎包扎妥当了。万幸,这两处都不是什么要害的部分,除了被打出两个血窟窿,倒没太伤到筋骨,应该养一段就可以出院了。   可是,一看轮椅上余总的尊容,安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只见他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地胖胖圆圆,只是脸色显着憔悴,双眉微蹙,嘴角向下撇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他肩上那伤,被纱布斜斜缠着,从右肩一直包到左胸。上身没再穿衣服,短袖病号服只是虚虚地搭在肩头,露出他白胖浑圆的肚子。最可笑的是他的坐姿。他穿了条非常肥大的病号裤子,因为左臀被枪击中,他不敢坐直,小心避开枪伤的地方,只能把身体尽量向右边歪。为了保持平衡,他左手还拽着右边的轮椅扶手,尽力保持着这别扭的姿势。   他就这样被推进了安虹的房门。安虹远远一看,仿佛看见了一只硕大无比的白胖不倒翁,因为一肩的包扎让这不倒翁失了平衡,此时一味向右边倒着,再也回不到中线了。   安虹刚抿了嘴,忍住笑,想和这位胖不倒翁打招呼,就发现后面推他进来的是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   看她不时拍拍老余的肩膀,似在安抚,老余也哼哼唧唧地抓了她的小手,不时揉搓两下。两人的关系说不出的暧昧不清。   更怪异的是,这女人的脸安虹看着觉得很是面熟。   她盯着这张脸冥思苦想,见那女人也同样狐疑地打量着她。   突然间,安虹终于想到了这女人是谁。   居然是她!她竟和老余混到了一处!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他们这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呐!   刚才还疼得哼唧,频频向身后的小美人撒娇求安慰的余总,抬头一见靠在床头面色憔悴的安虹,马上眼中一亮,像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般热情洋溢。   “哎呀,安大美人,安妹妹哟,哥哥我来看你咯......”一句话说完,他忙催着后面推车的赶紧将他推到安虹床边。   安虹闻听,心中突然一阵恶寒,觉得这好像是宝哥哥哭林妹妹的唱腔。   离得近了,老余眼泪汪汪地打量了半天安虹头上的伤。接着,就喋喋不休地表白起来,“真没想到,你这么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到了关键时刻还能冲出来帮我撞开那枪口。要是没有你那一下,哥哥我早变成那枪下的冤死鬼咯......哥哥我昨天才知道,妹妹你当真是巾帼英雄,不让须眉!哥哥是来谢谢你的救命大恩的......”   余德禄说着,用那只没有抓扶手的右手向着安虹比出了个大拇指。   “哥哥我昨天一做完手术,就想来看你的,不过伤口实在是疼啊......”   老余应景地皱皱眉,撇撇嘴,“你说这鬼佬怎么这么可气,专门往我这重要的部位打,就这......”他指了指受伤的臀部,“医生说如果恢复不好,会落下毛病的,怕是以后坐老板椅都坐不安稳啦......”   安虹如果不想以前余德禄威逼利诱她时的嘴脸,倒觉得这人可恨虽可恨些,但毕竟没对自己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昨天在车上和崖边,听了几人的纠葛过往,也知道他对樊茹泓一直痴缠不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也算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了。   安虹看看眼前说得看似情真意切的不倒翁,淡淡笑笑说,“余总您过奖了,我也是不想有人无辜受害。”   余德禄摇摇头摆摆手说,“别谦虚,别谦虚。余哥虽然有些地方不着调,但我仗义啊!你在生死关头能救我一命,这份情意哥哥我不会忘的!以后妹妹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哥哥!哥哥我昨天被捆着时就想了,如果我得救了,一定得送你一面锦旗。你看,这是我昨天让小怡去唐人街特意给你赶制的......”   说着,他冲身后的女人递了个眼神,那一直在后面斜眼看着两人的女人赶忙从轮椅后面抽出一面锦旗。是那种红色绒布底镶金色穗子的,展开还不小,足有半张单人床那么大,上面用金晃晃的绸缎竖着书写着八个大字:美救英雄,可歌可泣!   安虹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这个老余,还真是块让人出其不意的笑料!   老余看安大美人终于笑了,自己也嘿嘿傻笑起来,“妹妹啊,哥哥我以前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求妹妹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哥哥。哥哥经过这一遭,好多事情也想明白了......那些不是自己的东西,强求是没有用的,太勉强了,保不齐又让人打出俩血窟窿来......”   安虹抬眼看余德禄说这话时难得有了那么一丝真诚和顿悟。   他一边指挥女人把那锦旗直接挂在了床边的墙上,一边指指那女人,“等我这回出院了,我就和小怡注册结婚,踏踏实实过我们的小日子......”   安虹听了,很是意外地看了看听了这话也是一脸状况外的年轻女人。   余德禄突然反应过来两人应该是认识的,而且那次见面还很是惊心动魄呢。他敛了自己的多愁善感,赶紧做和事佬,“你们以前......有些误会,她年轻不懂事,做事又冲动,你看在哥哥面上,原谅她吧。”   女人还怔在刚才余德禄说要娶她的话里,这时突然看老余指着她向安虹求情,只好有些尴尬地向安虹笑了笑。   安虹刚要开口说点什么,门口传来脚步声。   吴心美拎着一袋子打包盒兴冲冲地开门进来,“亲爱的,我们刚给你买了些点心给你做夜宵,有你最爱吃的杨枝甘露......”   突然看见病房里还有别人,吴心美赶紧收了声,用眼神问安虹什么个情况。   安虹看着去而复返的吴心美,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这位是余总,昨天也受伤了,在这里住院,特地来看看我。这位是......”   老余见转眼病房里又飘进来一位大美女,看着跟安虹关系不错。看安虹有些为难不知怎么介绍自己的小女友,老余热情地接话,“这是鄙人的未婚妻,孙怡,我们马上就要办事儿了,嘿嘿......”   吴心美这才发现角落里还站着一位。那女人容貌秀丽,就是脸色不太好,见了吴心美,正有些要仓皇遁去的意思。   这一打眼,吴心美的美目看看那包装怪异的胖老余,再瞥瞥满脸尴尬的孙怡,脸上神色由意外变成了幸灾乐祸。   “哟,多谢余总来看我们安虹,您看您这伤得......也不轻呀......以后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吴心美说完故意瞟了一眼老余的屁股。   余德禄被这位小美人盯得顿时来了精神,挺胸收腹地顾不得重伤了的屁股,把腰杆竖得直直的,“小意思,这点小伤,不影响你余哥的雄风......不是,那个威风的!”   旁边的孙怡斜眼看着胖老余在美女面前使劲发骚的样子,心头一阵恶心。   --------   她和余德禄是在一次悉尼商界的酒会认识的。   她去那里钓凯子,老余正好符合她人傻钱多的标准。两人碰到没多久就干柴烈火地搞在了一起。最让孙怡意外的是,据可靠情报,这老小子至今还是个离异的单身人士!   那时,孙怡想着自己虽然背地里阴了吴心美一道,顺便呛了她的总监职位,可这在公司里打打工挣挣死工资的生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早知道余德禄旗下的那几家连锁超市,他们看对眼后,她就跟抱上了个金蛋似的,恨不得天天孵在上面,对老余没少下功夫。   后来,她的阴谋被吴心美拆穿,公司高层调查后很快就开除了她。现如今,她正是损了人又没利己,人财两失的霉运期。所以,她对老余更是浓情蜜意地言听计从。别说他屁股上被打了个窟窿,就是被打掉半扇,她也得忍着恶心照单全收啊!   余德禄呢,他其实在酒会上就认出了这个小美人就是在陆子峰订婚宴上装了小白花又演霸王花的那位极品前任。那时候余德禄就觉得这妮子带劲,够味!没想到,酒会上一碰到,两人聊得还挺投契。   有美女投怀送抱,哪有不收的道理?余总和孙怡两厢满意,各取所需,没多久就混得难分难舍的。那天,余德禄就是在她家厮混了一晚后,头昏脑胀脚步虚浮地被Jeff劫走的。   余德禄这次惨遭劫持并受了伤后,确实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   昨天那黑洞洞的枪口和之前樊茹泓威胁他时不一样,他知道那小□□也就是吓唬吓唬他,可这位姐夫是发了狠要结果他们的!所以今天一觉醒来,他除了想来探望一下于他有救命之恩的安虹,就是下定决心,打算收山结婚了。   不管那小美人是看上了他的钱还是看上了他的人,只要把婚那么一结,再让她怀上他的崽,不信她不踏踏实实跟他过上几年。当然了,婚前还是要签个协议,他大半生攒下的那些家业不能太轻易给她。就看当日她在人家订婚宴上的那个闹腾劲儿,这丫头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不过,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他老余胡闹了这么多年,突然想结婚了,正好她就在他身边,这应该也算是两个人的缘分了吧!   --------   边上孙怡正在琢磨和余德禄结婚的利与弊以及让老余给她出多少聘礼,陆子峰此时停好了车也走进了安虹的病房。   抬头看见屋里人不少,除了两位女士,还有一位在轮椅上斜跨着的,和一位......   陆子峰一见旁边悻悻地站着的居然是孙怡,顿时眉头紧锁。怕她又是来捣乱的,忙紧走几步,护到吴心美和安虹身边,冷冷地问她,“你来干什么?”   余德禄这时终于想起来这刚进来的美人就是那天订婚宴的女主角,而这奶油小生就是孙怡念念不忘的前夫!   他这下又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那个,别紧张,别误会。小怡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是来和我探望安虹的,不是来捣乱的......” 余德禄紧张地解释。   陆子峰瞪了眼面色不虞的孙怡,揽着吴心美的腰不放心地问,“她没怎么着你吧?咱儿子还好吗?”说完,又温柔地摸了摸吴心美还未现怀的肚子。   吴心美一改平时“美人椒”的做派,柔顺地由着陆子峰又搂又摸地,最后还万般娇嗔地往陆子峰怀里靠了靠,说,“他好着呢。就是刚才走得急了,我腰有点疼。你说月份还这么小,我就天天觉得累得慌,等以后肚子大了,我怕是连路都走不动了。”   陆子峰看吴心美这惺惺作态的样子,也知道她是想演给那位看,于是很配合地肉麻道,“腰疼啊,我一会儿给你揉揉。要是走不动道了,不还有我嘛。到时候我抱着你,为了我媳妇和儿子,我不嫌累......”   身后的安虹看了,一阵牙酸。这对戏精,演起来完全不用排练,说来就来呀!   再偷眼看看那位前任,刚被宣布要和个五十多岁伤了屁股的老头子不日婚礼,看着现任蜜里调油的样子,现在正在一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变颜色玩呢。   老余见大家关系实在很难融洽,就陪笑着对安虹说回头再来看她,然后示意孙怡赶紧推他离开。   临出门,余德禄像是为了要让屋里人放心似的,又高声说道,“回头我和小怡的喜宴还请各位赏脸参加啊,大家都是熟人......”   正说着,孙怡脸色一僵,急急地就把他推了出去,没让他把话说完。   看那两人一走,安虹终于忍不住,咯咯地乐起来。   床边那两位看观众走了,索性也不演了。   吴心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位前任搅了她的订婚宴不说,居然还抢了她的工作,让陆子峰跟她闹了回分手。她现在一看见这个孙怡就想冲陆子峰发脾气,问问他从哪儿划拉来这么一位打不死的小强!   她斜一眼站在一边可怜兮兮的陆子峰,心说:算你刚才来得快,没给老娘丢脸!今天,就看在你的演技上,先不动怒了!   陆子峰看看笑得脸色通红的安虹,和气得脸色煞白的吴心美,突然很是怀念申凯。   申哥,你啥时候醒啊?现在的女人个个不好伺候,你得快回来帮帮我啊! ☆、形同陌路   安虹是入院一周后出院的。期间,王健青和樊茹泓都偷偷来送过东西。吴心美替她收了东西,人都拦在了门外。   申凯经过几天的抢救治疗,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各项体征都趋于平稳了,也转入了普通病房。只是,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过来,或者说,是不是还能苏醒过来,医生现阶段都无法给出进一步的预测。   医生说最坏的情况是可能终身呈这种持续性植物状态。   听了这话,陆子峰和吴心美都红了眼眶。   安虹看起来倒是相对平静,她努力养好了身体,就是要一直陪在申凯身边照顾他。她现在已经很知足。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有丢掉性命,说明他命不该绝。   安虹相信,终于有一天,申凯一定会醒过来的。   --------   申凯的姐姐申云在申凯出事后第十天,终于踏上了这片异国的土地。   申凯这些天又瘦了些。那些营养针虽然可以维持他的生命,但不能让他脸色红润。安虹怕他姐姐看见他憔悴的样子心里更难过,特意这天早上给他脸上涂了些自己用的粉底和腮红。   她边擦还边揶揄申凯道,“谁让你老不醒的,为了让你姐姐高兴点,我只能给你上点妆了。你别说,你这打扮起来,皮肤显得比女人还娇嫩呢......”   陆子峰把申云从机场接到后就直接送到了医院,路上也详细讲述了他为救安虹坠崖的全过程和医生最新的诊断结果。   房门打开,安虹看见一位四十多岁,脸庞和申凯有些相似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知道这一定就是申凯的姐姐了。   申云对安虹点了点头,就径直走到申凯床前。   她见弟弟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左眼皮上还有一个明显的疤痕,两腮也凹了下去,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她把申凯的手放进自己掌心里,另一只手覆上去,轻轻的抚摸。就像申凯小时候生病时一样,她都是这样在旁边陪着他,为他减轻痛苦。   安虹见申云一下下抚着申凯的手,不见波澜的脸上到底淌满了热泪。   见状,她心中也难过,忙走到申云身边轻声说,“姐姐,我叫安虹,申凯他是为了救我......我......对不起他......”   申云听了,抹了抹脸上的泪,轻轻放下申凯的手,回头看着安虹。   “你叫安虹,我听小凯说起过你。”申云笑笑说,眼光一直在默默地打量着她。   “我们以前在日本时,是同事。”安虹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申凯向他姐姐提过自己。   申云拉了安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缓缓地说道,“小凯那时候对我说,他喜欢上一个姑娘,想跟她过一辈子的姑娘。那姑娘很善良,很优秀,也很漂亮。可那姑娘对他还没有最后答应,不过,他知道那姑娘也一定是喜欢他的,等他再努努力,过不了多久,就娶她过门......”   安虹听了这些,心中一阵阵如颤栗般悸动着,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申云慈祥地看着安虹,继续说,“他说那姑娘的名字叫安虹,安心的安,彩虹的虹......”   他是这样说自己的吗?他当时是想娶自己的吗?他一直知道自己也是喜欢他的吗?   听了申云的话,安虹想起当年的阴差阳错,最终两人不得不擦身而过。她终于抑制不住,小声地抽泣起来。   申云拿了纸巾,为安虹拭去脸上的泪,拍拍她的手说,“别哭,别伤心。我不知道你和小凯最后怎么没走到一起,但是,就凭他这么多年后还能舍身救你,就说明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一直都没有变。他救你,是他心甘情愿的......一切都是命......那时,我父母突然离世,我刚刚参加工作,小凯还在上初二,当时我也觉得天塌下来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可一晃这么多年,我们不是也好好的长大成人了?小凯还上了名牌大学,进了大公司,被外派出国,现在又移民到这里,开了公司......”   她说着,自己也擦了脸上的泪水,回头看着弟弟,“现在他不是还有呼吸有心跳?医生不是说他有醒过来的可能?我信他,当年我们姐弟那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眼前这一道坎,我信他也一定能跨过来!”   安虹看着眼前那依稀可以看出申凯样貌的脸庞,虽然岁月在那上面留下了痕迹,但也赋予了她踏过蹉跎岁月的坚毅与顽强。   安虹看看申云,又扭头去看平静躺在那里的申凯。这一对姐弟虽然年少时坎坷,但都保有了对人的一份真诚,温暖与包容。更可贵的,他们都对人生乐观而豁达,对未来也充满了坚定与渴望。   --------   安虹出院后没再回家住,那是王健青买的房子,她不能再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   她本来想自己租个房子,吴心美不让,看她不好意思住到申凯那里,就让陆子峰把他的公寓借给她暂住。现在陆子峰每天都长在吴心美家的客厅里,他家空着也是空着。   申云来后得知了安虹的情况,借着自己一个人住在申凯的公寓有些害怕,好说歹说,让安虹也搬进申凯的公寓同住了。   公司那边现在由陆子峰掌管着,安虹上午也会去公司上班,只是下午早些下班去医院换申云,然后在申凯病房里待到夜深才回家。   安虹和申云因为申凯的关系,相处得很好。申云看安虹每天要上班,下班还要去照顾申凯到很晚,很心疼她。后来,得知她刚刚遭遇婚姻的不幸,现在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仍见过几次她早上起来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头天晚上哭过。问她,她只说昨夜失眠,睡不好觉。申云知道她现在的处境也不好受,婚还没离成,申凯又一直是这个样子......于是,申云每天早早把早饭和晚饭都给她做好。她从医院回来得再晚,申云都要陪着她,看她吃完夜宵自己再去睡觉。   有时,吃过晚饭时间还早,两人会聊聊申凯以前的事情,申云也会说说自己的家庭。她说她老公是公务员,一辈子老实巴交,工作勤勤恳恳。儿子小时候顽皮,没少让她操心,上高中后终于知道学习,成绩也一路走高。他今年夏天就要高考,自己的目标是北京理工科的知名院校。她这一生,虽然少时父母经常不在身边,年轻时又父母双亡带着个年幼的弟弟。可所幸,姐弟总算熬出头来,如今虽不曾大富大贵,却也是父慈子孝,温馨安逸。   许是爱屋及乌,或是很久没有被人这么照顾,安虹觉得申凯的家让她感到很是亲切与温暖,这个姐姐也给了她在这异乡里最温暖贴心的一段时光。除了牵挂远在国内的父母儿女,这个临时的家,也让她越来越有归属感。   惜福的两口子听说了申凯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也来探望过几次。看到申云安虹有时照顾申凯连出去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就时不时地派伙计送些饭菜点心到公司,说是让安虹带去医院和申云看护申凯时垫垫肚子。安虹要给钱,他们说什么也不要,说申总原来对他们一直很照顾,自从给他们介绍了不少商务宴请的客户后,他们的生意尤其好,这些算是他们报答申凯之前的帮忙的。安虹看他们言辞恳切,只好微笑致谢收下了。   ---------   安虹出院三天后,正式向王健青提出了离婚。王健青虽然知道事情多半无法挽回,但一直拖着不肯签字,说要等二月初接孩子们回来后再说。   二月初,安虹的父母带着她的一双儿女回到了悉尼。   早在一周前,安虹就把她和王健青,以及申凯之间的事情都告诉了二老。她想如果她不说清楚前因后果,他们肯定会不赞成她离婚的。   两位老人乍听之下震惊不已,不能相信看着稳重上进的女婿背地里竟干了如此勾当,而且安虹又被那婚外恋女人的老公绑架,险些丢了性命。   二老都湿了眼眶,安妈妈垂泪念叨,“当年就不赞成你辞了那么好的工作跟他去澳洲。相隔万里,又人生地不熟,一切的从头打拼。本来以为他一心一意对你,这么多年都不用你上班养家,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谁曾想,原来他在外面早有了女人,现在两个孩子还这么小,你们离了婚,孩子肯定都跟着你。那个申凯现在又是这样,以后就是醒了,如果弄出个后遗症怎么办?你又还要伺候他,又要带孩子,后半辈子你可怎么办......”   是啊,这婚是非离不可的,可离了婚烦恼也少不到哪里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养大两个孩子,同时每天保持心情愉快地去陪申凯......在家里相夫教子七八年,不能否认,王健青确实为她挡去了很多生活的艰辛和恼人的世事。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给自己鼓劲,暗下决心:从这一刻起,她不仅要做回职场上努力勤勉的安虹,还要做好一个心态健康的单亲妈妈,和一个守护爱人的坚实伴侣。   父母总是心疼儿女的。既然早就想来悉尼陪伴女儿外孙,安虹的父母这次索性带了两个孩子一同来了悉尼。   申云本来是让安虹安排老人孩子也住在申凯这里,她知道安虹的家人迟早也是申凯的家人,现在开始习惯习惯,等弟弟哪一天醒来,也不用过渡了。   可安虹早有打算。这两周,她一直在申凯家的公寓楼里找出租的房子,可巧有一家空出来,正好在申凯家楼下一层。小三居,每个房间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家具简单却很齐全。安虹看了很满意,就下定租了下来。她想着,这样她住在这里,也可以就近照顾申凯的家和申云。   王健青知道孩子们要回来了,特意开车去机场接这老少四人。   安虹看见笑意融融的王健青,很是吃惊,一想肯定是王安娜那个小人精告诉她爸的。   两个孩子还在国内时,安虹就和孩子们说了,爸爸妈妈以后要分开住,希望他们可以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孩子们当然不理解,问了很多遍为什么。安虹对这个问题已经想过很久,都没有想出一个像样的答案。她只说,爸爸妈妈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已经不能住在一起了,之前的那个家他们也没办法回去了,所以要和妈妈姥姥姥爷搬去一个新的地方。   两个孩子虽然很不乐意,但看妈妈说得很严肃,倒没有太耍脾气。不过,后来几天上网时,安虹明显感到两个孩子的情绪都不高,还一个劲的问安虹,以后还能不能见到爸爸,是不是爸爸不要他们了之类。安虹心里难受,只好强颜欢笑安慰他们,说爸爸永远是他们的爸爸,什么时候想见都可以见,他们只是不住在一起而已。   王健青接上他们说要一起回家,安虹平静地说不用了,她已经在外面租好了房子。   看安虹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她父母也淡淡看着,不劝也不催的。再转头看看自己的两个孩子,大女儿狐疑地看看爸爸,再瞥瞥妈妈的脸,没敢作声,儿子只是一味摆弄着他刚给他买的新书包,对老爸的骑虎难下毫不知情。他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自作孽不可活,没有人可以帮他走出这困局了。   送到楼下,安虹没有让他上楼,说家里还乱,以后他来看孩子再告诉他具体楼层。   见大家都拎包搬行李地往门口走,王健青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安虹。   安虹回头看看他,知道不说两句他不会走,只好把钥匙给了父母,告诉他们房间号,说自己说两句就上去。   安妈妈看看她,又看看王健青,叹了口气,扭头招呼两个孩子慢点跑。安爸爸倒是停下了脚步,在安虹耳边小声嘱咐,“有话好好说,咱们也别得理不饶人。毕竟,他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以后总还是要见面的......”   安虹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老爸。她印象中,老爸眼中是万事皆好,从来都是笑呵呵的,不多言也不抱怨。今天这两句话,却是金玉良言,是要她凡事留一分,日后好想见啊!   目送一大家子进了公寓楼,安虹走到楼门口的小花坛旁。   她抬眼看看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健青,尽量语气平静地说,“按咱们之前说的,孩子都由我来抚养,你可以在探视时间来接他们去你那儿。抚养费你如果觉得多,咱们还可以商量。房子车子是你付的款,都归你。我现在有工作,可以负担一家人的开销。你如果没有什么异议,咱们尽快约律师,把离婚协议签了。”   王健青听了安虹的话,半天低头不语。   安虹心里想着上面的家人,有点不耐烦他既不表态也不离开的态度。   “你要没什么其他事,我先走了......”   刚要抬腿走人,王健青叫住了她,“安虹,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现在孩子们回来了,你父母也来了,你住在公寓里多不方便。不如我们一起回家,重新开始......你如果愿意,我们可以分开睡,饭我也可以不在家里吃......只要你们肯回去,我怎么样都可以......”   安虹努力想让自己不那么咄咄逼人,但胸中的火气,不是她想压就压得住的。   “回不去了!你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们回不去了!其实,在你前年又和她搞在一起时,我们就注定有这么一天了!”   王健青始终低着头,半晌,颓废地一屁股坐在小花坛边沿上。他双手支头,像个醉鬼一样萎靡颓败。   “我当年雄心勃勃,一心想出国镀金,混出个样子来再娶你......现在想想,我这十四年在这个国家,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到如今好不容易什么都有了,却没有了你,没有了家......早知道,我就不出国了......天天守着你,陪着你,和你厮守一辈子......”   安虹本来不耐烦听王健青说这些陈年往事来博取同情。她抬腿刚要离开,但听了他的喃喃自语,又收回脚步,回头看他。   “其实,咱们走到这一步,跟你出不出国没太大关系。”   王健青听了,慢慢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安虹。   “出事后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琢磨过你这个人。不过,现在我倒是多少又了解了你一些。你为人骄傲虚荣,凡事不想落于人后。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反而能成为你上进的动力。但是,有些时候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弄虚作假,没有底线,骗别人甚者骗身边最亲近的人。你以前也曾经不齿蒋旭那样的人,但你在答应樊茹泓时就已经和他一样了。这不是因为你出国造成的,而是因为你的贪念与执念。一味要出人头地,一心想让别人看得起你,可你又不肯脚踏实地,量力而行......其实,人生不是只有名和利。有了固然好,没有了也可以过好日子。不择手段,到头来......只会落得个一无所有,身败名裂。”   安虹说得脸上似覆上了一层红晕,眼中也像有两簇明亮的火焰在熊熊闪耀。   他的这十四年,也是自己最好的十四年。她陪他体验了一把从寂寂无闻到功成名就,再到身败名裂的过程,自己也成了他失败人生的牺牲品。   安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话好对他说,临走时,只是又强调,“想明白了,咱们随时约律师签字。”   王健青怔怔地看着安虹毅然离去的背影,半天都没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来。   他从未听安虹说过这么一针见血,醍醐灌顶的一番话。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贪年与执念吗?是自己不脚踏实地,量力而行吗?!   她那么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好像两人已经形同陌路。   直到安虹的身影消失在楼门口很久后,王健青一直呆呆地坐在那个小花坛边一动不动。   一阵夜风吹来,带来了一丝凉意。明明还是夏末,这冷风是怎么回事?   心情本来就低落,被凉风激得打了个哆嗦,思绪更加惆怅。   盛夏还未过完,这么快就要秋风瑟瑟了吗...... ☆、各奔前程   吴心美和陆子峰隔三岔五地来看申凯,顺便换安虹或申云多回去休息。   吴心美没有再提打掉孩子的事。   但犹豫了一个多月后,她终于在二月中旬和Michael说了自己的决定。   她说她愿意接受Michael新公司的邀请,准备赴美和他们一起创业。   杨少还没高兴一分钟,吴心美又抱歉地问他自己的赴美计划能不能推后半年,因为她目前身怀有孕,打算生完孩子带孩子一起赴美。   Michael杨当时心中犹如坐过山车一般,刚刚还沉浸在有可能才色双收的憧憬里,下一秒又听说心爱的姑娘要给别人生完孩子再和他创业。   “你们重归于好,准备结婚了?!”Michael很是有些崩溃。   “没有,我们现在只是这孩子的父母......我想我们一时没有办法确定自己的感情......但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想用抹杀这条宝贵的生命来惩罚我们迷失的感情,所以......”   Michael注视了良久眼前的姑娘。她美丽,智慧,又迷人。现在更让他觉得她对于自己的迷惘不退缩,不盲从,不矫揉造作。   “单亲妈妈不好做,无论是在澳洲,还是在美国。你,想好了吗?”   “嗯,想好了。孩子小时,我可能申请我的父母去美国帮我一段,放心,我不会耽误工作的。”   Michael叹了口气,没有结婚,那就是还有希望。如果哪一天她接受了自己的追求,他倒是不介意一并接收她肚子里的这一位......   Michael终于点点头,约定孩子满月后,吴心美赴美上任。   --------   安虹每天看着静静沉睡着的申凯,无法避免地想到整件事的始作俑者。   一个已经死了,剩下那两个不知如今作何感想。   安虹住院时,为了申凯的事心情很烦躁。她就跟吴心美和护士都打过招呼,说不欢迎这两位访客。不过,她知道那两人在她住院的那几天,都曾来看望过她。吴心美过两天就会拎进来一些不明礼物,安虹都让她拿回家去补身体了。   后来,她出院后,知道樊晓玲也很快康复出院了。她因为忌讳樊茹泓,即使觉得应该去看看她,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安虹也没有再在公司见过Jane。听说Jane已经向陆子峰提出了辞职,说是要帮妈妈料理家事和公事。经历过这事,Jane因了樊茹泓的缘故,也有些羞见安虹申凯。安虹住院时,她让陆子峰帮她捎过几次营养品给安虹,自己却没有现过身。她也偷偷去看过好几次申凯,每次都是趁安虹出去吃饭时,匆匆来送束花或带来个小收音机给申凯,就急急离开。安虹知道她对申凯的心意很真诚,也不点破,往往瞥见她的身影,自己就在外面多留连一会再返回。   这天下午,安虹正在病房里给申凯读当天华文报纸的新闻,门被轻轻地叩响了。   安虹以为是护士,说了声请进。   没想到,进来的却是多日未见的樊茹泓。   --------   樊茹泓是鼓足了勇气来找安虹的。   晓玲住院十天后,经过医院的精神评估师评估过后,批准出院了。   她因为怕晓玲回那间大屋有心理障碍,娘仨就暂时搬去了Jane的公寓。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住得紧些,但一家三口聚在一起,说不出的温馨踏实。   泓盛的事情樊茹泓这段时间都没有心思打理,让Jane每天去公司帮她照看着,如果有要签署的文件也让她一并带回来处理。没想到Jane在申凯手下工作了一两年,一些日常的事务,办起来头头是道,只是遇到大些的决策需要和妈妈商量决定。慢慢地,泓盛的事情,樊茹泓就放心地交给Jane去处理了。   樊茹泓希望晓玲先在家休养一段时间,近期内不回大学上学了。她把自己的想法和晓玲商量后,就让Jane给晓玲办理了休学,并把她之前租的房子也一并退了。   那天警察把晓玲送到医院后,樊茹泓就一直守在孩子身边。她现在已经不避讳晓玲是自己亲生女儿的事了。等她出了院,确认她的精神好些了,就把实情告诉了她。   说到最后,樊茹泓求晓玲原谅她,原谅她在她很小时就弃她不顾,生而不养,原谅她让她因她涉险,没能护她周全。后面半句当然也是她对晓珍的忏悔。   樊茹泓对这一双女儿有太多的愧疚,她觉得在未来的岁月里,自己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陪伴她们,她要把之前错过的亲情都加倍补回来。   晓玲听了自己的生母亲口说出自己的身世,早已泣不成声。她既感叹自己的命运多舛,也感慨自己的母亲人生坎坷。在她成年的这一年,虽惨遭绑架,但最终没受到可怕的对待,反而在获救后收获了最珍贵的亲情。   晓玲泪眼婆娑地扑在妈妈怀里,把心里的思念和委屈一并哭了出来。樊茹泓一手抱着晓玲,一手拉过独自在旁落泪的晓珍,也搂进了怀里。   樊茹泓终于感觉自己的人生没有比此时更圆满了。   那些贪嗔痴只是红尘人生中庸人自扰的不善根源,放下执着,才体会到这世上真情真意最是难能可贵。   --------   出事三周后,樊茹泓开始办理Jeff的身后事。因为Jeff再没有什么亲人,他父亲留给他的那所老房子,她已经委托中介公司卖了,得到的房款她捐给了警方下属一个救治罪案幸存者的基金,也算是为Jeff赎些罪孽。   她把他的衣服物品一律捐掉,只留了他年轻时的几张照片。那青涩稚嫩的面庞,一如她记忆中那样羞涩平静。她不想再回忆那些痛苦纠结的前尘往事,只想记着他也曾是这孤独世界中的一粒尘埃,如匆匆流星般划过浩浩苍穹,如今已经向着他该去的地方逝去了。   处理Jeff身后事时,倒是有件事让樊茹泓没想到。   一天,Jeff生前委托的律师跟她联系,说有些东西要当面交给她。樊茹泓如约而至,却发现律师是要转给她一笔存款,说是Jeff生前委托,如果他那一天先她而去,让他们代为转交。   樊茹泓知道Jeff在银行的户头上的没有太多存款。可当她签完字拿到支票后,却发现那上面的金额对Jeff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   樊茹泓震惊地看完支票,疑惑地向委托律师求证。那白人律师耸耸肩,摇摇头,说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听Jeff说过一句,那本来就应该是她的。   樊茹泓这才蓦然想到,这些钱大概是这十几年来樊茹泓断断续续付给Jeff的所谓报酬,有给他商婚的回报,有给他付钱买车的,还有林林总总这些年给他的生活费等等。可是,他居然一分都没花,全存了起来准备有一天都还给她。   樊茹泓拿着这张大额支票心中巨震,那个异国男子对自己当真是心无杂念,一往情深。他把自己用来买他身份和年华的报酬存起来,一并还给她,还多付出了十五年的痴情。可是,自己在他生前对他的情感却没有半分回应,这才逼得他走了火入了魔!   如今这张支票在手,樊茹泓实在没脸收下。   她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来敲了申凯病房的门。   --------   安虹见是樊茹泓进了门来,有些意外。   两人一个多月前约了见面,才引出Jeff阴差阳错绑了自己,申凯更是为了救自己掉崖,如今还沉睡地躺在这里。她实在不知道樊茹泓怎么还有脸再来申凯床前说什么。   安虹冷了脸。   虽然自己对樊王二人的偷欢之事已经不再想,不再烦恼,但她没办法对他们间接给申凯造成的伤害视而不见。她被婚外恋打散了家庭,她认了,是她单纯,识人不清。可是申凯这个局外人,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怎么会落得个植物人的下场!   樊茹泓知道自己必定不受欢迎,可是她实在想弥补她的罪过,所以硬着头皮,对安虹开了口,“知道你出院了,经常在这里陪他,所以今天想过来,向你们二位说几句话。”   看安虹没有吭声,樊茹泓既开了头,就顺着自己事先想好的继续说下去,“那天的事情是一个意外,我没想到Jeff对我的情感最终会失控成那个样子。当然,整件事情最错的人是我,我不该......不该当年诱惑健青,更不该在你们婚后还......纠缠不清。安虹,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申凯。我不奢望你们的原谅,但这句对不起,我应该当面对你们说......”   樊茹泓说着,突然挺直上身,深深地给安虹鞠了一躬,然后调整方向,又向病床上的申凯鞠了一躬。   安虹猝不及防,被这一躬鞠得极不自在,稍稍侧了下身子。   樊茹泓直起身后接着说,“这是当日我们约好见面时,我就想向你说的,没想到因为这个约见却发生了那么多事......”   她抬眼看看静静躺在那里的申凯,彼时清俊的面庞此时已是满脸病容。   她悔恨地低下头,抹了抹眼角。   “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们公司那批库存的事情。我当时说可以帮你们度过难关,今天,我就带了我的诚意来。”   樊茹泓说着,从提包里拿出了一张支票,“这张支票的金额,应该可以把那批库存全部买下,剩下的部分,是对申凯受伤的补偿,请你带他一起收下。”   安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支票。当看到那上面的金额时,她皱着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笑话,这上面的数买三批他们的库存都绰绰有余!这钱是要收买他们,根本不是商业合作的意思。   樊茹泓摆摆手,表示拒绝收回支票。她口吻恳切,“这其实不是我的钱,是Jeff临终时托付我给申凯的补偿。他很后悔伤害了申凯,想用这个赎罪......”   樊茹泓知道这么大金额安虹肯定不会收,她早想好了用Jeff的名义来给这笔钱,Jeff就是泉下有知,也绝对会赞成她的安排的。   安虹迟疑了。Jeff最后是和樊茹泓低声说了几句,申凯的□□据说就是Jeff的临终遗愿,那这钱......   既然是Jeff给申凯的补偿,她为什么要拒绝。申凯的公司现在虽然由陆子峰撑着,但Only那边出了事之后情况一直很不好,销售大受影响。库存强压之下,凯旋不知能撑到几时了。这笔钱显然是及时雨,可以救公司于水火。   安虹咬咬牙,最终答应了,“既然是这样,我就替申凯收下。那批货我们会按上次给你的优惠报价来算,我明天就安排运输公司,把货物运到泓盛仓库。余下的钱,我会交给申凯的姐姐,由她来决定怎么用。”   樊茹泓看安虹终于接受了,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该说的都说完了,两人一时又冷了场。   樊茹泓还想说些什么,张张口,却没能说出来。   虽然道了歉,给了钱,可那些已经造成的伤害不是这几句话一张支票就能解决的。樊茹泓知道,自己于安虹,于申凯,是一辈子的罪人。事到如今,她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她咬咬唇,又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申凯,准备告辞离开。   走到门口,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的安虹出了声,“我和王健青......已经申请离婚了......”   话听似说得平静无波。   樊茹泓不由停住了动作。   她明白安虹的意思。可即使没有Jeff的事情,他们也终究是不可能了......   “我过一段要陪晓玲去新西兰休养一段时间,如果她喜欢那里,我想让她在那里完成大学学业。我们,近期就会启程......”   樊茹泓没有回头,话说完低了下头,轻轻按动把手,离开了房间。   --------   王健青是二月中旬终于同意和安虹签字离婚的。   夏末,天气已经不再酷热。正午,太阳也懒洋洋的,照得没有半点诚意。   签完字从律师楼里出来,恍然看见满街的人手中都拿着玫瑰花。   今天居然是情人节。   十三年前的今天,他们在那家叫“阁楼”的小酒吧里牵了手。   八年前的今天,他和安虹刻意地都穿着粉衣黑裤,注册结婚。   八年后的今天,他和安虹巧合地都穿了黑色衣裤,签字离婚。   王健青让安虹稍等一下,在街边最近的花店买了一束艳丽的红玫瑰。   “送了你半辈子的白玫瑰,今天换换,祝你今后一切顺利!”王健青说得看似轻松,眼里的暗涌却暴露了他心中的沉沉痛楚。   安虹咬咬唇,黯然收下了。   相识十八年,相爱十三载,又做了八年的夫妻......刚才在文件上落下自己的名字时,她几乎没忍住快要夺眶的泪水。   他的半生,也是她的半生。   “再见......”安虹轻声道别,捧着花扭头离开。   “安虹......”王健青叫了声。   安虹回头,见他一脸沧桑,快步而来,把她紧紧搂入怀中。   良久,他在她头顶呢喃,“要幸福......”   话毕,他终于扭头,快步急行,怕她看到自己脸上的斑斑泪痕。   看他消失在喧嚣的街头,她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滚落在盛开的红玫瑰上,颗颗夺目,滴滴酸楚......   --------   樊茹泓是二月底带着樊晓玲离开悉尼的。   Jane是二月初向陆子峰提出辞职的,泓盛的业务在樊茹泓离开时也正式交给了Jane。   Jane虽然年轻,但在商场里锻炼了两年,又被樊茹泓加紧培训了一段时间,接手泓盛后,有不少跟了樊茹泓多年的中高层都说她有乃母之风,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凯旋的那批库存被泓盛全数吞下后,对泓盛也是个不小的挑战。好在Jane对这批货的情况了如指掌,拿货时价格又很是优惠。她接手公司后就大刀阔斧,安排除了“泓”“泓二”之外的旗下超市商店也增加货架铺货。物美价格又不贵,这批货意外地销售红火,大有供不应求之势。   凯旋甩掉这批库存后,轻装上阵,在陆子峰和安虹的带领下,又在阿德雷德,黄金海岸等几个城市开疆扩土。他们发现这几个城市,虽然规模没有悉尼,墨尔本这样的大城市需求旺盛,但随着亚裔特别是中国移民的日益增加,今后的市场前景也不容小觑。   陆子峰和安虹把想在那几个城市筹办面向亚裔的超市的想法和Jane说了,她也很是兴奋。自从Jane在樊茹泓的扶持下掌管了泓盛之后,两家公司合作日益紧密,大有战略合作伙伴的意思。   她向樊茹泓汇报了凯旋的想法,说想和泓盛一起在这几个城市开超市,凯旋作为合伙人也是货物全面的供应商。樊茹泓觉得想法很好,也信任凯旋,点头让Jane放手去干。   几个人忙忙碌碌,从四五月间开始筹备阿德雷德和黄金海岸的两家超市,希望能在九月开春前正式营业。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凯啊,快收拾收拾,准备下章出来见人咯~ 凯:人家根本就不想躺那么久,每次想起来,都被你强行按回去(怒目) 虹: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不让我凯起来,这九个月,娃都生出来了,嘤嘤嘤... ☆、又见蓝花楹   恼人的夏天已经过去,秋天也在不知不觉中飞逝。   四月初,申云的签证快到期了,她也担心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的儿子,就跟安虹商量自己先回国,等儿子考完试报完志愿,她八月份左右放暑假再回来。   申云在家乡的中学任数学老师,这次已经请了两个多月的假。安虹当然说没问题,让她不必着急回来,这边有她和家人朋友一起照顾申凯,她不用担心。   安虹父母来悉尼以后,申云和他们处得很好。   两家人几乎每天都在一处吃饭,有时候是安妈妈掌勺,有时候是申云主厨。安虹回到家时,总能看见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   安家二老本来很为女儿担忧,但看见她一如既往,每天去医院陪申凯,虽然辛苦,但心情却是很充实平静。又看见申云这个姐姐,对安虹十分体贴看重,和自己的女儿跟亲姊妹一般,没事坐在一起聊天说笑。申云对两个孩子也很疼爱,总是做他们爱吃的东西,有时间,还帮他们带孩子出去玩。现在,两个小鬼头看见申云就一口一个“姑姑”地叫着,看着比亲姑姑还要亲。既然女儿愿意,孩子们又不排斥,两位老人也从每天唉声叹气到渐渐接受。毕竟,有什么比一家人快乐和美地生活在一起更让人安心的呢?   三月时,申凯已经转入了离家近一些的医院。除了每日固定的输液和过一段时间的身体检查,一切如旧。安虹在繁忙的工作和照顾老人孩子之余,仍然每天抽出几个小时,陪在申凯病床旁。有时给他读新闻,有时给他放歌曲,更多的时候是在他床边轻声细语,说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情话。   安虹说,想让申凯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没准他一高兴,很快就能醒来。所以,有时候孩子们和安虹的父母也会在周末聚到他的病房里,在病床边说说笑笑,聊聊家常,或是看孩子们唱歌搞怪。安虹早告诉两个孩子,这位一直躺着不动的叔叔救过妈妈的命,如果不是他,他们就见不到妈妈了。妈妈很感激他,也很喜欢他,希望两个孩子也多多和他亲近,跟他说说话。她还说,他们说什么他都能听得到,只是现在还没法回应他们。来得次数多了,孩子们也从有些害怕好奇,到后来的自然接受,有时女儿在病房里静静地做一会儿作业,儿子则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跟申凯唠叨他手中的小画书。   申云看到这一家人如此真诚地对待申凯,也觉得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她回国的前一晚,把安虹转给她的樊茹泓给的余款交给了安虹。安虹推辞,但她一定要给,说这是给小凯治病看护和其他支出的,是申凯的钱。她说她知道小凯如果醒了,他和安虹一定是要在一起的,所以这钱由安虹拿着,她放心。   安虹看着支票上几乎没有少的数额,心中很感动。这个姐姐,把这么大额的存款都给了她,自己几乎没有花过上面的钱。她对申凯,是真的很无私。   陆子峰和安虹一起送申云去了机场。进闸口前,申云对陆子峰感谢再三后,又拉着安虹走到一旁说,“小凯现在这个样子,不好说以后会怎么样。你能照顾她这几个月,我已经很感激了。如果......有一天你实在撑不下去了,别说不出口,直接告诉姐姐。姐姐会看护他,姐姐能理解你......”   申云的话还没说完,安虹就使劲摇头道,“姐姐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他对我怎么样,我会加倍对他的。这辈子,我是不会再离开他的!”   申云看她说得坚定,因为有些激动,脸上染上了一片红晕。   她笑着抬手抚抚安虹的脸庞,点点头说道,“谢谢你,安虹。姐姐知道你们情投意合,也希望你们能有善果。”   申云最后和安虹紧紧拥抱,眼中泪光闪烁地说,“姐姐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   生活日复一日地没有变化。秋天去了,冬天又来了。   安虹每天还是在家,公司,医院来回奔波。   申凯还是老样子,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   安虹有时觉得,他可能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静静地,与世无争地躺在那里。   不悲不喜。   安虹也渐渐不再憧憬如果他醒过来,两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这就是老天爷要给她和申凯的日子。   一个静静地沉睡,一个静静地陪伴。   这样宁静地度日,不再分开。   她最近每天给申凯擦洗按摩完身体,总要做一件事--给申凯读自己的日记。她希望他能了解她每天的见闻,想法和心情,甚至是她想他了,还是恼他为什么还不醒来。   6月30日星期五 晴   今天,送安娜和安森去机场,他们爸爸带他们去洛杉矶的迪斯尼乐园玩。   两个小鬼头从一个多月前知道给他们定好了行程就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们是第一次去美国旅游,也是第一次去迪斯尼乐园。安娜老早就让我给她买了介绍迪斯尼乐园的书,每天放学回来就细心研读。上周,她已经把游玩的路线图和攻略都做好了,告诉我们什么时间去看表演,什么时候可以和米老鼠唐老鸭合影留念,花车表演从哪里开始,晚上的烟花会有什么主题......真没想到,她这么小,对于感兴趣的事情就能悉心研究,做好功课。看来,我要好好培育两个孩子,让他们寓教于乐。   孩子在我和他们爸爸离婚后,很小心地,不想表现出太不快或太沮丧。我虽然对他们爸爸有很多不满,但不希望他们对爸爸有太多负面的东西,希望爸爸在他们心目中还是诚实和正直的。   他们爸爸每周末都会来接他们出去,每次回来,孩子们都会兴高采烈地向我汇报爸爸今天给他们安排的活动。有时是陪他们去看电影,有时是带他们去游乐园玩,有时是在家里给他们温习功课,有时是在甜品店里静静地给他们讲故事。孩子们每次回来都很高兴,说爸爸以前都没有这样陪过他们,他们更喜欢现在的爸爸......   7月18日星期二多云   今天在阿德雷德,我和子峰,Jane一起参加咱们和泓盛合作的凯盛超市的开业典礼。   这间超市选在城区的南端,规模比悉尼唐人街的泓盛超市还要大些,应该是阿德雷德目前数一数二的面向亚裔的超市。   为了让我更好照顾家庭,照顾你,前期的准备工作大都是Jane和子峰做的。为了能尽早开业,他们这几个月都很辛苦,来回奔波,总算比预期提前了一个月。   Jane现在在泓盛做得顺风顺水,已经很有女老板的气场。不过,每次有人夸她有能力有魄力,她都要谦虚地说:一半是我妈妈的基因好,一半是我原来打工公司的老板申总□□得好。   看看,人家姑娘到哪里都不忘替你宣传,看来她对你......还是念念不忘呢!(撅嘴)你看看你的魅力有多大,明明没干什么,就把人家年轻姑娘撩得欲罢不能。Jane原来明明是个吃吃喝喝网上购物抢打折化妆品的享受型,如今为情所伤,被生生逼成了在商场上杀伐决断锐意进取的事业型。申总啊,喜欢上你,还可以有励志的功效哦。(嘻嘻)   还有,上次咱们从远藤那儿定了不少货,看来是帮了他的大忙。这两年远藤的海外业绩不俗,据说今年年底他就有望被正式任命为代表取缔役了。老爷子很高兴,已经和咱们签订了两年的价格协议,比上次给的价格还要优惠。这下咱们今年的利润会很好看哦!申总,你要不要赶紧起来,算算今年年底该给大家发多少提成啊?(眨眼睛)   8月24日星期四雨转晴   今天小美提前发动了!早上六点,我就接到了子峰的电话。   他已经把小美送到了医院,但医生说她开指不够,让她在产房外的走廊里再走一走。陆子峰看小美阵痛时疼得呲牙咧嘴的,心里又急又慌,就背着小美给我打了电话。   我到医院的时候,小美已经走累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休息。她样子看上去还好,没急也没慌。可坐在她身旁的我们的陆总啊,当时我看到他时已经汗流浃背,坐立不安。反而要小美安慰他,说她没事,再走十分钟就差不多了。   见我来了,子峰看上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终于见了娘家人,抓着我就控诉这医院的规定怎么这么无情,让个临产的孕妇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在走廊里走了四十分钟了,他要去跟他们理论云云......   我知道是他太紧张了,也是心疼小美,就赶紧先安抚了他,又喂小美吃了我妈专门给她做的顺产饭,和子峰一起陪她进了产房。   因为是第一胎,阵痛的时间很长。从早上七点半进入产房,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才终于生出来。是个漂亮的女儿!眉眼长得很像小美,皮肤和头发像子峰,是个十足的小美人!   子峰在这十二个小时里可以说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只要小美开始阵痛,他就手忙脚乱地要喊医生护士。后来小美阵痛越来越频繁,力度也越来越大,看小美疼得抓着床沿脸色煞白的样子,子峰简直要急得哭了。他一边在旁边带着哭腔地安慰,一边嘟囔以后不让小美再生了,这胎无论男女,就这一个了。   小美在产床上还忙里偷闲地怼他说,“你想的美,姑奶奶还没跟你结婚,以后就是还要生也不跟你生了!”   子峰听了哭笑不得,说,“你还在给我生娃,就这么嘴硬。不管以后你去哪儿,你生的娃都得是我陆子峰的种!”   几个月前,小美已经决定十月份等孩子满月后就去美国赴任了。她原来的老板在加州搞了一个研发销售人工智能产品的公司,邀请她去做市场和销售工作。   陆子峰当初听到小美的这个决定时,据说差点没给她跪了。他一直觉得小美同意生下这个孩子,就意味着会原谅他,和他结婚。但是,小美这带着孩子远走高飞的计划彻底把他打蒙了。   其实小美和我说过她的纠结。她知道陆子峰还爱她,她对陆子峰也放不下。但两人在感情上都受过伤,对意外事件比较敏感,抗压能力也还没到有外力入侵也能从容淡定的程度。她觉得两人的信任还需要积累,默契也需要培养。所以现阶段,她暂时不考虑和子峰结婚,先全力发展自己的事业。如果,他们能扛得住距离变远,环境变化的日子,那一两年后,等小美派回澳洲,他们再来谈婚论嫁。   我也不知道她这样做对不对。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被别人伤害过,也彼此伤害过。现在孩子都有了。如果是我,可能就守在对方身边,一家人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何况这个美国的职位对于小美来说也确实不可多得。   看着他俩又相爱又互怼,真的很羡慕他们。   有时,我也在畅想,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会是什么样的相处模式?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温暖宽容的人,你可能会包容我的一些缺点,对我比较纵容吧。   比如,我现在特别喜欢吃日式的轻奶酪蛋糕,你会不会让我经常吃,不怕我发胖呢......   9月4日星期一 大雨   今天是你外甥小宇去北京的大学报道的日子。   昨天,姐姐就给我打了越洋电话,告诉我她和姐夫前两天就送小宇到北京了。   小宇这次如愿以省理科状元的成绩考入理想的大学,连我这个没见过面的阿姨都为他感到高兴。   姐姐前几个月在这边照顾你时,和我说了很多你们小时候的事情。我特别庆幸,虽然你小时候失去双亲,生活艰难,但这些并没有改变你善良豁达的品性。你对人宽厚,乐于助人,并且一直很向上,才能一路走到今天。   可能是这些年你太辛苦了,所以这次,你睡了这么久都不肯醒来。   已经二百多个日夜了,你还要继续睡下去吗?我不是觉得辛苦,其实每天过来看你,已经成为我一天里难得的休息时光。可以和你朝夕相处,哪怕只是挤在你身边陪你静静地躺一会,我都觉得你始终在我生命里,不曾远离。   只是,我想和你更近一些,再近一点。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为你生儿育女......   那天的电话里,小宇上来就叫了声“舅妈”。   我答应了。很想当他的舅妈。你这个当舅舅的,是不是该赶紧起来给我个名分。   ......   不好意思,今天有些多愁伤感。   可能是因为今天的天气,让我又想起那个崖边的大雨天......   --------   九月底,又是一年中春暖花开的季节。   安虹这天中午参加完陆子峰和吴心美的千金的满月宴,直接到医院来陪申凯。   像往常一样,她用湿毛巾给申凯擦了脸和身体,又从头到脚给他按摩了半个多小时。虽然她请了护工定期为申凯洗澡按摩理发,但她怕护工做得不够精心,每天还是坚持自己来做个整套。   看看申凯又清清爽爽的了,刚换的病服也平平整整的。他头发上周刚理过,最近脸色也看着比前两个月好些。安虹看着心里很舒坦,她倾身在申凯脸上落下一吻,“嗯,都收拾干净了,我好下嘴......”   她兀自笑了笑,又偷吃似的把唇压在了申凯嘴上,轻轻捻缓缓蹭,像吃不够糖的孩子。   只有这时,她才觉得他们像是一对情侣,可以听着他均匀的鼻息,和他唇齿相依。   吻够了,擦了擦申凯嘴角蹭到的唇彩,她坐下来准备给他读点什么。   今天宝贝的满月宴上,陆子峰和吴心美只请了两人最亲密的同事和朋友。不知是不是陆子峰授意的,大家除了夸赞那孩子养得白胖水灵,就是在催两人赶紧趁吴心美赴美前把婚宴办了。   吴心美看着陆子峰那期盼的眼神,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让脸色白皙的陆总生生憋成了个大红脸。   安虹本来微笑着看着满脸幸福的吴心美,她去年这个时候还在为嫁不嫁眼前这个男人踌躇,现在虽然还没嫁,但看她抱着两人的孩子,眼神里洋溢的小骄傲,那是被人呵护宠爱才会有的神态。   安虹突然觉得很羡慕她。爱她的男人每天都能围在她身旁,和她打也好,闹也好,最起码可以沟通互动。   可自己爱的这个人......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笃定申凯有一天会挣开眼睛,苏醒过来......   突然,她看到窗边的那株蓝花楹居然开花了。昨天来时还没有发现,许是从昨晚开始一直下雨,这树被好好地灌溉了一下,树上的花朵今天就争相吐蕊了。   此时,雨虽然小了很多,但仍淅淅沥沥地打在枝叶上,把那些花朵都冲洗得异常亮丽。   那树枝上绽放的似蓝像紫的花朵,刚刚露出羞涩的笑脸,还没有怒放。   安虹在申凯耳边轻声说,“你看,蓝花楹开花了,开得好美......”   那花朵优雅而神秘,像是有一种魔力,呼唤着安虹。她不由得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观望。   因为今天参加干女儿的满月宴,安虹刻意打扮了一下。她身穿纯白一字领的丝绸连衣裙,胸前和下摆都绣了淡蓝色的花朵,修身又飘逸。她今天脸上略施粉黛,但为了喜庆些,唇彩的颜色却特意比平时鲜艳了几分。她肌若凝脂,一袭乌黑的长发顺滑地披在肩头。此时,她站在那片蓝色花朵衬托的背景里,好像花中的仙子般清丽又妖艳。   蓝花楹,在绝望中等待爱情。   她微闭了眼,深深闻了下那似有似无的花香。   自己现在也快要绝望了吧......她的爱情,还会降临吗?   安虹睁开眼,看着满眼傲然于枝头的花朵,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真美啊......”   眼中似被这满树的花朵晃了眼,眸中渐渐有了些湿意。   耳边传来一声不大的,有些含混不清的话,细细辨听,应该是在应和她,“真美啊......”   她隐在花树投来的阴影里的身影猛地震颤了一下,心像被巨大的力量攥紧,没办法再跳动了。   她倏地扭回头,就看见申凯微微侧头向着她的方向,不知是在赞花还是赞人。   他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眼中似有繁星闪烁着。   一瞬间,她心中已经雨过天晴,繁花似锦。   两行热泪,再也停不住,顺着腮边滚滚滑落,消失不见。 ☆、潦草离场   十月下旬这一天,王健青收拾好行装,奔赴机场。   以前读牙医时的一个同学,去年随家人移民到美国洛杉矶,在那边开了一家牙科诊所。知道他如今离了婚,孩子跟了妈妈,孑然一身,就问他想不想过去和他一起合作。   七月带孩子们去迪斯尼玩时,他和朋友见面谈了谈,并亲自去看了看那间诊所。虽然规模还在起步阶段,但好在附近客源不愁,情况还算不错。   从美国旅游回来后没多久,他就答应了同学的邀约,打算赴美。   他把Hurstville那间大屋和自己的诊所都卖了,先把以前樊茹泓给他买房和创业的钱都打回给了她,又留出孩子二十年的生活费和教育费,并额外加了一笔数额不小的备用资金,把钱一并打给了安虹。他告诉了安虹自己将不日赴美的计划,拜托她照顾两个孩子。他说短期内他可能不会回来了,但承诺孩子寒暑假时一定回来看他们,或是接他们去美国玩。   安虹虽然觉得钱数过多,但因为他说是给孩子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最近,因为申凯终于醒过来,检查和复健日程很满,每次王健青周末过来接孩子,他们都没打过照面。王健青也听两个孩子说,那个一直在医院里躺着的叔叔终于醒了,妈妈每天都去医院陪他练习说话走路,他心中很失落。   虽然两人已经离婚半年多了,但得知她终于等到那人醒过来了,还每天黏在一处,他知道自己这下是彻底没了希望,就连最后那一点点幻想都被抹得一点不剩。就好像一直知道心上有个地方已经受伤化脓,但因为舍不得,始终把它留在那里,奢望着什么时候会不会不治而愈。突然,有人大刀阔斧地把心尖上那块坏肉硬剜下来,说这样他才能尽快恢复。可是他其实宁愿永远养着那个溃烂的地方,也不想彻底失去。因为他觉得在心中烂掉的,也始终是自己的一部分。现在,虽然清清爽爽了,可心头上那个地方却再也长不出新肉了。   既然再也不能挽回,又一时无法释然,那可能,远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有时候,逃避也是一种解脱。   --------   机场里人来人往,有开心地和亲友告别,即将开始新的旅程的,也有和爱人相拥而泣,恋恋不舍地不肯离去的。   王健青一个人推着推车,上面放了三个大箱子。这就是他现在全部的家当,他来悉尼十几年来剩下的所有。   办好登机牌,托运好行李,他默默走向闸口。   他走得匆忙,没有和任何人告别,甚至连安虹都没有告知自己的具体航班。他知道,即使告诉她,她也多半不会来送他。   要离开了,他才发现,除了原来的那个家,在这个城市,没有谁会再让他牵挂了。   回头望望,悉尼的天空仍旧湛蓝一片,夺目的阳光透过大厅的玻璃外墙泼洒进来,照耀着南来北往的旅人们。   要走了......这片给过他梦想,也让他迷惘过的土地。   真的要走了......也许再也不会回到这个让他荣耀又令他伤痛的地方。   入闸的人很多,他走在人群中,慢慢向闸口挪。   透过重重人墙,王健青居然一眼看见了不远处,那个身穿白T恤牛仔短裤的倩影。   是安虹!难道,她是为他而来!   王健青一瞬感觉自己要激动得热泪盈眶了。她现在哪怕是像个普通朋友般对他说一句“珍重”,他都觉得此生无憾了!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痴心妄想被无情扼杀了。   不远处,吴心美和陆子峰出现了。   安虹走过去接过吴心美手中的小娃,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和他们说着什么。   王健青混在人群中,悄悄接近了他们。   他紧了紧头上的棒球帽,尽量低着头,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他听见安虹嘱咐道,“别忘了,到那边安顿好了赶紧给我发几张新家的照片,我得看看我干闺女在那边过得怎么样,要不然我不放心。”   “放心吧,等过两天我妈过去了,他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详细汇报!”吴心美瞥了一眼身边的陆子峰说。   “谁说我过两天就回来,我跟申哥请了两周的假呢!他睡着时,我可是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现在他好不容易醒了,我终于可以喘口气,好好陪陪老婆孩子了!”   陆子峰说完,把手搭在吴心美的小腰上,又凑过去笑嘻嘻地香了一口自己的白胖千金,“是不是,美妞?”   “谁是你老婆,你现在只是美妞她爸!”吴心美说着,挣开了那只在她腰上作怪的手。   陆子峰刚要再说些什么,安虹赶紧开口劝道,“好了好了,美妞她爸妈。孩子都两个月了,你们能不能消停消停!赶紧准备进去吧,小美开始上班后要注意身体啊,别太拼,也别忘了照顾我们宝贝啊!”   安虹把孩子送回吴心美怀里,在那白嫩嫩的小脸上又亲了好几口。   吴心美和安虹抱了抱,眼中似有泪光,“好好照顾申凯和你自己,有什么事就让峰子去干。还有,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提前告诉我,我一定带孩子回来参加你们的喜宴!”   安虹抹了抹眼角已经溢出的泪,笑着说,“好的,一定提前告诉你!你还得回来给我当伴娘呢!”   王健青听到“结婚”二字,心中不由剧痛了起来。   他想干脆走掉,不要再在这里受这凌迟之苦。可是,想多看看安虹的心又让他止步不前,在这拥挤的人群中始终站立不动,悄悄窥视。   他见安虹和吴心美又紧紧相拥了半天,才松开手。目送那一家三口在前面进了闸口,安虹仍在原地没动。看她的神色,虽然很是不舍,但脸上却一直洋溢着笑容。   好像有电话,安虹接了起来。   “他们已经进去了,嗯,我马上回来。你中午想吃什么?我今天不去公司了,一会儿直接去医院。啊?我想吃什么......我想吃......你......”   安虹说着,脸上泛起了羞涩的红晕。她微微低着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清丽无比的脸庞更显得艳光四射。   那是一张沉浸在爱情中的脸。   可是,她的巧笑倩兮,她的笑语宴宴,她的妩媚娇态......她的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了。   王健青心中已经疼痛难忍。他再也不敢留恋她的背影,忙忍下眼中的湿润,扭头随人群向前而去。   --------   安虹跟申凯调笑了两句,申凯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嗯嗯啊啊了两下,就挂断了电话。现在跟申凯的相处中,都是她在主动,申凯反而显得被动而矜持,两人之间好像没有以前自然亲近了。   申凯苏醒过来快一个月了。   他刚醒来的头两天,两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每天从早到晚黏在一起都嫌不够。   医生安排申凯做各项检查,并根据他目前语言和行动恢复的情况,马上制定了一套复健计划。   几天过去后,申凯从喜悦中渐渐清醒过来,发现现在的这个自己和以前大不相同。   他的左眼视力恢复得不是很理想。可能是因为昏迷太久,血液流通不畅,那只眼睛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东西的轮廓,想好好看看安虹,都只能借助右眼。   他的语言功能倒是在逐渐恢复,从吐字不清,到现在只要慢慢说,都能让人听懂。   然而,最不能让他接受的是他的左腿。他还记得醒来后的第三天,他趁安虹去卫生间,第一次想自己下地走走时,脚刚沾到地就摔了下去。他的左腿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简直像一条残疾的腿。   还有,他左眼皮上因为之前受的伤留下了个不小的伤疤,自己照镜子时,也觉得那条粉虫般的疤痕看上去很是突兀。   一个月来,他努力复健,想尽快恢复,尽快卸下安虹的负担。她这几个月来日复一日地照顾他,照顾家,还要照顾公司,人比原来清瘦了很多。   可是欲速则不达,他这一个月的复健收效甚微。   话还是得慢慢说才能字字吐清,左腿还是使不太上力气,除了复健,其他时候他都要借助轮椅。   放下安虹的电话,护工扶申凯进了卫生间。他关上门,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憔悴,皮肤暗哑,双颊凹陷,眼皮上还横着块伤疤。再向下看,自己一手拄着拐杖,左腿只能虚立着。虽然能张口说话,但说快些就吐字含混不清。   他这样,跟个废人有什么两样!这让他怎么敢再去要安虹,再去畅想和她将来的幸福时光!   他烦躁地低下了头,一只手用力地握着拐杖,另一只则攥成个拳头,重重击在了大理石台面上。痛感从手上传来,但抵不上他心中的疼痛。   他不能再拖累她。他等了这么多年,不是想用这半残之躯和她相伴到老,他不能忍受她和一个残疾的自己朝夕相处。   她,值得更好的。   --------   王健青随着人流入了闸口,过了安检,向登机口慢慢前行。   他脑中还闪着安虹的影子,她的笑脸,她的声音都萦绕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他抬眼看着宽阔的登机大厅,怎么处处都是那白衣蓝裤的倩影。   他闭闭眼睛,对这样失魂落魄的自己已经忍无可忍。   走进一家免税店,他径直走到烟酒柜台旁。   “你好先生,您要买点什么?”华裔店员热情地招呼道。   “酒,度数最高的。”王健青面无表情。   看看眼前的人虽样貌极好,但面色极差。估计是不舍得离开悉尼吧?   店员想了想,给他拿了瓶伏特加。   “这酒度数高,后劲也大,您喝的时候悠着点啊!”   酒入愁肠愁更愁,眼前这位一看就是要借酒浇愁的。   王健青拿着那瓶伏特加,没说话。付了钱,扭头出了商店。   他坐到落地窗边。窗外停机坪上,一架架飞机默然停着,远处则有一架新西兰航空公司的飞机已经在跑道上滑行了。   新西兰......   樊茹泓曾经在半年多前给他发过一个信息,告诉他自己要带女儿去新西兰了。她说她们先在南岛疗养一段时间,如果女儿喜欢,就打算让她在新西兰读书,自己也想定居下来。   他没有回复。   她也没有再发过信息。   她给的钱,他已经还了。   她给的情,这辈子也没法还了。   就这样了吧......他们之间终究是一场错误。   纠缠,迷失,贪婪,执念......从来没有两情相悦的快乐,从来都是精心设计的诱惑。   王健青打开瓶盖,把透明的液体注入一次性纸杯里。   喝下一大口,辣辣的,果然度数不低。   祝他妈的那些丑陋过往,像那架已经起飞了的航班,向着天际,一去不返了......   烈酒滑入肚腹,辛辣火热,身体也觉得烦躁起来。他迷惑地盯着透明的玻璃窗,那上面怎么也有上白下蓝的纤柔身影。   王健青自嘲地笑笑,又倒了大半杯酒。   几乎是一饮而尽,浓浓的酒气把他呛得剧烈地咳起来。他眼中咳出了泪,那泪越咳越多,让他感觉狼狈不堪。   不远的座椅上,一个年轻人正拿着手机专心看着屏幕。手机里传来低缓的歌声,年轻人也跟着小声唱起来。   “当你走进这欢乐场,   背起所有的梦与想,   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   没人记得你的模样......”   王健青听着这歌声,擦擦脸上的泪痕,慢慢又向纸杯里倒了酒,静静喝下。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献远方,   守着我的善良,催着我成长,   所以南北的路从此不在漫长,   灵魂不再无处安放......”   这歌词,呵。   成长太痛苦,有几个人还能坚守固有的善良。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支撑我的身体,厚重了肩膀,   虽然从不相信所谓山高水长,   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人生中有多少山高水长,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国度飞去另一个国度。   失去了最宝贵的人,事,物,这人生还有什么值得念念不忘的......   王健青把嘴对着瓶口,任那辛辣刺喉的烈酒冲入口中,流入心底。   耳边那年轻人的歌声忽远忽近,飘渺迷离。   “......好吧,天亮之后总是潦草离场,清醒的人最荒唐,   好吧,天亮之后总是潦草离场,   清醒的人......最荒唐......”   王健青眼前模糊一片,仿佛又看见安虹梳着高马尾,拉着拉杆箱,笑意融融地向自己走来。   她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有朝气,那么单纯而美好......   他晕得实在坐不住,只好扒在小桌上,泪水又迷了双眼,嘴里还喃喃唱着:“天亮之后总是潦草离场,清醒的人最荒唐,清醒的人......最......荒......唐......” 作者有话要说:  借用了毛巨星的歌词哈,多谢巨星的经典歌词! 顺便给巨星打call:巨星啊巨星我们爱你,少了你生活就不能继续... ☆、一日恋人   申凯的复健进展缓慢。   三个月下来,左眼视力恢复了七八成,语速也比以前快些了,医生说这已经很不错。可是左腿仍然不能正常行走,他为了逼迫自己尽快能直立行走,已经放弃轮椅,改用拐杖。从床边到卫生间十几步路,他也走得不很顺畅。   安虹今天到医院时,医生说再过几天申凯就可以出院了。他已经可以自由进食,不用每天输液治疗,以后只要定时去康复中心坚持复健就可以了。   她听了很高兴,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打算今天回他那里把房间好好打扫打扫。申云回去后,安虹没有让她再过来。她的儿子虽然上大学不在身边了,但她自己还有工作,不好总是请长假。   申凯苏醒了,除了每天陪他复健,吃饭穿衣他都慢慢可以自理。安虹看着他一点点恢复,每天心中都装满了希望。   可是,她和申凯这三个月来的相处,却没有像她期望中......亲密。   申凯昏迷时,安虹几乎是每天帮他擦身按摩。可申凯苏醒后,不让安虹再做,这些工作都交给了那个男护工。他再恢复了一些后,就自己坐在浴室里洗浴了。   安虹知道他是不好意思,毕竟两人还没有......如果让她在申凯的注视下给他脱衣擦身,她也会不好意思的。   不过,刚苏醒的那段时间,他可以感觉到申凯像她一样喜悦。那几天,安虹从公司请了假,从早到晚都陪在他床边。两个人拉着手,她给他讲这几个月来公司或是家里发生的事。申凯一直微笑听着,有时也会含混不清的问一两句。安虹每次抬眼,都能看到他那深情脉脉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那时候,她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甜蜜过。   可是几天之后,申凯的态度开始有了转变,慢慢不让她整天耗在医院,也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无时无刻地关注着自己。他开始变得沉默,她每次偷偷看他时,都见他拧着眉头,好像在沉思,又像在放空。   医生说像他这样昏迷了几个月才苏醒的患者,一般复健的时间要需要几个月甚者几年。现在虽然他还不能恢复正常语速,一条腿也行动不便,但考虑到当日他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其实他的情况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申凯醒来后,安虹几乎没有再亲吻过他。之前她每次离开时,都要在他脸颊上印上一个晚安吻,可后来看到申凯有些不自然,她也就没有再坚持了。   他们之间这是怎么了?现在的样子,比之前做同事时还要生疏。安虹感觉,申凯好像在慢慢疏远她,让她快要看不明白他了。   --------   出院回家这天,正是圣诞节的前一天。   两个孩子上周就在姥姥姥爷的陪同下去美国玩了。王健青在洛杉矶已经安顿下来,邀请孩子们放假过去,说是这次要带他们去纽约大都市。安虹的爸妈在悉尼帮安虹忙活了近一年,她也想让他们出去散散心。所以,她给父母定了三周的美西深度游,正好可以和孩子们同去同回。   安虹扶着申凯进家门时,申凯愣了一下。   新沙发布,桌上的盆景,新装的纱帘,满室的花香......这还是自己那个家徒四壁的冰冷的家吗?   申凯偷偷瞥了一眼轻声哼着歌去厨房照看汤的安虹。他心中有喜悦,有幸福,但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快一年了,从他倒下到现在,她为他付出太多了,他不能再拖累她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和她不配。   吃完了晚饭,安虹在厨房收拾完了了,擦擦手走了过来。   “要不要吃点水果,昨天买的西瓜很甜,刚到家时我切了放在冰箱里了,现在正好吃。”   申凯抬头看看安虹,说饭吃得很饱,不用了。   安虹摘了围裙,走到了申凯身边坐下来,“在看什么?新闻吗?”   --------   电视一直开着,申凯根本没在看。他的眼睛一直偷偷盯着在厨房里忙碌的那个身影。   之前在医院时,他就总是故意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冰山脸,其实在她没注意时,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   她今天穿的是件白色短袖绸衫和黑色牛仔短裤,匀称的好身材一览无遗,两条修长的美腿更是白皙晃眼,让人看得心跳加速......   她今天来时脸色不好,和自己说话时眼睛都没有在看自己。是她昨晚没睡好,还是昨天自己对她说话时态度太生硬了,伤了她的心......   她今天用的唇彩色泽偏粉,衬在她粉嫩的脸上更显得娇艳欲滴。她的唇形很特别,上嘴唇中间有个小珠,上次吻她时自己就在那里流连忘返......   她今天说她的两个孩子时,语气那么轻松快乐。她很爱那两个孩子,不知他们会不会能接受自己......我这是在想什么,不是已经决定要让她知难而退,离开自己了吗......   申凯就在想亲近她又想让她离开之间彷徨犹豫。自己的身体,除了左腿之外,其他的功能都恢复的差不多了,有些部件......恢复得甚至比以前更活跃。他每天不受控制地想抱她亲她,甚至自私地占有她,可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他又不想再拖累她,想让她离开他这个大麻烦,去追求新的幸福。   纠结的情绪在这几个月越来越势均力敌,每天在心中都要战上百十个回合,几乎要将他折磨得发疯。   今天,终于回到阔别近一年的家,她把自己的窝已经变成了个温暖有人情味的所在。看着她为他忙里忙外,俨然已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那种想马上就娶了她的疯狂想法又不受控制地在他脑袋里滋生,像有毒的野草般,肆意伸展枝蔓,一下就遍布心田。   不能,我不能!   她上半辈子被男人欺骗,中年失婚,独自抚养两个年幼的孩子,难道自己还要雪上加霜,让她后半辈子再拖上自己这个半残之人,艰难度日吗?!   想到这些,他心中理智那方终于获胜了。   --------   他把身体向沙发那侧移了移,面色平静地对安虹说,“咱们谈谈吧。”   安虹看申凯脸色不似平常温和,一脸严肃,“嗯,干嘛把气氛弄得这么紧张”   申凯看了一眼安虹,说道,“我昏迷这几个月,多谢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照顾我。虽然我是在救你时掉下悬崖的,但我并没想着让你补偿什么。何况,你已经为我付出了一年的心血,即使是补偿,也足够了。我现在身体已经基本恢复,生活可以自理,你以后不用来我这里了。我已经和我姐姐联系好,她下个月学校放寒假就会过来照顾我几个月。我想几个月后,我一切恢复了,就不需要有人在身边伺候了。”   因为语言功能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刚刚这一大段话说得一字一句,很慢也很是用力。安虹随着申凯一句句说出,脸色越来越阴沉。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稍作喘息,继续说道,“还有,我过了新年就要回公司上班了。现在公司情况一般,我不想请那么多人。Jane离职后,我们也没再加人手。你......是员工中薪水最高的,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请你离开公司。当然,我知道你还要养两个孩子,我把你的情况跟我一个朋友说了,他有一家公司,规模要比凯旋大得多,现在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你愿意,下个月开始,你可以去他那里上班,他付给你的薪水比我这里应该只高不低。另外,我这里有一张支票,算是对突然辞退你的一点补偿,希望你能谅解。”   申凯说着,把一张大额支票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他悄悄深深舒了口气,天知道自己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一段话要费多少心力。   安虹简直不相信这番话是那个爱他的申凯说出来的。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苏醒后这几个月,自己和妈妈每天给他煲汤炖肉地食补,他曾经消瘦的脸已经开始慢慢恢复红润了。   可此时,他的脸色煞白,没了正常的颜色。   “你是说你不再需要我了?让我离开你?”安虹难以置信地确认。   “嗯。”申凯回答得很快。   “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安虹压下心中的委屈刺痛,问他。   他还是没敢回头看她,“是。”   怔忪了半天,安虹才终于回过神。她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也有些沙哑,“好,你既然......不需要我了,也不想让我再在你身边,我......可以走。”   申凯听了,心中揪了起来,疼痛比想象中更甚。   “我再问最后一句话,你......还爱我吗?”安虹不屈不挠地看着申凯,要听他亲口说出答案。   申凯的呼吸乱了,心也乱得东倒西歪。   他平复了下纷乱的心绪,扭头看着安虹说,“以前,你只是我年轻时候的一个梦。现在,我人到中年,现实摆在面前,那些风花雪月没法让我在这异国他乡生存下去。我要烦恼明年的生意,员工的薪水,涨价的办公室租金......实在没精力再去想那些情啊爱的了......”   安虹眼中有泪花闪烁,她没再说什么,连看都没有看眼前那张支票,倏地站起身朝门口奔去。   门已经打开了,她却停住了脚步,“申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你一直为我付出,甚至差点丢了性命,现在,你终于觉得累了。我虽然......很难受,但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一直都......爱着你。从在日本时开始,这份爱,就始终被埋藏在心底,被道德伦理压着。直到我离婚后,才敢拿出来捧给你。现在,即使你说不爱了......我也要告诉你,你当年的那些感情不是一厢情愿,而是......两情相悦的......”   安虹说完,没再停留,抬脚出门,重重地把门带上了。   申凯已经不能再负荷如战鼓擂动般的心跳,看安虹黯然离开,他终于颓唐地倒在沙发中,心中痛苦难当。   他听到了她的爱,等到了她说爱他......   可是自己如今......他希望,他的决定是对的......   --------   楼下,安虹回到自己家,胸中闷着的一口气久久不能发散。   不对,肯定有什么不对的。申凯不是这样无情的人,他肯定有什么苦衷。   想来想去,她拿了电话拨出了一串号码。   “你好,我是安虹,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   第二天早晨,申凯在烦躁的心情中醒来。   昨夜,他把安虹临走前说的那段话想了又想,念了又念,一字一句都反复在心中品味。那字字句句都让他内心甜蜜无比。可想到自己之前那番绝情的话和安虹伤心离开的背影,他又如堕入了无底深渊,顿觉自己的生活从此便没了希望。   一夜就这样心中时而甜蜜,时而苦楚,反反复复,辗转难眠。刚有些困意,就发现天光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晕乎乎地起了床,还在洗漱,就听见大门响。   自己这里,除了安虹没有别人有钥匙。她怎么会......这么早?   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安虹正在厨房忙碌。   一转眼,她一手端着一小锅香喷喷的粥,另一只手里捧着一大碟包子走到了餐桌旁。   看见一脸惊诧的申凯,她微笑道,“今天起晚了,没自己做早餐,就到楼下华人饭馆买的现成的。别站着了,来一起吃饭吧!”   申凯不知该如何应对,一整宿都在自责昨天的话说得太无情,可人家现在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态度温和,神态自然。   申凯看了看已经坐下盛粥的安虹,也只好坐下来,一起吃早餐。   吃过饭,安虹收拾好了碗筷。申凯刚要说些什么,安虹却抢先开口了,“昨天你说的话我琢磨了,我尊重你的想法,很快就从你生活中消失。不过,走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申凯看着安虹,示意她说下去。   “我爱你一场,一直盼你醒来和你在一起。如果以后我们不再见面了,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的二十四小时内,做我一天的男朋友。明天这个时候,我会自行离开。”   申凯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个要求,看着她眼中殷殷期盼的目光,他心中也痒起来。只有二十四小时,放纵一下自己的心又如何。   终于,他在安虹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能有这二十四小时和她在一起,也足够了。   --------   可谁知,答应了才十分钟,他就想反悔了。   安虹说一会儿出去约会,自己要换身衣服。进了卫生间没两分钟,她就柔声叫,“申凯,你进来帮我一下好不好,我拉链卡住了。”   申凯推门进去,安虹正背冲着他,拉背后的长拉锁。她穿着一件镶蕾丝边的耦合色短袖连衣裙,后面的拉锁从腰际一直向上。此时,拉锁卡在腰的部位,上面一片雪白都暴露在申凯眼前。   他一下子被那片凝脂般的雪肤刺到了眼,心里咚咚跳着,不敢细看。   他手忙脚乱地上手去拉拉锁,偏偏卡得很紧,他费了半天劲都没能拉上。   安虹好像并不着急,她侧过身,指挥他先把卡住的布料拽出来。可就在她侧身的当口,申凯眼神一下瞟到她领子下白花花的一片,还有那隐约的沟壑。他不是柳下惠,心之所爱就在眼前,这样的活色天香凭他意志力再好也难自控。他只觉得血往上撞,心跳加速,眼睛更不知该看向哪处。急急把布料拉出来,总算拉好拉锁了,他才仓皇地逃了出来。   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又生过两个孩子,可安虹天生丽质,皮肤更是吹弹可破。刚才看着她白皙娇嫩的肌肤,嗅着她身上悠悠的体香,感受着她后背发出的灼热,自己简直要喷鼻血了!   这男朋友着实不好当!既要贴身伺候,又要按捺住自己已经蠢蠢欲动的欲望。后面那二十三小时五十分钟,自己可怎么熬?!   --------   安虹开车,两人来到了情人港边的步行街。   据说,从情人港到悉尼大桥的这段路,是世界上最浪漫的情侣之路。两人在情人港边的购物商城慢慢逛了逛,安虹担心申凯的腿,没走一会就拉他在水边的咖啡店坐下来,点了两杯咖啡。   今天很晴朗,还没到正午,阳光暖洋洋的,照得一切都很明媚。他们的座位旁边有不少骄傲的海鸥,趾高气扬地踱来踱去。安虹买了个面包,撕成小块抛出去。果然,那些小家伙马上丢了矜持,紧倒着小红脚掌簇拥而来。   安虹一时喂得起劲,看一只小一点的总被挤在外面吃不到,就特意掰了块大的放到它近前。看到它终于吃到了美味的午餐,她笑起来,高兴得像个孩子。   申凯在旁边一时看得失了神。她的笑容那么灿烂,让自己的心情都跟着明亮起来,仿佛只要有了她,自己的生命就变得不再灰暗了。好吧,今天什么都不想,只尽职地当她一日的恋人,和她尽情地享受这碧海蓝天,惬意时光。   安虹看见别人在吃冰淇淋,她戳了下申凯的肩膀,撒娇地看着他,“我也要吃冰淇淋。”   申凯笑着要了两个。安虹满足地拿起自己的吃了一勺,看见申凯那个卖相也不错,就央他给她尝一口。   看着她张着嘴等着他喂,他拿勺子舀了一勺喂给她。   她吃了觉得不错,眨眨眼睛,还要。   申凯瞥了她一眼,揶揄她是个小馋猫。但马上又舀了一大勺喂进她嘴里。   安虹吃得满足,申凯只好左一勺右一勺地喂她,她则靠在申凯的肩头吃得开心。   见她嘴边留着些奶渍,申凯笑着地拿了纸巾给她擦净,“多大的人了,吃得像个孩子。”   安虹也笑着看他,“我再你面前,好像总也长不大......”   她眼里的光彩太绚烂,看得申凯心里为之一动。   “我这个都没有吃,我也来喂你吧!”安虹把手里的冰淇淋也一勺一勺喂给申凯。   其实申凯刚苏醒时,安虹也给他喂过饭。可今天的冰淇淋喂起来,却感觉特别地香甜。吃到最后,安虹故意把一大勺喂过去,弄得申凯嘴唇上也沾满了奶渍。   申凯拿了纸巾去擦,“你故意的,小坏蛋......”   安虹笑着指指这边,又指指那边,“这里还有,没擦干净......”   申凯也笑起来,“哪里还有,都擦干净了......”   “我看看......”安虹把头凑过来。“明明这里还没擦干净,我帮你......”   说着,手把申凯的脸扶正,不由分说就把唇贴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开始,凯凯幸福得彻底晕菜了... ☆、身不由己   唇与唇相接时,申凯一下子怔住了,没想到她还有这个擦法......   安虹先是轻轻在他唇上擦拭般摩挲,一会儿后又慢慢加了力度,整个唇贴得紧紧地,像怕他跑了般使劲粘住他。她的身体随之整个靠过来,把申凯按到椅背上,逃无可逃。   她的舌头也不老实,趁着申凯没反应过来,已经偷偷溜出来,悄悄舔舐着他的唇线。   申凯脑子里有一瞬空白,感到她软软的香舌,才醒过味羞涩起来。她这是干什么?大庭广众,青天白日的......   可安虹却一点都没退缩,她像个初尝禁果的少女,孜孜不倦地吻着自己心爱的少年。   她用舌挑开申凯的唇齿,溜进了他的地盘。   申凯心里觉得应该拒绝,可此时人已经飘飘欲仙。她的吻如此香甜,有些芒果的味道,和自己口中的草莓味真是相得益彰......   舌头不自觉地和她的纠缠,人也变被动为主动,张了嘴把她的红艳檀口噙住。   两人贴得很紧,紧得他能感到安虹温热的身体,淡淡的体香,以及和他同样急吼吼的心跳。   申凯觉得简直似在梦境。他爱的女人此时在偎他的怀抱里,抓着他的衣襟,和他唇齿相缠。这感觉,简直不要太幸福!   放纵一下吧,就今天一天。全了自己这十年的苦恋,也给她一个最后的交待。   申凯想着,把已揽在她腰肢上的手臂又紧了紧,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吻,也更加深入......   这一吻好像吻了很久,耳边听到有人在鼓掌吹口哨,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申凯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快跳出胸腔了,呼吸纷乱,身上更是热得冒烟。偷眼看看安虹,她脸上也红霞一片,耳朵都变得通红。   两人此时都有些不好意思,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匆匆结账离开了。   --------   走出咖啡店,一路慢慢向前走。不知不觉中,安虹把手放进申凯没有拄拐杖的那只手里。申凯心中喜悦,没有拒绝,默默和她十指紧紧相扣,牵手而行。   走在Pyrmont大桥上,回头可以把情人港的海湾,餐馆,商店一览无余,向前则可以看向浩瀚的海面,和一侧停泊着的无数小型游轮的码头。   今天是圣诞节,到处都是行人和游客。刚刚路过的商城门口装饰了一棵十余米高的巨型圣诞树,树上各种装饰挂得琳琅满目。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旁边围着不少游客,都在驻足欣赏或拍照留念。   这座大桥两侧的围栏上也装饰着圣诞彩带和气球。桥上有很多携家带口的游人,孩子们在前面撒欢地跑着,大人们则在后面笑着追。   两人手拉手慢慢走着。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心中徜徉着幸福。   突然,“呜呜呜”警报声响起,身后的桥身上慢慢出现了一道铁栅栏门,隔住了后面的游客。安虹知道是有较高的游船要经过,这大桥中部要临时断开让行了。   安虹拉拉申凯的手,拽他快走。眼看其他在桥中央的行人都跑到或退到了前面不远处,申凯只好加快脚步,拄着拐杖急行。   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前面时,身后又一道铁栅栏也落下,把桥中央很大一块隔出来。   两人扭头看看对方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安虹知道这桥有开合的功能,但今天还是头一次看到。于是,她牵了申凯的手在桥边驻足观望。   随着两边的铁栅栏关闭,大桥的中部嘎拉啦开始自动移开。没过几分钟,这桥中间就断开了。一艘游轮缓缓从桥下驶过。船上的游人和桥上的众人挥手致意,桥上和家人一起目睹大桥自动断开的孩子们更是欢呼拍手,像是刚看完一场华丽的表演。   安虹此时靠在申凯的肩头,迎着海风,目送游轮驶向远方。   “来悉尼这么多年,还没有在船上吃过饭。今晚,咱们在游轮上吃个浪漫的圣诞晚餐怎么样?”   申凯想都没想,“好,今天一切听你安排......”   他温柔地看着安虹。安虹被他盯得脸红了红,嘻嘻笑着,小指尖在申凯手心里轻轻挠了挠。看申凯笑着瞪了瞪眼睛,她拉起他的手,欢快地催道,“我饿了,咱们先去吃午饭,然后再去订游船!”   申凯任安虹拉着手,一路走得心中也欢快起来。   他们在一个餐吧吃了午餐。里面有一支乐队,乐手弹着吉他,唱着轻快的情歌。两人吃着饭,听着歌。整顿饭,安虹都在给申凯讲她最近听到的一些笑话,说到有趣处,不仅自己一直捂着嘴笑,逗得申凯也抿嘴笑个不停。   两人的午餐一下吃了两个小时,申凯看时间不早了,想着今天圣诞节,还要赶着去码头那边看看能不能订到游轮上的晚餐。他看安虹餐盘里剩了一些食物,就催她快吃。安虹撒娇地说吃不了了,让申凯帮他吃完。   申凯宠溺地看了看她,拿起了她剩下的半个汉堡塞进了嘴里。   “让你吃,你还真吃啊......”安虹看了几眼他好看的脸,把头顶在他肩上,娇憨地笑着。   “嗯,我不嫌你......”他嚼着,说得含糊不清。   安虹抬头,柔情地看向申凯,手边拿了杯冰水递给他。   他咕咚喝了一口,唇上挂了水珠,摇摇欲坠,看得人心痒痒的。   她突然凑上去在那勾人的唇上啄了一口,不顾他的晃神,轻声说了句“走吧”,就先快步走出了餐吧。   申凯觉得今天的安虹简直热情似火。她不停笑着,间或在他耳边轻声呢喃,若即若离地亲昵,似有似无地撩拨。他这么多年对男女之事一直谨慎禁欲,可眼前是他一直爱着的女人,尤其他们现在都已经是自由之身,他更发疯似地渴望她。能被她这样温柔对待,他就像掉进了蜜罐里,头晕晕的,心中又酸又甜,连手脚身体仿佛都不由自己支配了。   --------   很幸运,他们订到了一艘游轮上圣诞晚宴的最后两个席位,在日暮前登上了游轮。   游轮大厅的四周放满了餐桌,此时已经坐了不少客人。大厅中央有一个不大的舞池,能容纳三四十人共舞。   他们的座位比较靠后,是48号餐桌。   晚上七点,游船准时从情人港码头出发。   大厅内音乐声响起,有主持人宣布今晚的圣诞晚宴开始。   舞池中开始有歌手献歌,一曲悠扬的老歌,让大家听得如痴如醉。   侍者开始给客人们上菜,因为是圣诞大餐,菜品非常丰富。侍者还给两人上了一瓶红酒。申凯怕安虹一会儿开车不安全,不让她喝。她说难得两人一起吃圣诞大餐,一会打车回家就好了,车放在停车场明天再来取。申凯拗不过她,就给两人都倒了酒,轻轻碰了下杯,说声“圣诞快乐”,一饮而尽。   两人要的主菜不一样,安虹吃了自己的,也喂一口给申凯,又从申凯盘里叉了他的放进嘴里。到后来,不用安虹说,只要两人的菜品不一样,申凯都主动叉些喂给安虹。这样喂来喂去的,好像吃得更满足。   舞池中,歌者舞者交错上台,大家吃得开心,也看得尽兴。   吃到最后,桌上的整瓶酒都下了肚。   终于上了甜品,申凯看安虹看着她那盘提拉米苏笑得美滋滋的,忙把自己的巧克力草莓薄饼也奉上。   为了能看到舞池中央的表演,两人坐在了餐桌的同一侧。此时,安虹的手偷偷在桌下抓住了申凯的手,申凯看她一眼,见她忍着嘴角的笑,仍低头吃着甜品。   申凯笑着喝了杯中最后一口酒。桌下被握着的手却突然使了力气,把安虹拉得靠近自己,在她脸颊上飞快地印上一吻。   安虹惊得停了动作,手上拿着的一勺提拉米苏也忘了往嘴里放。她抿着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要知道,这是申凯今天第一次主动吻她。自己主动了一整天,他终于有反应了!   申凯看着安虹柔美的侧脸,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干掉了半瓶红酒,她此时面色酡红,被明晃晃的灯光照着,娇美的模样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安虹感到那双灼热的视线一直没离开,手抽了几次,反而被抓得更紧。刚刚明明是自己主动撩拨的他,可现在被他一个轻轻的吻就反超,她现在不仅是脸,连身上都热起来。   她半娇半嗔地扭头看了眼申凯,坏坏地把手里一大勺蛋糕喂了过去。   申凯张嘴含住了蛋糕,但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安虹,那眼神简直要把她也一并吞下了。   主持人一声“女士们先生们”,终于把目光胶着在一起的两人打断了。   “女士们先生们,为了感谢各位在这个特别的夜晚与我们共同度过,在这晚宴快结束时,我们马上将为您献上一份意外的礼物。我手中有一张悉尼海湾万豪酒店顶级套房一晚的住宿券,我现在将随机抽出一个桌号,这张住宿券就将属于这张幸运餐桌上的客人!”   大家听到主持人的话,都停下手中的刀叉,关注着他抽签的手。   “好的,我已经抽出了这个幸运的桌号。让我们来看看,是多少号......”   听了这话,安虹也很感兴趣地盯着主持人的方向。   “我可以先告诉大家,这是一个两位数,而且第一个数字是4......”   安虹有些兴奋,瞥了他们的48号桌牌,快速对申凯轻声说,“如果是我们赢到了,咱们今晚就去住好不好?”   申凯看着安虹跃跃欲试的小脸,笑着说,“好,都听你的。”哪里就那么巧,他们怎么会那么幸运。   “第二个数是什么呢?第二个数,第二个数就是......8。对!就是48号桌的客人,赢得了这个幸运浪漫的夜晚!48号桌的客人请到前面来领取您浪漫之夜的通行证!”   安虹听到果真是他们,实在是求仁得仁!她激动地瞥了眼一脸错愕的申凯,站起身就拉他一起走向了舞池中央。   主持人把一个信封交给了安虹,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向他们表示祝贺。   “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我想问问你们是打算一起去入住这家酒店吗?   安虹瞥了一眼身旁神情古怪的申凯,笑着点点头,“是的,我会和我男朋友一起入住。”   申凯听了,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他刚才答应她,是因为他觉得不会那么巧就是他们。现在安虹在众目睽睽下说两人要一起住,他觉得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白天他都快要抵挡不住她的温柔和热情了,如果晚上还要共处一室,那自己分分钟要缴械投降,做她裙下之臣啊!   主持人看这位男客人面色好像有些不自然,又不依不饶地问道,“那请问二位打算什么时候享受这个浪漫的夜晚啊?”   申凯看主持人的眼睛盯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答道,“今晚,我,我们......今晚就会入住......”   安虹听了,扭头看了看申凯,见他一脸不好意思,不由得抿嘴笑了。   今天是自己这辈子最热情奔放的一天了,她不信今晚他还能假装无情,拒她于千里之外!   --------   游轮在悉尼大桥附近的码头停靠。这里离万豪酒店很近,步行几分钟就到。   两人下了船。申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安虹已经慢悠悠地向前走了。   夜深了,海边晚风吹来,有些凉意。安虹的外套放在车里了,短袖连衣裙挡不住凉风,她双手交叉搓着双臂,给自己取暖。   申凯在后面看见了,忙几步赶到她身边,“冷吗?我的外套也放车里了,咱们快点走,马上就到酒店了。”   他终于主动提酒店了,安虹心中暗喜。   申凯看她虽然点点头,走得快了些,但仍然双手搓臂,很冷的样子。   想了想,没别的可以御寒了,只能......自己上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臂把她揽入了怀里。为了给她御寒,他只能把温热的手掌放在她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轻轻摩挲着,想用自己的那点热度给她温暖。   安虹没抬头,只一手自然地搭在申凯腰上,柔顺地缩在他怀里。有这个宽厚温暖的胸怀,一切冷风寒流都不在话下了。   申凯感觉安虹的身体靠过来,又软又香,手感不要太好。   漫漫长夜,这温玉软香在怀,他要怎么熬......   --------   两人相拥着走到了饭店。出示了住宿券,前台很快给了他们套房的门卡,并微笑着祝他们有个美好的圣诞之夜。   房门打开,果然是一间硕大的套房。   巨大的转角沙发,明晃晃的三角钢琴,富丽堂皇的吧台,最棒的是那一整面落地窗,外面悉尼大桥和歌剧院的璀璨全景都尽收眼底。   安虹兴奋地跑到落地窗前,“哇,好漂亮啊!悉尼的夜景真美啊!申凯你看,那里,悉尼大桥上的彩灯......还有歌剧院上居然也有七彩灯耶!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的夜景......”   来澳洲这些年,都在忙着照顾家照顾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独自偷欢的机会。以前带孩子们也来看过悉尼大桥的新年烟花表演,但那时人山人海,一边怕孩子乱跑,一边又怕他们看不到,哪里会留意到原来这里的夜景如此美不胜收。   申凯见安虹脱了鞋,靠在落地窗边,赤着的脚踮起来踩在窗边的地毯上,藕荷色的短裙打到膝盖上方,露出她修长白皙的小腿。两节白皙的胳膊露在外面,此时撑在玻璃窗上,正扭头向悉尼歌剧院的方向张望。从后面看,她修长的脖子微微扭着,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美得像优雅的天鹅般让人驻足。她此时高兴得像个孩子,脸上的光华在窗外桥上彩灯的照射下更加显得流光溢彩,分外夺目。   他有一种强烈的想走过去拥她入怀的欲望。她是这夜景中最美的部分,而且今夜,她是属于他的。   失神了半天,怕安虹觉得奇怪,他低头躲开了那勾人的夜色,低声说了句,“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夜景,比当年函馆的夜景还要美......”   申凯说完,一时沉默了。   当年说要带安虹一起去看函馆的夜景,如今近十年过去,都没有成行。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看到如此震撼人心的夜景了,而且,还能和她一起看......   而且,人比景还要美上百倍。   玩了一天,安虹不但没有累,还兴致颇高地从酒柜里挑了一瓶百利甜,给两人倒了来。   申凯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这个圆形的沙发又大又深,两三个人坐在上面都不嫌小。   安虹把酒杯递给申凯,自己也坐在了他旁边。   “这么美的夜景,今晚不想睡了,就坐在这里观景吧。”   安虹把身子往沙发深处缩了缩,正好挤到了申凯身边。   是啊,最好不要睡了。刚才他瞥到里间唯一的卧室里那张半圆形的大床,上面撒满了红色玫瑰花瓣,看起来像新房一样香艳。就是让她自己睡在那里,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入非非。   “嗯,你想在这儿,我就陪着你......”   喝了一口杯中淡褐色的液体,浓浓的奶香裹住了酒味,很容易入口。   今晚的酒都这么好喝。   身边的人好像打了个冷战,申凯起身拿了条沙发上的薄毯,盖在安虹腿上,“夜深了,盖着点,别冻着。”   安虹把腿上的毯子拉起来也盖在他腿上,“一起盖吧。”   两条光洁温热的腿随之贴过来,隔着裤子,申凯都能感到那光滑的触感。   她一只手放在他胸膛上,软软的身子也向他怀里又靠了靠,像取暖般,贴得紧紧的,严丝合缝。   申凯觉得浑身燥热起来。这酒喝着甜,后劲还挺大。   他放下空杯子,犹豫了一下,手还是落在了安虹的胳膊上。这么凉,看来是真的冷。   他把怀抱紧了紧。向下看看安虹。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两扇睫毛像两只美丽的蝴蝶,颤巍巍地停在那里。她的头窝在他的胸膛上,好像已经沉沉睡去了。   申凯动也不敢动,他下腹已经蠢蠢欲动,如果要这样待上一宿,岂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他轻轻托起她的头,想把她抱到床上去睡。刚一动作,安虹好像被吵醒了,轻轻半睁了眼睛,人还在迷迷糊糊间。看见眼前人,她又闭了眼睛,轻声笑了,“怎么又梦到你了,申凯......”   他周身一震。她会经常......梦到自己吗?   安虹又眯眯眼,半醒未醒的样子,脸在窗外灯光的映衬下有种迷离的美感。   “申凯......我那么爱你......别离开我......”   申凯心潮一下子激荡起来。我又如何想离开你!我这辈子都折在你手里,再也爱不了别人了!   他看着她又闭上眼沉沉睡去的样子,心中甜蜜又震撼。   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亲她一下,就一下!她反正睡着了,不会知道。明早就要分手了,再不亲就没有机会了!”   一直觉得白天那个草莓芒果味道的吻有些意犹未尽,现在,就再补个晚安吻吧。   申凯缓缓低下头,用唇去找那两瓣温润鲜艳的所在。   贴上去,软软润润的,有些奶油味道,和淡淡的酒气,让人沉醉得不想醒来。   他含住她的唇瓣,贪婪地吮吸着那上面的味道。   还没等他品尝够,身下的人儿好像醒了,探出舌头来与他纠缠。   本想浅尝即止的一个晚安吻一下变了味道。   她软软地攀上他的脖子,把申凯彻底拉了下来。现在,不止唇齿贴在一起,连身体都合在了一处。   是今晚的酒太烈吗?申凯觉得周身从来没有这么热过。他脑门上开始冒了汗,嘴上那纠缠的双唇却不屈不挠地贴着他,不放他离开。   身下的人有种好闻的味道,香香的,却辨不出是什么。好像蓝花楹花朵的香气,似有似无,神秘而引人探究。   申凯已经被迷得失去了主张,身体也已然起了变化。他的手重重地揉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流连忘返。   两人混乱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他堪堪撑起身子,想趁还有一丝清明时抽身,却看见她微微虚睁了眼睛,又娇又媚地在他耳边轻声说,“要我......”   轻轻的两个字把他的心一击即中,脑中轰地一下,那根一直紧绷的线霎时间断开了,断得彻彻底底...... ☆、失而复得   申凯不确定安虹是清醒还是醉着。今晚他们都喝了半瓶红酒外加一杯百利甜,自己都已经有些醉了,何况是一向酒量浅的她。   她在说胡话吧?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怎样两个字。   身体想靠近她,抱紧她,可理智却让他赶紧抽身。   他双手握住她的双肩,不让她再靠近,身体也想艰难地起来。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让他逃开。   她一只手捧了他的脸,虔诚地吻了吻他左眼上的疤痕,目光迷离地蛊惑,“你今晚......是我的......”   她的另一只手已经触到他的胸膛,滑到左边,用手指戳戳那里,缓缓吐字,“问问他,想不想......”   一千个想,一万个想!   还没容他反应,她的手已经轻巧地解开了他胸前的两粒扣子。   她脸上要笑不笑的样子,轻轻支起上身,把他慢慢按倒在沙发靠背上。   她的两只小手覆在他的胸上,手指挑开他的衬衫,游蛇般钻了进去,气若游丝地说,“让我看看你......”   从脖子滑到胸膛,再到小腹......   这哪里是看......   申凯觉得喉头紧得发不出任何拒绝的声音,身体也要热到爆裂了。   她这是在干什么?!在诱惑自己吗?可是自己根本禁不住这样的诱惑!   “安虹......”他忍无可忍地捉住她作怪的手,胸膛起伏得像下一秒就要火山爆发了。   她好像很委屈的样子,瘪瘪嘴,不满道,“你答应的,今晚......我也是你的......”   她像抱怨又似在循循善诱。他如何能拒绝!   她俏生生地跪在他身前,媚眼如丝,他掌中那腰身更是柔若无骨......   他哪里还有神智,哪里还能清明。   “安虹......”   他猛地把她拉入怀中。头贴在她的脖颈处,深深闻着她的味道。   终于压制不住心中澎湃了一晚的情潮,他的大手慢慢摸到她身后的拉锁。早上已经练习过了,现在果然拉得极顺手。   单薄的裙子轻轻滑落,露出浑圆的肩头,饱满的胸/脯,和一片赛雪的肌肤。   美人融入身后的美景中,犹如黑夜中的妖精,勾人魂魄,引人癫狂。   衣衫褪尽,手终于寻到她胸前的柔软。安虹轻轻哼了一声。他没停,反身把她抵在沙发上,更加用力地到处游走。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他的手一路走一路把火种洒遍......   她闭着眼睛,侧头躺着。他以为她又睡去了,可看她颤抖的睫毛,满脸的红晕,使劲扭着的脖子上出现的细细经脉,他知道她也正沉醉其中。   他不知道她有多喜欢这种碰触,反正他已经被烧得体无完肤了。   一切都控制不了,停不下来了!他俯下身去,含住她,不顾身下人的扭捏羞涩,用自己虔诚的吻去占据她的心,和她的身体......   --------   他从不知道男女之间的□□可以如此美好销魂。和以前的妻子,他总是寥寥几下,只为了尽身为丈夫的义务,并没有从中得到太多的快乐。   今晚,他才知道爱与欲是无法分开的。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拥着她进入她后,他犹如回到了少年时代,有用不完的精力,释放不尽的热情。   她开始有些羞涩地不敢发出太大声响,可身上的人太过用功,时而暴风骤雨,时而不徐不疾。终于,身体和心灵的颤栗让她控制不住地高低吟唱起来。   他不记得他们做了几次,从沙发到地毯,从吧台到钢琴,从浴缸到大床。他始终晕眩着,亢奋着。   天边显出鱼肚白时,他终于拥着累极的她沉沉睡去。快要失去思想时,他还晕晕乎乎地欢喜着:安虹终于是自己的女人了。从此,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了......   --------   这一觉睡得沉,到阳光刺得他不得不挣开眼睛时,他才发现居然睡到了日上三竿。   心里和身体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想想昨晚一夜癫狂,他有些不知道睁开眼该如何面对她。   她昨晚到最后似嗔似怨地推他,央道“不要了”,可他还是吻得她又得了逞。是酒精的作用吧?他昨晚太肆意,太霸道,太疯狂了......会不会吓坏了她?该不会怕了他,不愿嫁他了?是啊,他要娶她,做他的申太太,一刻都等不及了!   是了,女人需要哄,她要真气了,他得好好哄她!给她买好吃的,还是送她首饰?算了,干脆买栋房子送给她吧!反正结了婚一大家子要住到一起。他小时候父母经常不在身边,大一点父母双亡,和姐姐相依为命。后来终于结婚了,也并不幸福。家,对于他来说,是个多么奢侈的所在。如今,自己漂泊半生,终于要有一个真正的家了!他们,两个孩子,她父母,还有以后他们的孩子......   说到孩子,昨晚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做了那么多次,没准已经有了......那就赶紧操办起来,买了大房把她娶回家,也好让她安心养胎......   申凯乱七八糟想了许多,自己都被这美好的愿景打动了。他嘴角弯出笑容,打算安虹一醒就跟她好好商量买房结婚的事情。   睁开眼,发现身边没有人,只有一床凌乱和被碾碎的暗红色花瓣。   房间里也没有人,安虹的衣服也没在。   申凯坐起身,“安虹......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应,到处静悄悄的。   申凯起身穿上衣服,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已经在浴室和客厅寻找。连吧台里面都看过了,空无一人。   是去吃早餐了吗?   他拨了安虹的手机,一直显示关机。   申凯穿戴整齐,匆匆洗漱了下,就拄着拐杖到了早餐厅。早已过了早餐的时间,餐厅里除了打扫的员工,没有一位客人。   申凯有些慌了。想想距离昨天早上,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难道,她真的离开了?   跑到前台去问,果然被告知,另一张房卡在一小时前被他的女友已经送回了,她离开时还嘱咐男友酒醉没醒,请不要打扰。   她真的走了!她居然在□□愉后,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她难道还记着自己前晚说的要她离开的话?那些屁话!可昨晚他已经这么不留余地地要了她,还怎么能放她离开!   申凯慌张地退了房,打车就往家里赶。   路上他还在安慰自己,也许她经过昨晚,不好意思先回家了,在家里等他。   等他冲进自己家门,在每个房间都找遍了也没见到安虹的身影时,他才真的害怕了。   他一刻都没有停,拿出安虹家的备用钥匙,冲到了楼下。昨天到家时,她才告诉他钥匙放在哪儿,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开门进去,到处整洁清新,一尘不染,干净得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申凯彻底慌了。   她真的离开了,没说一句告别的话,就按照他说的,从他眼前消失得一干二净。   都是自己说的那些话,伤了她的心,让她对自己绝望了,放弃了!那些言不由衷的话,他花了三个月才说服自己说出口。看她听到后那不可置信伤心的样子,他几乎要当场反悔了。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抑制力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告诉她,那些都不是他的真心话,他只是不想再去自私地拖累她。   他本以为自己这样做是对的。爱她,就要让她过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累她天天照顾他这个腿脚残疾之人。可是昨晚,他已经反悔了,在安虹的柔情下终于反悔了。他晕晕乎乎地要了她,而且要得那么彻底。虽然他们都是成年人,一夜的男欢女爱也许不能代表什么。但申凯这个禁欲多年的人,在他那样控制不住地抱住她时,就已经在心中下了决心,她安虹,下半辈子注定是他申凯的女人了!   可是,她怎么能就这么抽身走了?!   他还在计划给她买大房,再办个隆重的婚礼,尽快把她娶到家。他还在畅想他们可能已经有了孩子......   她就这么毫不留恋地走了?   他该怎么办?难道今后就真的凭昨天那二十四小时的甜蜜回忆艰难度日?难道就让她永远留在他记忆中苦苦回味了?!   申凯后悔,失落,烦躁,甚至有些委屈。   她不能这样,睡了他又不要他了......   --------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家。钥匙扔在餐桌上,就栽倒在了沙发里。   心里空落落,胸口气闷又酸胀,身上乏力,左腿更加没劲。她走了,自己从心里到身体哪里都不好了。   突然,他听见客房里有动静。   是谁?   是安虹!只能是她!   他眼里精光一闪,腾地站起来,觉得身心百骸又恢复了活力。   还没等他过去,安虹就开门出来了,手里还拿了一个纸袋,里面好像装了不少东西。   “安虹!”申凯欣喜若狂地几步窜到她面前。   她面无表情,再看不到昨天那似水的柔情。   “不好意思,不请自来了。我来收拾一下落在你这的衣服,马上就走。”她说完看也不看申凯,拔腿就往门口走。   “别,你别走,东西不用收拾,都放在这好了......”他堵在她面前急切地说。   安虹不等他讲完,绕过他去接着走,“我不会再过来了,按你说的,现在就离开。”   “我说的那些都是屁话,你别听!”申凯跟在安虹身后急急地解释。   “公司那边我也不会去了,辞职信就不用交了吧,申总?反正我是被你解雇的。”安虹说着,在门口的鞋柜里拿了自己的拖鞋放进手中的纸袋里。   “不用交,不要交了......我是说,你根本不用离职,以后你就是公司的老板娘,这个公司也是你的......”申凯看她还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急得不行。   安虹回头看了他一眼,仍然面无表情地说,“我可不敢,申总还要专心做生意交租金呢,我怎么能再让你分心。”   看她伸手去开门,他慌忙一手先按住门板,“忘了我说的那些傻话,那些都不是我心里想的!是我言不由衷!我爱你,我要你留下,一辈子都不分开!我以为让你离开是为了你好,可是现在我才明白我根本受不了你离开!你就当我自私,我懦弱!刚才找不到你,我都快急疯了......安虹,你别走,别离开我......”   申凯已经是在央求了,他越说越急迫,委屈得好像要哭了。   --------   安虹已经快憋不住了。   她前晚又气又伤地给申云打了电话,才知道申凯根本就是怕自己再拖累她才说出那些不爱她的话。她真是气得牙痒痒。难道两人生死关头都闯过来了,现在这点小沟小坎还不能一起克服?!她知道自己如果正面求他回头,他不一定答应。冥思苦想了半宿,她才想出这个“色/诱”的计策。她赌他抵挡不住她的热情,等生米煮成香喷喷的大米饭,看他是吃还是不吃!不过,昨晚那个万豪酒店却是意外之喜。没想到两人会有这么豪华的第一次,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早上,她忍着浑身酸软,先去停车场取回自己的车,然后就躲在车里在酒店门口等着跟踪他。果然,不一会儿就见他慌张地打了车奔回家。看到他一脸慌乱,下车时急得差点摔倒,她知道,她成功了。   她在他家楼道门那儿又忍了一会儿,见他坐了电梯又去楼下找她了,就悄悄潜回他家等他回来。   现在,她想听的话他都说了,她基本上已经气消了。不过,看在他那晚态度那么不友好,她还打算再逗逗他,让他也好好尝尝她那天的伤心委屈。   --------   安虹扭过头,故意不看申凯,低头在纸袋里捣鼓。嘴里漫不经心地说着,“如果是因为昨晚......你大可不必这样。大家都一把年纪了,昨天就算是酒后乱□□。我都不介意,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咱们好说好散。申总,祝你以后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安虹说着,扭身推开申凯的手就去拉门把手。   申凯已经慌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软的不行,只能硬来了。   他一把从后面搂住安虹,把她的双臂也紧紧锁在自己怀里,不让她再动作。   “我不管,你睡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你不能走,得对我负责......你这辈子都别想撇开我!”   安虹越挣扎,他搂得更紧。她喘着粗气不说话,也不动了。心里暗笑:他这话听着怎么像个怨妇,好像始乱终弃的是她。   他从侧面看看她的脸,好像面色柔和了些,没有刚才那么气了。   他赶紧趁热打铁,在她耳边小声说,“不要走了,安虹,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错了,不该说那些无情的话,伤了你的心。其实,我那时候也很不好受...... 你只要不走,我任打任罚,怎么惩罚我都行。要不,以后家务都我来做,每天做饭洗衣服,外加晚上给你洗澡按摩......”   说着,他忍不住把她又往怀里揉了揉,嘴唇轻轻去碰她耳后的嫩肉,他知道她那里很敏感。   果然,她慌忙躲着他的嘴唇,脸一下子红了。他已经道了半天歉,她也终于忍不住了,咬着嘴唇,脸上露出了笑意。   看她终于笑了,他迫不及待地把她的身子转过来,盯着她的笑脸,心里有一块石头落了地。马上,他心中又想:不行,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惊吓了,他要把她尽快娶回家!   “安虹,嫁给我吧!虽然我还没来得及买钻戒,但我等不及了,我想要你今天就答应我!”   他说着,单腿跪下来,一手执了她的手,“我爱了你十年,遇到你以后,我已经失去爱上别人的能力了。我为你漂泊半生,从北半球追到南半球。看在我对你一心一意,一往情深,甚至愿意牺牲生命来爱你,安虹,答应我吧!”   是啊,他说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人生多么奇妙,他又出现在她生命中时,她何曾想到他们会有这么一天。   她去了他的公司上班,才有机会认识了樊茹泓,余德禄,Jeff等人,也揭露了她“美满婚姻”的真相。她因为那场不伦之恋被卷入一场爱恨情仇,甚至危及生命,而正是他这个局外人救了她的命。是命运?还是巧合?她最终失去了八年的婚姻,却得到了眼前这个有情人。老天爷,对她还是不薄的!   她看着他一脸的期盼之色,眼中早已闪着波光□□。她一瞬都没有犹豫,把另一只手也伸给他。   “我爱你,很愿意和你共度余生。只是......你今后不要再对自己的身体自卑。我不介意你一辈子用拐杖走路,这不会降低你在我心目中的魅力......”   申凯听到这,已经兴奋地跳起来,一边把安虹搂进了怀中,一边还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是的,是的,我身体恢复得很好,一点毛病没有......”   安虹窝在他怀里,听出他的画外音,想起昨晚他的出色表现,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她用头顶顶他的胸膛,羞涩地说道,“是啊,简直出类拔萃......”   申凯听出她这是在总结他昨夜的表现,心中不免骄傲了起来。可不,磨刀霍霍了这么多年,一直眼馋的那只小绵羊终于入了栏,还不狠狠地表现。   看看她又娇媚起来的样子,他心中痒起来。刚开刃的刀一闻到腥味就蠢蠢欲动,放在她腰上的手不老实起来,用力揉了两下。   他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这两天都没睡好,反正今天没什么事情,再去睡个回笼觉吧。”   安虹瞥他一眼,才不要,这哪里是要去单纯睡觉。她扭着腰身道,“我不睡了,身上黏黏的,我要去洗澡。”   申凯眼中一亮,“好啊,我也正要洗澡,那就先洗澡,再睡觉......”   见安虹还要顽抗,申凯突然弯腰,抓住她的腿窝,在她的惊呼声中,一下把她扛在了肩膀上,大步向浴室走去。   浴室传来忽大忽小的对话声。   “啊,你干嘛!放我下来......”   “你不是要洗澡,我帮你......”   “不用你帮,我自己洗......”   “两个人一起洗省时间......”   “不要你洗......啊,你别脱我衣服......”   “不脱衣服怎么洗澡......”   “你轻点......”   “太轻洗不干净......”   “你在摸哪里......”   “别说话,专心洗......”   “不要,身上还酸呢......”   “我就给你洗洗澡......”   “嗯,嗯,你放开......不要......你骗人......”   浴室窗外,树枝上两只正在约会的小鸟被这呱噪的两人吵得心烦,扑腾扑腾翅膀飞走了。边飞还边抱怨:“这两个人类真是吵闹,连你的悄悄话我都听不清了。他们做这种喜欢做的事,不是应该安静又享受的吗?”   “是啊,像我们这种美丽而恬静的鸟类真是搞不懂他们这些人类。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谈情说爱吧......”   两只恬静的鸟类携翅膀飞向了远方,把浴室留给了又黏在了一处的那两个人类...... ☆、万里追妻   二月初,美国加州圣何塞。陆子峰下了飞机直奔吴心美在当地租的房子。   申凯和安虹下周就要举行婚礼了,吴心美的父母带着他们的美妞已经先回了悉尼。吴心美因为工作上临时有些事,要过两天才能回去。他这位娃爸已经熬了三个多月没见到娃她妈了,虽然每天都缠着吴心美又视频又微信的,但思念担心早就折磨得他坐立不安了。   --------   去年,小美跟他说要生完孩子去美国发展时,他急得简直都要跪了。都是那个什么Michael杨,早就看出来他对小美动机不纯!当初在健身房时,他那双手就恨不得长在小美身上,美其名曰指导动作,根本就是变相揩油!小美这个傻丫头,真当人家只是单纯请她一起创业,他还不是打着财色双收的小算盘!   陆子峰当时好说歹说,小美就是听不进去。到最后,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跟他约定,说要他给她两年时间。这两年她在美国,等公司发展平稳了,她就请求调回悉尼,到时候再考虑两人的事情。陆子峰一听就不干了。两年?!六七百个日夜,媳妇闺女都不在身边,他要怎么熬!   小美赴美之前,他又磨小美说孩子在慢慢长大,他这个爸爸老不在身边,对孩子的身心成长也不好。他强烈要求把两年压缩成一年,并且,他每三个月争取飞一趟加州陪他们一段时间。反正申哥醒了,公司现在又发展得不错,少他一个不少。他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的老婆孩子,早日让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小美当时看他对自己和孩子照顾得尽心尽力,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去年送小美去美国回来后,陆子峰就像得了相思病一样,每天神不守舍,没精打采的。他的小美飞了,他的小美妞也被带走了,简直像剜走了他心尖上的两块肉。   他的宝贝闺女,从她一生下来,陆子峰就每天给她洗澡,换尿布,拍奶嗝,几乎把哺乳之外所有的活都包了。小美妞生下来就是个美人胚子,有时候她睡醒觉了,趴在他胸膛上和他脸对着脸时,他看着她那水汪汪的大眼,肉嘟嘟的小脸,红艳艳的小嘴,和胖乎乎的手脚,高兴起来一边吐着泡泡一边拿胖手拍他脸的可爱样子,心里也美得冒了泡。那时,他看看娃儿,再看看娃她娘,想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美妞都是他陆子峰一个人的,幸福得简直飘飘欲仙了。   可如今,那两个美妞都在万里之遥,每天只能通过屏幕看看他的大美妞工作辛不辛苦,再瞅瞅他的小美妞奶吃得满不满足。他很急,急得百爪挠心。   尤其去年年底申哥出院后,一改之前每天摆个冰山脸的样子,和安虹好得跟一个似的。上班同进同出,下班推掉一切应酬说要和未婚妻回家买菜做饭。有一次,他来早了,同事都还没到,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他刚一进门,就瞥见申凯办公室里,申总正坐在办公桌后,笑着把安虹拉到自己怀里,贴上去就吻了起来。两人吻得那个忘我呀,申凯的手还不顾安虹羞涩地挣扎悄悄滑进了她的衣摆里,在她胸前摸索......陆子峰当时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老房子着火啊!看看这火烧的,哪里还是他那个禁欲自律的申哥,简直就是个堕入情网不能自己的小年轻!大白天在办公室里都这么情不自禁的,那晚上回了家......   那天,他赶紧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在楼下车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又上去。那半个小时,他心里发了疯地想他的小美。曾几何时,他和小美也是这样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他的小美,在他怀中也娇媚得让人舍不得松开手......一想起从前两人好时的情形,他心里更失落了。看看人家如今后来者居上,马上都要结婚了,可自己这孩子都生了,婚礼居然还遥遥无期。   所以,自从申凯和安虹把婚期定在了二月中旬,小美也按约定说要回来参加婚礼,他就望眼欲穿地等着他的小美回来。后来听说她工作上临时有些变化,让二老带着美妞先回来,她自己却要在婚礼前三天才能回来,他终于坐不住了。   他安置好岳父岳母和他的宝贝美妞,紧急跟申凯请了假,终于在小美回悉尼前三天到了加州。美其名曰是来接她,其实,他是要趁这宝贵的二人世界的机会,把小美一举拿下!   --------   陆子峰从门口第三个花盆下取出钥匙,进了小美租的房子。   这是一栋联排别墅,上下两层。楼上是两大一小三个卧室,楼下是厨房,餐厅和客厅。他们去年十月底到了这以后,就直接入住了Michael已经给她租好的这栋小房子。房子不大,但这房子后有个小院,天气好了,可以让孩子在外面晒晒太阳,吹吹小风。而且,考虑这离小美公司开车只有几分钟路程,走路十几分钟还有不少超市商场,生活很是便利,陆子峰当时虽然有些不乐意接受那个Michael的安排,却也只能同意了。   陆子峰看了看房子内。他去年陪小美母女俩在这里安顿好回悉尼后不久,小美的父母就到了,一直在这边帮忙照看美妞。屋里多了不少桌椅家具,还有孩子的玩具,很有家庭气氛。   嗯,一直有岳父岳母坐镇,量没有别的臭男人能近小美的身。   陆子峰自从知道小美怀了他的娃后,就三天两头向国内的岳父岳母早请示晚汇报,想先拿下小美的父母,以争取更多的正能量。   起初,小美的父母听说了陆子峰的情况,又看了他的照片,对小美这个未婚夫还是比较满意的。但后来听说小美未婚先孕,而且两人好像还因为有些矛盾,先不打算结婚了。小美那脾气他们知道,但如果这位准女婿没做什么让闺女伤心的事,怎么会生了孩子都不结婚?那时,二老对陆子峰的好感度急转直下,电话里打招呼都不那么热情了。   不过,自从陆子峰不断跟二老联系,先是自我检讨不小心让小美怀上了,都是自己做事毛躁,没有瞻前顾后,后又强调有人故意陷害让他们有了误会,现在误会早就解释清楚了,只要小美点头,他分分钟就给二老磕头奉茶,认爹妈,小美父母这才慢慢对陆子峰的看法有了改观。他们觉着,就是这小伙子以前跟小美有什么误会,现在看着认错态度这么端正,而且两人的小宝贝都几个月大了,这么乖巧可爱,他们也实在不想宝贝外孙女小小年纪就没有爸爸。所以,这几个月来他们确实时不时地在小美耳边念叨,催他们尽快完婚。   看看时间还早,小美下班还得有一会儿,陆子峰洗了个澡,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就开始给小美准备晚餐。冰箱里东西不多,他手脚麻利地做出了两菜一汤。把锅碗瓢盆收拾停当,他把饭菜都温在锅里,等小美到家就可以开饭了。   门外有车的声音,陆子峰心里一动,赶紧躲在窗边向外看。   小美果然从车里出来了,不过是从副驾驶那边。驾驶室还出来一位,正是他最讨厌的那位Michael杨!   只见Michael紧走几步,赶到小美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陆子峰一看,眼里冒了火。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这大尾巴狼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吧!   他刚要杀出去,就见小美轻轻拉开了抓住她的那只手,转身对那人说,“Michael,我希望我们还是工作中的好拍档,生活中的好朋友。但其他,我实在不能答应。”   “是因为那个人吗?你已经决定离开了他,难道你还要回到他身边吗?”男人不甘心地问。   “你错了,我并没有决定什么。来这边加入你的公司,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个机会很难得。我相信你也是看重我的个人能力,不是吗?”   “是......”Michael只好应允。表面说来是没错的,只是他当然还有深一层的愿望。毕竟像她这样才貌双全的女人,很难让他不动心。   “所以,我来这边,并不意味着我就放弃了子峰,接受了你。Michael,这一点,我再重申一遍。”   Michael仍皱着眉头,堵在门边,“May,你放心,我不会用私人的事情作为工作职位的交换条件。但是,我只是希望你在拍档和朋友之外,是否能再考虑一下做我女朋友的请求。我已经说过,我可以等你的,等到你可以放下他,接受我的那一天。”   吴心美顿了一下。可以放下那个冤家吗?他天天在身边围着她转时她没有意识到,来了这边后她才发觉,没有他在一旁呱噪地插科打诨,她的生活好像一下失去了乐趣。每天和那些精英们正襟危坐,没有一个人能让她感到如此轻松亲切。她想他了,不可抑制地思念他,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幸亏他每天缠着她,不停跟她视频联络,她脸上嫌弃,可心里巴不得他多说几句。上个月突然接到安虹要她回悉尼参加她婚礼的邀请,她迫不及待地定了回程的机票。可是Michael一定要她参加一个科技展,今天展览终于完了。Michael看她归心似箭,又一次提出了交往的请求,好像怕她回去了就不回来一样。   想到这,吴心美自嘲地笑了笑,“我可能......放不下他了......”   一句话,让门里门外的两个男人都惊呆了。   吴心美叹口气,接着说,“我还爱他,很爱他......我也是到这边来之后才明白的......我每天都很想他,不是因为他是我孩子的爸爸,而是因为...... 他是我想朝夕相处的那个男人。他可能不完美,他固执,一根筋,有时优柔寡断,又爱吃醋小气,但是我就是爱上了这个满身缺点的人。被他伤了心......还甘之如饴。”   Michael脸色灰败地离开了。屋里人却已经美得手舞足蹈了。   小美是爱他的!每天都想他,还想跟他......朝夕相处!   赢了!他彻底赢了!   听见小美拿钥匙开门了,陆子峰赶紧跑进厨房,做出在忙的样子,他不好意思让小美看出他已经欣喜若狂的得意样子。   “你怎么来了?!”吴心美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既惊又喜。刚刚还在说他,进门他就意外出现了,老天爷怎么这么有眼力见!   陆子峰扭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忍着没冲过去抱抱亲亲举高高,而是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你老不回来,安虹不放心,就让我来接你了。”   现在知道媳妇稀罕自己,他反倒要拿出点男人的气概。   吴心美心里“嘁”了一声。想想也知道明明是他自己要来的,关人家新娘子什么事。   “我饿了,吃饭吧。”   她强压住想过去冲进他怀里的欲望,努力做出波澜不惊的样子。既然你不说,我也不说,看谁能憋得过谁!   吴心美放下包,洗手坐到了桌边。   陆子峰已经把饭菜都盛好了,递给吴心美一碗饭,“你这冰箱里都没什么东西,你爸妈走的这几天,你都怎么吃的饭啊?”   “在外面吃啊,Michael也请我吃过几次,他反正也一个人......”吴心美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吃了口圆白菜呛肉片。嗯,手艺有长进。   哼,还拿那个小子来堵我,他和你再一起吃一百年饭,你也还是我陆子峰的媳妇!   “美妞怎么样?回去还习惯吗?”   “习惯,当然习惯!她一见我就黏在我身上,亲个没完没了,一看就是亲父女!”   陆子峰不经意露出了得意之色,让吴心美看得心里一动。果然是血浓于水。Michael每次过来都给她带玩具陪她玩,可她就不让他抱,一抱就哭。   吴心美看陆子峰那个得意的样子,心里痒痒地想杀杀他的威风。   “是吗?她跟我们公司的几个同事也都玩得挺好的,见到帅叔叔就上嘴啃,可没出息了。”   陆子峰一听就窜了,“你怎么能让咱家美妞给别的男人亲!她可是咱闺女,找男朋友前,能亲她的男人只有我!”   吴心美扑哧乐了,她这个当妈的被他霸得死死的也就算了,连女儿的醋他都吃得这么天经地义,真是个醋坛子,小气鬼!   陆子峰一看小美笑了,心里刚刚那些彻底战胜情敌的小得意又开始冒了头。他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姿态,“还有你啊,没事儿别老和男同事单独吃饭,你好歹是有家室的人了,要有分寸。”   这人还真是给个梯子就往上爬!“谁有家室了?谁没分寸了?我还没跟你结婚呢,还不归你管!”   吴心美把碗里的饭菜几口吃完,站起来就往楼上走。   怎么又生气了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还没温存呢,就急眼了!陆子峰心中很挫败,看吴心美几步上了楼,也赶紧追了上去。   吴心美进了卧室,要关门,他把脚支在门口。她没办法,不理他,继续往里面的卫生间走。想回手关卫生间的门,可他又阴魂不散地跟过来,“小美,你听我说......”   “我现在没时间听你说......我得泵奶了!”   孩子回去了,怕回奶,她每天都得把母乳泵出来,给美妞冷冻起来。刚才看见这个冤家突然来了,心里一高兴,就忘了时间,现在两/乳已经涨得疼起来。   陆子峰听了,瞥见小美胸襟上果然有些浸湿了,只好乖乖地等在卫生间门口。   里面电奶泵的声音想起来,陆子峰只好倒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躺着等。   估摸过了十几分钟,吴心美泵完了。里面哗哗的水声想起来,“峰子,把五屉橱第一个抽屉里的黄毛巾给我拿一下。”   陆子峰拿了毛巾,吴心美把门开了个缝,一手把两边的衣襟抓住,一手过来拿毛巾。   刚泵完奶,她洗了洗胸部,发现忘了拿干净毛巾。所以衣服没穿好,只好歹掩住了,就开门去拿毛巾。   陆子峰抬眼瞥见那衣襟下掩不住的春光,一下就看傻了眼。他和小美虽然在她生孩子前后一直都住在一起,可两人始终分房住,一直都清白得让陆子峰抓狂。现在这惊鸿一瞥简直是往汽油罐上填了一把火。陆子峰血气上涌,一把抓住小美伸出来的手,就挤进了卫生间。   “你进来干嘛?”小美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衣冠不整的,这个冤家眼冒精光,一看就没安好心。   “我帮帮你。我一直不在你身边,平时什么事都是你一个人干。现在我来了,当然得搭把手。”   他腆脸说着,一把把小美拉到怀里,拿了毛巾就向她胸口按过去。   吴心美虽然想和陆子峰亲热,但看他一脸得意的样子,估计他是听见她刚才在门口说的话了。她不想让他这么快得逞,就一手还紧紧掩着衣襟,一手推他,“什么帮忙,我不用你帮,你快出去......”   一年多没亲热了,陆子峰早就急得没半点耐心了。以前,以为小美不爱他了,他不敢造次,怕把小美推得更远。现在不同了,小美都吐露心声了,那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春宵一刻,别再浪费时间了!   陆子峰豁了老脸了,一边把小美困在怀里,一边低头吻住了她。   肖想了四百多个日夜了,陆子峰这一吻真是要吻得够了本才撒开嘴。   开始还温柔地摩挲,慢慢他的唇开始发狠地碾压她的,又吮又啃地,一副不把她吻倒就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他还是这么不正经,还是这么沾上就甩不开,还是这么......让人欢喜......   吴心美慢慢沉醉在他的吻里,连他的手什么时候钻进她虚掩的衣襟里都没察觉。   看小美已经被吻得意乱情迷了,陆子峰把她打横抱起来,径直把她按在了床上。   他一边脱自己的衣服,一边一眼不眨地盯着她饱满的胸/脯,气喘吁吁地说,“生了孩子,身材好了不少啊。这尺寸得大了两码吧?”   吴心美看他眼中蹭蹭冒的火苗,一脸急吼吼的模样,脸红了起来,“你刚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不累吗?先睡觉休息吧。”   陆子峰甩掉身上的束缚,扑到小美身上就狼啃,“春宵一刻值千金,现在哪儿还有时间睡觉,等我先吃饱了再说!”   小美被他咬得又羞又气,一边推他,一边叫起来,“陆峰子,你轻点,那可是......你闺女的口粮,啃坏了,闺女吃什么......”   “没事儿,回头我跟......咱闺女商量,他老爸......就借她一晚的口粮,明天,哦,不,后天就还给她......”   看小美被他亲得小脸通红,眼中已经水光盈盈,看着像是挂在枝头刚熟透的蜜桃。   陆子峰再也忍不住,压在小美身上边冲边不依不饶地说,“这次回去就注册结婚,我一刻......都不能等了!你要不答应,咱们这几天也不用起床了,一直干到你再给我怀上一个为止,看你还往哪儿跑!”   陆子峰这次所言不虚。他们这一战战得天昏地暗。陆总威武,杀了几百个回合,大有不答应婚事,就不让下床的架势。   吴心美心里既甜蜜又好笑。憋了一年,果然神勇了许多。看来,今后真要抓紧锻炼身体,好应付这没日没夜的战斗了...... ☆、成双成对(大结局)   二月份的新西兰南岛第二大城市,但尼丁。   夏天的气息还是很浓,海滩上有三三两两的游人,吹着海风,悠闲漫步。   樊茹泓带着樊晓玲在这个城市住了近一年的时间。她当时没有选择北岛的大城市,单单挑了这个南岛的小城,是觉得这里虽然风光怡人,却不是旅游旺地,游客不多,有利于疗养静心。   晓玲休整了半年后,也很喜欢这里,央了樊茹泓让她进入此地的奥塔哥大学继续读大学课程。   这半年来,晓玲逐渐融入了这边的大学生活,也交了不少当地的朋友,对去年的那场意外已经逐渐淡忘释怀了。   上个月,Jane告诉她们申凯和安虹这月中要举行婚礼了,邀请她们姐妹参加。樊茹泓知道晓玲很喜欢安虹,只是两人顾忌她,才没有太多联系。   樊茹泓看晓玲一副想去又不敢说的样子,笑笑说,“想去就去吧,你好久没回去了,正好见见老朋友。”   晓玲“耶”地跳起来,捧着她的脸就啃了两口,“谢谢妈妈!”   今早送走晓玲后,她嫌家里太安静,就一个人来到了海边。   这近一年的时间,虽然她没有回过悉尼,但Jane来过两三次,每次母女三人都开车在南岛北岛玩上几天。樊茹泓很享受和两个女儿相处的时光,以前忙生意,忽略了很多她们的成长瞬间,现在看着两个孩子和她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她真的很感恩。   偶尔,她还是会想起王健青,那个让她迷恋了十几年的男人。可仅仅是想起,再没有和他联系过。这辈子,从Jeff掉崖的那天起,他们就已经注定分道扬镳,缘分已尽了。   今天的海滩上,人比往常少些。起风了,海风把她的长纱裙吹得裹在了腿上。她赤脚踩在沙子上,并不着急前行。看看海面,远处的天际线和蓝蓝的海水融在了一起,这个方向看不见澳洲,更看不见美国。   突然一阵风,把她的宽沿草帽掀起,一下吹出了老远。帽子滚落处,一个高个子男人弯腰捡了起来。   他拿着她的帽子,走近几步,礼貌地递给她,用英语说,“起风了,小心你漂亮的帽子。”   樊茹泓笑笑致谢。   男人身穿白衬衫,牛仔裤,脸上的细纹显示他不再年轻,但棱角分明的脸上,挺鼻大眼深眼窝,看上去是位相貌出众的中年男人。   樊茹泓刚要扭头继续前行,一阵风又把她的帽子吹起来,她“哎呀”一声,却看见身后的男人长臂一伸,已经又抓在了手里。   这次他递过帽子,直接说了中文,“你是中国人?”   樊茹泓有些惊讶,虽然他看上去并不完全是西方人的样貌,但也决看不出是华裔。   她点点头,说是啊,又问他怎么会说中文。   男人笑笑,“我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澳大利亚人。”   “那你是从澳洲过来的?”樊茹泓倒是有些意外。   “是的,我住在墨尔本,到这边来疗养度假。”   “挺巧,我也住新南威尔士州,在悉尼。”   没想到在这个新西兰的小城还能碰到会说中文的澳洲老乡,两人都很高兴。   风小些了,他们在海滩上一边散步一边交谈,聊得很投机。   樊茹泓得知他去年刚刚在悉尼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上个月做了术后一年的检查后,结果很理想,所以医生允许他外出旅行。   他得知樊茹泓是陪女儿在这边读书,很羡慕,说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很悠闲但有些冷清。   “你澳洲的家人没有过来陪你吗?”他这个年纪,不可能没有妻儿。   “我太太几年前去世了,儿子去美国读书了,我现在是一个人。”   男人说完,笑笑问樊茹泓,“你先生没一起过来吗?”   “我先生......去年过世了。”   男人忙说对不起,神色比刚才更温和。   两人聊了一会儿,樊茹泓说要回家跟女儿联系一下,先走了。   男人笑笑说好。可她才走出几步,他突然在身后叫住她,说可不可以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有时间一起去喝个咖啡。   樊茹泓想了想,说好。于是,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   男人看着樊茹泓远去的背影,姿态婀娜,长裙飘飘,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其实,他刚刚在海滩上看到她时,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不自觉地跟在她身后想和她搭话。那种感觉在和她说话交谈后更加强烈,让他有种无法控制地想和她更加亲近的感觉。这是在他妻子去世后的这些年,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他家底殷实,事业家庭一直顺风顺水。可是妻子去世后,他思念成疾,加上以前就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后来不得不做了心脏移植手术。手术后,虽然恢复良好,但这种手术后,存活时间短则三五年,长也不过十几年。对于今后的生活,他不敢做规划,更不敢奢求再有伴侣。   可刚刚见到的女人,她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好像前生认识一般,让他突然有了想和她在一起的想法。这突然冒出的想法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难道,冥冥中她就是他未知余生的那个灯塔,那盏明灯?   虽然觉得很惊讶,很荒唐,也很不可思议,但他确实对那个优雅美丽的女人一见钟情了!仿佛是这颗心给了他指引,面对她时,他的心跳犹如鹿撞,片刻不能平复。   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他终于控制不住地拨了她刚给的号码。   电话拨通,男人微笑着紧贴听筒说道,“我知道这样做有些唐突,但是我还是打了这个电话。我想知道,如果你今晚没有别的安排,是否愿意和我共进晚餐......”   --------   悉尼,农历大年初一,申凯和安虹大婚的日子。   自从年前两人生米煮成了熟饭,申凯就像怕安虹反悔了般,马上张罗买新房和办婚礼的事宜。安虹本来怕他身体还没复原,太累了,说房子可以慢慢买,婚事也不用操之过急。申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他都等了大半辈子了,多一天都等不了了。   月初,申凯已经在原来的公寓不远处买了一套五卧四卫的大House。新房离海不远,走到海滩只有几分钟路程。安虹甚至安虹父母都非常满意,两个孩子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他们早就住腻了小公寓,看着专门给他们准备的一人一间的卧室和另一间超大的游戏房,对这个新爸爸更是赞誉有加。   家人们上周一起把新房打扫干净后,一大家子包括来帮忙的申云一家都搬了进去。昨天他们正式注册结婚,今天就办婚礼,这婚事一条龙办得效率如此之高,让陆子峰拱手佩服,自叹不如。   今天,安虹还是从申凯原来的公寓出门,申凯一会儿接了安虹去酒店,安虹父母,申云一家和两个孩子和伴郎陆子峰也都一起来这边接新娘子。   一大早,吴心美带了上次订婚时给她化妆的小哥来给安虹化妆打扮。   小哥一看是上次见过的美女,兴奋得捂嘴直乐,伸出弯成花朵状的手指,揶揄道,“哎呀妈呀,是你呀,美女!你那新郎官是上次一起照相那个帅哥吧?怎么着,我没猜错吧!上次看他看你那小眼神儿吧,温情中带着眷恋,热切中饱含痴念,一看就有奸,哦,不是,感情!我说一起照个相吧,人家还偏要用自己的手机再咔嚓几下,明显是要留个照片好晚上睡不着觉舔屏呐!这下好了,有情人儿终成眷属啦!我心里也替你们高兴!”   安虹听了,笑得很是羞涩。她都没想到他当时非要用他自己的手机照,还真是想留个两人的合影。前一阵,她有次帮他接电话,偶尔发现了那张被裁剪成只有他俩的照片时,也逼问他存她的照片干什么。那时,申凯看被发现了有些不好意思,搂着她在她耳边小声说,以前想她看不见,连张她像样的照片都没有。有了这张照片,他晚上睡不着觉把照片放旁边亲两口能助眠。   现在,听这位婉约的化妆小哥说得一针见血,她对小哥的雄性思维再也不怀疑了。   化妆小哥轻车熟路,没一会儿工夫,就给安虹化了个美若天仙的新娘妆,又给吴心美上了个清新淡雅的伴娘妆。   吉时已到,申凯,陆子峰以及家人们一起到了门口,来接新娘子。屋里早就先挤进了安虹的同事,同学一帮亲友团,磨刀霍霍地等着狠宰新郎官。虽在海外,华人结婚还是遵循华人的习俗。申凯不急不缓,一个个的塞红包,说吉利话,那风度让一票女方家属没了任何异议,很快开了门。   侧身进门,看见安虹身穿露肩收腰大裙摆的白色婚纱,长发绾起来,头上别着白色头纱,此时正坐在大床上笑盈盈地看着他。他见她面若桃花,美目含情,朱唇皓齿,粉妆玉琢,真宛如天上仙女,画中美人。看着自己完美的新娘,申凯不由盯着她看得走不动道了。   旁边的亲友团一直催着新郎找新娘的一只鞋给新娘穿上,催了好几声,直到安虹不好意思地给他递了眼神,他才如梦方醒,在卧室里找起来。亲友团们嘻嘻笑着,申凯刚才失了态,心里不免有些慌乱,在女士们的嬉笑声中,更是没有头绪。   看申凯找不着鞋,陆子峰也帮着到处翻看,实在找不到,看见自己娃她娘站在床边站干岸,他凑过去在小美耳边小声问,“在哪啊?”   小美不动声色地挣开那只揽在她腰上的手,瞥了他一眼,“不知道。”   “嘶”,陆子峰瞪瞪眼睛,手又偷偷攀上女人的小腰,揉掐了两下。   刚进屋,他就一眼看见了她。一袭露肩伴娘纱裙显得她更加丰胸窄腰,肤如凝脂。她娇俏地站在那里,惹得陆子峰的眼神一直滴溜溜地在她身上晃啊晃的,心中有种自豪感油然而生:新娘子再美,也没他陆子峰的媳妇美!   两人“隆重”复合后,也重新回到了热恋期。“大战”两日后,他们连在回澳洲的航班上都手拉着手,每十分钟就要一小亲,每半个小时就要热吻。回到悉尼后,他马上拉着吴心美去挑钻戒。等那明晃晃的石头压在了吴心美的无名指上,陆子峰恨不得马上就向全世界宣布:吴心美已经是我陆子峰的媳妇了!那些狂蜂浪蝶都退到百里之外,不要再来骚扰我们甜蜜的小日子!   本来,陆子峰想这几天就去注册,可吴心美不想抢了好闺蜜的风头,说过几天再说。这几天,除了昨晚小美说要陪安虹,每天陆子峰都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她身上,生怕一个晃神她又跑了似的。   --------   昨晚,两个女人住一起了,两个好兄弟只好约了到酒吧欢庆身为单身汉的最后一晚。   申凯苏醒后这段日子,一个分分钟都不愿意和未婚妻分开,一个急吼吼地筹划怎么把媳妇追回来,如今两边好不容易都尘埃落定了,他们才终于能安稳稳地坐下来,小酌几杯。   要了瓶威士忌,互斟了一杯,举起杯来碰得山响。   “祝你有情人终成眷属!”陆子峰对申凯能在惊心动魄的情路中搏出这么个花好月圆的结局很是佩服。   “也祝贺你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申凯很羡慕陆子峰。自己年纪不小了,还没个一男半女。他从圣诞夜开始就几乎夜夜勤劳耕耘,简直能颁自己个全勤奖,不知道安虹那儿什么时候能有好消息。   “申哥,我一直想知道,你当年来澳洲,就是奔着嫂子来的吗?”陆子峰很想知道,如果自己和吴心美当时没有碰巧给两人牵了线让他们重逢,后面的这一场爱恨纠葛还会发生吗?   申凯呷了口酒,仿佛自己也在思考。半晌才放下杯子回道,“其实,我当时没有想过能再跟安虹怎么样,毕竟,她当年选择了那个人,毅然和他来了这万里之外的国家,我已经彻底放弃了。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去破坏别人的婚姻。不过,当时不想在日本待下去了,想到移民,也有过其他的选择,可是我最后还是想也没想就选了澳洲。也许,潜意识里我还是想和她离得更近一些吧。”   “那你得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对小美一见钟情,毅然决然出手拿下了,你和安虹还不一定能不能重逢后又成了同事,再续前缘了呢!”陆子峰还是找到了自己在他们这段姻缘中的关键地位,对促成了这段旷世奇缘很有成就感。   申凯哑然失笑,“是啊,我得好好谢谢你,谢谢弟妹!我这也是好人有好报了不是。”毕竟,当时和陆子峰一起合作办公司,主要是听朋友说他这个发小当时境遇不太好,他正好也需要个对当地情况比较熟悉的拍档。所以他根本没在意他能出多少资金,就拉他一起合作,让他做了新公司的副总。   陆子峰想起当年自己的落魄,和如今公司蒸蒸日上的情形,也很是感慨。   “申哥,我敬你!咱俩这也是缘分,才相互成全了对方!”连他的宝贝美妞,不是当日安虹紧张地拦着,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这个爹呢。   人生的境遇就是这么奇妙,当时如果没有因为被前妻甩了,他也不会想放弃稳定的工作,出来创业。没有和申凯合作办公司,他也不会和客户约在那家“日上”日餐厅,遇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吴心美。   所以,古人说的“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真是金玉良言呀!   两人各自低头饮着杯中酒,想着心中的那个人,脸上都不禁露出了微笑。   酒吧中,觥筹交错,纸醉金迷。一片喧嚣中,挡不住两个幸福的男人在心底溢出的那一片柔情,浸染开来,越来越深沉......   --------   房中新娘的亲友团们尖叫着,吴心美在安虹皱眉瞪眼的逼迫下向申凯暗示了鞋的藏身处,申凯终于顺利地找到了鞋。   他笑着蹲下,执了安虹的脚替她穿好了鞋。安虹看着半跪在她面前,认真为她穿鞋的男人。他英俊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温热的手指握着她的脚腕,让她全身也如荡漾在无边春水中,温暖而晕眩着。   他爱了她十年,她又何尝不是对他念念不忘。如今,各自都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才终于恍然悔悟,最适合的就是曾擦肩而过,相约来世的那个人。   有时候天意难违,有时候天意又难测。   也许当年的分开,就是为了今日的团聚。也许没有当年的分开,也不会有今日的珍惜笃定。   最好的年华遇到你,却不及洗尽铅华才更加珍惜你。   安虹抬手,拉着申凯的手,和他一起站起来。两人默默对视,她在他灼热的目光中羞得低了头。   他把她的手搭在自己手臂上,柔声说,“走吧。”   “嗯”,安虹被申凯挽着慢步前行,申凯还不忘帮她把婚纱长拖尾整理好,生怕她被绊到。   --------   他们的结婚典礼在万豪酒店的后花园举行。   当时两人选址时,都不约而同想到了这家酒店。他们的第一次在这里发生,婚礼也当然想定老地方。本来酒店的后花园不外租,但申凯来了两次,据说把两人从认识到在酒店托付终身的故事给主管和总经理都各讲了一遍,酒店方才终于同意把地方租给他们,并且又赠送了今晚的豪华婚房。   前面舞台上方,用花束装饰的拱门上扎着白色纱帘,清风拂过,摇曳飘逸。舞台前面,摆了几十把白色座椅,此时宾客已经基本落座,等待主持人宣布婚礼正式开始。   安虹快到婚期这几天,觉得越来越紧张。每天早上洗漱时都觉得浑身乏力,胃里还总感到不适。起先她还不在意,以为是这些天买房搬家准备婚礼累到了。直到昨天,她意识到月经已经晚了多日,才偷偷买了试纸,打算今早试试。可早上化妆打扮,同学同事又来得早,一时没来得及。看大家都去座位了,申凯也在陆子峰的陪伴下,先到舞台边去等她了。还有十分钟,她心里实在痒痒想知道结果,就拉着吴心美去了卫生间。   吴心美对安虹这么等沉得住气给予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说新娘纸啊,您现在穿着两米长的拖尾婚纱,要测试的话,操作难度系数有多高知道吗?”   她这闺蜜啥都好,就是办事犹豫太不利索。要不和申凯这段好姻缘怎么能拖了十年,从北半球跑到南半球才修成正果。   腹诽归腹诽,帮忙时她可一点不含糊。两人找了个最大的卫生间挤进去,把门关上。吴心美帮她把裙摆抓牢,抱在怀里,让安虹可以放心操作。   这试纸的灵敏度真是杠杠的,没犹豫就妥妥地显出了两道杠。弄的吴心美不顾场合“嗷”地叫了起来,安虹也高兴得湿了眼眶。   安虹知道申凯一直很想有他们俩的孩子,甚至他们刚决定结婚时,他就跟她的一双儿女说,以后家里还会有小弟弟小妹妹,不过他们永远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大姐大哥。   吴心美激动地把安虹和裙摆一起搂在怀里,高兴地一直说,“太棒了!太完美了!”   安虹也抹了抹眼角的泪,欣慰地说,“没想到今天真是双喜临门!”   可能她们的声音有些吵,外面有人咳嗽了一下,好像是在提醒她们小点声。   两人赶紧噤了声,抓紧收拾,准备出去。   这时,卫生间那头响起了说话声,是中文。那女人应该是在打电话,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两人还是听得很清楚。   “好了妈,我知道了!有了他的孩子又怎么了?他要是不把那两套房转到我名下,我就跟他离!惹急了我,大不了这孩子我不要了。反正已经超出来是个男孩,到时候看他舍不舍得!”   停顿了下,女人又急急骂道,“他他妈一把年纪能找到我愿意跟他已经烧高香了!婚前说得好好的,把市中心那套公寓和北悉尼的house都转到我名下。我就是傻,被他忽悠得也没签个婚前协议啥的,这结婚都大半年了,他一直找借口拖着。现在我有了孩子,看看是他能沉得住气还是我能恨得下心!”   女人说着,噔噔脚步声响起,好像出了卫生间。   安虹和吴心美还在兴奋中,没太在意。她们整理好衣裙,走出了卫生间,准备迎接典礼的开始。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不远处的圆柱后,有一男一女争执的声音。   男的说,“小怡啊,你不能这么没分寸,现在孩子月份这么大了,你出来一个人住酒店,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女的说,“他爸爸都不要她妈妈了,住哪儿他都开心不了!”   男的说,“我怎么会不要你们娘俩!等孩子大了,我的东西还不都是你们的!”   女的说,“你说的好听!你自己说,结婚前你是怎么和我说的?什么房子马上转到我名下,存款也都转给我!当时骗人家结婚时说得天花乱坠,骗到手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余德禄,你跟那个Cindy眉来眼去的我都没说什么,还有那个Amenda!真是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也不想想你那豁了个大口子的屁股,还好意思再去勾三搭四的!”   女的越说越不堪,男人既无奈又气闷地小声喝道,“孙怡!你小点声!我好歹也是悉尼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会儿碰到熟人可怎么好!”   孙怡气笑了,“余德禄,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那些招猫递狗的勾当?你勾搭别人老婆,屁股给人家嘣了个大窟窿,这事谁不知道?!你还嫌不丢人啊!”   两人一边吵着,一边已经向酒店大门走去。   安虹和吴心美刚刚就已经听出了这一对老夫少妻是谁。现在看见一个更加滚圆的身体贴在那个骄傲地梗着脖子挺着大肚子扭着腰肢的女人身边,亦步亦趋,不停解释,她们对视了一眼,都不禁窃窃笑了起来。   这也是种奇妙的缘分,一个好色,一个虚荣;一个算计,一个贪婪。在这场博弈中,最后不知是谁能占了上风。   --------   有人来催新娘了,两人赶紧敛起笑容,吴心美给安虹整理了一下裙摆头纱,一起向后花园快步走去。   舞台前的拱门,申凯已经站在那里,翘首期盼。他身穿一身考究的藏蓝色西装,长身玉立,风度翩翩。脸上的笑容如早春的暖阳,融化了一切风雪,吹绿了满目花草。   音乐奏起,安爸爸挽着安虹向前缓缓而来。安虹身后,安娜与安森一边一个,穿着纱裙西装,挺着胸脯,执着妈妈的长拖尾,神情说不出来地严肃认真。事实上,自从知道要当妈妈和新爸爸婚礼上的花童后,两个孩子就悄悄在家练习过好多遍,生怕在现场出了什么状况,给妈妈丢脸。好在妈妈在出发前,一直鼓励他们,说他们已经做得很棒,他们永远是妈妈最爱的宝贝!   两边的宾客席上,已经坐满了人。申云一家和安妈妈坐在最前面,看着安虹的方向,都高兴得湿润了眼眶。两侧,他们的同事,同学,朋友,甚至是客户都起立鼓掌,更有几人拿了花瓣,彩带,撒到新娘子的头上身上。   她看见了公司的同事们,他们都很兴奋,没想到一段跨越了十几年的恋情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开花结果,昔日的新同事已经成了他们的老板娘!   人群中,她看见了Jane和晓玲姐妹俩。彼此已经一年多没见了,Jane已经脱了稚气,看起来干练成熟了许多,她身边还站着位相貌出众的男子,看脸有点眼熟,安虹想了想,原来是小美订婚典礼来帮忙的司仪Jack。看两人时不时贴着耳朵窃窃私语的样子,关系已经突飞猛进了。晓玲还是一派纯真,看见安虹向她颔首微笑,她也兴奋得在人群中跳起来,向安虹拼命挥手致意。那阳光少女的模样,看来已经走出了那场意外的阴霾。   左手边,廖盛福和田惜两口子也来了,怀里还抱着半岁多的胖儿子。他们此时正拿了儿子的小胖手,向新娘子招手。因为参加典礼的朋友多是华人,为了能让宾客吃得开心,申凯今天特意包了惜福作为婚宴的场地。一会儿在这边典礼完成,大家会一起乘坐陆子峰联系的大巴去惜福参加婚宴。老板两口子知道这也是申凯想照顾他们生意,为他们做宣传。所以两个多星期前就拟好了菜单,主动让他们来试菜。如此重视,一是不想让新郎新娘失了面子,二也是希望能让在场宾客对他们这个新转型的“惜福私房菜”有个好印象。一会儿,他们两口子参加完典礼要先行赶回惜福,主持后厨事宜。   再往右边看,吴心美的父母抱着美妞也笑眯眯地看着安虹。老两口看着安虹和她身后不远处的吴心美,畅想着自己女儿不日也将穿上婚纱,做个美丽的新娘子,眼里心中都乐开了花。他们怀中的美妞也被穿上了一件白色蓬蓬裙,此时挥舞着小胖胳膊,对着后面的吴心美,吐着泡泡含糊地喊着“妈,妈”。安虹看了忍不住把她的小手抓住放在嘴边亲了一口,美妞非但没有哭,反而高兴得咯咯咯地笑个不停,那可爱的样子,逗得安虹身后扮花童的两姐弟都不再矜持,嘻嘻地笑了起来。   安虹就在这满场的注目,欢呼,鼓掌和口哨声中,缓缓向申凯走来。   离舞台还有几米的距离,申凯突然把拐杖丢给一旁的陆子峰,疾步向安虹走来。   他左眼上的伤疤虽然淡了许多,却仍然醒目,但衬在他英俊的脸庞上,反倒有着别样的风采。   他高大挺拔,神采奕奕,步伐虽然有些跛,但却掩不住那翩翩风采,灼灼气度。   他向着她而来,带着记忆中的温暖和煦,款款深情,让她今日终于成了他的新娘,和他不离不弃,携手白头。   --------   夜深了,宾客都已散去,家人们也回了家。   吴心美在酒宴上一直为安虹挡酒,已经喝得有了十二分的醉意。她看万豪给的这件豪华套房不错,指着吧台上的酒吵着还要再喝。陆子峰虽然也帮申凯喝了不少酒,但毕竟平时酒量不浅,现在虽然俊脸上红晕一片,倒还知道这洞房花烛的,哪能再耽误人家新郎新娘的时间。   他一边搂着吴心美的腰,一边跟两人道别。吴心美微闭着眼,在一旁不依不饶地说,“不行,我铁瓷......大婚,我得......负责到底......要喝的......都冲我来......”   安虹看见小美知道她有了身孕,今天一杯就都没让她喝,全偷偷倒进了自己的肚子,所以才喝成了这副模样。心疼之余,她忙嘱咐陆子峰回去赶紧给她灌点醒酒汤,让她早点休息。   吴心美还在挥动胳膊,一副大义凛然保护新娘的样子。最后陆子峰忍无可忍,一把把娃她娘横抱起来,快步向电梯走去。走到楼道尽头,还不忘回头又由衷说了句,“新婚快乐!”   喧嚣过后,安虹感到很是疲惫。申凯看她累了,贴心地让她先去洗澡。   等申凯洗澡出来,看见安虹身穿淡粉色丝绸睡裙,双手放在小腹处,站在落地窗边,凝视着眼前的灿烂夜景。   申凯几步走到窗前,从背后抱住安虹,把头埋在她颈间,贪婪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安虹,我真高兴......”他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含着笑意。   安虹微微笑着,感受着他的嘴唇轻轻吻着她的耳垂,脸颊,脖子,肩头。   他越来越动情,手已经攀上她胸/前的饱满,隔着薄薄的布料轻轻揉/搓。   感觉到身后的坚硬越来越明显,安虹仿佛刚刚被惊醒,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扭过身来说,“不行,现在不行......”   申凯看着自己的新娘,十分不解。洞房花烛之夜,怎么......就不行了?   看他又抬起双手,要把她重新禁锢在怀中,安虹忙退后了一步,紧张地解释,“咱们这一两个月,都最好不要......”   申凯更加疑惑,婚前明明还趁老人孩子睡熟之后,悄悄潜到她房间和她偷得每夜欢愉,怎么结了婚反倒不可以了?   看申凯露出失望的神色,安虹不由笑了起来。她走近一步,把他的大手拿起放子自己小腹上,“这里,还没太稳定,前三个月,最好不要。”   申凯看着安虹的小腹,费解了片刻后终于恍然大悟。狂喜立时从他眼中溢出,“安虹,你说真的,真的有了?!”   “嗯,今早才验出来的,一直忙,没来得及告诉你。”   看看安虹的羞涩喜悦,申凯一时高兴得手足无措起来,“早知道,就不让你这么辛苦了!你忙了一天,累坏了吧,你身上酸不酸,腿有没有疼?哎呀,前三个月最关键,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你有没有想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   安虹看着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的申凯,扑哧笑了起来。她主动贴近申凯的怀中,揽着他精瘦的腰,贪恋着他身上的温度。   “我不饿,只是有些累,你抱抱我就好了。”   申凯闻听赶忙把手臂紧了紧,低头把脸在她脸颊上蹭了蹭。   “谢谢你,安虹,谢谢你嫁给我,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也谢谢你,为我怀了骨肉,让我的人生终于圆满......”   安虹也把头紧紧贴在他宽大的胸膛上,“我也谢谢你,申凯,我人生中虽然有波折,但老天却派了你来拯救我,让我知道应该更加珍惜,更加感恩......”   --------   窗外,皓月当空,群星璀璨。为了庆祝华人的农历新年,悉尼大桥和悉尼歌剧院上都打上了象征中国的大红灯柱。朦胧夜色和梦幻彩灯交相呼应,让这个南半球夏夜的景色更加迷人。   窗边,相爱的男女紧紧相拥,憧憬着明日的幸福与团圆。   那美好的景象融入了这朦胧夜色中,印证了这夜正是花好月正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大结局献上,本文今天全部结束。 十分感谢各位点击,收藏,炸雷,留言的亲们。这是我生平的第一部小说,孕育了几个月,终于顺利结束。虽然看到的亲至今不多,但我已经十分满足。 如果亲们觉得有任何感想,意见,都欢迎留言交流。再一次,你们的鼓励是我撰文的巨大动力,鞠躬! 另,新文“枫叶荻花暖秋色”不日开文。一个成长的故事,温暖的故事。 文案稍后奉上,喜欢的亲欢迎多关注,多点击,多收藏! 最后,祝大家春节快乐,狗年顺顺利利! 烨子,2018,02,12